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开他的目光 轻轻拿起一旁的外袍递过去“快穿上 小心着凉 桂花糕还温着 昨夜的醉话我自不会当真 ”
他刻意说得轻描淡写 生怕戳破那层薄纸 连带着昨夜那份滚烫的期待也一同碎了
他甚至挤出笑意“快梳洗 两勺糖的莲子羹要凉了哦”
只要沈悠不亲口打碎这个美梦 沈怀珩就能一直自欺欺人下去
至少他听过沈悠亲口说爱他
沈悠却没动 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指节泛白:“明明就不是醉话…”
他抬眼望过来 眼眶红得厉害 “明明就是真的 ……只是在这么多人面前失了礼仪……”
他低下头 声音哽咽 “我什么都做不好…阿珩……我…对不起…”
沈怀珩怔住 随即狂喜像惊雷般在心头炸开 他几步跨过去 蹲在沈悠面前
想碰他的脸 手却在半空中抖得厉害
“再说一遍?”他声音发哑 眼底翻涌着惊涛骇浪 “沈悠 你可醒酒了?”
“我真的心悦你 阿珩…”沈悠迎上他的目光 一字一顿
下一刻 他被猛地拽进一个滚烫的怀抱
沈怀珩的力道大得几乎要将他揉碎 下巴抵在他发顶 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颤抖:“这都是真的…对不对…悠悠 你现在是清醒的?”
沈悠僵了一瞬 随即反手抱住他
高傲的帝王在自己面前如此小心翼翼 眼泪砸在明黄的龙袍上 洇出一小片深色
“赶紧起来用早膳吧”
沈怀珩端着温水 亲自拧了帕子来擦他的脸 动作轻得像怕碰碎琉璃
“今日风大 穿那件银线绣云纹的披风可好?”
说着 已经将叠好的衣物放在床头 连里衣的系带都替他松了半分 方便穿脱
沈悠看着他眼下的青黑 心里又酸又涩 嘴上却打趣道“阿珩 我自己来 你可是陛下呢 要让外人看了去怎么办”
沈怀珩却握住他的手 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 “在你面前 我从来不是陛下”
他低头 在沈悠手背上印下一个轻吻 虔诚得像信徒 确定沈悠没有反感 才抓了他的手摩挲几下“只是想对你好 怕不够好”
沈悠靠在沈怀珩怀里 听着他有力的心跳 轻声问:“阿珩不怕朝臣非议吗?”
沈怀珩收紧手臂 将他抱得更紧些
下巴蹭着他的发顶:“我可是天子 护着自己心爱之人 何错之有?”
他顿了顿 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 “只要你不嫌弃 你想要我怎样都好”
沈悠鼻尖一酸 转过身紧紧回抱他
殿外的秋风萧瑟 殿内却温柔缠绵
沈怀珩轻轻拍着他的背 动作轻柔得像对待稀世珍宝 他知道 从沈悠说出那句“共度春秋”开始
他便甘愿收起所有爪牙 只做他一人的依靠 哪怕姿态放得再低 也甘之如饴
这份爱或许是从很多年前开始的
情窦初开的年纪 心思藏得比谁都深 他总是盼着父皇让他去夜巡 只为能在宫道上与沈悠“偶遇”
他开始故意挑剔膳食 只为看沈悠端着食盒来时 无奈又纵容的眼神
直到某个夏夜 他做了个荒唐的梦 梦里沈悠没有穿着那件玄色劲装 而是白色的轻纱
那样被他按在锦被里 平日里清冷的眼染上水汽 嘴唇被吻得通红 一声声低吟像钩子似的挠在心尖上
醒来时冷汗浸湿了寝衣 心口却烧得滚烫 他对这个陪在身边的小孩早已越过了兄弟的界限
往后的日子 夜里的梦越来越频繁 越来越真切
——有时是在御书房的地毯上 有时是在桃花树下 沈悠的喘息总缠绕在耳边
肌肤相触的温度仿佛能透过梦境渗出来
他开始害怕与沈悠对视 怕眼底翻涌的欲望藏不住
又贪恋着每一次靠近 哪怕只是指尖不经意的相触 都能让他心跳漏半拍
此刻的他 终于光明正大的抱住了他的珍宝
待到暮色刚浸染上宫墙的琉璃瓦 他就已迫不及待地换了身月白常服
“悠悠 走啦 带你上街玩去喽”
他亲自拿着件素色披风走到沈悠面前 指尖掠过对方颈侧时微微发烫
替人系好结又往后退半步 像在审视珍宝
“这样就好 不会太引人注目”
沈悠望着铜镜里的自己 玄色劲装外罩着柔软的披风 倒真有几分寻常世家子的模样
他忽然想起什么 转身道:“阿珩 白将军去了江南采买 白青一个人在府里怕是闷得慌 不如喊他同去可好?”
沈怀珩眼底的光亮了亮
忙点头:“你说的是 快派人去请”他顿了顿 又补充道 “让暗四暗五也跟着 护着些才放心”
白青来得快 一身湖蓝长衫衬得少年眉眼愈发清亮 唇上点了些朱砂 皮肤也显得更加白皙
见了沈悠便笑:“沈大哥喊我 定是有好玩的咯”
瞥见一旁的沈怀珩 又规规矩矩行了礼:“陛下”
沈怀珩摆摆手 目光却总落在沈悠身上 见他拢了拢披风 便自然地伸手替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领口
白青暧昧的目光流转于两人身上
白青一直把沈悠当做救命恩人 白鸠辞去南疆这段时间 他们信件来往了很久 如今也是如同挚友一般
出了宫门 街市早已被灯火点燃
青石板路上人潮拥挤 挑着灯笼的货郎穿梭其间 吆喝声混着孩童的笑闹漫过街角
“沈大哥你快看!”白青指着不远处的杂耍摊 那里正有艺人翻着筋斗 引得围观者阵阵喝彩
他刚要跑过去 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 见沈怀珩正低头跟沈悠说着什么 指尖还替对方拂去肩上的落发 那姿态温柔得让白青悄悄吐了吐舌头
人潮拥挤 沈悠被人群挤得踉跄半步 沈怀珩立刻伸手揽住他的腰 低声道:“跟着我 别走远了”
还刻意放慢脚步 让沈悠能看清两侧的摊子
见沈悠目光在一串糖葫芦上停了停 便立刻让暗四去买 递过来时还细心地撕去了最上面的油纸:“是哪个小猫想吃糖葫芦呀?”
沈悠笑嘻嘻的接过 咬了口 酸甜的汁水流进喉咙 抬眼时正对上沈怀珩含笑的目光
那人眼里映着漫天灯火 还有他的影子 心头微动 他将手里的糖葫芦递过去:“阿珩也尝尝”
沈怀珩受宠若惊地接过来 小心翼翼咬了一小口 甜意从舌尖漫到心口
他忽然觉得 这人间烟火比御膳房的珍馐更合心意
只因身边有悠悠
白青早被捏糖人的摊子勾走了魂 暗四暗五不远不近地跟着 见少年捧着个小兔子糖人笑得眉眼弯弯
暗五忍不住嘀咕:“白公子倒像个孩子”
暗四斜他一眼:“你小时候还抢过杂耍班子的铜锣”
暗五脸一红 就把头埋进暗四胸口“不许再说了不许再说了 那不是还小呢嘛……”
暗四笑着推开暗五:“幼稚鬼!”
走到江边时 晚风带着水汽扑面而来 岸边的柳树下挂满了红灯笼
无数男女正将刻着名字的铜锁扣在铁链上 再把钥匙扔进江里 祈愿永结同心
沈悠望着那片摇曳的锁影 忽然转头问:“阿珩 我们要不要也挂一个”
沈怀珩愣在原地
他望着沈悠被灯火染得微红的侧脸 对方眼里没有丝毫玩笑的意思
只有坦荡的认真
心口猛地一缩 他几乎是屏住呼吸点头 声音有些发颤:“好……好啊 我这就去买”
他与悠悠的锁 肯定要自己亲自去买
卖锁的老妪递来一对素面铜锁 沈怀珩执起刻刀时 指尖竟有些不稳
早就听闻在这绾江结下同心锁 真的可以白头到老
他侧头看沈悠的手 见对方正一笔一划刻着自己的名字 便跟着落下刀 将“沈怀珩”三个字刻得极深 仿佛要刻进骨血里
两锁相扣的瞬间 发出清脆的响声 沈怀珩将钥匙扔进江里 看着那点银光坠入黑暗 忽然觉得此生圆满 不过如此
白青也捧着个小巧的锁跑过来 上面刻着“白青”与“白鸠辞”
字虽稚嫩 却刻得格外用心他踮着脚将锁扣在铁链上 对着江面小声许愿:“等阿辞回来 定要让他看看”
暗四正看着一群人的背影感慨 却瞥见暗五不知何时也买了个锁 正笨拙地往铁链上挂
暗四凑近挑眉:“你挂给谁?难不成藏了心上人?”
暗五脸一红 梗着脖子道:“没有爱人 挂我和哥哥的不行吗?”
他拍了拍锁上的几个小字“你看 暗四暗五 兄弟也能同心的好不好”
暗四失笑 却没再打趣 只是望着那对紧紧相扣的铜锁眼底闪过一丝柔和
江风渐起 沈怀珩自然地将沈悠往怀里带了带 披风裹住两人 暖洋洋的
远处的灯火在江面上投下碎金般的倒影 沈悠靠在他肩头 听着他沉稳的心跳 忽然道:“这样真好”
沈怀珩低头 鼻尖蹭过他的发顶 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嗯 有你在 怎样都好”
他望着漫天灯火 望着身边人的眉眼 忽然觉得那些年藏在心底的渴望 那些辗转反侧的夜晚 都在此刻有了归宿
原来幸福从不是位高权重呼风唤雨 而是牵着眼前人的手 能在这人间烟火里 慢慢走到白头
“听闻绾江的同心锁最是灵验”沈怀珩指尖轻轻蹭过沈悠的手背 声音里裹着晚风的软
“若在这儿系了锁 咱们便能像这江水似的 缠缠绕绕一辈子”
沈悠也笑了 露出了可爱的小虎牙“阿珩还记不记得堂姐送的同心锁 我们回去将那个锁也挂起来可好”
沈怀珩愣神 错开视线 “嗯”
游玩许久 直到街上灯火阑珊 闹意散去 几人才回宫
沈悠执意要送白青回白府 沈怀珩心下柔软的不行 什么都宠着沈悠
于是二人近乎后半夜才到了寝殿
沈怀珩解开沈悠发带时 指尖触到他颈后薄汗 那么长的街 沈悠来来回回逛了几回
还执意要送白青回府 此刻眼皮早黏在一起
却还嘟囔着:“阿珩 那兔子灯……”
“明日再看”沈怀珩替他掖好被角
烛火映着小猫熟睡时微微蹙起的眉
他静立片刻 才吹灭烛火轻步退出
卯时的钟刚敲过 沈悠已立在廊下候着 沈怀珩下了早朝正忙着看奏折
推开窗却见他手里捧着个油纸包 晨光落在他耳尖 泛着层薄红:“阿珩 昨天我们说好去西街吃胡饼的”
他的悠悠越来越放的开了 现在也越来越会撒娇了
他换了身常服 接过沈悠递来的扇子:“走吧 带悠悠去吃胡饼”
西街比昨日更热闹
沈悠熟门熟路拐进巷尾 胡饼铺前的老妪见了他便笑“沈公子 今日吃点什么?”
沈悠回头望沈怀珩时 眼里亮得像落了星子:“他家的芝麻糖最甜 阿珩 我们买些吧!”
沈怀珩倚着墙看他 沈悠自小就跟在他身边 从怯生生不敢抬头的孩子长成挺拔少年
眉眼间褪去稚气 唯独看他的眼神 总带着点无措的依赖“嗯 你尽管挑”
两个挺拔的少年坐在石桥边啃胡饼
江风卷着水汽扑在脸上 沈悠忽然指着对岸画舫道:“快瞧那艘船 窗上雕的牡丹 好生精巧”
沈怀珩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随口道:“悠悠喜欢吗?改日叫人仿一个给你”
沈悠却摇头 咬了口饼含糊道:“不用 等以后若离了宫 自己雕一个放院里就行 ”
话音刚落 沈怀珩手里的胡饼“啪”地掉在石阶上
沈悠猛地抬头 见沈怀珩脸色白得吓人 握着扇子的指节泛青
是他的要求太过分了吧
明明阿珩已经摒弃许多同自己在一起 自己不该无理取闹的让他真与自己去到什么世外桃源生活
他慌忙起身 膝盖撞在石栏上也不觉痛:“阿珩…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哪个意思?”沈怀珩的声音很轻 像淬了冰
“你很想离开我吗?”
沈悠急得眼眶发红:“我是说……”
如果以后我们真的可以拥有属于我们自己的一方宅院
一起过上平凡而幸福的生活
我知道这太过分了 ……
沈怀珩却会错了意 他以为悠悠有了离开的念头
沈怀珩打断他 指尖发颤 他想起无数个深夜
想起雪天里 少年把暖炉塞进他袖中 自己冻得指尖发紫
想起昨日他 笑说“跟着阿珩 哪里都好”
……原来这些 其实都有尽头
悠悠想要离开 自己所给他的一切都像是束缚了
“阿珩!”沈悠想去拉他的衣袖 却被沈怀珩猛地甩开 扇子落在地上 骨片断了一根
“回宫吧”沈怀珩转身就走 背影挺得笔直 却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他怕再看着悠悠 会做出极端的事
真是 明明昨天才明确了心意
甚至前日 他们之间还有过一个算得上甜蜜而难忘的吻
沈悠僵在原地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 喉咙里像堵着滚烫的胡饼碎屑 烧得发疼
这黑芝麻馅的不是最甜的吗 今日却好生的苦
他想说的不是这个——
他只是想着以后能有一方小小的庭院 藏起同沈怀珩美好的记忆 仅此而已
他没想无理取闹一般的让沈怀珩放下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他赶紧跟上去
回宫的马车里 两人隔着半尺距离 空气沉得像要下雨
沈怀珩闭目靠在车壁上 耳边反复回响着“离宫”二字
他以为沈悠早已把这里当作家 却原来 自己终究是留不住人的
沈悠不是笼中鸟 他有自己的天空
到了宫门口 沈怀珩头也不回地进了内殿
沈悠立在丹墀下 看着朱漆门“吱呀”合上 将他隔绝在外
日头渐渐升高 晒得地面发烫 他却觉得浑身发冷
小太监来传膳 见沈悠还僵在原地 低声道:“沈侍卫 殿下没吃早膳呢”
沈悠咬咬牙 好好的胡饼给他扔地上了 却还是端着食盒去敲内殿门
里面没应声 他便跪在门外 额头抵着冰凉的青石板:“陛下 臣知错了”
声音隔着木门 化作利刃直向着沈怀珩去了
他不想跟悠悠有这样的隔阂
君臣之别是他最想逃避的
明明只要悠悠过来抱着他说说好话就好了
他会给悠悠建一座小宅
可他偏偏要这样
他们不是爱人吗 绾江边上还有他们的同心锁
沈悠这一跪便是一个时辰
殿门始终没开
沈悠膝盖麻得失去知觉
声音也哑了:“属下不该说离宫的话……属下自知属下与江山孰轻孰重…无论如何 属下会跟随陛下一辈子……”
话未落 殿门“哐当”开了
沈怀珩站在门内 眼底布满红血丝 眼下是浓重的青黑 他盯着沈悠
该死的…他怎么还在殿门口
膝盖一定已经破了 怎么不知道回去休息
声音哑得像磨过砂石:“一辈子?你可知这三个字 分量有多重?”
沈悠抬头 撞进他盛满痛楚的眼眸
“殿下……”沈悠想解释 却被沈怀珩挥手打断:“你回去休息吧…”
他只要冷静一会就好了
但再生气也不能让悠悠受苦
沈怀珩转身时 沈悠看见他袖摆下的手 正抑制不住地发抖
殿门再次合上
隔绝了光 也隔绝了所有声响
沈怀珩扶着案几滑坐在地 胸口像是被巨石碾过 钝痛一阵阵袭来
他不怕沈悠有朝一日真的离开 怕的是 在沈悠心里 这段日子从来不算归宿
他怕自己给他的生活只是约束
窗外的蝉鸣聒噪起来 沈怀珩却觉得殿内静得可怕 只有自己的心跳声沉重地敲着空荡的四壁
这份爱 原来早已卑微到了尘埃里
夜露凝在阶前 打湿了沈悠的靴底 他立在正清宫外已近两个时辰
宫灯的光晕透过窗纸漫出来 将他清瘦的影子拓在青砖上 像幅被雨水洇开的水墨画
沈怀珩听李公公说沈悠还在殿外等着 心疼坏了
让李公公去喊沈悠进来
顺便暗示一下 可以跟自己说说好话撒个娇
殿内终于传来脚步声 李公公轻手轻脚地开了门
按照沈怀珩交代的说:“沈大人 陛下这会子气约莫消了些 您一会进去说话可仔细些 ”
攥紧了袖中那方叠得整齐的帕子——那是今早沈怀珩为他擦拭嘴角的帕子
他深吸口气 推门而入时 殿内的龙涎香混着淡淡的药味扑面而来
他喉头莫名发紧
沈怀珩正坐在窗边的软榻上 玄色常服的领口松着 露出颈间根根青筋(刻意凹造型的皇上。?)
他听见动静并未回头 只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榻边的玉如意
那是沈悠在他十岁生辰送他的 说是民间匠人雕的 能安神
“阿…陛下”沈悠屈膝跪下 声音比寻常低了几分 “属下今日失言 扰了陛下圣心 特来请罪 ”
殿内静了片刻 才传来沈怀珩略显沙哑的声音:“不是叫你回去休息吗?”
“属下不该妄议离宫之事 更不该……”沈悠喉结滚动 没回答沈怀珩 自顾自的往下说 “更不该自作多情 以为能与陛下同行 属下明白 陛下是九五之尊 江山社稷重于一切 属下的心思原是僭越了”
他说着 将那方帕子从袖中取出
双手捧过头顶:“这帕子是属下笨手笨脚弄脏的 属下……”
话未说完 手腕突然被一股力道攥住
沈怀珩不知何时已走到他面前 眼底的红血丝还未褪去 可那双眼眸里翻涌的情绪却让沈悠心头一颤
——不是怒意 而是混杂着痛楚与困惑的惊涛骇浪
“你说什么?”沈怀珩的声音发紧 指腹几乎要嵌进沈悠的皮肉里 “你以为……我是气你僭越吗?”
沈悠被他捏得生疼 却不敢挣开
只垂着眼睫点头:“是 属下身份低微 原不该……”
“蠢货!”沈怀珩猛地松开手 力道之大让沈悠踉跄着往后退了半步 沈怀珩赶紧向前两步扶住他 “不…我才是蠢货…”
他看着沈悠腕上瞬间泛起的红痕 心头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剜了一下
“为何你总是会在意这些……悠悠…我们之间明明该不分你我…我又怎会气你僭越?”
沈悠愣住了 抬头时正对上沈怀珩泛红的眼眶
“你说要离宫”沈怀珩的声音陡然低下去 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我还以为……你是想走 想离开…这皇宫 去过没有我的日子”
殿内的烛火“噼啪”响了一声 将两人的影子拉得极长
沈悠张了张嘴 像是第一次认识眼前的人——那个永远沉稳威严的帝王 此刻眼底竟藏着孩童般的惶恐
“绝非如此…”他急忙起身 却因为跪得太久 膝盖一软险些摔倒 被沈怀珩稳稳扶住
“我是想 若您有朝一日想卸下重担 我愿陪您去江南看桃花 去塞北骑骏马 从没想过独自离开!”
沈悠眼下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 语言系统已经有些错乱
沈怀珩扶着他的手臂僵住了 指尖的温度烫得惊人
他定定地看着沈悠 见对方眼里满是急切与真诚 那些翻涌了整日的怒火 委屈 恐慌 突然像被戳破的纸鸢 瞬间消散无踪 只剩下铺天盖地的悔意
那个从小跟在自己身后 会因为他咳嗽一声就整夜守在门外的孩子
那个连喝药都要他盯着才肯张嘴的沈悠 怎么会想离开他
沈怀珩喉间发涩 猛地将沈悠揽进怀里
力道之大 几乎要将人揉进骨血里
“是我错了 悠悠”他埋在沈悠颈窝
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是我胡思乱想 都是我不好 ”
沈悠被他勒得有些喘不过气 却反手抱住他的背 指尖触到对方紧绷的肌肉
“陛下没有错”他轻声说“是属下没说清楚”
“不 是我的错”沈怀珩松开他一些 捧着他的脸仔细看
在沈悠这么多年形成的潜意识里 他们还是君臣有别的
所以沈悠紧张于道歉时 他下意识的想把自己放在最低的位置
放松下来时 却又顺口的喊着陛下
沈怀珩见他眼角泛红 嘴唇抿得紧紧的他心疼得厉害 伸手抚上沈悠的脸颊
指腹轻轻擦过他眼下的泪痕“不是叫你回去休息吗 怎的一直站在殿外?”
不等沈悠回答 他已转身取来一件狐裘披风 仔细地裹在沈悠身上 连领口的系带都系得严严实实
沈悠看着他忙碌的身影 鼻尖一酸 眼眶又热了
沈怀珩总是这样 前一刻还在发脾气 下一刻就开始担心他冷不冷 饿不饿
或者说 他从没有真的生过自己的气 就算真的赌气了 也会首先想着照顾好他
李公公在殿外扒着 看着沈怀珩把沈悠拥入怀中 赶紧招呼暗四
在沈悠刚进殿内时 他便叫了暗四去御膳坊拿了新做的桂花糕 眼下暗四端着铜碟子 已经递到李公公手上了
李公公端着碟子转身进了殿内
殿内的两人见到李公公一愣 李公公不给二人反应的机会 就把碟子放在二人中间
“沈大人在殿外等候多时 一定饿了吧 陛下早就喊了御膳坊做了您爱吃的桂花糕 老奴来晚了 还请沈大人莫要怪罪”
“沈大人 陛下刚还在念叨着沈大人呢 不会真的生您的气 是吧陛下”
沈怀珩有些局促的点了点头
沈悠看着沈怀珩 张口咬了一口 甜味在舌尖化开 心里却暖得发酸
沈怀珩向李公公投去赞赏的目光 李公公甩甩拂尘 笑眯眯的退出去了
沈怀珩看着他吃东西的样子 眼底的悔意更甚 他伸手替沈悠拂去嘴角的碎屑 动作温柔得不像话
“以后不许再把自己看得那么轻 在我心里 悠悠比什么都重要”
沈悠抬眸看他 撞进他盛满温柔的眼眸里 心跳骤然失序
沈怀珩的目光落在他的唇上 那里沾着一片桂花瓣 像落了片雪 他喉结滚动
慢慢靠近 又突然俯身吻了下去
起初只是轻柔的触碰 带着桂花糕的甜香
可当沈悠微微张开唇 温软的舌尖相触碰
沈怀珩便再也克制不住 舌猛地探进去 带着不容抗拒的侵略性 掠夺着他口中的气息
他将沈悠按在桌沿 一手扣着他的后颈 一手揽着他的腰 力道之大仿佛要将人揉碎在怀里
沈悠被他吻得浑身发软 只能攀着他的肩 任由他带着自己沉沦
殿内的烛火摇曳 将两人交缠的身影投在墙上 像幅炽热而缠绵的画卷
沈怀珩的吻带着浓重的情绪 有失而复得的狂喜 有误会的懊悔 更有压抑了太久的爱意
激烈得让沈悠几乎喘不过气
直到沈悠轻轻推了他一下 沈怀珩才稍稍松开些 额头抵着他的额头 两人都喘着气 鼻尖相抵 呼吸交缠
“悠悠……”沈怀珩看着他泛红的眼角和红肿的唇 声音喑哑
沈怀珩又吻了吻他的唇角 这次温柔了许多
“那我们说好了…”他低声说 “等忙完这阵子 我们就去江南看桃花”
如果悠悠有心仪的处所 以后便在那买一处小屋 跟悠悠一起
沈悠笑了 眼里的水光闪闪烁烁 像落了星星
沈怀珩看着他的笑 心头一片柔软
他伸手将人紧紧抱住 在他耳边轻声说:“有悠悠陪在身边 我才觉得这江山有了意义”
“若是悠悠想 等耒临长大些 我们一起去雕花柱”
月光漫过雕花窗棂 在青砖上织出银网 阶前的夜露映着星子 像撒了一地碎银
殿内烛火跳动 将相拥的影子投在屏风上 被风揉得绵长
龙涎香混着柑橘香气漫过来 缠缠绕绕与月色融成一片温柔的河
沈悠笑了“嗯!!”
看着殿内交叠的身影 暗四转身离去
“哥!你去哪了!哥!!!”暗五蹲在墙上 远远的看着暗四的身影往这边来了 就冲着那边挥手
“别吵 安静点儿”暗四两步闪到暗五旁边 翻身墙上 把他嘴捂住了
“哥~你干嘛去了啊 身上这么甜 莫不是去御膳坊偷吃桂花糕去了 ”暗五打趣说着 凑近暗四 用力嗅了一下
“真是桂花糕 哥 你不给我带”闻到桂花糕的味道 暗五撇了撇嘴
“没 李公公叫我去给陛下送几块”暗四推开暗五
“哦”听到回答 暗五有些失望的应了一声
暗四见暗五有小情绪 弯起指节轻柔在暗五头上敲了一下 有些好笑的说:“小狗鼻子”
看到暗五吃痛的缩瑟了脖子 笑着从腰带的口袋里拿出两块用油纸包好的桂花糕
“热乎的 赶紧吃完来当值”
暗五双手捧着桂花糕 笑嘻嘻的看着暗四:“嘿嘿 谢谢哥 你最好了!”
暗四笑笑 背过身 两步爬上了宫墙
身后 暗五轻轻打开油纸包 指尖轻捻了一小块放入嘴中
甜甜的 是他爱的口味
剩下的他便没再吃了 用油纸包好 塞进了腰带里
剩下的等哥哥饿了给他吃 这是他多年来的习惯
暗四暗五原名甄年 甄岁
他们本是前朝丞相家的小侯爷 丞相夫人一胞二龙腾飞 丞相高兴的嘴都合不拢了
五岁前 他们都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 可谓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可以要星星要月亮
可是五岁那年 丞相突然得知他们是夫人与侍卫私通所得
他们从此便再不受人待见
饥一顿饱一顿算是好的 有时甚至几天吃不上一顿馊了的饭菜
暗四比暗五大了半刻钟 也正是这半刻钟的责任 让他早早就肩负了照顾暗五的使命
丞相府的后院角落 常年照不到多少阳光 墙角的青苔顺着砖缝蔓延 就是他们一起生活了7年的地方
每天天刚擦黑 暗四就会像只瘦劲的猫 贴着回廊的阴影往厨房挪 去偷点吃的给暗五吃
厨房的刘婶心善 有时会故意把冷掉的馒头往灶台缝里塞
可大多时候 他只能趁厨役们收拾残局的空档 飞快抓过蒸笼里剩下的半块米糕 或是碟子里没吃完的腌菜 揣进怀里就往回跑
怀里的温热隔着粗布衣裳熨着胸口 他脚步都轻快些——暗五还饿着
暗五总在他们住的柴房门口等他 小小的身子缩在门板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