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都说让你不要去打扰阿珩了,他肯定是在办正事啦!”
呼——薛慎深吸一口气然后徐徐呼出,终于还是没忍住,他没转身,水盾就在他背后出现,猝然,无数条水柱从盾牌中间朝林梦之袭去。
“哇!打不着!”
“嗷!”
“欸!”
林梦之躲掉了一半鞭打,也挨了一半。
沈平安抱着手臂站在不远处,无动于衷地看着,应流泉站在他的旁边,小声问:“不去劝架吗?”
阮丝莲双手合十,抱在胸前,“适当的切磋有助于提升队友之间的感情,增加默契哦。”
水火不容,滚烫的热气朝四面八方拢去。
蒸汽掠过草地,草地都瞬间被瘫软了一整片。
对面竖起一面巨大的黑影屏障,将水汽尽数吞去,而沈平安这边,他正要出手挡去蒸汽的时候,蒸汽自动在他们面前停滞,接着,如潮水般退去。
应流泉扯唇一笑,“我在京州每天上早八还是学了点东西的。”
但还没等沈平安和阮丝莲看向他的目光收回,浓厚滚烫的蒸汽就突然改变路迹,不断混合,体积不断扩大,紧跟着便化为一只大小比之山峦的巨手朝薛慎和林梦之抓去。
应流泉手舞足蹈,“怎么收不住了怎么收不住了?”
“卧槽!”火系也是怕烫的,林梦之回头时,那股热浪已经到了他的面前,没有发起抵挡的时间了。
就在这时,一道有力的水鞭卷住他的小腿,直接把他拖行甩到了一旁,薛慎化成了一滩水,重新立于林梦之面前,“没那个实力就少捣乱。”
林梦之大汗淋漓,他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
“啊——!”
“嘶——”
两种截然不同的生物的嚎叫在他们身后响起,一种是人,一种是,昆虫?就好像田野间夜晚的虫鸣,但放大万倍十万倍甚至百万倍。
音波在所有人耳际旁震荡,闻垣团队的人有经验,提前用异能护住了就在他们身边的王梅霞等人,让他们不至于耳力受损。
阮丝莲没这么好运,一道热流沿着她耳根滑下来,不等她抬手抚触,腹中剧痛致使她瞬间跪倒在地。
“阮丝莲!”林梦之马上就爬了起来。
林梦之甚至都还没有碰到她,她的身体就已经被突然窜出地面的柔软植株给淹没,笔直的虞美人植株,茎秆顶着一个个花苞。
林梦之朝乌珩看过去,撞上了对方也正好看向这边的灰绿眼瞳,眼瞳的中心,金芒闪烁。
应流泉只剩下发怔。
“这才多久没见,乌珩怎么,强成这样了?”
乌珩自己也没有想到,他在重新给薛屺注入生机的同时,竟然还感知到了附近所有生命的律动,不止是人,还有躲藏在雾中的生命体,遍布地面的青草和高耸的树林,甚至包括阮丝莲肚子里躁动不安的幼蛇。
强大且广阔的力量在乌珩的身体里充盈壮大,他心脏因为无法承受住这种庞大的力量,终于开始隐隐作痛了。
“一切来自土地的都将回归土地。”
乌珩响起周杉最后说的那句话。
他看了薛屺一会儿,缓缓闭上眼,他感受着周围所有的生命,甚至包括空气中无法用肉眼可见的微生物,他将虞美人占领和侵蚀欲望压了下去,像对薛屺一样。
他将承受不了的力量利用虞美人的根系,输送给了土地。
没有什么是土地包容不下的。
输送进薛屺身体里的能量越发的平静温和,薛屺四肢百骸的剧痛也逐渐开始减轻。
薛屺无法低下脑袋,但是他能感觉到,他完全可以感觉到,坚硬的轮椅脚踏正顶在他的脚底,柔软的裤子布料包裹着他的小腿,膝弯下,是坐垫偏硬的边缘。
他看着上方的乌珩,对方的发丝从肩头滑落,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对对方而言,这俨然不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壮举。
薛屺一直认为,神就是这样的,见生离死别铁石心肠,见悲欢离合不近人情。
乌珩慢慢拿开了手,他咽下嗓子里的甜腥,“你应该可以走了。”
“谢谢,”薛屺低下头,用手背用力地擦了几遍眼睛,“谢谢你,乌珩。”
在所有人的注目下,薛屺双手撑着轮椅的扶手,他整具身体带着轮椅一齐颤,长时间未曾行走过的身体一时间还不适应站立,少年英雄在乎颜面,他尴尬地朝乌珩笑了笑,“我可以。”
乌珩往后面退了两步,给他让出空间。
薛屺的身体完全站了起来,他的双手试着放开了轮椅的扶手,小步地迈过了脚踏。
他屏住了呼吸,周围的人全部都跟着他一起屏住了呼吸。
薛慎缓慢地朝他那边走。
一直以来,薛屺身体里的血液都是静止不动的,他只能在能量核中感受到微弱得近乎为无的能量,他除了吐出一些蛛丝钩织几件盔甲给别人用以外什么都做不了。
现在正是需要拯救世界的时候!
薛屺曾万万次在心中激励自己,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但是失去知觉的双腿更是万万次提醒他,他没有筋骨,他的体肤价值为负。
真正的英雄会在拖累家人的时候选择自我了断,而他选择了苟且偷生,他以为,或许在未来某一时刻,他会因为身体的残疾而扭曲成一个心理残疾的变态反派。
等待的时间里,乌珩已经又偏头撕咬起了肉干。
“可以了!我可以了……我可以走了!”薛屺双眼发亮地看着乌珩,说完后,他弯下腰使劲捏了捏自己的小腿,久违的疼痛却使他喜不自胜。
乌珩嗯了一声,“那你去搭帐篷吧,搭我的那份。”
“……”对方治愈自己的理由让薛屺的大脑一时间都停止了思考。
但他现在顾不上去质疑乌珩的任何决定,他点了下头,回头找到了正朝自己走来的薛慎,“哥!我的腿好了!”
薛屺几乎是朝着薛慎飞奔而去,薛慎下意识站在原地等他,男生行走还不熟练,走几步就在地上摔一下,但他爬起来得很快,跌跌倒倒,总算到了薛慎面前。
他一把抱住薛慎,眼泪汹涌,“我终于可以不用再拖累大家拖累你了!我终于和你一起并肩作战了!”
薛慎想起薛屺小时候举着玩具剑说要当侠客当战士当超人的样子,他忍下泪意,目光朝远处的乌珩不胜感激地看过去。
众人在知道乌珩费这么大功夫就为了让薛屺帮自己搭帐篷之后,好一阵说不出话来。
“他偷懒不干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要么装听不见,要么就丢给我,好像有哪里不对?”林梦之摸着下巴。
“但是小屺的腿好了,怎么看也是好事,恭喜你啊小屺。”阮丝莲不知道什么时候扎了一束野花,送给了薛屺。
“但是乌珩同学现在真的好厉害啊,跟以前完全不是一个等级,这可是连陈医生都无法做到的事情,我们在京州行走求医,得到的回复还不如陈医生。”应流泉看着远处坐在折叠椅上的少年,潮湿的草地,灰白色的山雾,他处在阴郁又荒凉的景色中,跟校园时期相比,似乎并无不同。
林梦之:“每个人都有在变厉害,应老师你也变厉害了。”
应流泉脸上挂起腼腆的微笑,“还好还好,过奖过奖。”
“对队友的杀伤力也变厉害了。”林梦之接着道。
应流泉收起微笑。
林梦之疑惑起来,“所以应老师你现在是可以利用其他人的异能反击回去?可你不是精神系?”
应流泉不知如何作答,薛慎在一旁说:“只要你的精神稍有松懈,应老师就可以入侵,过度紧绷的话,入侵更加容易,跟他以前使我们自相残杀的方式是同样的逻辑。”
“这太危险了,我要离应老师远一点。”
“等级比他高的话,可以提前提防。”
“等级比应老师高……”林梦之口中喃喃,他想到了刚刚发生的那一幕,他严肃地朝应老师看去,“应老师,你什么等级了?”
“S+。”
“"^"”
“你呢?”林梦之看向站着的薛慎。
“跟应老师一样。”
林梦之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其他异能者呢?”
“除了植物共生体是S以外,其他的都是S+。”薛慎很大方地就告诉了林梦之,“对了,窦露也是,还有,老谢已经接近双S+了。”
“双S+是多少?两个S+?”
“两个S+是两个100,双S+是100的次方,S+之后就是双S+,但难度无异于登天,京州的双S+两只手都数得过来,并且其中的三分之二都是执行者。”
“乌珩应该也不远了,甚至可能已经是了。”
林梦之心中妒火中烧,难道做了男同,异能就能升得比别人快?
发现自己变成了垫底的林梦之,找到了乌珩,让对方给他治好了腿。
“看来你真的又升级了。”林梦之很受伤。
乌珩懒洋洋地靠在椅子里,给林梦之治腿比给薛屺治要轻松多得多,他也不知道S+上面是S++还是其他,总之他能感觉到,他的异能比之前要强了不少。
更准确的说,光与木的能量核本身就蕴藏着难以估量的能量,木系一进入他的体内,就将虞美人的能量核吞并,但是他的身体一直无法全部吸收消化它们带给他的能量。
直到刚刚,天时地利,春天和能量充沛地韵深厚的神见地,他试着运转、融合、消化,他也只是汲取了很少的一部分,便感觉虞美人比之前强大了十倍不止。
“所以我刚刚才找了薛屺,他的腿是试验我能力的最佳选择。”
乌珩咬着肉干,他感觉自己身体轻飘飘的,温暖的能量温柔地在身体里流动,舒适得他不禁喟叹了一声。
林梦之在他旁边愤愤坐下,从包里倒出一堆能量核,一把一把地吸收能量。
闻垣等人感受到的震惊并不比林梦之少,实则更甚之。
“杨小云,你还记得我们自愿前来援助,那些人是怎么不看好我们的吗?”毕竟死亡之地在几乎所有人看来,都是一个有去无回的怪异地方。
“说我们想以小博大呗,反正没好话。”
“这回说不定真让他们说准了,”蒋荨双手插在衣兜里,目光凌然,“以小博大。”
王瑞祥不赞同以小博大,却点了头,“一群无知杂碎,焉知来者不如今,闻队能打过否?”
“……”
“那几个执行者升级得快是因为体质特殊,他不在京州,要人全是拖后腿的,要资源一头狗一头鸟,为什么升级也能这么快,”杨小云戳了戳闻垣的肩膀,“比闻队还快呢。”
闻垣面无表情地扫了杨小云一眼,杨小云登时便敛起不正经的表情,站直。
“不得不承认,运气也是实力,我们以前出任务的时候,不也碰见那种在末世以前呼风唤雨的有钱人,末世后过得还不如异能者的宠物,说不定,上天的不公本身也是一种公平?不管有钱没钱。如果按照年龄性别文化财富分配异能,有可能才是真正的不公。”蒋荨将信将疑道。
“异能强有什么用?不用也是无用。”闻垣终于张开了嘴说话,却不是好听的。
就在众人以为铁面无私没什么私人情感的闻队长也要开始嫉妒不平的时候,他却接着道:“乌珩在发动异能的时候,那股庞大的能量你我加起来都不能及,普通的人类之躯估计不足以承接,所以我能感受到,他将一部分能量输送给了我们脚下的山地,给身体留出了能量消化的空间和体力,最后又将由山地过滤得柔和的能量汲取回了体内,木系能使万物生长,万物自然也能滋养木系。”
“况且,他治好的是薛屺,”闻垣摇摇头,“如今,哪怕乌珩让薛慎背叛薛先荣和人类,薛慎估计都没有二话。”
“他知道利用身边的一切,更加明白取舍的重要性,非常聪明。”蒋荨说,“而且跟谢崇宜的关系也处得很好,俩小孩儿还打电话呢。”
“幸好当时没带他去京州。”闻垣目光悠远,“否则吴典他哥肯定会很‘喜欢’他,甩也甩不掉。”
“岂止他们,”杨小云苦着脸,"队里几个饭桶也很喜欢他!"
“我们队里有饭桶吗?”
“不要含饭喷人,我们是战士!”
被修整平坦的草地铺上了橡胶桌布,一大桶鹿肉手抓饭在中间放下时发出哐地一声,并排的是同样一大桶鹿筒骨汤,还有一串好几斤甚至十来斤的烤鹿肉串。
佐料稀缺,所以口味清淡,但胜在鹿肉本身鲜香四溢,吃起来的味道甚至比末世前那些不知道是什么肉的肉要更有滋味。
“你们还有大米?那刚刚为什么不拿出来?”林梦之端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一碗,沉甸甸的,像端了一碗石头。
“京州那边已经研究出了能适应末世土地的稻种,一年能好几熟,但是做饭多浪费时间,所以我们平时都是对付两口,任务重要。”杨小云也没想到在外面出任务还能吃得这么好,跟着闻队真是老遭罪了,睡觉都得睁一只眼睛。
“辛苦了。”林梦之竖起大拇指。
碗筷碰撞的声音和大口咀嚼的声音渐渐响起,一时间无人说话。
过了好几分钟,才有咕咚的一道吞咽声响起。
然后便是一道发自内心发自精神深处无法控制的长叹,“嗷——我以前跟着闻队过得都是什么日子啊~~~~”
闻垣:“……”
乌珩端着一盘手抓饭,用勺子盛起一勺,他先是闻了闻,确认大米不是以前的普通大米,才大口大口喂进嘴里。
羊腿肉筋道弹牙但不柴,油脂包裹着米粒,米粒本身含有丝丝甜味,吃起来柔软湿润,所以乌珩都没空关注那些队员对自己的关注和打量。
一盘饭,一碗汤,一串肉。
乌珩按照这个顺序,吃了七八个来回,直把对面的蒋荨都看愣住了。
末世后的异能者的确会因为能量消耗而胃口变大,可像少年这种胃口的,她还是头一个见。
那些动物共生体,都没有这么能吃。
蒋荨端着碗往前挪了挪,“你平时很喜欢好吃的东西吗?我的意思是,你吃这么多,而且大部分还是肉食,可能会积食。”
相熟相知的少数人心想,这才到哪儿,没见识。
乌珩看起来低眉顺眼的,一点攻击性和戾气都没有,他还在低头一口一口地咬汁水丰厚的萝卜,荤素搭配。
他吃东西格外认真,被打扰了,动物般猛然停下了进食的动作,良久后才抬起眼,他无意隐藏,口吻平淡,“也喜欢好吃的人。”
作者有话说:
蒋荨:话多了不是
“一切来自土地的都将回归土地”余华老师的
“幽默。”林梦之说。
闻垣的声音在几分钟后响起,“这里以前还算是一个景区,吃完饭后,所有小队沿四个方向搜索,除了采集地方土质变化和地方变异动植物样本以外,再检查是否有活的人存在,丧尸就清除。”
“收到。”
“收到。”
林梦之也说收到。
“你们不用去。”闻垣看了林梦之一眼。
林梦之撕咬着骨头上的肉筋,呲牙咧嘴的间隙,含糊不清地问道:"闻队长,总是区别对待难道就是你们队的风格?"
林梦之当然不是在阴阳怪气,他不是弯弯绕绕的性格。
但对面都是一群大人,尤其闻垣和杨小云蒋荨是大半年之前的冲突的当事人,三人换上了同一副五味杂陈的表情,闻垣沉默不语。
“当时确实是我们不地道,但那时候京州情况复杂,我们队从第一例丧尸出现开始,就一直在负责各地的排查清理,那会儿所有知情的人包括上级都认为丧尸可以被真正根除,变异动植物只是基因突变。”
“虽说都觉得不是什么特别严峻的情况,但却一直有人在牺牲,丧尸、动物、植物还有各种猝不及防的地域性天灾……我们队最开始是两五百多人,半年就牺牲了三分之一,末世真正降临后不到一周,我们队内人数从三位数锐减至两位数,到现在,我,闻队,还有蒋荨,是当时大队仅剩的三个独苗了。”
“那期间,全球动荡,我们队被改编到了吴陌手下,吴陌只要异能者,更重要的是,京州那时候跟各地是同样的情况,实际情况可能还不如,要异能者也是为了收编派往各处执行最危险的任务。”
“难道没有福利?”
“家都没了,谈什么福利,难道我们这些人,也是为了福利?没有福利我们就各回各家啦?”
蒋荨用筷子戳着盘子,“那时情况混乱,每个人都在重压之下挣扎。我们是人,不能保证像一台输入了程序永不出错的机器永远都正确地运作。”
“队内牺牲的年纪最小的才16岁,他是闻队从八岁亲手拉扯大的,不止他,我们很多人,闻队都亲自陪训指导,结果一个个不是撕成碎片就是变成丧尸要他开枪解决。”
“那时候闻队的心理和情绪已经到了崩塌的边缘,所以他当时才会对某个同学的指责表达过激。”
“你们当时的一行人中,不少是异能者,好几个还比我们强,去不去京州其实没差。”蒋荨一笑,“但我们还是很希望你们去的,去了可以干活。”
说完后,蒋荨把笑容收起来,“那次之后,闻队便开始一边接受心理治疗一边继续执行任务,我们都必须接受一个现实,那就是哪怕全体人类众志成城,斗转星移的速度依然势不可挡。”
汪瑞祥:“这跟团不团结没关系,跟立场种族更加没有关系,只是因为我们跟其他生物一样,都生活在地球上,最伟大的学者和先驱都在这时候变成了小蚂蚁。”
“人类与蚂蚁的社会运行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谁又能说蚂蚁种族内没有流传千万年的深刻思想?意识到万物在肉体上平等不难,接受思想竟也相同甚至还要落后才不容易。人类拼尽全力抵抗,结果死伤数量可能比蚂蚁还要多呢。”
闻垣忽然出声,“好好吃饭,好好活着,当时的事情,我向你们道声歉。”他说完,然后放下碗筷走了。
“呃……”林梦之靠到了乌珩的肩头,“他这是伤心了?”
“中年人都比较敏感脆弱。”薛慎说。
应老师:“青年人其实也很脆弱。”
“少年更脆弱。”薛屺说。
“谁中年?”
“……我们闻队还不到三十吧!”
趁一群人叽里呱啦的空隙,乌珩又吃下了一大堆东西。
沈平安一直关注着他。
“你今天好像吃得格外多。”
“我没吃过鹿肉。”乌珩给蜀葵丢了几块肉骨头,用虞美人擦了擦手,“自由活动吧。”
“跟着闻队他们还是……”
“都可以。”
乌珩独自活动,他离开了人多的区域,朝更加宏伟幽暗的森林深处走去,身后的营地还没有消失,他唾液便又开始泛滥,食欲像是从未得到过满足一般瞬间发酵。
他想吃东西,但不想吃熟的鹿肉,也不想吃生的鹿肉,不想吃肉干,也不要内脏,他要吃人。
春天对于纯粹的植物来说是个生机充盈的美好季节,但对植物共生体而言,借机肆意生长的同时还伴随着对能量的快速消耗,一种能量是共生体所需,一种则是植物本身所需。
养人千日。
乌珩打算随机吃掉一个队友。
“午饭时间到!”刘深旁边的一个麻子脸高喊,十足十的狗腿模样。
他们这支队伍暂且休憩在了两座山峰之间的河谷平地,火系异能者几把火就把河谷上的野草烧了个干干净净,一片焦黑的平地就这么被烧了出来。
刘深在麻子放好的平地坐下,他伸展着双腿,打了个哈欠,目光绕了一大圈,最后说道:“老规矩,三人一组去打猎,两个小时后,我要看见你们的成果。”
“小白鸽,你跟麻子还有瘦猴儿一个组。”
乌芷一身臭泥,头发乱糟糟地绑在脑后,小叫花子一样跟在两个干柴棒子人屁股后面。
一双眼睛在峡谷之上,静静地注视着他们所在的位置以及动向。
麻子贼眉鼠眼,话也多,边走边叨叨,手也痒,路上的植物被他用异能削了一路。
“小白鸽,老大可真会给你起名字,到了咱,就是麻子,猴子。”他在前面说完,撞了一下瘦猴儿的肩膀。
瘦猴儿的身形看起来就像一只直立竹节虫,他被撞了一下,回头冲着小姑娘冷嗤,“头一次看见冰系异能者这么废的,白瞎了。”
乌芷埋头走路不说话,她满脑子都是哥哥,有时候也有林梦之,她觉得她离开了他们,她肯定快要死了,她现在的世界一片黑暗,没有哥哥,她就是失去了光亮的蛾。
但离开哥哥,是她最后能为哥哥做的事情,她是一根长在哥哥肉里的刺,喉咙里的水泡,永远无法靠自己抓下来的后背上的疮疤。
神见地丛林茂密,外头见不到的动植物都能在这块神秘又能量充沛的地界找到。
一群变异的鹿在一处林间悠闲地进食。
“这么大的鹿?这得一两千斤?”
“抓小的。”
“母的会发火吧?”
“你抓谁谁都会发火!”
乌芷趴在灌木丛后面,她屏息,但旁边的叽叽喳喳声一直就没停过,正当她准备丢下两人自己去捕鹿的时候,身旁一道巨大的能量打在她的身体上。
她整个人飞了出去,撞在一棵树干上,在纷纷落叶底下痛到爬不起来。
麻子手中的砍刀已经到了近前,乌芷心口一跳,身体先意识反应翻身躲开,砍刀在她刚刚的位置落下一个坑。
“小白鸽,这是你的第一课,永远要记得提防距离你最近的人。”麻子身形化开,七八个麻子出现在了灌木丛后,他们嘴唇翕动。
瘦猴儿从他们身后一跃而起,几乎数百的风刃扫向乌芷。
乌芷举手用冰壁挡住,风刃竟然直接穿透了她的防御,直奔她面门而来,她急速后退,竖起更多的防御,风刃噼里啪啦地在撞击在冰壁表面。
然而,还没等她松一口气,她脚腕忽然被拽住,砰的一声,她被一股大力拖倒在地。
“第二课,距离你最近的人不一定是要杀你,也有可能只是想给你一点教训。”
乌芷眼瞳全白,她攥住掌心,身下地面逐渐冰封,周身气温骤降。
她被狠摔在地,对方一脚踩在她的胸口。
“第三课,说给你教训说不定是骗你的。”
瘦猴儿手中的风刃抄下,刀尖对准了她的心脏,“你很漂亮,漂亮的孩子应该用来吃,而不是草,死在我们手里,对你而言应该体面一点。”
乌芷拼尽全力地挣扎,她双手抱住了麻子的小腿,用力地想要把对方掀翻,但在末世摸爬滚打大半年的异能者根本不是她一个一直活在他人羽翼下的小女孩可以抵抗的。
“放开我!”她终于开口说话,“放开我!”
刀尖刺穿了她的衣服,鲜血在瞬间晕染开。
兵器相撞的声音几乎震破了三人的耳膜,风刃在眨眼间消融,麻子得逞的笑容僵在脸上。
两人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已经出现了一个条状的豁口。
麻子弓着背,从自己胸腔的窟窿中,看见了后方的几个分.身同也是满脸震惊。
“我去……”
绿色的植物脉络从空洞的表面朝外扩散,绞缠骨骼,吸收内脏,穿进心脏。
“啊!!!”惨叫声后知后觉,但惨烈程度不减分毫。
“变异植物!是变异植物!!!”
麻子和瘦猴儿疯狂撕扯着越长越多的变异植物,它们翠绿的躯体慢慢被鲜血染红,它们在两人身体之中穿梭,有时候还交换着品尝,最一块一块被遗漏的血肉掉在地上。
能量核被摘出,两人登时便停下了蹦跳,瘫软倒下。
瘦猴儿恐惧地急喘,他看着上方茂密的树冠,那上面,好像有人。
乌芷呆呆地看着还没有消失的熟悉的藤蔓,她坐起来,喃喃道:“哥哥……”
她朝每个方向都看了一遍,用眼神慌乱紧张地搜寻。
“哥哥!”乌芷的眼泪冒了出来,她站在原地,并没有真的去寻找,因为她知道他们永远也不可能再团聚。
“哥哥对不起,其实我是跟妈妈一样讨厌的人,我明明知道你讨厌我,不喜欢我,但我还是一直说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根本没有在乎你的感受,我只是一个寄生虫而已,这真的很讨厌,非常讨厌!”
“我会长大的,就像小阮姐姐一样,到那时候,我就不是你的妹妹了,把妹妹和爸爸妈妈一起埋葬吧。我是乌芷,我会成为你的队友,我会做得不比任何人差!”
没有人回应她,林间什么声音都没有,地上也只剩下了两团发黑的血迹,那群低头吃草的鹿也早就不见了踪影。
乌珩穿梭于林间,他收集了不少空间里没有的鱼虫鸟蝶进空间,植物更是多不胜数,还挑了几头鹿打包带走。
他回到营地的时候,其他人都还没有回来,只有应流泉和阮丝莲几乎没有异能的几个人守在营地。
“我今晚睡哪儿?”乌珩晕人,回来的路上就止不住的打哈欠。
沈平安指着两顶简易帐篷,“这两顶,哪个都行。”
乌珩脱了鞋,钻进了离自己最近的那顶帐篷,里面放着四个睡袋,他拿起了最边上那个,抖开后爬了进去。
几天后,他们深入了神见地腹地,在见过湖畔的天鹅和还存在部分人类活动痕迹后,腹地在众人眼中,是彻彻底底的原始森林。
丛林由各种巨盖一样的树冠掩埋得严严实实,古藤如网,脚下的树根盘根错节,如山坡一样凸起,林间的光线更是昏暗阴森,只有偶尔出现的一丛红或者白的高山杜鹃能减缓众人心头的压力。
乌珩却在这种地方越待越气色红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