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负责做饭。”
“林竭?”蒋荨的语气已经在变了。
“好吧好吧,小孩儿就是麻烦。”林竭摘下身上的装备,他食指与拇指在身前并拢,“化形。”
话音消失,他就已经在他所站立的位置消失,一股水柱以一道弧线从上方窜入水中。
林竭所化出来的水柱是半透明的蓝,在水底下与当地水源泾渭分明,他不费任何功夫便卷住了已经被拖往深处的薛屺。
重新回到栈桥上,他丢下薛屺,一身干燥,他弯腰拾起装备一件一件穿戴在身上,“别再给我们找麻烦了,钓鱼不是你那么钓的,像这种大鱼,钓到了要先遛鱼,遛趴下了再收线,不然这种体型的大鱼要想把一个成年拉进水里别太容易。”
薛屺旁边的大鱼翻来翻去,他翻身压住,“好吧我下次注意。”
乌珩在前面走着,都还不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他抱着像宝宝一样的X,也在低头看脚下的鱼群。
他们好像已经很久没吃过鱼了。
在他的手中,藤蔓快速绞缠成一根细韧的长杆,顶端,柔软的藤丝细比鱼线,藤丝不止一根,仔细看,它分出了几十条。
藤丝一接触水面,便如发丝般散开,朝鱼群毫不客气地袭去。
一线一鱼,纤细的藤杆在瞬间绷紧。
蜀葵在后面用嘴咬着乌珩的衣服使劲往后拔。
X也在用嘴拉扯钓竿。
乌珩后背上青筋暴起,他低头看着几十条鱼奔袭出去的水路,藤丝互相缠结又散开。
几分钟不到,乌珩把它们全部都收进了空间。
在队伍跟上来之前,他又收了好几批,最后意思意思地钓上来一条几寸长的小鱼。
“这是什么鱼?”
薛屺抱着大鱼,“鲫鱼。”
“鲫鱼能长这么大?”杨小云问。
“变异嘛。”陈穹说。
“但这种地方怎么会有鲫鱼?”
“一般来说,”薛屺想了想,说,“可能是有些鸟在外面吃了鲫鱼,它在这儿的水域拉了屎,拉出来的屎里有鱼卵,然后就生鱼了,有些植物也是这样,鸟吃草,鸟拉屎,屎里有草籽,然后屎发芽。”
看见众人表情复杂,薛屺思索着,“大便会显得文明一点吗?还是,粪便?”
乌珩拎着自己的小鱼朝前走去。
蜀葵同手同脚走在他的旁边,从小鱼的尾巴下面往上,一口一口地吃。
拎鱼的人类还没有发现。
接下来的路程,两支队伍都加快了速度,尤其是乌珩这一边,栈桥仅靠他一人的能量维持,哪怕有蒋荨在不断地加固,对他本身来说也是一种极大的消耗。
翌日的下午,天色微变,雾气更大,林间几乎什么都无法看清,他们在这时候终于接触到了地面。
“先吃饭吧,我真是要饿死了。”林竭又在不耐烦。
“你做饭。”
“还是赶路吧,真是烦死了。”
乌珩装作不经意地从包里拿出一张折叠凳坐下来,还有干毛巾,其他人在分配工作,他只管把自己打理干净。
一根干毛巾,他先用来擦了脸,然后擦了头发,最后在面前的蜀葵和X之间,选择了先给X擦毛。
X张开双翼,俨然马上要登基的得意模样。
蜀葵哼唧了一声,趴在了地上。
乌珩一边给X擦着毛,一边瞥了一眼正在表达不满的蜀葵,“把嘴擦干净再叫。”他的那条鱼最后被蜀葵偷吃得都只剩一个鱼头了。
鱼没有被他吃,而是被狗吃,死的时候,死不瞑目。
蜀葵在地上打了个一个滚,讨好地把肚皮露给乌珩。
乌珩没有去揉它,而是低声说:“鸟比你先来到我身边,所以很多时候我可能都是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对待你们两个。”
“而且,我早就跟你说过,我不是你的主人。你自己心里应该也很清楚,你的主人只有一个。”
蜀葵安静下来,眼睛朝上看着收养自己的人类。
乌珩很快就给X擦干了身上的羽毛,X抖了抖毛,甩了甩脑袋,目光炯炯地看着乌珩,它胸腔里发出咕咕声,突然张嘴。
“乌珩,亲我。”
“……”乌珩拿着毛巾的手一顿。
是谢崇宜的声音,虽然不十分像,但也有六七分了。
乌珩不冷不热地看了这鹦鹉良久,然后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放下毛巾,一耳光不轻不重拍在鹦鹉的脑袋上,“不许学他说话。”
作者有话说:
X:朕,何错之有哇?
X踱步到旁边,把面前的位置让给了蜀葵。
蜀葵趴下来,乌珩用同一根毛巾给它擦脸擦背擦肚皮擦腿,擦完之后,整根毛巾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对面的不远处,他们从附近很轻易地就劈了一堆还挂满了水的新鲜树枝丢进刚掘出来的土坑。
杨小云扔了几颗燃料进去,掏出随身携带的喷枪,火柱从枪口直射,湿漉漉的树枝在不到十秒钟后,轰一下就烧起来了。
“所有人把湿衣服烤干,别感冒了,现在生病可没那么好治。”蒋荨从包里取出一根铝管,长度还不到她的手腕。
但经过她的拆解,一套晾衣架就立在众人眼前。
她率先将衣服脱干净了,就剩一件紧身背心,剩下的也是,他们穿的大多是批量发下来的衣服,看着都一样,就林竭不一样。
乌珩看过去的时候,林竭木然地站在原地,面前是勾肩搭背笑得直不起腰的杨小云和汪瑞祥。
“看看我们林竭里面穿的什么?啊,他又把他那章鱼哥背心穿上了。”
林竭被杨小云扶着肩膀转了一圈,他脸上半死不活的神情,看起来跟胸前的章鱼哥一模一样。
“你们这群没有艺术细胞的人。”
林竭推开杨小云,从地上的包里找出刀,拎着鱼去水边杀鱼。
火越烧越旺,沈平安走到了乌珩面前,“衣服脱下来,我帮你拿过去烤干。”
乌珩把外套脱下来递给了沈平安。
薛屺眼疾手快,赶紧把自己的衣服也脱了塞给了沈平安。
“谢谢平安哥哥。”
乌珩坐到了火堆边,他拆开了一卷地垫,躺在了上面睡觉。
他再度醒来,是半个小时后,非自然苏醒,而是被一阵香味引诱着醒来。
一整条鱼横跨了整个火堆,那条大鱼就横在他的眼前。
少年朝鱼身的方向转着脑袋,鱼皮已经被靠得微微发焦,上面泛着一层黄澄澄的油光,鱼肉雪白。
乌珩坐起来,他盘着腿,幽幽地注视着缓慢转动的烤鱼。
烹制烤鱼的人在乌珩对面蹲着,不是林竭,而是队内的另一个人,乌珩不记得他的脸,哪怕脑海内有名字,他也对不上。
“我以前也是汉州的。”烤鱼的人忽然开口说话了。
乌珩迟缓地哦了一声。
“我叫曹贤,我是速度系异能者。”
乌珩又哦了一声。
见对方并不是很想跟自己搭话,曹贤也没继续说了,他只在烤鱼身上撒了盐,便说可以吃了。
一旁的铁锅当中,一锅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做成的汤也正好滚开。
“那是林竭刚刚在池塘里捞出来的一种虾,可以吃。”曹贤说。
乌珩对那锅汤不感兴趣,他取出自己的碗筷,在蒋荨说开饭吧之后,才伸筷子去夹了一大块鱼肚。
鱼肚只有几根长刺,表皮烤得焦香酥脆,鱼肉入口清香细嫩,盐味清淡,比乌珩想的还要更好吃。
“周意,你吃。”薛屺给发呆的周意碗里夹了很大很大一块鱼肉。
“啊,谢谢。”周意食不知味。
蒋荨独自坐在一旁,一碗汤一块鱼,面前还摆着地图。
“路程顺利的话,我们只需要再渡过春茵河,就可以走出神见地了。”
“春茵江?”
“这是一条末世之后才形成的河流,前身是温水河、毛子河、烨河还有几条水量比较小的支流,所以春茵江现在的实际情况是未知。”
“搭桥也不现实,河道比刚刚这塘子复杂,更重要的一点是,它水上没有可以再支撑藤桥的植物。”
“我们需要一条船。”
“两条,鸡蛋最好不要放在一个篮子里,死了一船还剩一船。”
“那做三条船更好。”
“四条吧。”
杨小云:“没完?”
乌珩听着他们说话,也不觉得吵闹,他们说得多就吃得少,他就吃得多。
但哪怕就是一整条都给他一个人吃了,这点鱼肉,也不够塞他的齿缝,更何况他还没能吃到一整条鱼。
其他人饭后开始去寻适合做船的木材后,乌珩和薛屺还有沈平安三人坐在岸边的石头上,乌珩垂着钓竿,旁边的狗鸟眼也不眨地看着鱼线。
"还钓鱼吗?钓晚饭?"薛屺就地躺下来。
“我没吃饱。”乌珩说。
“差点忘了,你饭量很大来着。”薛屺说完,眼睛忽然一亮,他坐起来,“这水里不是还有螺吗?我们捞两筐上来,做下酒菜!”
他边说着,衣袖已经边挽起来了,腰间眨眼间就系上了一个蛛丝编织成的箩筐。
沈平安站在石头上提醒他,“我们可能没有那么多佐料来做下酒菜。”
“有。”一道声音先薛屺响起。
沈平安缓缓低头,这里除了他跟薛屺,也只有乌珩了。
池塘的边缘水很浅,还没不过薛屺的膝盖。
薛屺下水之后,眼睛变得像两颗黑亮亮的杏仁,他弯腰在水中摸索了一会儿,还真让他摸出了两个拳头大的螺,他拿在手中仔细看了看,“是田螺。”
“这里怎么会有田螺?”沈平安问。
“跟这里有鲫鱼的原理一样啊,”薛屺把两只螺丢进筐里,“可不要小瞧神奇的大自然,也不要小瞧我们鸟儿,对吧,老叉?”
X扇了两下翅膀,“唧。”
蜀葵丧皮耷脸地看着水面。
薛屺朝它露出热情的笑容,“蜀葵,你想下水玩玩吗?下来洗个澡!”
蜀葵四爪并用,从石头上站了起来,它看着乌珩的脸。
乌珩让藤丝游去了水面更平缓的深水区,觉察到了蜀葵的注视,“去吧。”
蜀葵一头扎进了水中,它走到了可以托得起它体重的水域,将下巴高高抬起,在水中欢欢喜喜地游着泳。
“其实狗不是天生就会游泳你们知道吗?但蜀葵的姿势是正确的,它以前的主人应该教过它。”薛屺站在水中,观察了蜀葵一阵,说道。
“汪!”蜀葵吐着舌头,肯定了薛屺的推测。
“阿珩你有洗发水吗?我想洗个头!”
乌珩从口袋里拿出一小瓶洗发水丢给薛屺。
“你怎么什么都有?”
“当时随便扫的,有很多都用不上。”乌珩专注地盯着自己的鱼线。
“那润滑液你有没有拿?上床必用,还有套。”
薛屺弯着腰,说起这种话题来,也一点都不脸红,摸田螺的动作也没有一丝停顿,看他的表情,似乎也不是为了打趣,习以为常了似的。
沈平安低下头,发现乌珩的耳朵尖被描上了一层红色。
就在沈平安以为乌珩不会回答这种无聊的问题的时候,乌珩轻言道:“植物本身就有浆水,比润滑好用。”
沈平安将手指朝手心攥,看向薛屺,“你知道得挺多。”
“我吗?这不算什么,”薛屺不以为意,“我们班以前好几对同性恋,学校里的就更多了,男同女同都有,虽然老师一直在积极打击早恋,但并没有什么作用,打击得太狠了他们还会在操场游行抗议,要不就不上课,在操场静坐,一直到后来有对小情侣在自习室那啥被人拍下来传到了学校贴吧,这股自由的风才稍微冷下去。”
“太自由了。”沈平安面无表情道。
“我没谈过,我可不爱那样的自由,我要是喜欢人,她得真的爱我,像爱神仙一样爱着我。”
“崇拜你?把你当偶像?”
薛屺:“你会把神仙当偶像?我可不是那个意思,我希望她有烦恼都和我说,而我,就负责实现她的愿望。”
乌珩看着他的表情,良久后,淡淡道:“你发.情了。”
薛屺一下就在水上直起了腰,他僵硬地转头看向乌珩,“不对吧?我没什么感觉。”
“你以前主动提过这类话题?”沈平安问他,“你现在会不会对雌性蜘蛛感兴趣。”
“我不感兴趣。”
“现在?”
“我真的不喜欢雌蛛。”薛屺无话可说,他差点想起了爬虫馆的那位店长。
他抱着筐子走上岸,“盼望着,盼望着,东风来了,春天的脚步近了。”
做船要大半日的功夫,这时间,一半人留在营地制船,另一半人便到了附近搜集食物和采集动植物样本。
乌珩和薛屺留在了原地,两人捧着一本菜谱,一人做螺一人做鱼。
“你们怎么还有菜谱?”汪瑞祥满脸的不可思议,“流亡路上也不忘这一口吃的?”
薛屺瞄了他一眼,“人是铁饭是钢。”
汪瑞祥顿了一下,朝火堆上那几乎把火堆埋了的十来条大鱼上看去,“你们这钢,怕是有点难炼。”
乌珩不爱吃辣,于是只给烤鱼放了盐,油也是鱼皮自己榨出来的,香气扑鼻,之前曹贤做的鱼,没顾及到鱼尾巴,后来直接丢了,他这次还照顾到了鱼尾巴,将鱼尾巴烤得焦脆,一点都没舍得浪费。
而薛屺嚷着要吃的田螺,佐料却放得很足,香叶桂皮盐生抽老抽等等一样都不缺,这在佐料珍贵稀罕的末世不能说是奢侈,简直是酒池肉林般的挥霍。
乌珩烤好的第一条鱼没有自己吃,而是面不改色地把它藏进了空间,他从第二条开始吃。
“你们还会做船?”薛屺蹲坐在煮锅面前,看见闻垣的人把一块块长短不一的木板越堆越多。
“这简单,能浮起来就成。”汪瑞祥说。
“万一浮不起来怎么办?”
“沉下去呗。”林竭无所谓道。
乌珩用筷子夹着鱼肉一块接着一块往嘴里喂,他不爱说话,吃得安静也不惹人注意,他听见笑话连笑也不笑,所以都没人注意到他独自默不作声地吃了一条又一条大鱼。
X和蜀葵在一旁,捡剩都捡得打饱嗝。
“这板子怎么臭臭的啊?”汪瑞祥举着一块杉木板子嗅闻了起来,“好臭,比杨小云的裤裆还臭!”
“汪哥?你没事儿闻杨小云的裤裆啊?”
“滚一边去,反正臭的烂的都是他杨小云就行了,谁那么贱还去闻他裤裆?”
被骂的人笑着把板子举起来也闻了闻,脸色猛地一变。
乌珩看着对方,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
其他人看着他表情忽然严肃,也停止了打趣调笑,等着他说发现。
莫昭红抬眼,一笑,“嘿,真是杨小云裤裆那味儿!”
“我他妈去你的。”林竭一脚朝莫昭红踹去。
“小兔崽,对老哥客气点,屁大点别动手动脚的。”莫昭红推开林竭,摸了摸自己的光脑壳,“我脑壳今天怎么这么滑溜?”
一条透明带着黏液的舌头从莫昭红脑袋上方的树冠里猛然伸出。
早已注意许久的乌珩甩掉树枝上的鱼骨,藤蔓迅速缠绕包裹,一道光影自藤蔓内部飘向那舌头,濡湿的舌头从中悄然被割断。
那半截还没有失去活力的舌头跳着挣扎着摔到了船板上。
“这什么……”
"哐!"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一辆堪比大型货车的巨物就在他们头顶出现。
脚下藤蔓应声而出,拖着几人直接丢到了安全地带。
那巨物将平整成堆的船板砸得四分五裂,它仰面摔下来的,两只篮球大的眼睛湿漉漉,茫然无措。
“咕……呱。”它喉咙鼓动,白花花的肚皮也鼓动,接着它猛力一翻,背朝天,匍匐在地上,面朝向众人。
“呱。”
“沼蛙。”薛屺仰头看着这堪称恐怖的动物体型,“算是益虫。”
“现在也算?”汪瑞祥问。
“算,但现在不同的是,我们现在是它眼里的害虫。”
这只沼蛙体型庞大,它后肢粗壮有力,扁平的头部仅有一对大得可怕的眼睛,浑身遍布漆黑条纹,它肚子瘪着,显然是很久没有进食过了。
“一只好解决。”汪瑞祥说。
薛屺体型,“蛙类的视觉系统跟我们不一样,要么我们一起动,别单独动,你会被盯上,而且,它们舌头一伸一缩只需要不到0.06秒,现在用时可能会更短。”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莫昭红还以为这就是个娇生惯养的富家哥儿。
“以前研究过一阵虫子。”
“那也只有一只而已。”汪瑞祥是队长,主动站出来。
乌珩坐在板凳上,不咸不淡地提醒对方,“不止一只,是一群,树上,地上,很多。”
经乌珩提醒后,他们才定睛仔细瞧了瞧头顶上茂密的树冠和一丛挨一丛的幽深灌木,这时候,他们才发现,那不断滴着水的枝叶里,有些亮晶晶的不是雨水,而是沼蛙的大眼睛,那些太过紧密的枝叶,也不是枝叶,而是沼蛙一片又一片土褐色的湿滑皮肤。
汪瑞祥正了色,“杨小云怎么还没回来?”
“曹贤呢?他是速度系,他擅长处理速度快的生物。”莫昭红说。
乌珩看着不远处那堆肥壮的蛙腿,他手指发痒,磨了磨指腹,他轻声问薛屺,“沼蛙能不能吃?”
第148章
“我没吃过,沼蛙以前个头很小,大家都比较爱吃田蛙牛蛙,但味道应该都差不多。”薛屺小声说。
“这算野生,野生的可能会更好吃。”乌珩附和道。
薛屺不禁点头,“这倒是,不过,乌珩你是又饿了吗?”
这才刚下肚不到五分钟吧。
“没。”
薛屺松了一口气,总算不用担心乌珩把整个世界都吃成盘中餐。
但乌珩很快又接着说:“三分饱。”
一旁,汪瑞祥用手势安排着每个队友的进攻路线,他手势刚示意到一半儿了,一道光影就从众人身侧一闪而过。
看似静止的丛林在瞬间簌簌而动,头顶、地面的沼蛙如潮汐涌向正在快速移动的身影。
最开始那只沼蛙肚皮鼓了鼓,张开嘴,“咕……”
光影直接从它腹部穿透。
乌珩站在了它头顶一枝横向生长粗壮异常的树桠之上,密密麻麻又巨大无比的沼蛙在他视野之中暴露无遗,暂时看不见尽头。
他手掌扶着身旁的树干,藤丝如光影迅速覆盖了一整棵大树,树冠之上,绿色光影天女散花一般在刹那间迸发出去,从上方灌入它们所在的这一整片森林。
树冠之下,飞跃而起的沼蛙被绿剑贯穿直插入地,每一只的坠地,地面都是轰然一震。
地面上很快就躺满了直接被刺死或者钉在地上苦苦挣扎的沼蛙。
“乌珩越来越厉害了。”薛屺看着远处秀气却挺拔的身影,禁不住感慨,顺便拉住了要去帮忙的汪瑞祥等人,“别去添乱了。”
“他比我们想象得,还要更厉害一点。”莫昭红实在是忍不住羡慕,如今身处末世,如此强大就意味着所向披靡,而且对方还这么年轻,从发丝到指尖都在向旁人表明着他不过十八九岁。
林竭却说着自己的发现,“我们见过的那几个光系好像都没有什么攻击力?”
“根据异能者体质和意志,同一个属性也会朝不同的方向发展,哪怕是同一个方向,比如同样都是进攻型的火系异能者,一个是明火,另一个可能就是暗火,但随着异能等级的提升,殊途同归是必然的。”汪瑞祥回答道。
“也就是说,乌珩同时拥有木系异能光系异能还有一株到现在还听话得要命的变异植物,同时异能还是多栖发展,”林竭眼神中闪烁着不可思议的光芒,“呵,小孩儿。”
“他一个人就是一个团队,你没发现,其实我们除了打杂,其他时候都很多余吗?”莫昭红很少有像这几天这么悠闲的时候,以前的任何时刻,他的一颗心都吊在脖子上。
与以往更不一样的地方是,像这种变异动物群的进攻,他们每回面对时都会有人牺牲。
并非是人类不厉害,而是越来越多的生物早已经不再适用于低级动物这个形容词。
“难怪他有胆量去闯死亡之地。”莫昭红又说。
林竭在这时候的表情忽然变得就跟便秘了一样,他说:“谢崇宜和上校让我们来的目的别不就是给乌珩打杂吧?!”
薛屺分辨道:“上校不可能这样的,老谢肯定是啦。”
林竭冷笑一声,倒靠在树干上,“呵,小孩儿。”
“去收拾战场吧,好像死干净了。”薛屺在折叠椅上坐下,“冲吧,战士们!”
乌珩从树上跳下来,他在冰凉的沼蛙尸体之间在漫步,最后在一处茂盛的灌木丛之中拎起两只抱在一起的水桶粗的沼蛙,它们看起来比刚刚那些沼蛙的个头要小多了。
少年拎在手中转了一圈。
“呱。”
他伸手戳了一下其中一只鼓囊囊的腹部。
在其他人朝这边跑过来时,乌珩带着沼蛙走到了水边,把它们丢了进去。
沼蛙没有沉下去,而是像气球一样在水面上左右浮荡了几下,然后水下就出现了一串又一串被透明黏液包裹的黑色蛙卵。
乌珩蹲下来,看着沼蛙把卵越排越多,公蛙则跟随着排精,而藤蔓悄无声息卷走了不少藏进空间当中。
沼蛙将他面前的一小片水域排满了卵,水面从盈盈的绿变成了泛着水光的漆黑,像一张布满孔洞的黑网覆在水上,跟着水纹一齐荡漾。
还没排完卵的母蛙驮着公蛙,在水中用十分标准的蛙泳姿势游回到了乌珩的鞋尖前,它还没有停下排卵,被透明膜包裹着的黑色胚胎成堆的被排出。
“咕,呱!”它朝上仰着脑袋,眼睛很亮很亮。
乌珩垂着眼,雨水从他眼皮滑到睫毛上,“我养不了你,还有你这些孩子。”
“没人养得了这么多。”他希望母蛙心里能有点数。
它索性两条后腿用力一蹬,跳上了乌珩的鞋面,像一块大石头砸下来。
乌珩还没来得及抬脚赶走它,身后就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吸声,红着眼的大狗正朝这边奔来,蜀葵移动速度堪比火箭。
它双爪大力拍向母蛙,母蛙被拍得肚皮朝天,翻身掉进水里,赶忙跑了。
乌珩一言不发地摸了摸它的脑袋。
接下来,光是拆卸那上百只沼蛙就花了大半天的时间。
众人将一小部分精挑细选出来的皮骨完整的沼蛙烘干装袋,因为乌珩说沼蛙可以充作药材,剩余的一分为三,一部分烘干成沿路能随时拿出来塞进嘴里吃的肉干,一部分给不受寄生虫影响的动植物凉拌了现下吃,最后一部分,由杨小云好不容易在山里找到的麻椒和山椒做成了接下来两天的口粮。
拆除下来的巨大骨架和一地内脏,则被全部丢进了池塘之中,看似平静的水面在还挂着肉丝血管的骨架一进入水中,便被不知名的巨大生物群激起一层又一层的浪。
地面上残留的黏液血迹则被默然的土地的丛林舔舐殆尽。
“我以为我们回来的时候,你们的船就已经做好了。”蒋荨闻着自己一身的腥气,嫌弃地皱了皱眉。
“出现了意外,谁也不想。”汪瑞祥珍惜地把眼镜取下来放在了一座树桩上,“我需要休息一会儿。”
“你们什么也没做。”蒋荨无情指出。
“我们做了他不做的,算我们什么都做了。”汪瑞祥为留在营地的队友们辩驳。
“闻队要是在,你们不会这么悠闲的。”
“蒋队,我需要纠正你,我们只是工作变得更富多样性了,但并不悠闲。”汪瑞祥把毯子抖开,就那么在木板上和衣而睡。
入了夜,大部分人都已经躺在睡袋里开始了休息,只剩三个人还在潜心做船,薛屺倒挂在树上值夜班。
乌珩不惧现在的天气,他躺在一片薄薄的杉木板上,身上盖着一条毯子,他与造船的位置中间隔着一堆还在明灭的篝火,那三人之中乌珩只认识一个越山青。
越山青明显是后来加入的,并且是后于所有人之后,他几乎不怎么发言,哪怕是大汗淋漓地和旁边两人协作,他的存在感也十分低。
乌珩睡了一觉醒来,看见已经有两艘木船已经制作完成,倒放在地上,越山青正在检查木板之间有没有留下缝隙,以防渗水。
“越山青,你什么时候加入的这些人?”少年忽然出声。
寂静忽然被打破,越山青表情茫然了一瞬,才找到隔着一些距离,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正看着自己的乌珩。
乌珩越看他越像一只鹤,身形像,气质像,就连长相也有些相似之处,肤白骨薄,轻盈的骨量似乎用肉眼都能感受到,但更多的是不可惊扰的雅静。
“不久前吧。”越山青仔细检查的船身。
“你之前跟的人是郑西,他死了?”
“没有,他现在应该是在北方基地下的一个分区幸存地继续做负责人。”越山青说起郑西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没有一点变化。
“哦,那他跟他爱人的孩子已经生了?”乌珩说着,把手揣到了X的肚子下边。
越山青也说没有,但没有解释原因。
乌珩不好奇,他只是睡够了,但没有起来的打算,所以他继续往下问,“没足月?”
“……被卖了,在京州的时候,遇到了一个来自北方基地声望很高的异能者,他是郑西爱人的老同学,”越山青看乌珩眼神清明,估计是不会睡了,估计是要问个没完了,他索性一口气没停地说了下去,“老同学是假的,前任是真的,听他们聊天,两人当年分手闹得很不愉快,所以后面没过几天,我就听说她孩子掉了。”
乌珩听了后都还没有什么反应,他们头顶就传来唰啦一道响声,一只蓝色蜘蛛滑了下来,“啊?不应该是追妻火葬场破镜重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