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小妖被惊动,纷纷围着朝许藏玉看过来。
他摇着扇子?,挥挥手道:“别看了,你们打不过我。”
“哦,那?我呢?”
那?道声?音似乎是从头顶飘来,许藏玉倏地回头,见手持金扇的人,踏风而来。
翩然落在他面前?,连发丝都没有乱一分,难以想象刚才才经历一番恶战。
那?双幽深的黑眸,覆上深红,楚舒果真入魔了。
“师兄。”
鎏金扇的锋刃抵在他脖颈:“你想怎么?死?”
许藏玉:“……”
他从袖中拿出一团灵力包裹的血蝶,撤去灵力之后,血蝶围着他的手指飞了一圈,又急不可耐跑到许藏玉肩膀,待着一动不动。
“我道是谁给我下的血契,原来是你。现在居然还敢自己送上门来。”
许藏玉:“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我管你是谁。”楚舒乜斜着眼,眼神轻慢,扇柄又逼近一分。
“那?你动手吧,反正你也会受到反噬。”
楚舒勾着一抹冷笑?:“拿血契威胁我?”
鎏金扇收起?抵在他心口,“我有的是让人生不如死的法?子?。”
“谁说是我自己过?来的, 有人抓我过?来领赏,听说是一颗妖丹。”
许藏玉伸手,“我来都来了,付钱吧。”
“我最?近是在抓一些不知死活的人, ”楚舒拿出一颗妖丹, 盘在手间,猝然笑道:“你给抓你的人要赏钱?”
他收起鎏金扇敲在许藏玉头上, “脑子坏的不轻。”
那颗妖丹扔到许藏玉怀里, 许藏玉转身, 发?现?身边早就没?了猫影。
这小猫胆子这么小,不是说要带他找渡主?
“接了买命钱,你这条命就是我的了。”
鎏金扇夹在楚舒腰间,他负手离开, 周围的人全都自动避让出一条路。
“哎,我的命怎么算也不会就值一颗妖丹吧。”
“你要多少妖丹最?后不都是给你陪葬。”
许藏玉捉摸不透,难不成楚舒走火入魔连脑子也坏了, 还是因为血契的影响?
他追上楚舒的脚步,“我来找你是因为血契的事情。”
楚舒的脚步慢了半拍。
“血契真不是我下的,不过?, 我来是为了解开血契,这东西对我们彼此无益,早点解决对我们都好。”
“你如何证明血契不是你下的?”楚舒忽然停下脚步, 从胸口拿出一张许藏玉无比熟悉的东西。
“上面狗爬似的字迹是你写的, 难不成有人逼你了?婚书上有契约法阵, 你还敢狡辩。”
那处鲜血交缠的血手印,十分醒目,许藏玉没?想到他当初印下的指印那么深, 浸透了纸面,两道相隔的指印,意外地紧紧贴合。
鎏金扇冰凉的扇柄抵在许藏玉后颈,压着他靠近过?来,“还是说你写的每一个字都是我逼你的,是你身不由己,口不由心。”
“是我写的没?错,”许藏玉压下躁动的心跳,“血契不是……所以?我来修正这个错误,这婚书就此作——”
“就此什?么?我平生最?恨别人欺骗,更恨巧言令色之人,若是谁骗了我,我一定会亲手挖出他的心。”
“楚舒,你难道想这样一直疯下去?”
楚舒冷声道:“血契,你想怎么解?杀了我,还是杀了你自己?”
一行?妖魔鬼怪提着长刀,见到楚舒过?来,揪着地上那几个半死不活的人过?来问:“渡主,这些人死了也是浪费,能不能给我们?”
楚舒不甚在意,“随便?你们,别脏了我的眼?。”
那些东西笑哄哄的把重伤的几个人拖下去,目光落在楚舒身边的许藏玉时,惊讶道:“怎么还有个修士,这人要不要……”
楚舒眼?神警告:“他由我亲自动手。”
这里的妖凶相毕露,野性和戾气?与野兽无异,刚才说话的那只?牙缝里还卡着肉条,吐息时腥臭味直冲天灵盖,许藏玉离得?远,都被?熏得?捂鼻子。
难以?想象有洁癖的楚舒是如何忍受的。
鎏金扇扇走腥臭的味道挡在鼻尖,楚舒厌恶蹙眉,脸都白了些,“离我远点。”
一股子腥臭发?酵的烂肉味简直让人作呕,畜牲与人终究不同,就算修得?一副皮囊也是兽性难改,戒不掉吃人的毛病。
修士与普通人的功德本就不同,虽然一具肉身堪比灵药,但哪里是这几个畜牲能吃的。
无孔不入的气?味让楚舒难以?忍受,以?至于?身侧飘过?清香的风十分突出,恨不得?将这味道全部吸去腹中。
一枚香囊在他眼?前晃了晃,淡淡幽香让人沉迷。
“带着吧,总能好受些。”
鎏金扇挡住他的脸,连他眼?角的锋锐都磨平了些。
“那几个妖怪把人拖下去不会是……”许藏玉走过?去几步,伸长脖子看?被?几只?妖怪挤满的阴暗小巷,呕了下。
那几个修士应该还没?完全死,手脚不停抽搐,瞪大的眼?睛惊恐地看?几只?野兽分食着自己的躯体。
修士原本强悍的身体却促成漫长煎熬的酷刑。
妖魔鬼怪,不容世间之物,这里才是这些东西的本相。
善恶的界限愈加模糊,鬼怪之相愈加荒蛮。许藏玉想到自己只?能躲在这里就想笑。
或许,在天道眼?里,他跟这些东西没?有区别。
一只?手捂住他的鼻子,手掌间充盈着香囊的味道,呼吸之中冷香充盈肺腑,那股恶心渐渐被?压下。
“要吐,别吐我旁边。”
话里嫌弃的意味十分明显。
这时他才发?现?楚舒大半个身体都靠了过?来,左手钳制他的腰匆匆离开。
“你为什么忽然走这么快?”他嗡声说道,每说一个字嘴唇都碰到楚舒的手心,楚舒居然也没?把他推开。
“我现在不想吐了,真的。”
那只?手方才松开,许藏玉见他拿着一块帕子擦了又擦,就差没?把嫌弃明晃晃地说出来。
“让你闭嘴,就别这么多话。”
擦好手之后,那块帕子楚舒也没?有扔,直接塞进怀里,许藏玉觉得?十分眼?熟,尤其看到帕子一角的青竹刺绣。
这不是萧明心的帕子?
好像之前楚舒用手指胡乱作弄他,被?他慌乱中随便?丢过?去给楚舒擦手的。
“你在看?什?么?”
许藏玉盯着楚舒胸口半天,才注意到楚舒脸色沉下,“你……要不用下去尘诀?”
楚舒根本没?有搭理他,步伐未停,恨不得?立马越过?这段已经血腥脏臭的街道,见身后的脚步没?有跟上,微微侧首:
“你最?好赶紧跟上来。”
“为什?么?”
楚舒没?有回答他,兀自撑起一把伞,许藏玉抬头看?天已经蒙蒙亮,根本没?雨。
然而,就在此时,轰隆一声,不是电闪雷鸣的霹雳,而是有什?么东西炸了。
剧烈的冲击席卷而来,在微光中漫天都是血雾,伴随着细细碎碎的肉沫腥臭难闻。
他终于?明白楚舒为什?么撑伞了。
楚舒笑着看?他,似乎一切皆在预料之中。直到,许藏玉一头扎进他怀里,血腥的味道充盈全身。
脸上的笑意在瞬间僵硬后破碎,他偏头呕了一声,僵着身体离许藏玉远远的。
“滚,滚开。”
许藏玉同样恶心得?直冒冷汗,他闻过?妖的血,但没?闻过?有妖的血能这么恶心。
除了腥还有腐烂的臭,闻一下直冲天灵盖,像是下水道滋养出来的生物,腐烂味经久不散。
但楚舒锐利的目光刺过?来,又不得?不磨磨蹭蹭把脚伸出去。
“轰隆隆”
爆炸声接二连三,血雾变得?更密,一截肠子当空掉到许藏玉脚边,他一个激灵又把脚缩了回去。
楚舒的眼?神几乎要把他瞪死。
“我不碰你,让我躲下。”
许藏玉过?的粗糙,流汗也只?是袖子一抹,所以?他从身上摸了半天也没?摸出一块帕子。
身上又全都是血沫,连处擦的地方都没?有。
于?是,干脆把外衣脱了,身上的血腥味才淡了些。
刚伸出袖子往脸上抹,一张帕子就递到面前,不是萧明心的那块,像是平时楚舒用的帕子,和他身上的味道一样。
楚舒那张脸尽管已经极力克制,但依旧血色褪尽,手指微微颤抖,似乎已经无法控制。
楚舒洁癖严重,在这种环境下想必极度煎熬。
许藏玉尽量不碰到他的手指,将脸上的血雾擦干净,帕子已经脏得?不成样子。
他想着要不要洗洗再还给楚舒,可楚舒几乎要吐了。
“扔掉。”
帕子上的血腥味实在算不上好闻,他丢掉之后,楚舒把那把鲜血淋漓的伞也丢了。
这时天色已亮,整片街道的血腥清晰可见,连呼吸都是一股子腥味。
楚舒的脸色更白了,除了脚下方寸干净之地,根本找不到下脚的地方。
从小泥巴里打?滚的许藏玉淡定多了,还真笑着感叹一句:“哦,全都炸成了血沫,看?来那些修士真的很补,那几个小妖的肚子都撑爆了。”
“我哪天要是炸了,是不是也会变成这样。”
许藏玉摸着腹中丹田,被?旁边的恶声恶气?警告:“别说这种恶心的话。”
“那几个小妖是你的手下吧,你怎么不提醒他们?”
楚舒嗤了声:“杀欲越重,邪魔越生,克制不住贪恋早晚会作茧自缚。”
“他们为我办事,只?求报酬,不为忠心,我为什?么要提醒他们。”
许藏玉松了口气?,他还以?为楚舒也疯了呢,目前来看?,还没?有丧失理智。
“那我们赶紧走吧。”
许藏玉率先踏出那道由伞面形成的圆形安全圈,等了半天也没?见楚舒出来。
想必心里的那道坎还没?过?去。
“其实,也没?那么脏,这东西最?多沾在鞋底,等回去水一冲就能干净,再不行?直接把鞋丢了。”
楚舒强迫自己相信许藏玉的话,走了出去,脚底那种和着肉沫的滑腻感,几乎让他当场昏过?去,身体僵如死木。
忽然,肩膀又被?拍了两下,许藏玉咧着嘴笑:“当你迈出那一步,其实也没?那么难受对吧。”
“把手拿开。”他的声音有些虚弱,胃如刀绞,强撑着身体,往前走,一滴冰凉的东西忽然落在额头。
和地上的东西一样腥臭。
楚舒猛然干呕,眼?泪都逼了出来。一只?手用袖子擦掉了那股腥臭的血液,拍打?着他的手背。
“刚才滴你头上的是水而已。”
许藏玉把脏了袖子别到身后,楚舒并没?有看?见,但他自然没?有相信许藏玉的鬼话,他生来嗅觉灵敏,不会蠢到血和水都分不清。
楚舒拿出那枚香囊放在鼻子下,总算缓过?来,却看?见许藏玉忽然站他面前蹲下身。
“上来吧,我背你。”
楚舒有十足的公子病,若是在天一宗恐怕已经有人为他铺上一层红毯,眼?下许藏玉能做的,就是把后背给他。
他可做不到像那些奴才似的人惯着楚舒。
身后半天没?动静,许藏玉回头看?见楚舒满脸不信任,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我好歹是个剑修,还背不动你?更何况是个化神期,能背个人就栽过?去,那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第79章
楚舒愕然半晌, 目光才从许藏玉的丹田移开,语气僵硬:“我还没有废到需要人背的地步。”
他封住嗅觉,迅速踩过这片血肉弥漫之地。
许藏玉紧追过去,大约到了楚舒落脚的府邸两人才被分开来?。
把他领进屋里的是?一只狗脸小妖, 丢给他一把粗糙的刷子, “渡主交代你把自己好?好?洗干净,你身上沾了什么?这么臭。”
那只狗妖凑到他头?发上闻, 皱着?眉连连后退, 把许藏玉推搡着?关进房间。
许藏玉当然也不好?受, 足足换洗四?次,才把身上该死的味道去除干净,洗完之后,那只狗妖闻了又闻, 在房间里燃了香给他熏了熏才满意。
“渡主最厌恶臭,请注意时刻保持清洁。”
忙活完狗妖端来?吃食,一只超大的碗, 比他的脑袋还大,关键上面堆叠了一层又一层的肉居然是?耗子。
“吃饭吧。”
许藏玉拔地而起,抱臂旁观:“你才吃耗子, 你全家?都吃耗子,这东西狗都不吃。”
“谁说狗不吃,一个阶下囚要求还这么多?, 要不是?渡主要求把你养的白白胖胖的, 我才不管你。”
他冲出房间, 又被小妖拦住,“你要去哪?”
许藏玉低下头?忽然笑道:“你过来?,我告诉一个你们?渡主的秘密。”
“你们?渡主其实......”
小妖刚伸过脖子, 就被许藏玉手里的捆仙绳捆得结结实实。
许藏玉把他丢进房间,坐在他面前:“跟我说说你们?渡主这几?年?的事情。”
“卑鄙小人,我什么也不知?道。”
许藏玉也不恼,抽下他腰上佩剑,对着?他的大腿比划,“我想好?了,今晚就吃狗肉火锅,像你这种成了精的狗肉质想必更鲜美。”
冰凉的刀锋划破衣服,地上的小妖随之一抖,愤恨地看着?他:“等?等?,其实,我也不了解渡主。”
“我只知?道上一个黄泉渡主死在他手里,那段时间黄泉河水上的血飘了一层又一层,过了许久,黄泉的河水才清。”
“渡主不喜与妖亲近,常常一人独饮,喝的酩酊大醉又消失一段时间,回来?之后,就像今天这样,浑身是?血。”
“总之,渡主性情冷漠,唯有饮酒之后,会变得乖戾凶残,我刚才拦着?你是?怕你死在渡主手里,你这个愚蠢的人类!”
是?性情不定,还是?心魔难制。
这就是?楚舒不回去的原因?
许藏玉收刀,丢在桌上,从袖下掏出血蝶,低声道:“去找他。”
见他要走,地上的小妖挣扎着?坐起来?:“快放开我,你不放我就要喊人了。”
许藏玉蹲下身忽然笑道:“我倒是?忘记你了。”
小妖后颈一痛,昏了过去。
一路七转八弯,虽然碰上几?个看守小妖也被他有惊无险躲过,这里没有奇奇怪怪的阵法?,省了不少力气。
血蝶似乎与许藏玉心意相通,没有选择正当的房门,而是?落在后窗,许藏玉从窗户溜进去后,没听到一丝动静。
一排折叠的扇形轻纱屏风后,印着?一道模糊的影子,似乎撑着?脑袋在休憩。房中水汽弥漫,楚舒应该还在沐浴。
许藏玉迈出去的半个脚步,又重新收回去,默默移向窗口,这是?他未经过思考的下意识动作。
自动带入了曾经朝露峰的时光,那时候他要是?在楚舒沐浴中忽然闯进来?一定会被楚舒打?死。
刚爬上窗,许藏玉又后知?后觉,楚舒同样是?男人,他顾虑什么男女大防。
到了时辰,换班的小妖靠近窗边,许藏玉迅速关上窗,蹑手蹑脚从屏风后走出。
可浴池里哪有什么人影。
房间里空荡荡的,更看不见一个人,许藏玉忽然转身看向身后飘着?一层花瓣的浴池,楚舒不会睡着?掉进去了吧。
念头?刚起,许藏玉蠢到自己都忍不住笑,楚舒元婴修士怎么会蠢到掉进浴池还无知?无觉,就算掉进去了还能被水呛死?
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血蝶围着?浴池转了半天,也没有离开,许藏玉确信楚舒就在这里。
幼稚,居然用这种把戏戏弄人,他有这么蠢——
血蝶落了下来?。
许藏玉看到浴池角落,随意丢在地上的酒壶杯盏,散落在轻纱下,壶口没溢出一滴酒液,已经饮得干干净净。
他想也不想跳进浴池。
“楚舒。”
潜入水底,许藏玉看到一角水中飘荡的衣角,游过去伸手拽去,才发现?只是?楚舒的衣服。
他破水而出,气得把手里的衣服丢在地上,爬上去之后,正要伸腿踩两脚泄愤。
身侧忽地一声轻笑。
许藏玉侧目过去,果然,是?楚舒那厮。
正端坐在桌前,自饮自斟,血蝶落在他身上欢快地扑腾翅膀,为寻到主人而雀跃。
刚才这里分明没人,想必是楚舒用了障眼法。
许藏玉吐出一口恶气,他真的是?脑子被门夹了,会相信楚舒洗澡溺水。
猩红的酒液微微波动,映照一张含笑的美人面,本是?令人赏心悦目的画面,但对于本就一肚子火的人,那笑与挑衅无异。
“你费一番力气跑过来?,就是?为了献媚求宠?”
“你在胡说什么?”
许藏玉顺着?他的目光低头?,发现?身上的衣服几?乎和透明差不多?,连腹上肌肉的沟壑都一清二楚,包括下面的轮廓。
难言的羞恼涌上来?,又被许藏玉生生压回去,没好?气道:“都是?男的,有什么好?看的,你没有?给我用个去尘诀。”
楚舒敛下眼皮,仰头?饮尽杯中酒,喉中的干涩被冲淡了些。
许藏玉见他半天没动作,认命地挤干净身上的水,把贴着?下身的衣服展平,坐到他对面,抢过楚舒手里的酒坛灌了一口,但他没想到这酒烈得很,吞下去之后,喉咙像是?火刀子在烧。
劲头?来?得也快,身上马上出了层汗。他呛得咳了几?声,楚舒居然一直都面不改色,他记得以前楚舒喝的酒,清香柔和,过口甘醇,从来?都没有这么烈。
“咳咳,既然在房间,我叫你不答应?”
楚舒捏着?空了的酒杯,缓缓放下,“我怎么知?道来?的是?贼还是?仇家?。”
楚舒伸手拿他手里的酒壶,许藏玉没给,又灌了几?口。
“好?喝?”他问。
好?喝个屁,他还不是?怕楚舒喝多?了发疯。
“一般吧,楚舒你喝酒的品味差了不少。”
剩下的半坛酒全都进了许藏玉肚子。
他浑身热气,身上的衣服被蒸得半干,又因为热汗湿了一层。眼眶又热又胀,揉了揉,看着?面前的楚舒也有了重影。
忽然,他感觉到楚舒的手指落在肩膀上,有些冰凉,贴在发烫的皮肤上却很舒服。那手指很快移开,身上黏糊糊的感觉顿时清爽。
哦,原来?是?去尘诀。
衣服干了之后,没了一点湿凉的温度,热得更厉害,许藏玉脸上的红从脖子爬到胸膛,连呼吸都是?热气。
“热。”他嘟囔一声。
楚舒:“既然喝不了,为什么偏要喝?”
“还不因为你的狗腿子说你酒后会发疯大开杀戒,我才找到你,才不想丢了小命。”
说完,许藏玉就怔住,明明是?他心里的话?,怎么就突然说出来?了。
他胆战心惊地朝楚舒看过去,果然看见他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他。
我不是?这个意思。
“既然知?道自己发疯,就少喝点酒啊。”
许藏玉:“......”
楚舒:“所以,你只是?担心自己的命,觉得我会疯到杀了你?”
许藏玉:“那当然了......其实也有点担心你吧。”
良久的沉默,楚舒忽然又问:“刚才为什么跳进浴池?”
“我以为......你喝醉溺水,我知?道怀疑一个元婴修士溺水很蠢,不准笑。”
“嗯,我不笑。”
许藏玉觉得自己应该是?酒劲上头?,不然为什么听着?楚舒的声音几?乎是?宠溺的纵容。
他揉了一把脸,醒醒脑子,冷声质问:“该我来?问了,酒里下了真言丹吧,你也喝了?”
“是?。”
许藏玉定下心,继续问:
“什么时候下的?”
“你在窗外准备做贼的时候。”
“那件衣服也是?你故意丢进浴池的?”
“是?,”楚舒回答得无比肯定,没有犹豫,像是?发自肺腑的话?,而不是?受真言丹的影响,“我想看看你会不会跳下去。”
许藏玉气得够呛,发现?楚舒靠近了些,身体连忙后仰避开,“你想干什么?”
“我想,也不是?不能同意你的献媚求宠。”
许藏玉一个激灵,连滚带爬滚到另一边,可楚舒却只是?把手撑在桌子上,似乎根本没有靠近他的意思,只有他被吓得不轻。
“狗屁的献媚求宠,明明是?你们?这里的衣服不正经。”
“怕什么?”
“我怕你发疯。”
脑袋又重又昏沉,许藏玉没撑一会就瘫成烂泥,反观楚舒却一点醉意没有,脸上甚至都没有一点酒劲上头?的红。
楚舒:“你丹田有损,找我因为这个原因?”
许藏玉:“因为血契的影响别人无法?完全治好?我丹田的损伤,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
楚舒忽然冷笑:“这时候想起我了,怎么不去找,拿你元阳的姘头?,还是?说,那个废物也治不好?。”
楚舒忽然觉得又想喝酒了,摸向酒壶才想起已经被许藏玉喝空,他撑起身,袖角却被拽住。
“别再找酒了,我可再也喝不下一点你那难喝的酒。”
喝多?的许藏玉忽然一股蛮劲,把他拽倒坐回去,醉乎乎地又重新爬上桌子,“你不想问问我婚书或者血契的事?不想知?道当初我为什么偏要缠着?你?”
楚舒忽然拽过许藏玉手里袖子,落荒而逃似的跑到门口。
“我已经知?道答案的问题,没必要再问,你也没必要再说。”
第80章
看守小妖见?楚舒一身酒气走出房间, 还以为他像之前一样?又生心魔要?大开杀戒,纷纷避让。
可楚舒只是给房间封了道结界,跑去提了两?坛子酒。
回来后,站在门前树下独倚许久, 灌了几?口, 却又忽然把酒全部丢了,嘴里似乎还在骂骂咧咧什么。
楚舒是听到了房间里的?动静, 噼里啪啦。
“喝醉了还不消停。”
骂完后, 提着酒坛, 冲进房间。
许藏玉大手大脚睡在地上,旁边的?酒桌应该是碍到他睡觉的?地盘,被他一脚踹翻。
酒杯不知道滚到什么地方,破裂的?酒坛碎片洒在地上到处都是。
这么大的?动静地上的?人毫无知觉, 醉得不省人事,偏偏睡觉还不安分,不知死活的?在地上滚来滚去。
眼见?就要?压到酒坛碎片上, 楚舒揪着他的?衣领,一把拽到了床上。
把人扔到床上之后,许藏玉就滚到一边, 又迷迷糊糊睡了。
楚舒提起左手的?酒坛,饮了一口,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少了一坛。
掰过许藏玉歪过去的?身子, 那坛酒正被许藏玉抱在怀里, 他伸手去抢许藏玉却死摁住不放。
“都是我的?, 不准抢。”
楚舒被他气笑:“怎么不喝死你。”
给许藏玉点了昏睡咒,楚舒一把将酒坛从他怀里拽出来扔进浴池。
手里的?酒又饮了两?口,苦涩辛辣的?味道充满口腔, 他想起许藏玉说的?话,忽然觉得这酒的?味道真的?不怎么样?,越喝越没意思。
于?是,把手里的?这坛酒也?一并扔了浴池。
许藏玉清醒已经是一日之后的?事情,他从床上起来的?时候头痛欲裂,不仅如?此,身上也?是又酸又痛,就像是被人打了一顿。
看到床下的?情景,又愣了半天,“这是,我干的??”
酒桌被踹得四脚朝天,酒坛子的?碎片满屋都是,根本没有落脚的?地方,像是经历了一场恶战。
他恍惚想起,梦中似乎确实踢到了什么东西?,不过还他以为是和?人打架。
忍着难受下床,听到门口有人在轻声?交谈,其中一人是楚舒的?声?音。
楚舒:“通往人间的?渡口封了?”
“已经全面封住,断无被人开启的?可能。”
楚舒:“黄泉那边呢?”
回答的?人迟钝了下,“渡主,我们派去黄泉的?探子被抓住了,对方没有灭口,似乎想审问出什么。”
楚舒:“黄泉渡口暂且不封,我去一趟再行定夺。”
那人还想说什么,却听到房间窸窸窣窣的?动静,惊道:“渡主,你房里有人!”
捏紧刀柄,却发现楚舒神色如?常,顿时卸下一身紧绷。
“不用?管,若是还要?等你们发现,我的?人头早就不在。”
他惭愧低头,发现了楚舒不同寻常的?异样?。
以往饮酒度日的?人,居然现在端起旁边桌上像模像样?的?膳食进了房间。
这顿饭是给房间里的?人?
“醒了?过来吃饭。”
楚舒进来的?时候,许藏玉正在扶起被踢倒的?桌子,刚要?收拾乱七八糟的?碎片就被楚舒拉到一边。
“房间等会儿会有人收拾。”
许藏玉被他摁着坐在榻上,掐了一把自己?的?腰,“我喝醉之后是不是在上面滚了一圈?”
楚舒挑起眼皮,比起之前的?阴翳,显然现在心情不错,唇边始终保持着淡淡的?笑意。
“你还记得自己?做的?蠢事。”
榻上方桌没有茶水,许藏玉喝了口汤,润了润干哑的?嗓子,回想起昨天的?事,为自己?堪忧的?酒品感到由?衷的?羞愧。
“我说怎么腿也?又酸又痛,除了这些东西?,我应该没摔你其他东西?吧。”
“真的?没有印象?”楚舒伸手指向浴池,“你还毁了我两?坛子好酒。”
许藏玉侧身看过去,发现池中还真飘着两?个酒坛。
“我会抢你的?酒?你那算什么好酒,送给我都不喝。”
楚舒朝身后塌上的?软枕靠过去,随意慵懒,眼角微微泛红犹带酒后的?倦怠,左手撑起半边身子,微微偏过的?颈侧一道破皮的?红痕格外醒目。
许藏玉握着汤勺差点就被呛住。
“你说那酒是你的?,谁也?不能抢,”楚舒静静地看着他,没有皮囊被毁坏的?暴怒,轻描淡写道:“既然你喜欢,我等下带你去酒窖挑两?坛。”
“谢、谢谢,”许藏玉窘迫地应下,拿出伤药递向楚舒桌边,“你擦擦吧。”
楚舒并没有接,仰头阖眼眯了眯,“一点皮外伤罢了。”
从前的?楚舒可不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