阡陌之环by初禾/初禾二
初禾/初禾二  发于:2025年11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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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名其妙!”喊完之后李楔眼中的茫然更明显了。
岳迁在吴汉成眼中看到过相似的茫然。
吴汉成杀害张艳丽,证据链完整,吴汉成在讲述过程时一度十分骄傲,但后来痛哭流涕,说自己不明白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冲动得不能自已。
此时的李楔,虽然不至于像吴汉成那样后悔,但他似乎也不那么理解自己的行为。
而且有一点在岳迁眼中很可疑,李楔和毕月佳的关系一定不一般,绝不只是普通的熟人,但李楔似乎是本能地不想提到毕月佳,口吻也的确是不熟的语气,仿佛……和毕月佳熟的是他另一个人格?
岳迁皱着眉,将思绪拉回来,不行,这样很危险,他不能主动给杀人犯找借口。定了定神,他再次试探,“你和毕月佳是同类,这才能解释你俩关系这么好的原因。”
李楔垂着头,好一会儿说:“我凭我内心做事,谁也别想控制我。”
他提到了控制,结合尹莫的亲身经历,岳迁感到猜想正在一步步具象化。
审讯告一段落,叶波将岳迁叫住,“你怀疑毕月佳?”
岳迁说:“李楔是凶手,有反.社会人格,案子本身已经没有太大疑点,但我怀疑他的犯罪经过了某种‘催化’。”
叶波说:“就和吴汉成相似?”
岳迁点头,“叶队,这事不太好办,我不是要给嫌疑人脱罪,硬解释起来还有点抽象,但如果有一个人一直藏在暗处,用某种脱离常识的手段激发潜在犯罪者的恶欲,我们不把她找出来,会很麻烦。”
“这人是毕月佳?”叶波思索道:“她是不是和你那个朋友相似?”
岳迁警惕起来,和叶波视线相对。
“你朋友莫名其妙出现在你宿舍,我只是没有追究,因为陈随似乎站在你们这一边。”叶波说:“陈随这个人,相信超自然力量的存在,我虽然不相信,但相信他不会做坏事。”
“你现在是我下属,我如果不松口,你想查什么,行动起来可能不太方便。”叶波道:“说吧,毕月佳是怎么回事?”
话说到这份上,岳迁道出一部分,“尹莫做白事,叶队这你知道,他们这一行,有些讲究,也比我们普通人敏锐,能感知到类似气场的东西。”
叶波点点头,“确实,没那个天赋,也吃不了这碗饭。”
岳迁简单概括尹莫察觉到毕月佳气场与众不同,时而非常清澈,时而浑浊如岩浆,且和毕月佳接触后,人内心压抑着的东西会被激发,虽然保有理智、独立思考的能力,但会更冲动,不计后果。
叶波想了很久,“李楔刚才的状态是有些奇怪,他不知道自己被干扰了?不愿意承认自己被干扰。他和毕月佳直接接触过,这毋庸置疑。但吴汉成呢?还有吴汉成说张艳丽想杀自己那次,他俩也是出于冲动,情况和李楔有点像,吴汉成和毕月佳并没有交叉点啊。”
“这个,我想再详细调查一下。”岳迁在手机上点了几下,“河畔疗养院外面就是回涌河,吴汉成经常去那里钓鱼。”
叶波吸了口气,郑重叮嘱道:“我要提醒你,就算最后查出来毕月佳有影响他人的能力,现有的法律也不能将她如何,再者,李楔、吴汉成是确定的凶手,我们的责任不是给他们犯罪找理由。”
岳迁也郑重道:“叶队,我明白。”
叶波刚要走,又倒回来,“李楔虽然说关志强把零食和营养品联系起来是异想天开,但这条线既然开始查了,就要继续下去。最近我会盯着,金恺恩案,按你的想法来查。”
金恺恩案前期线索很少,主要是找不到动机。但李楔的出现让动机变得不那么重要,而曾皓星和李楔有个共同点,他们都曾经和毕月佳关系密切。
岳迁打算从这点入手,当然,还需要尹莫那边的支援。
尹莫回到河畔疗养院,他并未出现过伤害自己或者他人的举动,因此回家一宿在护工眼中很正常。
尹莫在花园溜达了一下午,黄昏十分,毕月佳才姗姗来迟,她依旧是素色的打扮,看上去像个不谙世事的可怜女孩。尹莫发现她注意到了自己,缓缓走上去,但没有像上次那样近。
毕月佳身上的气场又变得非常清澈,仿佛没有沾染到一丝一毫的尘埃,她脸上挂着浅淡平静的笑容,尹莫想到了安详这个词。
但他记得很清楚,上次毕月佳的气场不是这样,那甚至比杀人后的吴汉成还要浑浊。一个人的气场很难在短时间内发生如此大的变化,而尹莫正好是这变化的亲历者。他似乎明白毕月佳是如何激发他那些邪恶的欲望了,通过转移气场。只是她大约不知道,他的邪恶不是杀人犯罪,而是占有某个人。
毕月佳的眼中有胜利者的光芒,她也许以为自己警告到了他这个冒昧出现,想要窥探她秘密的人。
但尹莫报以更高傲的审视,几秒后,毕月佳眼中的笑意消失了,她周身那些清澈如水的气场渐渐被浓雾覆盖。

第101章 点火者(27)
吴汉成现下本应在看守所,但他在作案后心理出现严重问题,身体情况也突然糟糕,正在住院治疗。岳迁在病床边见到他时,有些意外,这个在不久前杀死了妻子的男人,居然一下子苍老得这么厉害。
吴汉成挣扎着坐起来,嘴里絮絮叨叨,仔细听,他仍对杀了张艳丽的事不能释怀。照顾他的护工听多了,低声嫌恶道:“杀人的是你,后悔的也是你,早知今天何必当初?”
“法院判我刑了吗?”吴汉成愁苦地望着岳迁,“死刑吗?什么时候执行?”
岳迁摇摇头,吴汉成的案子现在还在检察院,离上庭还早,吴汉成这状态,等不等得到上庭那天都不知道,而且考虑到他的客观情况,大概不会是死刑。
“老吴,跟你打听个事。”岳迁说:“你以前钓鱼都是去回涌河?”
吴汉成愣了愣,仿佛想起了过往的岁月,“啊,艳丽带我去那儿。”
老两口也不只剩下互相憎恶,恨不得对方死的回忆,也有风和日丽的时候。
吴汉成大半辈子扎在工作中,上了岁数才因为张艳丽,有了钓鱼这个爱好。最早,饵料都是张艳丽帮他准备,他木讷地握着钓竿,鱼上钩了第一反应是紧张害怕,这时候,张艳丽会嘲笑他呆,然后接过竿子,把鱼拉起来。
真奇怪,吴汉成想,他明明差点死在回涌河,是张艳丽害他掉下去,可是现在,当他回想那条熟悉的河,想到的却是和张艳丽相濡以沫的点滴。
人啊,真是复杂。
“你知道回涌河附近有个疗养院吗?”岳迁展示照片,同时观察吴汉成的反应。
吴汉成点头,“知道,那里面全是疯子。”过了会儿,他又说:“疯子还出来放风呢。”
“放风?”岳迁问:“你遇到过他们?”
“他们也来钓鱼,那个精神病院还有那种专业的渔具,说是弄回去加餐。”
“这个女孩儿,你有印象吗?”岳迁让吴汉成看毕月佳的照片。
“哟,是她。”吴汉成疑惑道:“她出什么事了吗?”
岳迁心跳快了些,“你们认识?”
“也不能说认识,打过照面,一起钓过鱼。”吴汉成说:“噢,艳丽很喜欢她。”
“喜欢?为什么?”
“艳丽一直想要个女儿,可惜以前不让生。”
吴汉成说,他和张艳丽婚后不久就有了吴危,他喜欢儿子,儿子能继承老吴家的姓,可张艳丽觉得女儿很好,不像男孩那么调皮捣蛋,厂里不少家庭都有女儿,张艳丽很是羡慕。不过当年的政策,像他们这样的双职工家庭,要是敢生第二个孩子,那是要丢工作的。那么好的铁饭碗,丢了太可惜,生女儿的事便作罢了。
钓鱼遇到精神病院放风,张艳丽本来有些生气,但疯子们和他们以为的不一样,不攻击人,还很有礼貌,工作人员组织他们钓鱼,他们一个个看着就跟正常人差不多,甚至比正常人更平和一些。
一个女孩的水桶飘了过来,女孩着急地追,张艳丽将水桶拦住,还给女孩,女孩礼貌地鞠躬道谢。她穿着白色的运动服,头发扎了个团子,看着乖巧懂事。
她回到伙伴中,张艳丽又想起年轻时的遗憾,跟吴汉成说:“你看,女孩儿多好。”
吴汉成倒是没什么感觉,只是诧异于疯子也这么有教养。
张艳丽坐了会儿,觉得没劲,索性去和疯子们钓鱼,吴汉成看了眼,知道她是想跟那个女孩聊天。
不久,疯子们的放风时间结束了,张艳丽帮了女孩的忙,她收获颇丰,张艳丽也特别高兴,回家的路上不停跟吴汉成说着精神病院的事。女孩叫月佳,以前是正常人,后来经历了一些事情,精神崩溃,才住了进来。
“不是疯子啊?”吴汉成说。
“不要疯子来疯子去的,都是可怜人。”张艳丽纠正,后来吴汉成每次习惯性说疯子,她都要指正。
“你们遇到过几次?你还记不记得具体时间?”岳迁问。
吴汉成闭上眼睛回忆,“可能有四次?”
最早是去年7月,热得厉害,接着是9月下旬,降温了,秋高气爽,这两次吴汉成都觉得很愉快。去年张艳丽已经不大跟着他钓鱼了,嫌没劲,可能因为遇到月佳,张艳丽跟他说的话都比平时多。
但后来的两次,吴汉成越想,眉头皱得越深。去年11月下旬的一天,出了大太阳,没有风,即便是河边也不冷,他们又遇到月佳,不过这次不是集体活动,月佳是和自己的护工单独出来散步晒太阳。
吴汉成还是原地打坐,张艳丽和月佳一块儿散步去了。他本以为张艳丽回来之后,又要跟他念叨精神病院的事,前不久张艳丽因为退休太清闲,甚至异想天开,想去当护工。但这次,张艳丽没怎么说话,他主动问,张艳丽也敷衍了过去。他只当张艳丽累到了,情绪不太好。反正他和张艳丽经常吵架,一起生活了几十年,张艳丽脾气不好他是知道的。
吴汉成渐渐露出困惑迷茫的神情,当时不在意的细节,如今想来,却似乎是某种先兆。
他与张艳丽从来就没有深爱过彼此,但毕竟是夫妻,亲情是很深的,平时有争吵,也有好好说话的时候,可似乎是从那次钓鱼回来之后,张艳丽就越来越厌恶他,嫌弃他耳背,故意用很小的声音说话,他听不见,她就大发脾气,家里的氛围越来越糟糕,他也越发不愿意在家里待着,去夜钓的次数也增加了。他落水那次,张艳丽难得和气地提出跟他一起去,他很高兴,没想到张艳丽是为了害死他。
他住院治疗,后来出院,张艳丽倒是不像之前那样厌烦他了,但他差点被害死,对张艳丽很难放下戒心。
“那最后一次呢?”岳迁问:“你最后一次见到月佳是哪天?”
吴汉成说,是4月中旬。保健品成了他和张艳丽之间又一个矛盾点,张艳丽虽然没有强硬地不让他买,但时不时翻起的白眼,动不动就阴阳怪气,还是让他非常不舒服。他烦闷地钓鱼,发现有人靠近。
月佳还没有单独和他说过话,微笑着叫他“吴伯伯”。
他不擅长和小姑娘打交道,连忙说:“我老伴儿今天没来。”
“你钓了好多鱼啊,我今天还没有收获。”月佳给他看自己的桶,里面空空如也。
他不大自在,没说话。
月佳坐在他旁边,“吴伯伯,你帮我钓点吧。”
这倒不是什么难事,他点点头。
岳迁等着吴汉成接下去的话,却看见吴汉成茫然地张着嘴,不知道在想什么。
“老吴?老吴?”
吴汉成回过神,“啊,说到哪里了?”
岳迁感到一丝不妙,“你说月佳请你帮忙钓鱼,然后呢?你们聊了什么?”
“我……”吴汉成迟疑道:“我们好像没聊什么,我不记得了。”
“你们没说话?就这么坐着?”
“钓鱼是不太能说话啊。”可吴汉成的神情说明,他其实并不确定。
岳迁问:“你想不起当时的情况了?”
吴汉成揉了揉眼睛,“不是,我……说不好。”
床头的仪器发出警报,吴汉成的心率血压都突然升高,他似乎又陷入了杀害张艳丽时的那种亢奋状态。
医生来看了看,等吴汉成平静下去,岳迁才继续问:“你对那天的记忆比较模糊,一下午好像很快就过去了,你明明和月佳不熟,但就像两个老友,安稳地度过了几小时,是吗?”
吴汉成讶异地盯着岳迁,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能够准确地形容自己的感受。更不明白警察为什么跟他打听月佳。那个姑娘……很善良很好啊。
“你再想想钓鱼回来之后,是不是越看张艳丽越不顺眼?”岳迁说:“你心中本来压制着的愤怒、仇恨关不住了,你总是想起她让你落水的事,不愿意你吃保健品的事,还有过去几十年的摩擦,陈年烂谷子,一下子全都清晰起来?”
吴汉成睁大双眼,好像,好像是这样!这个警察说的没错,可是为什么?他已经叫大师来驱邪了,张艳丽对他没有以前那么过分了,为什么他反而更想让张艳丽彻底消失?他到底在愤怒什么?
吴汉成想起最后和张艳丽争吵时的情形,他怒不可遏,即便是钓鱼也无法冷静下来,他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他要张艳丽死!
“老吴,我再跟你确认一次,月佳是不是跟你说过什么和张艳丽有关的事?”岳迁问。
吴汉成摇头,“我们没怎么说话。”
离开医院,岳迁坐在警车上独自沉思。他的推断被证实了,张艳丽和吴汉成虽然在生活中有很多摩擦,彼此厌弃,但正常情况下,他们能够控制自己,就算嘴上挂着“你怎么还不死”,也不是真的希望对方死,至少,不会主动行动。可他们压抑着的恶念被人催发了,才有了张艳丽害吴汉成落水,吴汉成杀死张艳丽的事。吴汉成现在极度后悔,而张艳丽似乎也曾经内疚。
尹莫在那个被欲望填满的夜晚之后,渐渐平静下来。
他们潜藏的恶念得到了满足,所以才回归常态。
尹莫的恶念是被毕月佳催发出来的,毕月佳甚至没有用到语言,就将自身浑浊的气场转移给了尹莫,尹莫那天带着浑身的邪气回来,跟个发疯的野兽似的。
张艳丽在11月底和毕月佳散步后变得不对劲。吴汉成和毕月佳钓鱼后对张艳丽的恨意达到巅峰。
事实已经很明晰了,即便匪夷所思,毕月佳确实有那可怕而阴暗的能力,普通人不可能察觉,不管是李楔还是吴汉成,都只会觉得她是个无害的好人,在她转移气场、挑起恶念时,他们可能出现短暂的记忆模糊。只有尹莫这样也有超能力的人,才能敏锐地看穿她。她也在挑衅尹莫。
岳迁打开车窗,看着晴朗无云的天空,毕月佳这样的人,是法制之外的存在,就像叶波所说,就算明确了她的能力,知道李楔、吴汉成杀人背后有她的影子,她也不构成犯罪,李、吴也不能因此脱罪。
岳迁吐出一口气,脑中浮起金恺恩案,这是重案队急需侦破的案件。
早前的排查,已经将金恺恩的社会关系梳理清楚,疑点最多的是曾皓星。
金恺恩自从离开惠克科技,过的一直是自我放逐的生活,他非常俭朴,不争不抢,有一天过一天,喜欢帮助比他弱势的人,也许他将这种帮助视作是赎罪的一部分,另一部分则是他所选择的苦行生活,他始终认为自己当年的工作害了人,像曲玉这样的老人,或者他也知道小春?他为自己参与了儿童项目而自责。
几年的时间都这么过来了,梳理金恺恩这几乎要被遗忘的日结工生涯,岳迁觉得自己看到的是一片风平浪静的湖面,只有两个涟漪:其一是哈皮郭心孝,郭心孝本来只是金恺恩帮助的人之一,并不特殊,可是他侵犯了一个无辜的女性——毕月佳,并且在这之后神秘失踪,这就让他这朵涟漪无限放大。
其二是曾皓星,当初重案队调查金恺恩的这位心上人时,岳迁还没有觉得金恺恩的行为有古怪的地方,因为有了喜欢的人,所以想要改变自己散漫的生活,开始变得上进,这太正常了。
可是对于金恺恩来说,这真的正常吗?他这喜欢来得似乎太突然,岳迁在和日结工们的接触中感觉到,这群人最不愿意的就是改变自己,他们有的单纯是懒,有的是已经看透了活着的本质,金恺恩应当是后者,他怎么突然对爱情有了向往?
他对曾皓星的向往也许不足以令他做出如此大的改变。那么,他接近曾皓星就很有意思了。金恺恩和曾皓星说了些什么,只是曾皓星的个人说法,她不一定说了真话。
有尹莫、李楔、吴汉成这三个活生生的案例,岳迁无法不联想到曾皓星这个多次去探望毕月佳的人也被催发了恶念,只是这恶念会促使曾皓星去做什么,岳迁暂时不想下判断。
毕月佳的形象也已经发生改变。
最初因为郭心孝查到她,她是个好心助人,却被严重伤害到精神失常,人生都被摧毁的可怜女孩,她的善良成了捅向她的尖刀。她的遭遇如果公之于众,所有人都会认为郭心孝的失踪是活该,会认为是她的亲友报复、杀害了郭心孝,这大快人心。
她是个脆弱的姑娘,她不能保护自己,也不能亲自报复。
可事实已经铺陈在岳迁眼前,她并不脆弱,她有着常人想象不到的能力,而且她非常清醒、聪明,她懂得选择人,懂得挑衅,她要半个同类尹莫知难而退。
那么她真的会被一个傻子伤害吗?她真的需要躲在精神病院吗?
假设她确实被一个傻子伤害,她没有能力实施报复吗?
不可能!
住在精神病院,可能是她达成某个目的的手段。假如郭心孝根本没有伤害她,整件事都是她设计出来,郭心孝的失踪必然和她有关。假如郭心孝侵犯了她,她在这之后觉醒她的能力,那也一定会报复。
两条思路,她和郭心孝的失踪都脱不了干系。而曾皓星或许是参与者。
郭心孝能够接触到毕月佳,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金恺恩,如果不是金恺恩救了他,他说不定已经死了,连得到女大学生们帮助的机会都没有。
得知郭心孝做的事,以金恺恩的性格,会非常自责,但他不会看着毕家将郭心孝弄死。毕一役也只是关了郭心孝一段时间,后来放走了。
岳迁将自己代入金恺恩,金恺恩会有恨铁不成钢的感觉,也会盯着郭心孝,至少不能让他再干出侵犯女性这种禽兽不如的事。但某一天,郭心孝消失了。金恺恩不会无动于衷,任其消失,他会默默调查这件事。
岳迁猛然想到毕一役说,毕月佳的精神状况急转直下是在得知郭心孝失踪后,她觉得他会继续来伤害自己。这是谎言,她需要的是一个进入精神病院,脱离寻常生活的理由。她甚至清醒地请父亲帮助李楔,她的思维没有任何问题。
金恺恩可能发现了郭心孝失踪的真相,或者只是有了某些猜测,曾皓星进入他的视野,他为了调查而接近曾皓星!
不管怎么说,金恺恩遇害之前,他的人际关系中,曾皓星是他最在意的那个人。
两朵涟漪,在金恺恩躺平的湖面相撞,撕扯,吞噬,将湖面也掀起风暴。
岳迁眼神坚定下来,接下去要做的已经很明确了,将强光灯全部打在曾皓星身上,没有人能够经得起全方位的调查。
曾皓星已经从化妆品厂离职,重案队问及她离职的原因,她只说流水线上的工作太辛苦,她有些吃不消,又说最近压力很大,人很不舒服,明里暗里指责警方的调查给她带来负面影响。
岳迁猜测曾皓星可能有逃走的可能,叶波安排队员盯着曾皓星。
夜里,岳迁回家休息,刚进楼道就有种预感,某个人又从精神病院溜回来了。
果然,灯光照在尹莫身上,他像那天一样坐在门口,抬头望着岳迁。
岳迁:“……”不是,又来?
尹莫眼中没有焦距,犹如只剩下本能的野兽,发现岳迁这个猎物,故技重施,将他拉入自己怀中,亲亲嗅嗅。
但此时的发展却不像上次,岳迁一把掐住尹莫的下巴,刑警的敏锐发挥了作用,“又被毕月佳影响了?”
尹莫不搭话,只顾凑近接吻,但岳迁头一偏,强势地掰他的下巴,笑了声,“装的吧兄弟?”
尹莫眨了眨眼,几秒后弯起眼,丝毫没有被揭穿的窘迫,“哎呀被发现了。”
岳迁狠狠一甩手,接着又捧住他的脸,对视须臾,主动吻了上去。
尹莫瞳孔缩了缩,有点吃惊。
“你至于吗?”岳迁吻完,冲他挑了挑眉,“想要直说,又不是不给。”

第102章 点火者(28)
“这个化妆品厂也是,曾皓星干得好好的,上次不是还说她脑子灵活,学东西快,是升得最快的吗?现在就把她给辞了。”去化妆品厂的路上,周晓军说。
岳迁起初以为曾皓星是自己提出离职,“厂里怎么说?”
“好像就是觉得影响不太好吧,迁子,等下你问问?”
岳迁点点头,曾皓星是主动离职还是被辞,虽然不是特别重要的细节,但还是会影响到他的判断。
失去一个生产骨干,流水线似乎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工人们穿着模糊身份的连体服,像曾皓星还在时一样机械地做着动作。已经有人取代了曾皓星的角色,她也很干练,哪里有工人离开流水线,她立即替上去,哪里缺材料,她马上补充。这里缺少了谁,都不会停止运作。
警察再次造访,车间主任面露愠色,“小曾已经不在我们这儿工作了。”
“我知道,但案子还没有侦破,还有些东西我想了解清楚。”岳迁说。
“那,那你问吧。”
“你们怎么把曾皓星给辞了?”
“啊,那个,她出了这样的事,待在这里,其他工人有意见。”主任眼珠子转来转去。
“哪样的事?”岳迁说:“她只是和被害人有些牵连,我们对她进行常规排查,在你这儿,她就是凶手了?”
主任大惊,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我哪有那个能耐?但是……哎,你们总来,工人们人心惶惶的,私底下都说曾皓星杀了人,工人怕她,上级担心万一最后查出来真是她杀了人,那对我们的影响就太坏了。而且你看,我们这不是独立的厂区,外面是一整个工业园呢,食堂都是公用的,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你都不知道其他厂的工人怎么说我们!”
岳迁索性问:“怎么说?”
主任大倒苦水,说工人们都是学历低心眼多,爱说闲话,警察第一次来调查时,就有很多好事的来打听怎么了,各种版本满天飞,都传到老总耳朵里去了,一说就是化妆品厂的曾皓星杀了人,老总很不高兴,下指示要把曾皓星劝退。
主任自己是很不愿意这么做的,他当了这么多年车间主任,曾皓星算是特别优秀的工人了,和他配合得很好,这马上要开了曾皓星,让他去哪里找个和曾皓星差不多的?但老总的意思,他一个做事的也只得执行,找曾皓星面谈,然后从熟练工里找个暂时顶替的。曾皓星倒是很理解,还道歉了,说给大家添麻烦,但那个顶替的不行,主任只得一直值班,每天都很郁闷。
“我看她干得还行。”岳迁评价顶替曾皓星的那位。
主任却摇摇头,大有岳迁是外行的意思,“现在好点了,但也必须我在现场盯着。”
岳迁又问:“曾皓星就这么走了?没有索要赔偿?”
“她自己觉得过意不去。”主任说:“而且你们一直查她,她压力也很大吧,还不如休息呢。”
自从警察来过一次后,曾皓星的状态就变得很差,虽然坚持来上班,但效率远不及以前,还出了几次差错,主任得给她擦屁股,有些怨言。也许是下意识给化妆品厂说好话,主任补充道:“这么下去,早晚她自己也会主动走的。像她这样有经验的工人,调整好了不怕找不到别的工作。”
岳迁给叶波打电话,“叶队,化妆品厂辞退曾皓星的逻辑有点奇怪。”
“噢?怎么回事?”
岳迁将主任的话复述了一遍,“我们之前进行的只是最普通的排查,曾皓星的处境怎么就这么糟糕了?她心里藏着事,在旁人眼中越发古怪,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我觉得化妆品厂怕沾上曾皓星这个麻烦。”
叶波说:“高层担心我们查曾皓星,一步步下去,查到化妆品厂见不得光的东西?”
“是。”
叶波琢磨了会儿,“现在不是查化妆品厂的时候。”
“我知道,就是想到这一层了,跟你汇报一声。”
“哼。”叶波笑道:“你这哪里是汇报,是在给我下任务。”
岳迁也笑了声,“那我见曾皓星去了。”
曾皓星离职的事并没有让父母知道,她还是住在工业园外自己租的房子,但很少待在家中,一到上工的时间,她就出来,有时去公园,有时去图书馆,假装忙碌。
岳迁在公园和曾皓星“偶遇”,曾皓星皱了皱眉,“你们要跟踪我到什么时候?”
“到抓到金恺恩案凶手的时候吧。”岳迁想了想,盯着曾皓星的眼睛补充道,“再加一个郭心孝案,直到找到他为止。”
曾皓星一副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表情,径直向前走去。
“这花园你最近经常来。”岳迁说。
“工作丢了,打发时间。”曾皓星说,“现在这个社会,干什么都要花钱,也就逛公园不花钱了。”
岳迁走到她前面,“怎么不去河畔疗养院打发时间呢?那里也不花钱。”
曾皓星眉间浮现明显的戾气和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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