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们果然是一群小丑。”那个永暮圣堂成员虽然头破血流,浑身狼狈不堪,但眼神里依然满是嘲讽:“我们会长可是最记仇的那种人了,等死吧,你们这帮蠢货。”
说罢,他往黑色小丑面具的脸上吐了一口血沫,然后哈哈大笑了起来。
黑色小丑面具将他掼回了地上,掏出手帕擦了擦面具,然后抬起一只脚,重重踩在这个永暮圣堂成员的脸上,用力碾了几下。
“都被他抛弃了,还叫着会长呢?你们这群楼仰雪的狗腿子,让我该说你们什么好,”黑色面具貌似怜悯地啧啧摇头:“狗奴才就是狗奴才,这么会舔,你们永暮圣堂该不会全员都被楼仰雪洗脑了吧?”
被他踩在脚下的永暮圣堂成员嗬嗬地笑了起来:“就算他背叛了公会,也该由公会审判他……还轮不到你们这群可笑的小丑评判他的功过。”
“贱货!发什么癔症!把一个凡人捧得跟神一样!就算你们再信仰他一千年、一万年,他也不可能成神的,懂吗!”黑色面具恨声谩骂了一句,大力踹在他的头上,他顿时喷出一口猩红的鲜血,鼻腔里也淌出了两道血柱。
他重重喘息着,费力翻了个身,摊平四肢,双眼望着头顶的天花板,口中喃喃道:“筚路蓝缕,以启山林……”
黑色面具掏了掏耳朵:“你在念叨什么鬼东西,祈祷吗?”
他没有理会黑色面具,动了动嘴唇,近乎无声地继续呢喃:“循此苦旅……以抵……繁星。”
黑色面具正欲细听,队员却忽然发出了一声惊叫:“老大,你看这个!”
黑色面具冷冷瞥了地上的永暮圣堂成员一眼,大步走了过去,抢过队员手里的屏幕。
屏幕里正在播放一个视频,视频漆黑一片,只有一道悦耳的声音从扬声器传来,用谈论天气一般的语气,不紧不慢道:“相信有很多玩家都听到了小丑戏幕的小丑言论,既然事情发展到这个局面,那么,我也来发布一个悬赏令吧。”
“他在说什么东西?”黑色面具匪夷所思道:“他发布悬赏令?他知道他现在正在被玩家追杀吗?”
视频还在播放,楼仰雪听不出情绪的声音继续传来:“从现在开始,凡是杀掉小丑戏幕成员的玩家,都能得到奖赏。”
闻言,红色小丑面具们略显惊慌地看向黑色面具:“老大!”
“别吵!”黑色面具烦躁地一挥手,此刻他也已经生出了非常不妙的预感,可挑衅的战书是他发出去的,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屏息听着楼仰雪接下来的话。
“相信有些玩家会很好奇,我明明正在被追杀,有什么资格发布悬赏令呢?”楼仰雪笑了一声:“我当然有资格,因为,只有我能解开我那些道具上的封印。”
“神塔将我的道具收走后,一定将它们当作奖励,分发给了你们吧,只可惜,上面的封印却影响了使用,是不是很烦恼呢?”
“现在,你们只需提着一颗小丑戏幕的人头当见面礼,我就马上与你们见面,并为你们解开这些封印。小丑戏幕的葬身之地,就是我们交易的地点。”
“现在,行动吧,小丑戏幕的人头数量有限,先到先得。”
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
黑色面具怔了片刻,忽然像大梦惊醒一般,目眦欲裂地催促红色面具们:“走!快走!”
被神塔分发给玩家们的那些封印道具,要么是神级复原药剂,要么是亡灵大军的令牌,要么是强大的魔法卡牌……每一样,都能让贪婪的玩家趋之若鹜。
现在解封道具的机会就在眼前,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总有玩家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反正现在也抓不住楼仰雪,试试能不能用小丑戏幕的人头交换见面机会,玩家们也没什么损失,不是吗?
想通这点,黑色小丑面具再也不敢托大,慌张催促其他红色小丑面具离开这里,但已经来不及了。
那一瞬间,无数玩家破门而入,杀机迸现,技能齐发,数不清的攻击如箭雨一般朝小丑戏幕等人飞去。
黑色小丑面具猛然抬头,近乎惊恐地看着这一幕,面具后的双眼瞳孔骤缩。
“轰——”
陨星公会的成员蹲在废墟上,将一颗死不瞑目的人头提溜到眼前,打量了几眼,随后嫌弃道:“怪不得要戴小丑面具,好丑。”
“喂,这些永暮圣堂的人要怎么办?杀了?”另一个玩家踢踢地上不知是死是活的男人,看向其他半死不活的永暮圣堂成员,轻啧一声:“哟哟哟,看看这些小可怜,没了会长,就跟找不到妈妈的迷路小孩一样,好可怜啊~”
“……”永暮圣堂的玩家朝他翻了个大白眼,压根没搭理他。
“治吧,”拎着人头的陨星公会成员跳下废墟:“留着他们,也好跟楼仰雪谈判,要是他们死在我们手上,我们不得被他记恨上?神塔谁不知道,那家伙最小心眼了。”
说着,他将手搭在眼睛上面,极目远眺,发现了不少蹲守的玩家,其中有抢到人头的公会,也有没抢到人头的公会,很显然,每个玩家都想趁机分一杯羹。
这时,他视野里的众人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全都看向了一个方向,他如有所感,也跟着看向那个方向。
只见夕阳的余烬中,一个人缓缓朝他们的方向走来。
他背对坠落的红日,影子在身前拉出了长长的一道阴影,面容隐没在黑色的兜帽之下,让人看不真切,只能看到一缕银发从兜帽下露出,在落日熔金般的余晖下熠熠生光。
“这个是真的还是假的?”陨星公会的玩家全都聚集了过来,皱眉看着这个单刀赴会的黑衣人,不太确定他的真实身份。
是真的楼仰雪,还是一个冒牌货?
惊疑不定下,玩家们都没有立即动手,而是暂时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黑衣人仿佛没有发现藏在角落里的玩家,从容地穿过包围圈,来到了事发地。
讨厌的小丑戏幕已经正式谢幕,只剩几颗睁着无神双眼的人头被抓在玩家手中,静静看着这场盛大的落日。
看到小丑戏幕的人头,黑衣人满意地笑了,他抬手摘下兜帽,露出一张圣洁美丽的面容,仿佛没看到陨星公会警惕的进攻姿态,他淡然询问道:“怎么只有一颗,剩下的呢?”
“被其他公会的抢走了。”一个陨星公会的玩家绷着声音答道。
楼仰雪点点头,目光扫过一旁被关在罩子里的永暮圣堂玩家,见他们身体情况看起来尚可,显然被治疗过,也就放心了。
“一颗人头换一个道具,你们想解封哪个,可以拿出来了。”楼仰雪礼貌道。
陨星公会的玩家对视一眼,其中一个成员不相信地问:“那是你的东西,你真的会帮忙解封?”
“当然,做人最重要的美德就是言而有信,”楼仰雪微笑道:“我的美德,有口皆碑。”
旁听的所有玩家:“……”
一句悬赏令让小丑戏幕全员团灭,就你还有美德?
陨星公会的玩家商量了片刻,还真的拿出了一瓶神级复原道具,让楼仰雪解封。
楼仰雪也真的言而有信,随手就解封了。
确认瓶口的封禁消失,陨星公会的眼神都变了,这是真言而有信啊,神级复原药剂,他说送人就送人了!?
“好了,交易完成。”楼仰雪从容道:“谢谢你们帮我照顾永暮圣堂的成员,那么,他们我就带走了。”
“抱歉,这恐怕不行。”陨星公会的会长走了出来,挡在了永暮圣堂成员的面前:“你应该已经知道神塔这次颁布了什么任务,楼仰雪,我敬你是个英雄,也不想你落得个太难看的结局。”
“所以,你自刎吧。”
随着陨星公会会长的话音落下,陨星公会的成员将刀架在了永暮圣堂众人的脖子上,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楼仰雪看着他们,脸上礼貌的笑意消失了:“罗会长,你们这样,就没有意思了吧。”
“不是我要这样,是你,是你让你自己,还有你的公会落到了现在这个局面。”罗会长平静地看着他:“你明知道反抗神塔会有什么下场,却还是带着永暮圣堂走上了这条路,我以为你在决定攻塔的那一刻,就预想到了今天的结局。”
楼仰雪皱了皱眉,他看向被关在罩子里的永暮圣堂成员,他们正紧紧盯着他,双目发红,说不清是愤恨还是悲伤。
“你说的对。”楼仰雪倏然笑了:“从踏上这条路开始,永暮圣堂的所有人都已经知晓了有可能的结局,这是一条流血的自由之路,必定充满了博弈与牺牲。”
“但是至少,他们不应该死在玩家手里。”楼仰雪冷声道:“这让永暮圣堂所做的一切努力成为笑话。”
“笑话?”罗会长像是被这句话激怒了,将手中的大刀重重砸在了地上,脸上终于出现了其他波动:“究竟是谁让永暮圣堂的努力成为笑话,是你!楼仰雪,是你!”
“我们那么相信你,那么多人都相信你……可你!”罗会长手中的大刀直指楼仰雪,恨声道:“可你,却背叛了那些相信你的玩家!”
“你知道有多少玩家在这场攻塔之战中死亡吗?他们在神塔坚持了那么久,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回到故乡!可他们没有回去,他们死在了神塔,唯一获得自由的,只有你!”
罗会长眼中有泪光闪烁:“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丢下所有人,独自离开?”
在场的所有玩家都静静看着楼仰雪,等待一个回答。
但楼仰雪没有回答。
用神塔权限释放玩家的事,打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提前告诉玩家,神塔就跟着知道了他的计划。
不能说。
一片死寂般的静默当中,他路过罗会长,径直朝着罗会长身后的永暮圣堂的成员走去。
擦肩而过的瞬间,罗会长怒喝一声,将大刀狠狠往身侧挥去。
大刀撞上楼仰雪身体的瞬间,一道耀眼到极致的光芒突然爆发,在场的人下意识闭了一下眼,再睁眼时,楼仰雪和永暮圣堂的成员已经从包围圈中消失。
“该死,又被他跑了!”
玩家们骂了一句无耻,猜测楼仰雪带着这么多人应该跑不远,各显神通,纷纷追了上去。
他们猜得没错,在距离包围圈十公里的地方,楼仰雪将带走的永暮圣堂成员全部放下,扶住伤得最重的男人:“孟堂……孟堂,你怎么样?”
楼仰雪运起治疗魔法,快速帮孟堂治疗身上的伤。
孟堂脸上青紫一片,苦笑时扯到脸上的伤,倒抽一口冷气。
“明知道是陷阱,你又何苦来救我们。”孟堂喘息了几声,闭上眼:“你没自己的事要做吗……不理智得都不像你了。”
“如果你们因为这种事死了,我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楼仰雪治疗了他,正要去治其他的成员,却被孟堂死死拽住。
“时间不多了,你听我说,”孟堂从身上拿出了一枚空间戒指,用力塞进了楼仰雪的手心里:“这是永暮公会在你离开期间,从神塔和玩家手里收回的道具,你拿着……”
【消极怠工者,蓄意放走任务对象者,皆会受到严惩,请玩家积极完成任务!】
楼仰雪听不到神塔系统的声音,闻言却忽然产生了非常不好的预感:“你说这个干什么?你——”
“我们知道,你独自离开神塔,一定是有苦衷的,”孟堂看着他,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他们都说你背叛了玩家,那是因为他们根本不了解你,如果他们了解你,就绝不会觉得你会就此跟神塔和解。”
【请玩家积极完成任务,立即击杀任务目标!违者就地抹杀!】
“你走吧,去做自己的事情吧,不用管我们。”孟堂用力推了他一把,拼尽全力地朝楼仰雪大吼了一声:“走啊!!”
楼仰雪被推地往后踉跄了一步,茫然回首,便看到孟堂看着他,满眼都是悲伤。
“回家吧,没有我们,你也要回去。”
下一秒,毫无预兆地,楼仰雪面前的孟堂就轰然炸开了。
血肉四溅,数不尽的血点落在了楼仰雪的脸上、身上、眼睛里。
视野里的画面变得猩红一片。
更多的永暮圣堂成员接二连三地炸开了,就在他的身边——在他以为已经救回他们的时刻,猝不及防地以一种惨烈的方式,死去了。
楼仰雪紧紧攥着手里的空间戒指,脸上的表情甚至是茫然的。
耳畔旁边的声音似乎全部消失了,变成了一种频率极高的嗡鸣。
血色的视野里,出现了很多的玩家,楼仰雪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孟堂他们想让他回家。
那就回去好了。
楼仰雪从空间戒指里找到了一套卡牌和一个令牌,他持牌于手,将牌面呈扇型展开。
那些卡牌上刻印的并不是什么符号,而是栩栩如生的人像,他们皆手握武器,双眼紧闭,浓重杀机几乎凝成实质,从牌面里源源不断地满溢而出。
将卡牌抵到唇畔,楼仰雪对着这些卡牌低语:“拦住他们。”
几乎是下一秒,牌面上容貌不一的人像全部睁开了眼。
一道道流光从卡牌里飞出,掠向玩家的方向,而楼仰雪转过身,迎着夕阳落下的方向,径直往前走去。
血色残阳即将坠落山谷,他看不到自己的影子,只看到了一地的血泊。
在这样安静的时刻,楼仰雪忽然想起了很多往事。
想起了弥萨伦亚的雪,想起了最后回看弥萨伦亚的那一眼,想起了那些他走过的路,想起了那些曾经跟他并肩而行,最后却永远倒在这条路上的那些人。
所有人都在远去,只有他,永远孤独地前行。
路的尽头,会是弥萨伦亚吗?
楼仰雪开始不那么确定了。
有那么多人让他回家,可他,已经找不到家的方向。
弥萨伦亚被他远远抛在了身后,他走上了一条通往黑暗的道路,再也回不去了。
难以忍受的剧痛袭上胸膛,心口像是被撕裂了一般,痛得楼仰雪喘不上气来。
楼仰雪用一只手用力捂住心口的位置,腥甜的味道涌上喉头,源源不断的鲜血从楼仰雪口中淌了出来。
最后的夕阳余晖中,楼仰雪缓缓倒下了。
但他没有倒在地上,因为阿斯莫德接住了他。
靠在阿斯莫德的肩头,恍惚间,楼仰雪又看到那轮血色残阳。
他觉得,他就像那落山的太阳,快要燃尽了。
漆黑的夜空缀满了闪烁的星星,某个深幽的山涧旁,一个燃烧的火堆发出噼里啪啦的爆裂声。
楼仰雪枕着一根粗壮的触手,一眨不眨地望着那些火光,有些失神。
一根触手轻轻搭在了他的额头上,感知精灵此刻的状态。
很奇怪,明明都已经吐了血,但楼仰雪看上去并未受到任何内外伤,甚至连生命值都没有半点下降。
阿斯莫德始终没有探查出结果,难免焦虑。
不是内伤,也不是外伤,那只能是心伤。
阿斯莫德的声音严肃地响起:“伊瑟洛斯,你的心理状态已经不适合继续参与攻塔了,跟我回深渊吧。”
“不行,我好不容易才走到这里,不能就这样回去。”楼仰雪果然再次拒绝了,他翻了个身,跟大章鱼的猩红双眼对视:“而且,带我回深渊有什么用,心病还须心药医,你让我亲手报仇雪恨,我的心病自然就全好了。”
阿斯莫德一时间没有说话。
楼仰雪怕祂不答应,抓住阿斯莫德的触手尖晃了晃,恳求道:“我的毕生夙愿就是杀掉祂们,报仇雪恨,你现在把我带回深渊,我一辈子都不会高兴的!”
被楼仰雪抓住的触手卷了卷,显露出几分迟疑。
“反正都是杀,你杀还是我杀,有什么区别?”好半晌,阿斯莫德才硬邦邦地给出回应:“难道你还在担心那些玩家吗?他们误解你,还想杀死你,根本不值得你救。”
“有些玩家确实不值得救,这点我承认。”楼仰雪话锋一转:“但是还有一些愿意相信我,愿意跟我并肩作战的玩家,我难道也要放任他们永生困于神塔,最后被神塔杀死吗?”
“我做不到。”楼仰雪摇了摇头:“阿斯莫德,我做不到。”
“我有过很多朋友,也许过很多承诺。”楼仰雪看着天空中的星星:“我说过会带他们离开神塔,说话就要算话才行啊。”
阿斯莫德缄默哦了一会儿,用触手点点楼仰雪的心口:“你的心里装了太多人,为什么不能放过自己。”
“我就是一只很博爱的精灵啊,这点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阿斯莫德。”楼仰雪抓住落在胸膛上的触手,闭上了眼,略过了之前的话题:“我有点困了,阿斯莫德,我们明天再去打神塔吧。”
等了一会儿,没等到阿斯莫德回应,楼仰雪睁开眼:“阿斯莫德?”
阿斯莫德总算沉声开口:“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祂没有马上答应精灵的请求,因为祂也暂时无法拿定主意,是继续让伊瑟洛斯继续攻塔,还是强行带他回到深渊。
究竟哪个方案才对精灵更好,哪怕是阿斯莫德,一时间也理不清楚。
楼仰雪拉了拉身上的黑袍:“阿斯莫德,我有点冷。”
阿斯莫德闻言回过神,身上的触手蠕动,将楼仰雪整个卷进了身下。
层层叠叠的触手包裹住了精灵,将他牢牢护在了最安全的地方,这样一来,就算下一秒星核爆炸,祂的精灵也能完好无损。
楼仰雪大概是冷得厉害,将一根触手拉到了身上,当成被子盖住,上上下下都有触手紧密地拱着他,他终于不再感到寒冷。
在充满安全感的章鱼帐篷中,精灵安心地睡着了。
监管者66666看着他稳定不动的生命值,心情却微微沉重。
它感觉楼仰雪隐瞒了一些事情,可是楼仰雪究竟隐瞒了什么,它毫无头绪。
正当监管者66666沉思之时,忽然一只触手伸来,硬生生将它从楼仰雪的脑海里掏了出去。
一小团金色光球在猩红的触手里惊慌失措,发出不知所措的懵逼声音:“伟大的阿斯莫德大人,您、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到了S级,监管者66666理论上来说,已经可以跟楼仰雪短暂分开了,但它根本没想到,大章鱼竟然可以直接把它从楼仰雪的脑袋里掏出来。
啊啊啊好恐怖啊这章鱼!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监管者66666内心无声尖叫,直到听到阿斯莫德的下一句话,才慢慢平静下来。
阿斯莫德问它:“你觉得我应该带他回深渊吗?”
哦,原来是聊这个啊。
监管者66666思考片刻,谨慎答道:“我觉得暂时不要,邪恶……咳,解决神塔是他这么久以来的执念,你强行把他带回深渊,他不可能高兴的。”
“至少……至少让他亲眼看到神塔倒塌,玩家获得自由吧,心病不及时医治,也是会压垮一个人的。”监管者66666叹了口气:“如果情况实在不对,您再把他带回去。”
阿斯莫德沉默片刻,不知有没有同意这个方案。
片刻后,祂终于重新开口。
“你也劝劝他。”大章鱼的猩红双目瞪着被卷在触手里的小小光球,冷冷道:“不要总是在背后嚼没用的舌根。”
监管者66666:“……”
可恶,跟楼仰雪一起蛐蛐大章鱼的行径,果然又被正主听到了吗?
“好,好的,伟大的阿斯莫德大人,谨遵您的教诲。”保命要紧,监管者66666先暂时答应了下来。
此刻,神塔顶层。
六位主神正在商议该如何彻底地解决楼仰雪这个大麻烦。
“这群玩家都是吃干饭的吗!竟然连一个能抓住他的都没有!”【意识与情绪之神】重重拍在神座的扶手,浑身散发出难以抑制的怒意。
“冷静一点,帕西隆。”【规则与惩罚之神】皱眉道:“现在不是情绪失控的时候,再想想办法,这个祸害,我们必须解决掉。”
“还能有什么办法?”【赛博与科技之神】发出阴沉的电子音:“珀尼坦,当初是你让我们强行承受反噬,派玩家去杀他,现在眼看计划要失败了,你怎么说?”
【规则与惩罚之神】烦躁道:“谁能料到他能这么快恢复到这样的实力!该死的,明明已经将他流放到了最低级的小世界,为什么……”
一直沉默的【宿命与时间之神】这时忽然开口:“我想,我们最好加快杀死楼仰雪的速度了。”
所有主神都看向祂,不解其意。
【意识与情绪之神】情绪失控,激动道:“艾乌姆,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如果不快点杀死他,你我很快就会葬于他手。”【宿命与时间之神】的银白眼眸里闪过一道晦暗的光芒:“就在不远后的将来。”
【死亡与杀戮之神】站了起来,祂手握死神镰刀,浑身萦绕着黑雾和死气,发出的声音亦阴森诡谲:“区区一个凡人,你们竟然对他束手无策,那么,就由我去杀死他好了。”
“你?”【生机与复苏之神】嗤笑:“你要亲自去杀?不怕被协议反噬?”
【死亡与杀戮之神】冷笑道:“协议只说我不能亲自伤害他,没说我不能神降在从神身上,皆从神的手间接杀死他。”
其他主神互相对视了一眼。
“珀尼坦,这是可行的吗?”【意识与情绪之神】重燃希望,兴致勃勃地询问【规则与惩罚之神】。
【规则与惩罚之神】沉吟片刻:“可行倒是可行,反噬程度不至于让你原地毙命……但是,埃特努斯,如果你要神降在【混乱与毁灭之神】身上,就相当于你会失去本体的实力,你确定凭【混乱与毁灭之神】的实力,能够打赢他?”
【死亡与杀戮之神】扬起死神镰刀,哑声低笑:“当然,我可是拥有【战争】的权能,届时,我会使用这个权能,跟他打一个赌。”
“就赌,谁的臣民实力更强,谁掀起的战争更能吞占对方的领土。”
【死亡与杀戮之神】胜券在握:“他能有几个臣民?就算算上永暮圣堂那群玩家,也不过是杯水车薪,此局,我必胜无疑。”
楼仰雪是在一阵轻微的晃动中醒来的。
他在触手铺成的“床”上翻了个身,疑惑于这轻微的晃动,还以为是发生了地震,便坐了起来,一边揉眼睛,一边拨开了触手堆,探头往外看去。
这一看之下,他震惊了。
因为他所在的位置已经不是昨晚的山涧,而是……人来人往的市区。
山一般高大的章鱼蠕动密密麻麻的触手,不紧不慢地往前爬去,投下的阴影笼罩在路人身上,然而竟无一人察觉到如此明显的异常,他们恍若未觉地穿过章鱼的身体和狰狞触手,就像跟他们并不在一个空间图层上。
楼仰雪目瞪口呆:“阿斯莫德……你、你怎么……”
怎么直接大摇大摆地跑到人类的地盘上了啊!
察觉到他醒来,大章鱼触手一卷,从一旁的早餐店顺了一笼包子和四袋豆浆,递给了楼仰雪。
楼仰雪:“……”
松弛感这么强,阿斯莫德这是进自家客厅了吗?
楼仰雪接过这些东西,拉拉祂的触手:“还没给钱。”
伟大的深渊主人显然没有给钱的意识,抢到就是祂的,给什么钱?但碍于精灵坚持,祂只好不情不愿地退回早餐店门口,让精灵付了一张二十块的纸钞。
楼仰雪坐在大章鱼的触手上,咬了一口香喷喷的包子,看着路边的指示牌,想要分辨他们所处的位置:“阿斯莫德,现在我们在哪里?”
阿斯莫德用心声对他说道:“距离终末之墟还有四公里。”
“这么快!”楼仰雪有些震惊:“你不会带着我走了一整晚吧?”
为了救永暮圣堂的成员,他们离开了14区,前往了8区,两地之间相隔了一定距离,可阿斯莫德竟然全程靠走的,硬是走回了14区……
“为什么不把我叫醒走传送阵?”楼仰雪忽然有些看不懂阿斯莫德了,明明可以走传送阵,省下无数路程,为什么阿斯莫德偏要走过来,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呢?
阿斯莫德沉默了一会儿,说:“这样你可以多睡一会儿。”
楼仰雪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一时间哑然失语。
“那你也不用硬走啊,迟点到也没关系的。”
太傻了,一点都不像以前的傲慢大章鱼了。
阿斯莫德却有自己的计划:“没时间跟祂们耗,早点宰掉那些章鱼,我也能早点带你回去。”
楼仰雪昨天吐的那口血已经让阿斯莫德有了紧迫感,精灵是一种脆弱的生物,谁也不知道楼仰雪现在的精神状态还能支撑多久,祂必须早点带楼仰雪回到深渊,然后找人给楼仰雪看看。
楼仰雪对此没有提出反对的意见,多年夙愿就要达成,他比谁都要迫切,自然是能快点就快点。
“但是先说好,到了那里后,你不能再以任何理由离开我的身边。”阿斯莫德沉声道。
之前去救永暮圣堂的成员,阿斯莫德本想跟着一起,可楼仰雪偏偏说什么“不想让神塔发现我的底牌是你”,然后独自去救了人。
只是几分钟没守着,就出了这样的事情,阿斯莫德现在真是恨不得将楼仰雪拴在身上,走到哪里都不放下来。
楼仰雪听出阿斯莫德的语气里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明白自己已经再用任何手段动摇祂的决心,只得应了下来。
“还有,我进 去杀祂们的时候,你只能在旁边看着,最多给你杀一个,其他的都由我来解决。”
你以为这是菜市场分配杀鱼业务吗,还最多给我杀一个……楼仰雪无力吐槽。
“听到没有?”久久没得到保证,阿斯莫德的语气变得严厉。
楼仰雪吸了口豆浆,不情不愿地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