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后即焚by林啸也
林啸也  发于:2025年11月09日

关灯
护眼

“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才过了两天有家的日子,别不让我回去……”
声音越来越轻,额头烧得滚烫。
他昏沉的脑袋很乱,只知道贴着哥哥的手贪那一点点凉,以致于没有看到——
昏暗的车里,后视镜中映出破碎的侧影,梁宵严垂眸看着伏在掌心的弟弟,侧过头的同时,一滴泪从眼睫下滑落。
他深呼吸了好几次,终于转过脸的时候……眼尾通红。
“我说过不许再哭。”
掌心里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
“可是我忍不住,我打报告好不好,求求哥,让我哭一下。”
“不好,憋回去。”
“喔……”
游弋委屈极了,但也只能忍住哭腔,肩膀还在忒喽忒喽地颤呢,嘴巴却闭得死紧。
可嘴巴闭上了总有地方闭不上。
一股没处撒的窝囊气从他哭红的鼻子里喷出来,“噗”地一下吹出个大泡。
游弋傻乎乎地张开嘴,泡“啪”地破了。
“???!!!”
他尴尬得不知道该作何表情,脸蛋红红,却听见梁宵严很轻地笑了一声。
笑得那么散漫,却那样好看。
他也不好意思地乐了。
“哥哥原谅我了吗?”
梁宵严无奈道:“滚上来。”
他今晚是躺在哥哥腿上回家的哦。
脸边就是哥哥的西装裤,灼热的气息包裹着他,放在后背的大手揽着他。
游弋觉得身体里冒出很多泡泡。
脑子里在冒泡泡,骨头里在冒泡泡,血液里更是噗噗噗地冒泡泡。
他美得要变成泡泡破掉,顾涌来顾涌去地乱动,被哥哥抽一巴掌就老实三秒。
然后从第四秒开始偷笑。
“你是有多动症吗?”
梁宵严捏住他的鼻子,不让他呼吸。
这是新惩罚吗?
游弋眼睛亮亮的,任由他捏着,连反抗的意识都没有。
只要有哥哥在身边,氧气对他都不必要。
梁宵严挫败地松开手。
一切惩罚到了他那里都是变相的奖励。
就这他还美呢:“嘿嘿,我觉得我是一团泡大珠。”
“你顶多算泡小猪。”
“我今晚可不可以睡在哥哥房里?在哥哥床下打个地铺就行。”
“想给我当脚垫?”
“那你别往两边踩,中间最合脚。”
“别发骚。”
“嗷。”
他屁股一撅,在哥哥腿上团成个舒服的姿势睡着了。
嫌外面的灯光太晃,还拉过哥哥一只手盖住眼。
梁宵严没管他,任由他把自己的手当眼罩,另一只手从他的上衣下摆伸进去,一寸一寸往上抚摸。
从小腹摸到锁骨,从后腰摸到肩胛。
五次停顿,五道疤。
大雨瓢泼而下刮进窗里,他潮红的眼中,碧水连天。
一路晃晃悠悠回到家。
游弋睡了一年来最舒服的一觉。
到家后梁宵严让他去罚站,自己去拿药。
游弋拖着步子不情不愿地往经常罚站的那面墙下走。
还没等走到,梁宵严回来了,让他过去。
游弋懵掉。
“不是要我罚站吗?”
“站这么半天没站够?”
“可是刚站两分钟。”其实是还没站。
“不过瘾就把自己钉那儿。”
“……”他屁颠屁颠跑去哥哥那里。
梁宵严要给他上药,看他脏成这个样子,又说先给他洗澡。
“什么?”游弋被天降馅饼砸晕了,“哥给我洗澡?”
“不乐意拉倒。”
话刚说完,转身一看。
游弋已经把自己脱得光溜溜张开双手等他抱:“我准备好啦!”
这下真成泡小猪了。
那么制作泡小猪需要几步?
放水、下猪、洗白白,最后控控水,把猪拿出来。
游弋被裹在一张超大号毛巾被里,放在沙发上。
这么多年梁宵严的手法没半点长进。
小时候裹小宝宝的他是怎么裹,现在裹超大号的他还是怎么裹。
白毛巾,白头发,往那一杵,活像根甜筒。
梁宵严给他的新伤上药,旧伤换药,背部的淤青用药酒揉开。
游弋幸福得昏昏欲睡,春梦就绪的时候,耳边“桄榔!”一下什么东西扔过来。
他吓得坐起身,看到桌上赫然摆着一把戒尺。
眼睛一闭,原路径躺了回去。
“起来。”
梁宵严不惯他这个,“今天的账还没算。”
“那你算吧,我先睡了。”
——啪!
不轻不重的一下抽在臀上。
梁宵严神情严厉。
“游弋,你那辆黑武士最高限速多少?你今天开到了多少?”
“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作者有话说
蛮:我一般不闯祸,要闯就闯会挨抽的祸。

“唔……完了完了,我头好烫啊……”
他背对着梁宵严,把自己埋进沙发里,全身上下只穿着一件哥哥的宽松白背心,领口大得半边圆溜溜的肩头都露在外面。
底下那条小裤衩更是好笑。
不知道谁给买的,居然是蓝白横条纹的三角裤。
他从上高中起就不穿带花纹的内裤了,显得十分不酷,尤其横条纹,特显胖,勒在屁股蛋上净显得他身上有点肉全往那里长。
肥嘟嘟圆翘翘的胖桃子坠在细腰底下,让人看一眼都想揍他。
想揍就揍了,梁宵严顺手的事。
铁掌一巴掌帼在他臀上,“滚起来。”
游弋“嗷”一嗓子,委屈巴巴地坐起身。
见到哥哥好整以暇地坐在自己旁边,双腿交叠,手里把玩着那把戒尺。
纯黑坚硬的长条物,躺在他冷白修长的手指间,有种色y满满的狎昵感。
游弋害怕的同时,没出息地咽了下口水。
“说话。”
“黑武士最高限速,好像、好像是170……”
再快车会打飘,到时候真就是人在前面跑,命在后面追。
“你开到了多少?”
“我不知道。”
光顾着加速了,哪还有空看仪表盘。
“用我把行车记录仪给你调出来吗?”
“不用了……”
不用调也知道自己完蛋了。
“我把你养到这么大,是为了让你去卡车底下观光的吗?”
“我没那意思……”
他低眉顺眼地揪着自己的衣摆。
“当时情况紧急,我粗略算了下,就算在卡车前停不住,我也能从车轮底下滑出去。”
话刚说完,耳边就传来一声嗤笑。
“性命攸关的事,你靠算的?”
“谁教你这么托大的?”
梁宵严把戒尺拍在掌心。
木料与手掌相撞,发出“啪”的一声响。
游弋没被打到都吓得心尖一颤。
“如果你真被卷进去了呢?”
“出不来怎么办?被卡车碾过去怎么办?”
“那么高的速度能把你连骨头带肉碾成一段一段的,游弋……”梁宵严浅灰色的眼眸闭紧又睁开,“你做了一年的野孩子,就真把自己当成野孩子了是吗?”
“你没爸没妈,”戒尺悍然砸在桌上,应声断成两截,“你他妈还没哥吗?!”
木屑四下飞溅,溅到桌上变成一堆碎渣。
游弋的心也变成一堆碎渣。
梁宵严的震怒,没有丝毫预兆。
他是个情绪内敛到有些捉摸不透的人。
二十年来,他第一次对弟弟发这么大的火。
那些火气不是抽打在游弋心上让他恐惧的鞭子,而是混着蜜糖的砒霜,一口下去,心窝是甜的泪却止不住流淌。
他顺着沙发滑下来,跪在厚墩墩的地毯上,抬不起来的脑袋,抵着哥哥的膝盖。
“对不起。”
“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保证再也不会了。”
梁宵严用指尖挑起他的下巴。
被后怕浸泡了一整晚的声带无比沙哑。
“你去冒险之前想过我吗?嗯?”
“你想我失去你的行踪五个小时之后被交警大队打电话过去认领你的尸体吗?”
“一段一段的、面目全非的、四肢扭曲死不瞑目的弟弟……”
他凑近游弋,抬起大手温柔地捧住他的脸蛋,两双破碎的眼睛四目相对,“你去年错过了我的生日,今年赶回来,是想送这样一份礼物给哥哥吗?”
“是吗?是想这样吗?”
“这样折磨我你才满意是吗?”
夜那么静,大雨滂沱却听不到一点声响。
雨水没有落在岛上,它们全都下在梁宵严眼中,下在游弋心里。
游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整个人哭到发抖。
他不敢想如果真如哥哥所说,自己被他亲眼看着死在车轮底下,那往后的五十年、六十年……哥哥要在怎样的噩梦中度过。
他不想再为自己辩解什么。
他只觉得自己罪该万死。
“对不起……我、我……你罚我吧,哥哥……”
雨声大起来,噼里啪啦地砸在屋顶。
玻璃窗上覆着一层淋漓的水帘。
梁宵严平息了一会儿,朝他伸出手。
游弋红着泪眼,像只懵懂的小动物,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梁宵严的手很大。
一米九的个子,手长得和巨人一样。
游弋自己的手是正常男性大小,但搁在他手心里一对比,简直像俄罗斯套娃外面最大的那个筒,和里面最小的那个芯。
这样好也不好。
好处是抱他时一手能兜住整个屁股,不好是扇他时一巴掌下去两瓣屁股都能扇到。
粗糙的指腹摩挲着他粉白的指尖,梁宵严问:“多少下,自己说。”
主动领罚是一回事,真要受罚又是一回事。
游弋肿着青蛙眼左顾右盼:“戒尺都断了……”
“我随便找点啥都能把你抽了。”
“哇~这么厉害呀!”
“……”梁宵严并没有被哄到,“等我说你这双手就别想要了。”
“那、失踪了五个小时,不如就五下?”
意思意思得了呗。
梁宵严差点没被气笑。
“真好意思张嘴啊。”
他站起来,脱掉西装外套,露出衬衫包裹下性感强悍的身体。
宽肩窄腰的倒三角身材,腰胯极其有力,胸部饱满贲张的肌肉在V型领口中若隐若现,一条能给游弋当凳子坐的手臂垂到小腹,慢条斯理地解开皮带搭扣。
游弋感受着哥哥身上火热的温度,小腹里好酸好酸,快要融化流出来的那种酸,让他晕乎乎地飘起来。
下一秒,当头一棒从天而降。
“五十下,在心里默数。”
游弋当场傻掉。
“五十下?!太多了!我手上还有伤呢!”
梁宵严抽出皮带在手心对折:“你去冒险前身上也有伤,不也还是去了?既然你一点都不顾忌自己,那我也不用替你顾忌。”
“那能不能少一点,四十下行吗?”
“你当砍价呢,还给你打八折。”
“那最多只能打四十八下!”
“剩那两下让猪吃了?”
“你刚还铲我两下屁股呢!我都记着呢!”
他双手抱臂侧过脸,气呼呼地哼一声。
梁宵严从牙缝里挤出声冷笑:“你怎么不从你出生开始算,能把这五十下全抵了。”
“那不能!”
游弋狗横狗横地一甩头:“从出生开始算你得倒找我五十下!那就变成我抽你了!”
梁宵严的双眼危险地眯了起来。
“我再听你和我顶一句嘴,就再加五十下。”
“什么?我没有顶!你冤枉我!”
“我说一句你能顶十句。”
“哪有十句,我只讲了七句!”
“?”梁宵严怒极反笑。
“我让你反省你在那数数呢?”
一道凛冽的“嗖啪”狠狠划过空气,黑硬的皮带蹂躏过手心,留下一道浅红的印痕。
“啊!”
游弋上一秒还在犯横,下一秒就挨抽。
完全没有防备,只觉得被打的那一小条肉瞬间麻痹,有一万根针要从薄薄的、被抽红的表皮里猛刺出来。
他疼得肩膀一缩,“哇”地一声张大嘴巴。
梁宵严:“让你哭了吗?”
他又“呜”地一下闭住嘴巴,隐忍的小眼神分外可怜。
梁宵严再次挥起皮带,“五十下,自己在心里默数。”
游弋抽抽搭搭地举高两只手。
“右手。”
梁宵严让他把左手收回去,他左手有伤。
“那、那今天能不能先打二十五下……”
不然只有右手被打,显得右手很惨。
梁宵严失笑,望着他窘迫的小脸,嘴巴开合间露出湿滑嫣红的舌尖,“嗯。”
第二下紧跟着落在掌心,两道交错的红痕。
“唔……!”
游弋嘴角一撇,泪珠子哗哗滚出来,边哭边把嘴撅成朵喇叭花,吹吹自己可怜的小手。
然后是第三下、第四下……
梁宵严不断扬起皮带,狠厉抽下,每次都带动着小臂到腕骨的肌肉绷紧又舒展。
他散乱的领口中微微沁出薄汗,颈间最粗的那根血管随着游弋的哼叫搏动。
游弋哭得好惨,伶仃的肩膀一直在颤,脖颈、肩头、包括颤抖的手臂,都泛起一层从皮肉中透出来的粉,像被大雨淋湿的幼兽。
“多少下了?”
“我、我忘记数了……”
好像是五下,或者是六下。
完了完了,怎么办……
他无措地咬着下唇,生怕哥哥来一句:忘了就重新打。
结果梁宵严将皮带扔到桌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二十五下了。”
“嗯?”游弋傻乎乎地抬起头,唇上还挂着一滴泪珠。
他看着哥哥的那两只眼睛先是瞪得溜圆,然后慢慢、慢慢地被水汽充满,湿红发胀,里面亮起纯真又无助的碎光。
“……哥!”
原本只有一小点的委屈,投入到心腔中,立刻如同冷水入油锅,排山倒海地翻涌爆沸。
他扑进哥哥怀里,抱着哥哥的腰,毛茸茸的脑袋在哥哥小腹上不停地蹭来蹭去,喉间溢出许多难耐的哭腔,声音不大,但哼哼唧唧,乖驯又委屈。
梁宵严打定主意不哄他。
让他哭,哭个够。
哭到后面,游弋拿脸胡乱蹭开他衬衫的扣子,肉贴肉地把自己贴在他小腹上,用一种再得不到安抚就会死掉的哭声哀求:“你怎么都不拍拍我呀……”
僵持良久的双手,到底是落了下去。
梁宵严捧住他柔嫩的脸蛋,俯身,亲了亲他嘴角的小红痣。
“蛮蛮,这事翻篇了。”
“谢谢哥哥……”
游弋舔了舔被亲到的地方,满足地弯起眼,“我好爱好爱哥哥。”
“嗯。”
“那哥哥爱我吗?”
“我恨你。”梁宵严抵着他的额头。
“我养了二十年养得好好的孩子,交给你一年你就给我糟践成这样……”
“游弋,我恨死你了。”
雨停了。
天边阴霾散尽。
月亮从乌云中挣扎出来。
临近午夜,小飞才从外面回来。
进门就看到游弋惨兮兮地蜷在沙发上睡觉,被打红的手告状似的举在脸边。
梁宵严坐在沙发下以防他睡迷了滚下来。
“挨揍啦?”小飞又解恨又心疼,“哎呦,你真舍得啊……”
不舍得又能怎么样?
梁宵严捋起他掉落在枕边的长发,轻轻绕在指尖。
小狗放养太久,规矩得重新教。

“吃点东西吧,我从芙蓉斋打包了点宵夜。”小飞说。
梁宵严拿过两个抱枕扔到沙发下,确保游弋掉下来也能被接住后才起身往餐厅走。
小飞跟在他身后,穿过赏雪角和客厅之间的屏风,向他低声汇报:“小屁蛋子的狗窝在城郊一处烂尾楼里,那小孩儿把那个杀手关在那了,我在附近埋了眼线,就等他们两天后审人。”
“没用。”梁宵严很笃定。
“他今天是怎么让我们抓瞎的,你忘了?”
“啧,那怎么办!”小飞急得转圈,“我们可就这么点线索!”
梁宵严:“你去查那个小孩儿。”
“小孩儿?那个万万?他不就一普通孩子吗,有什么好查的。”
梁宵严走到桌边,将两枚袖扣摘下来,“当啷”丢在桌上。
“普通人家的孩子,十七八岁不上学,还会开直升机,这可能吗?”
“而且他太小了,以蛮蛮的性子,再没人用也不会让一个小孩儿跟着自己冒险。”
小飞沉思几秒,猛地瞪大眼:“你是说!”
“他和蛮蛮做的事有关。或者说,他是直接受益人,才有足够正当的理由不置身事外。”说到这里,梁宵严眉心深锁,“替别人卖命倒是眼睛都不眨一下,傻东西。”
小飞怎么听怎么觉得这话有点酸。
“行,我明天就去。”
“暗地里查,别打草惊蛇。”梁宵严不知想到什么,“你挑个高温天去看看那孩子。”
“看什么?”
“看他的衣领是不是还那么高。”
“哈?”小飞懵了,“我看人小男孩儿的衣领子干啥?看他喉结大不大?”
梁宵严:“我让你看他有没有。”
“什么?!”
“哥……”
屏风后传来一声哼唧。
两人对视一眼,梁宵严从一桌宵夜里挑了两碗甜汤一些零嘴,剩的让小飞拿去岗亭分一分。
夜里十二点,游弋也该饿了。
梁宵严端着甜汤走向赏雪角,刚过去就见游弋发癔症似的冷不丁坐起来,顶着鸡窝头左右找人。
他困得眼睛都睁不开,梆梆直磕头,但就是不肯睡,两只手往前倒腾着乱摸。
摸来摸去摸不到,急得跟丢了魂似的。
梁宵严可倒好。
就站在他旁边好整以暇地看着,一声都不吭。好几次游弋都差点摸到他了,他又不动声色地退后。
直到游弋沮丧地垂下脑瓜,嘴角一撇又要抹泪,他才大发慈悲地伸出手。
不知道是气味还是风动。
他手刚伸出去,立刻被游弋锁定,一把抱住搂在胸前,跟捧着什么宝贝似的拿脸蛋蹭了蹭,咕哝两句就要倒头大睡。
“吃点东西。”梁宵严弹他一个脑瓜崩。
“啊!”
他捂住被敲疼的脑门儿,终于醒过来,小眼神跟着哥哥转来转去。
“做什么梦了?”梁宵严把甜汤给他。
他从沙发上出溜下来,抱着膝盖,声音软趴趴的:“梦见哥找不见了。”
“是吗?但你看起来很色。”
游弋张张嘴,“嗖”一下捂住裤裆。
发现并没有小鸟展翅,依旧平坦如初后,才反应过来哥哥在逗他。
一瞬间就有点生气!
但哥哥都肯逗他了,他又两眼一眯乐陶陶。
顶着两团憨厚的酡红,他把甜汤打开,尝了一口:“是芙蓉斋的呀,好久没吃了。”
又伸着脖子去瞄梁宵严那碗:“哥哥的是什么?好吃吗?”
“好吃。”
“那给我吃一口。”
“不好吃。”
“那都给我吃吧。”
“……”梁宵严愣是被气乐了,“你那眼睛是出气的吗?看不出来这两碗是一样的?”
“真的假的?”游弋不信,“那怎么你的看起来比我的好吃那么多!”
“因为你看我喝口凉水都馋。”
梁宵严还能不知道他是什么德行吗。
从小就这样,觉得哥哥的什么都好。
喜欢穿哥哥穿过的衣服,喜欢吃哥哥碗里的饭,喜欢模仿哥哥的一言一行。
两人坐在沙发里一个看书一个写作业,安安静静的互不打扰。
没一会儿他准趴到哥哥腿上拿哥哥的腿当桌板,小鼻子还嗅嗅嗅个没完。
梁宵严问他小狗似的干嘛呢?
他说哥哥这边的空气更香一点!我多吸吸,题都算得更快!
写完作业他风风火火地跑去打球,路过看到哥哥手里捧着杯咖啡。
蹦蹦跳跳地冲过来,叫着“哥喝什么好东西呢”急匆匆吨吨两口,被苦得直吐舌头后又兴高采烈地跑掉,害得他还得重新泡。
“什么叫馋!那是因为我喜欢你!”游弋气鼓鼓地抱着个膀子,冤枉死了!
余光瞥到袋子里有干果,又打起壁炉的主意,举手问:“哥哥哥!我们要不要烤一下火?”
入秋了,天气转凉,又连日大雨,烤烤火驱驱潮气正舒坦。
梁宵严本来不想理他。
多大了还深更半夜的在家玩火,也不怕尿炕。
但看到他举起来的手掌,掌心被抽得红彤彤惨兮兮,还是起身去开了窗。
“呦吼!”游弋蹦起来跑去点火。
“啦啦啦~啦啦啦~我是家里的小当家~我说天冷烤下火~我哥就去开窗户~”
壁炉里堆放着干柴,旁边的小抽屉拉开就有桦树皮和打火机。
他摇头晃脑地唱着歌,很快生起一堆火,嫌火势小还噘起嘴呼呼吹两下,结果熊熊小火噌一下变成熊熊大火!给他吓得一屁股坐地上,差不点燎到头发。
梁宵严绷着脸,强忍着不去看他那倒霉样。
游弋拍拍屁股,蹲到壁炉前,眼底映出两束跳动的火焰。
忽然想起当初他和哥哥修这个壁炉时,约定要等冬天下第一场雪时,一起点第一炉火。
但约定这东西,仿佛说出口就是为了错过。
冬天早就过去了,哥哥肯定已经点过了。
任凭他有再大的本事,也不能让时间倒流。
他失落地吸吸鼻子:“原来这个火能烧到这么旺啊……”
“是啊,原来能烧到这么旺。”
梁宵严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游弋猛地回头,看到哥哥高挑的身影倚着矮柜,也盯着那团火出神。
不敢置信地动了动唇:“去年冬天,哥没点过吗?”
梁宵严没回答,只是垂下眼,灯光下投落阴影的眼睫,像一条写满答案的谜面。
游弋的心变成一枚被捶打软烂的浆果。
“哥也在等我回家是不是?”
“等你干什么,等你回来气我?”
“就是的,你就是在等我!”
他不由分说地冲过去,跟个秤砣似的抱住哥哥就不放。
梁宵严被撞得向后一步撑住地,无奈张开手,推了两下没推掉,犹豫几秒,大手落到他头顶轻轻揉了揉:“别赖了少爷,去挑点想吃的烤上。”
少爷心酥手也麻:“哥再叫我一声。”
“你是不是找骂?”
“那骂一句也行。”
梁宵严哂笑,在他耳边骂了句脏的。
游弋当场挺胸抬头,踢着正步就跑了,脸红得跟蒸熟了似的,也不知道穿条裤子。
跑到零食袋那儿,打开先看到几个青橘子。
“烤橘子好吃!”
拿两个噔噔蹬跑到壁炉边。
回来又看到板栗,又噔噔噔。
开心果好像也可以!继续噔噔噔。
噔了几步,发现自己没产生位移,肚子上缠上来一圈手臂。
他扭过头,看到哥哥勾起零食袋直接丢到壁炉边,“坐那儿稳稳当当地挑。”
身上还有伤呢乱跑什么。
游弋瞬间泄气。
心道我光着个屁股勾引你呢啊兄弟!
兄弟不吃他这套,兄弟都没正眼瞧他,兄弟还把桌子、坐垫、零嘴、甜汤全都搬到了壁炉旁,让他再没理由跑。
一个上窄下宽的圆架子罩住火堆,上面是铁盘,一大把板栗开心果叮了当啷地丢上去。
炉火噼啪作响,橘子很快被烤出清香味。
游弋坐得板板正正的等待美味出炉,板栗或开心果被烤得爆一下,他就眯着眼睛躲一下,然后火急火燎地拿出来,在手里颠来倒去,被烫得直吸气,好不容易剥开了,一扭头塞进哥哥嘴里。
“好吃吗好吃吗?”
板栗的香甜在齿间化开,梁宵严说还行。
游弋就十分殷勤地给他剥了一小把,等他吃够了才往自己嘴里塞第一颗。
“好甜啊。”一颗小小的板栗就让他挤出两个小酒窝,“真幸福。”
他又臭屁兮兮地问哥哥:要不要捏肩?要不要捶腿?要不要端茶倒水?
梁宵严说什么都不要,只要他闭嘴。
他狗横狗横地哼一声。
“古代那种陪少爷读书的小书童还要隔三差五地暖个床呢,我这么大个美人放在你面前你用都不用一下,真是暴殄天物!”
梁宵严没搭理他,把他叽叽喳喳的吵闹声当成背景音。
这个声音让这个晚上像被烤过的橘子一样甜美加倍,甜美过后却残余一丝酸苦。
今天万万那两句话一直在他脑海里回荡,就像两根倒刺扎进肉里越刺越深。
“你怎么知道两天不至于把人逼疯?”
“你怎么对这些整人的招数这么熟悉?”
梁宵严不愿意深想。
或者说,他不敢深想。
因为光是一想到它们背后可能隐藏的真相,想到它们的成因,他都疼得像被万箭穿心。
从把游弋抓回来到现在,他一直在耳鸣。
刚才已经背着人吃过一次药,但收效甚微。
他揉了揉眉心,抬头看弟弟。
游弋还在有滋有味地吃零嘴。
拢共四颗果仁,他还按照种类分成三小堆。吃一口干果就嚼一瓣橘子,橘子上的白络也没有摘掉,知道对身体好就全吃进嘴里,明明以前怎么都不肯吃的。
真是长大了,不挑食也不娇气了。
但梁宵严不想要这种长大。
他知道长大要经历什么,他已经百倍千倍地经历过一遭,为什么还要他弟弟也去经历?
火光将游弋的影子投影到玻璃墙上,占据一整面墙的落地玻璃干净得近乎透明,玻璃外立着一棵笔直的红枫。
晚风吹来,树叶漫天飞舞,火红的枫叶如同装在玻璃缸中的金鱼,皆若空游无所依。
游弋被框在其中,也像一条鱼。
孤零零的白色斗鱼。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