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暑气已经散透了,夜风是恰到好处的清爽,江繁跟周岩理面对面坐在室外花园茶厅里。
花园茶厅都是半开放式的私人空间,光线昏暗,茶厅跟茶厅之间又有足够的距离,最适合谈私密的事。
江繁抿了口茶,主动开口:“这回没别人了,咱俩商量下协议结婚的事儿吧。”
“你有没有什么想法?”周岩理反问他。
周岩理身上还带着丝丝酒味儿,可能是周岩理每天都跟雕塑泥打交道,他身上除了酒味,还有淡淡的,哪怕是酒也压不住的独特的草木泥土的味道。
江繁吸气的时候总是能无意间闻到周岩理身上的味道,搅得他思绪都集中不了了,又喝了几口茶才冲淡一点儿,继续谈协议结婚的事儿。
“冷不丁这么一说,我一下还真没什么具体思路。”
“我倒是有一点儿想法。”周岩理说。
江繁兴趣很浓:“你说说看。”
“第一点,协议结婚的时间,先定个……”
周岩理手里捏着精致的白瓷茶杯,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江繁的反应,看他一直在认真听,才说出时间。
“先定个20年吧。”
江繁眼睛瞪得像铜铃:“夺少?”
他的这个反应,在周岩理的意料之内。
“我知道你最近被家里安排相亲相得苦不堪言,协议先签20年,这样20年以内,家里就不会再催我们结婚了,也不会催你相亲了,一劳永逸,皆大欢喜。”
地主家的傻儿子听得一愣一愣的,乍一听好像有点儿道理:“你人还怪好嘞……”
周岩理喝酒了,但江繁没喝,他的理智还在,很快就感觉出隐隐有些不对劲。
“兄弟,我知道这样确实能一劳永逸,但到时候咱俩都快50了,弊端也实在太多。”
“20年,这个婚协议不完,根本协议不完。”
“我的目的就是想暂时协议结婚糊弄下家里,等我把25岁生日一过,婚也结了,大师的话也算是破了,但20年实在太久了。”
周岩理本身也没想过江繁会同意20年,他只不过是故意把时间膨胀,这样就能留出足够的讲价空间。
最后两个人好一番讨价还价,茶都添了两次,协议结婚的时间最终定了三年。
这个时间周岩理还算满意,地主家的傻儿子也很满意。
江繁闻着花园里被风吹过来的阵阵花香,以茶代酒,跟周岩理碰了碰杯,激情下还讲了两句。
“干了这杯,今晚开始咱俩就是协议兄弟了,以后咱兄弟俩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来,干了。”
两人齐齐仰头干了一杯茶,江繁喝完一抹嘴:“时间确定了,再说说细节吧。”
趁着江繁心情好,周岩理趁热打铁。
“对了,既然是为了应付家里,免不了需要逢场作戏,婚后我们最好是住在一起。”
“要住一起吗?”江繁压根儿没想过这个问题,他以为只要领个证,协议一下就完了呢。
“我觉得最好是住在一起,不然刚结婚就分居,没法儿跟家里交代,”周岩理一副为你好的表情,“而且协议结婚的事儿最好瞒着家里长辈,谁知道大师还会不会闹其他幺蛾子,非要真夫夫才能破局。”
“有道理,”江繁一点头,“还是你想得周到啊。”
江繁平时都是住家里,他外面的房子只是偶尔住一住,他把自己的几处房子地址都跟周岩理说了,问他喜欢哪里,可以做他们的婚房。
周岩理早就准备好了:“我白天刚好在看一栋别墅,在绿水兰亭,位置在我们两家中间,不远不近,关键那边环境好,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绿水兰亭江繁当然知道,本市闹中取静的高档别墅,他哥为了方便上班,还在那边买了一栋,如果住在绿水兰亭,以后还能经常看见他哥。
“行啊,那里我还挺喜欢的。”江繁没多想就同意了。
“那明天我们一起再去看看房子,合适的话就直接定下来吧。”
最重要的时间跟婚房问题解决了,协议结婚的细节也一条条仔细敲定。
1:协议结婚时间内,双方有义务配合对方应付长辈,包括但不限于传统节假日,长辈寿辰,家庭聚餐,特殊事件的处理。
2:婚姻状况对外公开,需要共同出席的的商业活动,社交宴会等,双方有义务陪同。
3:婚后特殊场合下,需要逢场作戏的,需要配合对方做出包括但不限于言语肢体的亲密互动。
4:如果一方婚内生病,对方有义务照顾。
5:协议时间截止后可以选择终止,也可以选择续约。
江繁听完细节,又补充了几条周岩理没说的。
比如虽然婚后两人需要同居,但必须尊重对方的隐私。
还有,双方婚内互不干涉彼此私生活,双方都有完全的自由交友权。
如果特殊情况需要带人回家过夜的,需要提前告知对方,避免尴尬误会的情况发生。
协议结婚时间内,任何一方有了自己真正的爱人,可以随时提出离婚。
江繁补充完,又问了一些生活上的细节。
“对了,你生活里有没有什么特殊习惯或者雷点,可以提前跟我说一下。”
周岩理小声嘟囔:“我雷清水,我雷离婚,雷你所有的补充协议。”
周岩理嘴皮子动了半天,但他的声音太小,江繁只听出一两个气音音节。
江繁以为自己耳朵出毛病了,身体往前倾了倾,捏了捏耳垂,又问了一遍。
“你说什么?”
江繁身后是复古的落地台灯,周身轮廓铺了层温和的暖光,那双眼睛黑白分明,直接明了,就跟两汪清水一样透彻。
两个人中间只隔着一张不宽的茶桌,江繁胸口贴着桌沿,是彼此呼吸声都能听到的距离。
周岩理没忍住,伸手在江繁头顶快速摸了一把,收回手后笑笑说。
“我没什么特殊的习惯,如果有,到时候再跟你说。”
江繁没在意周岩理摸头的小动作,他跟好兄弟之间打打闹闹的事儿可比这严重多了,从背后偷袭把人摁地上都不奇怪。
头顶被摸的几根头发扫到脸颊有点儿痒,江繁只以为是周岩理喝完酒手欠。
周岩理喝了酒还没开车,江繁跟昨晚一样,还是先开车送他回家。
路过绿水兰亭,周岩理降下车窗指了指,提到以后同居的问题。
“以后我们要一起住三年,装修上还是要结合你的喜好来,要住就住得舒服点儿。”
江繁也看了眼说:“既然婚房住你的,那装修就我来吧。”
“行,”周岩理也没争,跟江繁的交集当然是越多越好,“到时候风格设计上,我们再一起商量。”
周岩理回家后连夜拟定了结婚协议,第二天就找江繁签了字,一式两份,并告知了双方家长,两个人准备听家里的安排结婚。
房子也定了,后面设计好后,装修可以直接交给江家旗下的装修公司。
整个江家喜气洋洋,许美丽联系了周默跟林屿州,他们约好一起去找大师算吉利日子。
周岩理俩爸爸是真心高兴,他们看得出来,周岩理不是被家里逼的,他是真的愿意跟江繁结婚,甚至有些迫不及待,还跟他们说让大师找个最近的吉利日子,先把证领了。
婚礼倒是不急,毕竟是人生大事,不能仓促,后面可以慢慢来。
既然已经确定了要结婚,许美丽就让江繁把周岩理拉到家族群里,后面很多事儿大家在一个群里商量也更方便。
江繁先去问了周岩理的意见,周岩理很爽快就同意了。
周岩理一进群,受到了除江繁以外的所有江家人的热烈欢迎,鲜花一朵接一朵撒在屏幕上。
“骑老爷爷过马路”给周岩理转了个定向红包。
“我就是那个老爷爷”给周岩理转了个定向红包。
“壮壮爸”给周岩理转了个定向红包。
“壮壮妈”给周岩理转了个定向红包。
“伏弟魔”给周岩理转了个定向红包。
周岩理一点儿都没客气,挨个儿点了接收,大大方方依次喊人道谢。
“谢谢爷奶,谢谢爸妈,谢谢哥……”
江繁心里纳闷,不是,兄弟你……
适应得这么迅速吗?这就改口啦?
没想到这还没完,等周岩理再在群里发言时,江繁注意到,周岩理的群昵称已经改了——
壮壮老公。
壮壮:………………
周岩理的信念感实在太强,演技也好。
江繁很快也接受了“壮壮老公”,在家人面前,他们确实得把戏做足才更有说服力。
江繁以周岩理未婚夫的身份,跟周岩理两个爸爸正式吃了顿饭,江繁提前问了周岩理两个爸爸的喜好,认真挑选了见面礼,周默跟林屿州一样给江繁准备了两个大大的红包。
江繁还是喊周叔林叔,想着结婚以后再改口好一点,同时又在心里感慨一遍,周岩理确实有演戏天分。
虽说都是长辈,但江繁是在俩叔的眼皮子底下长大的,这些年老江跟俩叔开视频打电话,江繁也经常挤个脑袋上前凑热闹,所以一顿饭吃得很自在。
吃饭的时候,林屿州不停给周默剥虾,周默则是给林屿州擦手。
俩叔的感情江繁打小就知道,哪怕在小辈面前他们也一样,剥虾擦手这种亲密的小事儿做了几十年,现在就像呼吸一样自然。
江繁也是在爷奶爸妈感情极好的环境里长大的,自然知道爱人之间是怎么相处的,他用余光瞥了眼周岩理。
两个人是挨在一起坐的,周岩理正在认真挑一块鱼肉的刺,江繁心里想,他俩这么干巴巴的,看着不太像情侣,应该做点儿什么才行。
江繁也学着林屿州的模样,剥好两个虾,想夹到周岩理碗里。
与此同时,周岩理也挑好了鱼刺,要把鱼肉夹给江繁。
两个人的筷子空中相遇,同时愣了下。
周岩理的筷子先落在江繁碗里,江繁也在快速适应这样的属于爱人之间的小亲密。
不愧是难兄难弟,江繁心里还在想,就是这么心有灵犀。
现在是协议结婚,以后还得互帮互助才行。
想到这里,江繁看着碗里的鱼肉笑了下,夹起来送进嘴里。
他喜欢吃鱼,但很不喜欢挑鱼刺,小时候被鱼刺扎过嗓子,爸妈带他去医院夹出来的。
周岩理挑的很干净,嘴里的鱼肉鲜嫩咸香,好吃。
江繁又看看周岩理,他也是嘴角带笑正在吃虾。
在长辈面前,江繁狠狠表演了一把。
他在心里给自己鼓劲儿。
棒的嘞!
林屿州在旁边还拍了张照片,发给了老江,老江很欣慰。
俩孩子看起来感情发展得很快,看来这门婚姻包办得没错。
大师算的最近的好日子在一周后,江繁跟周岩理都没意见,婚礼时间则是定在农历年底,这样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准备。
江繁还特意去问了许美丽:“老妈,是不是只要我跟周岩理结婚,之前算出来的那什么凄凄惨惨戚戚的厄运就没了?”
“当然了,大师可说了,岩理是你的天命之人。”许美丽坚信不疑。
江繁转头就把这话说给了周岩理:“咱俩结婚,算是打破了那什么破运道,还帮我解决了家里的催婚问题,你可不就是我的天命之人,让我把你供起来都行。”
天命之人,周岩理喜欢这个词。
至于江繁说的后半句……
周岩理说:“……倒也不必,如此客气。”
两个孩子要结婚了,两家人都在极力撮合,一直有意无意创造条件,让两人能有多一点相处时间,好培养下感情。
其实不用长辈故意撮合,周岩理也有很多理由把江繁拉到自己身边。
婚房周岩理准备自己设计,拽着江繁讨论了一整天。
房子是三层,外加一层地下室。
周岩理喜欢简约风,江繁则是更倾向现代感科技感,江繁最看重的是卧室跟游戏室。
最后分层设计,中和了两个人的喜好,动静结合,质感为上,张扬跟静谧很好地融合在一起。
一楼是公用的客厅餐厅茶室,地下室是健身房外加影音室。
原本江繁打算把三楼一整层做他自己的卧室外加游戏房,二楼是周岩理的卧室外加他自己的家庭小型工作室。
两个人一人一层,隐私性也更强。
就算他打一整天游戏,也不会影响周岩理在家工作。
周岩理没同意,说三楼的卧室比二楼要小不少,怕江繁住得不舒服,二楼有两间紧挨着的大套卧室,无论是空间、采光还是格局都是最好的。
而且他最近正在外面看工作室,平时在家工作的时间并不多,只要把隔音做好,就不存在打不打扰的问题。
最后他们的卧室都安排在了二楼紧挨着的两间大套,三楼一半装修成江繁的游戏室,一半作为周岩理的工作室。
三楼中间的房间则设计成了连通游戏室跟雕塑工作室的休息区,谁累了都可以直接进去休息。
房子设计刚确定好,周岩理就接到了中介的电话,周岩理约了中介看工作室。
江繁没什么事儿,跟着周岩理一起去了。
连着看了两家周岩理都不太满意,第一家空间比他想得要小,看起来很局促,而且楼层挑高不够。
另外一家空间倒是很大,但位置太偏,周围没什么人气儿。
周岩理还没开口,江繁先问中介晚上会不会闹鬼?
江繁不喜欢,周岩理就不喜欢。
两家看下来,江繁也算是摸透了周岩理的喜好,周岩理喜欢安静一点的地方,环境要好,空间要大,位置还不能太偏。
“我倒是有个地方,可能你会喜欢。”
江繁带着周岩理去了城东一处工业园区,停在一片安静的看起来刚翻新装修过的厂房前。
那片改装过的厂房原本是江家的工业区,后来因为城市规划问题,厂区几年前全都搬走了,后来江家一直把这片当仓库用,去年仓库也搬走了。
江繁早就想弄个超跑俱乐部,年初老江把这片给了江繁,随便他怎么折腾。
只不过爸妈不支持他弄超跑俱乐部,江繁手里的钱全都用来改装了,上个月才刚刚弄好,但后续的启动资金就不足了,江繁现在只等着结婚后老爸老妈资助呢。
“这一栋,我准备弄成我的超跑俱乐部,”江繁边走边给周岩理介绍,“这只是俱乐部的办公区,超跑改装场地跟跑场都在别的地方,所以这里不会有噪音。”
江繁又指了指旁边那栋:“那栋空着,本来是准备租出去的,你看看当工作室行不行?”
江繁带着周岩理进去看了眼,上下两层都是足够高的挑高层,空间足够大。
周岩理一进去就看中了,在一楼转了一圈,连自己的中央工作台跟工具材料区该怎么规划都想好了。
周岩理是个雕塑师,除了工作环境,他最在意的还是阳光,他喜欢在自然光下工作。
这片工业园区周围没有过高的建筑物遮挡阳光,朝南的窗户只要改成落地窗就好,其他的甚至不用多动。
最重要的,如果工作室定在这里,离江繁也近。
白天他们在一个地方工作,晚上还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周岩理摸了摸带着金属工业感的墙面,是他喜欢的厚重感。
“这地方是你自己的?”
“对,去年我爸给我了,现在我随便弄。”
“这里我很喜欢,”周岩理走到朝阳的超大露台,转身看向江繁,“至于租金问题,就按照市场价,你觉得怎么样?”
江繁“嗐”了声,不在意地说:“咱俩都快结婚了,租金就不谈了,这点小事儿。”
周岩理想了想,换了一种方式:“你不收租金,那就当你入股我的工作室吧。”
江繁看他这么说,以为他是不想欠别人人情,没多想就同意了。
“也行,就按照你说的办。”
周岩理心里想的是,跟江繁的交集又多了一点。
他跟江繁之间的联系多一点,织在江繁身上的网也就更多一层。
等网足够细密牢固,江繁就再也跑不掉了。
“我超跑俱乐部的名字都想好了,你的工作室名字想好了吗?”
江繁一脸迫不及待想要跟人炫耀的表情,周岩理非常配合地先问他:“你俱乐部名字叫什么?”
江繁嘴角一弯:“SCC繁王,怎么样,名字够霸气吧?”
江繁对于自己取的俱乐部名字非常满意,忍不住又开始自夸起来:“繁王繁王,一听就牛逼哄哄的。”
“确实牛哄哄的,”周岩理被江繁脸上张扬不羁的表情逗笑了,“等你俱乐部弄好了,我想做俱乐部的第一个会员,可以吗?”
“当然可以,你到时候多帮我宣传宣传。”
“一定。”
两个人看完厂区里面,站在门前的空地上,江繁抬头望着挑高大门,大手一挥。
“到时候大门顶上挂你工作室的名字,一定要做个大招牌,显眼一点的,再弄一整面落地窗,靠外的窗边摆上你的雕塑作品,很艺术。”
江繁说的都是自己的想法建议,周岩理都在心里默默记下了。
“对了,你工作室的名字还没跟我说呢,叫什么?”
以前周岩理的工作室名字是英文的,不好记,他也不想继续用了,只是新名字也一直没确定。
“我还没想好。”
江繁手心拖着下巴,左看看右看看,嘴里重复着:“你是做雕塑的,雕塑,雕塑,雕……”
江繁脸上若有所思,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深沉,最后眼睛一亮:“有了,雕塑雕塑,就叫大雕工作室吧。”
周岩理:“……”
“不行吗?那还有别的,雕炸了,无所雕谓……”
周岩理:“……”
第8章 “呸,渣男”
江繁的取名意见,周岩理听了百分之80,没用大雕这么直白的表达,他稍微做了点修改,最后确定了用“大D工作室”这个名字。
周岩理把工作室的新名字发给了自己的经纪人大如,大如一听,连连夸赞。
“这个名字好啊,太好了,中西结合,最简单的字,诉不完的衷肠,言不尽的别绪,一个大字又道尽了多少磅礴气势,我相信我们以后一定会大吉大利,大展宏图。”
闭眼夸完,大如还是很好奇:“对了,你是怎么想起来取这个名儿的?”
周岩理回:“哦,没什么,原本有人建议我叫大雕的,我觉得有点儿不雅,就稍微改了下。”
屏幕后的大如沉默了两秒钟,手指第一次没听从大脑指示,发了个李云龙的表情包过去——
“你他娘的真是个天才……”
她意识到自己发了什么之后,迅速补充说:“我是说,真是大,大,大道至简啊。”
周岩理就知道,发给大如准没错,不管是什么,大如那张嘴总能说出花儿来。
这些年他一直跟大如合作,几乎每一位想要收藏或者想买他雕塑作品的人,都会非常认真地问上一句,他的作品有没有什么深层次的寓意,或者在创作的时候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故事。
能有什么故事?他又不是故事会。
能有什么寓意?他又不是阅读理解出题人。
他就是手痒了,想雕而已。
太闲了,想雕。
无聊了,想雕。
高兴了,想雕。
不高兴,想雕。
但他当然不能跟来买他作品的人这么说,给作品赋予深层寓意,编造背景故事这种事儿就是大如的工作。
大如能把人说疯,能把人说狂,能把人说到哐哐撞大墙。
这么多年周岩理的作品价值一天比一天高,除了他自己的天赋之外,大如功不可没。
所以,无论他的工作室叫什么名字,自有大如为他辩经。
大如给大D赋予完新的含义后,又想起周岩理说的那位朋友。
“能取大雕这么个名儿,你这位朋友是何方妖孽?”
“是你嫂子。”
“咦?什么嫂子?”
“我老婆,”周岩理打字都在笑,“对了,忘了跟你说了,下周我要领证了,年底办婚礼,记得给我包大红包。”
大如要过几天才能回国,她留在国外处理后续工作,本来忙了一天在沙发上舒舒服服葛优躺呢,看完信息,握着手机“靠”了声,一下从沙发上蹦起来了。
她跟周岩理合作了这么多年,一直都知道他喜欢男人,可她没见周岩理跟哪个男人走得近过,她可太好奇了,刚回国就要结婚,对方到底是什么人。
大如眼巴巴地问:“给我康康嫂子。”
周岩理发过去一张江繁的照片,大如看清照片上江繁的脸后,整个人开始尖锐爆鸣,发给周岩理一个双眼冒红心的小黄脸表情图。
“礼貌问一下,你老婆有主了吗?如果没有,你看我还有机会吗?”
周岩理:“滚……”
因为两个人领证时间太仓促,订婚已经来不及,两家人决定就先一起吃顿饭。
出发前,江繁特意好好捯饬了下自己。
他已经跟周岩理商量过了,对外他们的关系是江繁在上,周岩理在下。
比雄竞更激烈的竞争,是1竞。
江繁最不能容忍的是自己比周岩理矮,他要艳压周岩理。
江繁在自己鞋垫里多垫了一层,发型也找设计师弄了下。
很骚包,但并不夸张,慵懒贵气。
腰再挺挺,脖子再抻一抻,视觉上好像真的跟周岩理差不多高。
江繁先开车去接周岩理,然后才去酒店,两个人是最后到的。
进包厢前,江繁的手臂自然而然搭在周岩理腰后,揽着他往里走。
江繁这么出其不意,周岩理身体僵了下,腰侧手掌的压力,身边人身体的贴紧,近得他连江繁胯骨的轮廓跟硬度都能感觉到。
周岩理很想把人反扣住,让江繁知道下他现在的冲动。
但不行,包厢门已经开了。
“做戏做戏。”江繁凑近周岩理的耳朵小声说话,也在提醒他,一会儿得好好演。
爷奶知道江繁要领证之后,立马定机票回来了,现在包厢里七双眼睛,同时看向贴在一起进门的小情侣身上。
两个人礼貌喊了人,坐在最外面的林屿州招呼他俩赶紧坐。
江繁搂着周岩理腰走到空位旁边,还非常体贴地往外拉了拉椅子,让周岩理先坐。
江繁坐在周岩理旁边,没一会儿,他又冲服务员要了个软垫。
周岩理都没反应过来他为什么要软垫,就见江繁拿着软垫往他腰后塞,江繁边塞还边跟长辈解释。
“岩理腰疼,我给他垫个垫子,这样坐着能舒服点儿。”
包厢里其余七个人的视线又一次统一地看向周岩理后腰,腰疼?是他们想的那样吗?
周岩理倒是不在意,他还伸手把腰后放歪的软垫正了正。
只要江繁高兴就好。
江繁见大家都明白了什么意思,把自己椅子往周岩理身边挪了挪,手一抬搭上周岩理椅背,手心正好贴着周岩理的肩头,他得意地在周岩理肩头肉上搓了两下。
别说,这肌肉,这线条,这手感,还挺带劲的。
江家人倒是没太意外,毕竟江繁可是经常在他们跟前说,他要找的是0。
周默跟林屿州交换了一个眼神儿,两个人都看懂了对方眼里的意思。
没想到啊,他们儿子原来舔着个1脸做0。
一顿饭结束,最高兴的莫过于江繁了。
爸妈把冻结的卡给他解冻了,跑车过两天就可以去提,超跑俱乐部的后续资金也会打到他卡上。
爷奶跟大哥另外给了他大额卡,周叔林叔又是给房又是给商铺。
江繁腰包鼓鼓,脸都要笑烂了。
晚饭回去路上换成周岩理开车,江繁坐在副驾一直用手机打字跟人聊天。
江繁吃饭的时候微信就一直在响,现在才有时间回复。
之前跟他相过亲的在娱乐圈里工作过的那位,正在给他发瓜呢,长语音一条接一条。
“号外号外,大瓜大瓜,吃不吃?”
吃瓜谁不爱啊?江繁把手机贴紧耳朵,语音一条条自动播放,嘴里的感叹词就没停过。
卧~槽~
卧槽!草草草!!!
周岩理的注意力都在江繁身上,不知道他在听谁的信息这么激动,一直等江繁感叹完了才问。
“谁的信息,这么激动?”
瓜是用来分享的,江繁立马说给周岩理听。
“一个娱乐圈工作的朋友,给我分享大瓜呢,顶流男星男扮女装,酒店多人运动被扫黄的给抓了,现在公司正在努力压消息呢,但看样是压不住了,明天就要爆。”
江繁分享完,还有些意犹未尽。
红灯路口,周岩理踩下刹车:“你喜欢吃瓜?”
江繁反问他:“你不喜欢吗?”
周岩理抓了抓方向盘:“那我也跟你说个瓜吧,我自己的,你要听吗?”
刚刚的大瓜江繁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一听还有瓜,人又精神了一个度。
经常吃瓜的朋友都知道,远处的瓜固然香甜,但近处的瓜更让人兴奋。
能听身边人的一手瓜,江繁更来劲了。
“什么瓜?说来听听。”
绿灯亮了,周岩理缓缓踩下油门,汽车平稳地行驶在午夜街道上,他也慢慢开口说起一件往事。
“两年前,我回国参加一场雕塑展,正好赶上朋友的生日宴,我没提前跟他说,晚上直接去了。”
“我到的时候局快散了,他喝了很多酒,强吻了我,还把我拽到了酒店房间。”
说到关键地方,周岩理不往下说了,江繁急了:“然后呢?到酒店之后呢?”
周岩理不紧不慢继续说:“然后我俩在酒店睡了一夜。”
“怎么睡的,展开说说,你慢慢开车,我有的是时间。”
江繁就喜欢听这轱辘,瓜人人都爱吃,黄瓜就更爱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