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吃了吗?by一节藕
一节藕  发于:2025年10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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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住民被实力完全不如自己的侵入者驱赶了出去——哪怕它紧扒着乌珩的一切,温柔跳动的心脏,缓缓开合的肺脏,哪怕是存在感极低的胰腺,还有贯穿整个上身的椎骨……
强制剥离的剧痛像是有无数把匕首垂直扎进乌珩的体内,乌珩倒地蜷缩,无法停止痉挛,他的脸惨白如纸,汗水滑过后,纸糊般雪白靡丽。
被驱逐,感到强烈疼痛的不仅是人类自己,还有变异植物,丧尸带来的影响在此时不值一提,它从里到外地恢复神智。
后来者已经填补上席位——乌珩趴在地上,泛红的根系自觉而懂事地大量进食地面的一切死物,同时试图去吞噬原住民。
原住民不能没有乌珩,它虚弱下来,连带着周遭狂舞的藤蔓都温顺了。
乌珩无视了它。
他快步走到沈平安旁边,切下自己的一根手指,塞进了对方的嘴里。
已经僵直发青的男生身体抽动了两下,浑身肌肉收缩,紧接着大抽了一口气,蓦然睁开眼。
“这是……”沈平安坐起来,他动了动手指,发觉刚刚流走的能量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之中,并且比之前还强了不少。
“你可以随便理解,但我现在没时间和你解释。”
乌珩说完,身影在沈平安面前消失,一把刀刃在不远处还在晃动的绿林上方出现,砍下去时,乌珩才露出完整的身体轮廓——原住民的主干被从中劈开。
乌珩直接将它从尸山里拔出,丢到不远处的空地,看起来,只是一束平平无奇的草植而已。
猫灵般轻而慢的脚步声窸窣响起,乌珩站在它的面前,“我上次说过什么,还记得吗?”
他又问:“我在几个小时之前说过什么,还记得吗?”
“你贪食,不聪明,总是忘记,我没有与你计较。仅仅只是一只进化型丧尸,就让你找到了足够有力的借口,但你有没有想过,哪怕是被蛊惑,我也不接受背叛。”
乌珩有点伤心,有点失望。所以他蹲下来,将已经蔫了枝叶的原住民截成几段,喂进嘴里。
植物的味道全然是苦味,跟未变异的植物相比起来没有任何区别,充分说明不论是虞美人本体还是分枝,它们都只是变异植物能量源的不同载体。
失去乌珩,它们都一样普通平凡,毫不出色。
藤蔓消失得一干二净,尸山千疮百孔,尸潮重新涌来,尽是污血与残肢的脚下,一株柔软的虞美人钻出来,它不像前面那位那么爱撒娇,一冒头便依偎着乌珩。
它挺拔立着,不摇不晃,等待着指示。
少年与它共感,当然知道它在想什么,他将一只丧尸的断手踢过去,“吃吧。”
得到同意,柔软无害的植物在瞬间粗壮腾起,占领全部空地,它比原住民更加残暴凶猛地进食,同时还不忘清除靠近的尸潮。
显然,它性格与先前的截然相反。
在墙角,乌珩捡到累得奄奄一息睡得死猪一样的的X——天上的乌鸫只剩零星几只了,它估计出力不少。
乌珩在休息站一连喝了几大壶水,瞥见走廊里躺着几个重伤的守卫,他不动声色收回目光。
走廊的窗外,生姜和吴典守在围墙上面,还在奋战。
沈平安再次将乌珩的水壶倒满,口中道:“没有了纪泽兰,尸潮比之前容易清理了很多,现在能松口气了。”
但很快,它又道:“只是,如果尸潮一直不结束,基地和异能者都扛不住时间持续太长的高消耗。”
乌珩咕咚咕咚喝着水,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乌珩,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乌珩停下喝水,“没什么,只是在你身体里种了株听话点的虞美人而已。”
“这样。”沈平安本就是沉默得不能再沉默的个性,静静感受着身体里的能量涌动。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乌珩所说的原因,他发觉,自刚才苏醒之后,他体内对乌珩的臣服欲望变得比以前更加强烈,难以抵抗。
他看了乌珩一眼,又极快敛下目光,莫名觉得此举冒犯了对方。
“我想去看看班长。”乌珩喝够了水,想到谢崇宜当时的脸,心里一堵。
“我带你过去。”
守着谢崇宜的人是窦露,她靠在床头的架子上,脑袋一点一点,听见脚步声,马上就醒了过来,戒备地盯着门口。
直到看见沈平安面无表情的棺材脸,她松懈下来,“是你啊,外面还好吗?”
紧接着,窦露又看见了沈平安后面的乌珩,乌珩气色比之前好了不少。
“乌珩,你没事了?”窦露大喜过望,她跑到乌珩面前,抓着乌珩一顿使劲揉捏,“刚刚我们都担心死了,你那个植物真的好凶好变态啊,竟然跟老娘玩捆绑play!”
说着,她把自己缠了几圈纱布的手腕给乌珩看。
乌珩:“对不起。”
“我这没事儿,一点小伤,主要是班长,”提及谢崇宜,窦露的表情马上变得苦哈哈,“班长昏迷了,而且,他的半张脸……”她说不下去,就让开身子,让两人自己去看。
沈平安直接就迈步过去了。
乌珩反倒原地踌躇,他紧紧抱着X,心情复杂不明,像是近乡情怯,又像是别的更难以言喻的心绪。
总之,他很过了一会儿,才走到床边。
乌珩把X塞到了沈平安怀里,他弯下腰,用手指轻轻撩开谢崇宜眉眼前的碎发。
谢崇宜的眉骨眼窝都没什么变化,但眼下的脸颊和颌面,那一块位置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过,肉和皮萎缩焦黑,与另外大半张脸形成鲜明残忍的分界线。
幸好的是,骨头还没露出来,那样就太严重了。
窦露在后面红着眼睛,“本来现在就没什么帅哥,等会让陈医生看看还能不能修复。”
乌珩无动于衷,他缩回手,将腰弯得更深,然后将脑袋凑到了谢崇宜被腐蚀的面部旁,轻轻嗅了嗅。
熟悉的味道袭进鼻腔,少年眸子出现零星亮光。
还好,还好,闻起来依旧很香。

“只是一点小伤,陈医生肯定能治。”窦露信誓旦旦道。
乌珩却有不好的预感,如果生姜只能制造出小伤,那谢崇宜大可不必前来抵挡。
他并不比谢崇宜弱太多,就一点,可能一点都不到,半点,或者半点的十分之一。
沈平安取了杯子,打湿一块湿棉布,给谢崇宜唇上润了润水,“陈医生呢?”
“我把他放出来了,他在城里救死扶伤。”
沈平安表情一凝,他放下水杯和湿棉布,沉吟片刻后,说道:“这对他可能不是什么好事。”
在这种时候,医生俨然已经成为了一种抢手的资源,因为先进培养医生的土壤已经不再,更遑论陈孟所拥有的是直接治愈的异能,省略了繁琐的治疗过程。
窦露还想不通,她更好奇乌珩能装人的空间,“什么时候有的啊?好神奇啊,你拿出来给我们看看!”
乌珩被她摇来摇去,“拿不出来。”
窦露哼一声,伸手去掀乌珩短袖衫,沈平安下意识挡开了窦露的手,看着窦露疑惑的眼神,他梗道:“男女有别。”
“都一家人了……”窦露纠缠着。
沈平安重复着男女有别四个字。
“不在我的衣服里,在我的身体里,所以拿不出来。”乌珩找了个把椅子坐下,他回味着窦露口中的一家人。
窦露愣了愣,接着尖叫一声,“那太好了!我们以后不仅可以把我们的宝贝全部装进去,还不用担心被人抢走。”
“还可以把阿阮和薛屺也装进去,带着好累。”
“把我们都装进去可以吗?不想赶路。”
听到这里,沈平安打断窦露,“那乌珩负重前行?”
窦露说不讲这些了。
“你怎么解决那个家伙的?”她围着乌珩转了一圈,没受伤。
“哪个?”
“变异植物。”
“没有解决,”乌珩说,“换了株新的。”
“新的?”窦露满脸震惊,“还有备用的?”
沈平安出声道:“应该是之前种在我身体里的那一部分,同源同根,移过去也没问题。”
窦露似懂非懂,“但这样不会对乌珩身体有什么影响吗?还有异能,这难道不就相当于把原来的那一根挖了,种了根小的进去,能力应该也会大幅度减弱吧?”
“能力取决于能量核。”
“那把我种进去也是一样的?”
“……不行。”沈平安已经理解透彻,也有可能是由于他与原住民现居民的身份大同小异,他能感觉到体内比之以前的变化,甚至产生了一种从前没有过的危机意识。
沈平安一边思索着危机意识到底是属于植物还是他,一边给窦露解答疑惑,“你见过园丁修剪花卉吗?或者某些种球植物春发秋谢,表面上的茎叶哪怕被去除得一丝不剩,也不会影响它的二次发育。”
窦露若有所思,她捶了一拳掌心,“那岂不是不死?”
“……又不是真的种球植物,一生二二生一百上千。植物根系只存活在乌珩身体里,他若是死亡,不管是我,还是后面可能会被嫁接寄生的其他人,都会死。只不过要是植物的话,用枯萎形容可能会更适宜。”
窦露比了个手势,表示明白了,“但我还有个疑问,变异动植物的觉醒都是依靠它们的自我意识,现在先前的植物意识消失了,为什么变异植物仍然存在?”
“意识可以转变,所以说,植物其实还是原来的植物。”沈平安说完。
“哈,怎么还是它啊?它真的很坏!”窦露想到之前被拖走的那种感受,不寒而栗,都共事这么久了,对方竟然说翻脸就翻脸!
乌珩的心思被谢崇宜牵挂着,见两人终于讨论完,他才开口,“班长大概什么时候会醒?”
“还能醒吗?”窦露摸着头上钢盔,不确定道。
乌珩疑惑地朝窦露看过去,眼神不自觉地阴沉了下来。
窦露自我感觉嘴快说错了话,指了指门口,“既然你们来了,那你们守着,我出去帮忙。”
“那我也去,这里不用这么多人。”沈平安喝了几大口水之后,看着乌珩,“有需要你就,叫我。”他点点胸口。
乌珩呆坐着,“那就是命令了。”
男生摇摇头,“我不介意。”
乌珩没有反应,他心情不好,沈平安看了他多久,什么时候走的,他都不知道。
门被关上了,外面的奋战铿锵暂时都被隔绝,在这间小小的屋子里,谢崇宜持续昏迷,乌珩思考得出神,他悲伤地审视着躺在床上的谢崇宜,这是他一早就认定属于他的东西。
虽然他没有宁愿伤在自己身上的想法,但痛楚并没有因此减轻。
少年起身,快步走到了床边,他落眸,心如乱麻也如刀割。
一股寒意顺着脊柱缓缓爬上了后脑勺,发散至四肢百骸,乌珩一下松开了咬紧的牙关,眼圈发起莫名的热意,是想哭的冲动。
他蹲下来,再次用手指轻柔挑起谢崇宜的碎发,刚刚查看得太潦草,以至于都没太看清,对方侧脸这一部分血肉都被烧得焦黑,完好的部分如墙灰惨白,分界线如同火山岩浆撞上雪山那般清晰又惨烈。
“班长?”他推着谢崇宜的肩膀,但后者没有苏醒的迹象。
乌珩担心他死亡,又担心伤势扩散,他在地上盘腿坐了下来,将下巴抵在床沿,眼神幽幽注视着谢崇宜的每一寸身体,一瞬不瞬。
房间一片寂然。
乌珩平静而又坚决地牵起谢崇宜的手,谢崇宜的手要比他的大一点,骨节更明显,体温已经低得快要赶上他的了。
他将谢崇宜的手腕举到唇边,他心底已经有了打算,但不动声色。
在异常短暂的时间里,乌珩将与谢崇宜的相识相知回忆了一遍,可能也没有相知——不同于相知,两人只会互相揣测猜忌。
谢崇宜会揣测他一点好吗?
因此,少年意识到格外恐怖的一点,他对自己的食物生出了感情。
不过,饕餮自来如此。
对食物没有感情的人,不配享用食物。
乌珩心中百转千回,稍觉安心后,他贴着谢崇宜的手腕,低语,“班长,不会很痛,我会尽量吃快一点。”
“再者说,你现在处于昏迷中,应该也感受不到痛了。”
将所有担忧的地方都消除掉后,他心中顿感雀跃,虽然他没有给予食物一个与味道相呼应的美丽舒适的环境,但他郑重其事的好心情是一致的。
他感觉自己吃完后就会变成一只气球,飘到半空中,砰一声炸开,象征欢庆的彩带就此漫天飘下——谢崇宜值得一场最盛大的欢庆仪式。
乌珩不想用藤蔓进食,也不想把谢崇宜拆得七零八落之后再进食,他要从外到内,一点一点地吃,让对方在完全消失的上一秒钟,都一直保持整洁干净的状态——这是对食物最起码的尊重。
虽然,想到班长会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他心中仍会泛起一股可惜与心疼之情。
但如果就这么让对方死了,烂了,那他也罪不可赦。
在谢崇宜死亡之前,还是提前吃掉为好。
乌珩用另一只手将男生身下的床单抻平,拇指按到最强有力的脉跳,张开嘴,将齿关压上去。
他一直凝望着谢崇宜,期待又不期待对方能睁开眼睛。
在牙齿刺破皮肤之前,男生的眼皮都没有颤一下,乌珩心中也不是不失落。
在用餐前,他真希望能与谢崇宜有一个正式的充满欢声笑语的告别仪式。
他齿关微微用力,牙齿轻易便刺穿了腕部偏薄的皮肤,就连梦中都幻想过味道的热流迸溅而出,灌进他的口腔。
味道微甜,少年鼻息被温热的血液芬芳强势占据,他改用双手捧着对方的手腕,拼命吸食,用尽全身力气,才控制住自己没有粗鲁得直接咬断手腕。
乌珩埋着头,眼瞳中的灰绿若隐若现,他刚刚分明吃过一轮,可舌尖品尝到谢崇宜血液的鲜甜后,理智马上就处于失控的边缘。
他几乎将谢崇宜的半边手腕都含进了嘴里,平时粉白的唇也变得鲜艳,下巴上更是淌满了鲜血。
少年像极了一只新生的小吸血鬼。半睁开眼睛的谢崇宜看着视野中的这一幕,心想。
“乌珩,不要什么都吃。”
乌珩脊背一僵,他眼睛从未瞪开到眼下这般圆溜过,他的瞳孔都在无法抑制地颤抖,他惊愕地抬眼,床上的男生,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正看着他。
他什么时候醒来的?乌珩毫无所觉,都怪谢崇宜的味道太好,他便痴迷了。
谢崇宜支起上身,他朝乌珩伸手。
乌珩下意识朝后躲。
男生危险地眯起眸子,他脸色很差,耐心也没那么多,直接掐住了乌珩的下巴,“吐出来。”
乌珩仰着头,比任何时候都将牙关咬得紧。
谢崇宜则是更用力地掐紧,然后食指与中指合并撬开了乌珩的嘴。
他手指刚碰到乌珩的舌面,乌珩身后的藤蔓拔地而起——少年企图攻击谢崇宜,并且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杀了对方。
谢崇宜却不管不顾,手指持续深入。
藤蔓破空刺下来。
千钧一发之时,如箭矢般的藤蔓陡然一软,摊靠下来时,放屋里的桌椅板凳被砸翻一地。
乌珩盘坐在地上的身体也不由自主抽搐了一下,他皱起眉,也咬住了谢崇宜的手指,接着,他又一踌躇,他用不解的眼神朝上方的谢崇宜看去,还没来得及表达询问,一道热流自腹部沿着食管翻涌而上。
“哇——”黑红的血液从少年口中犹如洪水倾泻,谢崇宜的一整只手都被染红。
乌珩的下巴抵靠在谢崇宜的掌心,他用茫然的眼神看向对方,腹腔剧痛令他失去表情,他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食物有毒。” 他含糊不清地说完,又是一口像果冻一样的黑红鲜血吐到男生手心。
而他背后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藤蔓,根部开始发黑。
谢崇宜翻身下床,跪倒在乌珩旁边,一只手拖着乌珩的下巴,一只手按下乌珩隐隐发抖的脊背,他柔声道:“继续吐,把剩下的都吐出来。”
乌珩眼梢已经疼出了泪光,他听话地弯下腰,任谢崇宜的手指插.进自己的口里。
他感觉到自己的会厌在被谢崇宜轻柔又不失力道地按压,眼前发黑,疼痛和恶心一齐涌现,他蜷缩进谢崇宜怀里,连着吐了好几次,膝上地上全是血污。
“为什么会……”乌珩手指按在血泊之中,他不相信自己咽下了谢崇宜这么多血。
谢崇宜声音冰冷,“因为其中大部分都是你体内的组织,不止血液。”
乌珩蹙了眉心,刚想开口,又是一团柔软的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从喉咙里挤出来。
既然是自己的东西——
少年手忙脚乱去捡,抓起来试图塞回嘴里。
“乌珩,你再乱吃东西,我就不管你了。”谢崇宜没有动手制止对方,只是风轻云淡地提醒。
乌珩的眼皮都被染红,他捧着一团鲜红,不明所以地看向谢崇宜。
“你威胁我?”
“不,威胁是我需要你做某事。”谢崇宜摇头,“我只是通知你,我会做某事,你随意便好。”
乌珩闭了闭眼,凝结在睫毛上的血珠掉下来。
忽然,他趁谢崇宜没有防备,抬身扑向谢崇宜。
谢崇宜刚苏醒,被乌珩轻易扑倒后,嘴里猝不及防被塞进了一块腥甜得令人想作呕的东西。
他睁着眼,看着跪趴在自己身体上方的少年,担心自己吐出来,对方的手始终捂紧他的嘴巴,不肯拿开。
谢崇宜平静地注视着乌珩的眼睛,嘴里的东西不怎么需要咀嚼,他喉头攒动,咽了下去。
乌珩眼神闪了闪,心中熨帖,这才将手拿走。
“不能浪费了。”他坐在谢崇宜腰上,低声道。
谢崇宜却突然坐起来,糊满血的手掌从后制住乌珩的后脑勺,他的五官还有被毁去的小半张脸在乌珩视野里放大。
同样的味道在两人口中传渡、交织,他们几乎成了血人,空间里尽是鲜血的气味。
植物的自我修复能力使乌珩缓慢恢复,但疼痛仍在,他跟谢崇宜不相上下的虚弱,亲吻时却都用了恨不得把对方吃进肚子里的力道。
谢崇宜冰凉的手掌贴到了乌珩柔软的腰腹,他喘着气,鼻尖贴着乌珩的鼻梁,眼睫下神色阴翳,“等我们都休息好了,我们再来算今天这笔账。”
谢崇宜掌心下滑,虚握住乌珩的喉颈,垂眸不错眼地看着这张让人气恼的脸。
他知道乌珩没什么良心,哪怕对方做出来的事具备含有良心的标准,但动机却不一定是因为良心,不然就相反。
但他们一起做过一些事情,比如接吻,他以为自己是特别的,即便对方以前有可能不喜欢男性,也不代表现在就不会喜欢他。
但乌珩竟然趁他处于昏迷的期间,朝他下手。
他当时已经注视乌珩许久,从乌珩眼中,他完全没有看见犹豫不舍,皆是进食的激动欢欣。
他把自己当什么?按.摩.棒?以前那些又算什么?
乌珩微凸的喉结被压陷,压迫到气管产生不适感,但又没有到使人窒息的地步。
“算什么帐?”乌珩发现自己还能正常说话,便为自己的行为澄清,他难道还做错了什么?
谢崇宜身体压向乌珩,翘起嘴角,讥诮道:“你都在吃我了,你不知道?”
乌珩观察着男生的表情,虽然仍是笑着,可又是血又是伤的脸,实在让人松懈不下来,更别提对方已经在暴走失控的边缘,于是,他双手轻轻握住谢崇宜的手腕,“你受伤,我很担心,我怕你死了,我不想,浪费粮食。”
“狡辩。”谢崇宜轻描淡写,不信,“我没喘气?”
“死了再吃,味道会差一点。”乌珩发自内心道。
见有血珠顺着乌珩的脸颊在往下滑,谢崇宜偏头舔走,将血珠卷进口中后咽下后,含笑问:“那我现在没有死,对于到嘴的鸭子飞了这件事情,你有什么想法?”
乌珩沉吟片刻,他抬起眼,迟疑道:“班长,你没有死,真是太好了。”

乌珩已经解释清楚了,信不信则是谢崇宜的事情。
他身体里痛得神经都产生了痉挛,任由谢崇宜掐着他,用一双灰绿平静的眼睛望着对方,“我会不会被你毒死?”
“及时吐出来顶多疼几天,”谢崇宜语气一顿,“但这种好运气只有你拥有,如果没有自我修复的能力,你现在恐怕已经死了。”
乌珩心中悲愤,表情哀怨,精心呵护几个月的食物是一点都吃不得的毒物,饶是他再游离厌世,此刻道心也很难不出现细微裂缝。
这就等于,他从末世一开始到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
人们常说,看起来越漂亮的事物毒性越厉害,但没人说,闻起来香气扑鼻的事物也具有要人命的毒性。
谢崇宜是个怪物。
再死十对乌世明和曾丽珂,也比不上他现在十分之一的难过。
他分明按照步骤做完了一整道题,结果却跟步骤跟参考答案,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换成以前在学校的时光,他可以反复重写这道题,直到从头到尾完全正确为止,这也是为什么他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
可谢崇宜不是一道错题。
乌珩头一回不知该如何是好,让他放弃,他不想,更不愿意。
只能想想别的办法,加入大蒜爆炒高温祛除大部分毒性,摘除有可能分泌毒液的腺体或是肝脏——
但不对,谢崇宜不是蘑菇,也不是河豚,那只虫子,那些黑色的黏液,都充分说明,谢崇宜浑身上下根本没有一处能吃的地方,他从头到脚他就是一只毒虫。
如果将谢崇宜切块下锅,最终的结局不过也就是连锅一起扔掉。
想到此处,乌珩眼眶里溢出眼泪来,清澈的泪水在尽是鲜血的脸上冲开一道道湿痕。
“我对你不好么?”乌珩反问谢崇宜,声音强忍颤抖,“你怎么……”不能吃?
乌珩也知道自己的问题太无理,他只是太伤心,太失望了而已。
若不是谢崇宜,他都快忘了伤心和失望是什么感觉。
谢崇宜用掌心用力抹掉了乌珩脸上的眼泪,“为什么要哭?”
乌珩沉默不语。
谢崇宜只能先把人抱去了椅子上坐着,浑身是血地离开了房间。
外面匆匆跑过的守卫被这房间里汹涌的腥气熏得侧身,一扭头又看见男生的衣衫裤腿几乎像是在血水里浸了一遍,面孔更是人不人鬼不鬼,一时间吓得差点背过气去。
“发生什么了?休息站出现感染者了?”守卫浑身戒备地冲男生问。
“不小心摔了一跤,流了点血。”谢崇宜笑了一笑。
“……”守卫梗了一下,“你就是把头摔掉了,也不至于流这么多血,先等等,我去拉个医生过来给你看看。”
“现在哪有医生有空,水在什么地方,我打点水洗洗就行。”谢崇宜拧了一把衣角,鲜血沿着指缝大量地往外渗。
守卫给谢崇宜指了个方向。
谢崇宜走过的走廊,留下了一串血脚印,守卫看着看着,不禁打了个冷战。
变态的世界,变态的世界。
乌珩将虞美人召回身体当中,体内仍然处于剧痛当中。
半晌,他低头,用手背擦了擦脸上发黏的血块,将要凝固的血块被他一拭,又淌成了一片。
“叩叩”
连续两道敲门声响起。
肯定不是谢崇宜,谢崇宜再进门完全不需要敲门。
乌珩痛得弓起的腰被迫绷直,他靠着椅背,手指攥着扶手,才保持住了不歪倒身子,“进来。”
门被从外轻轻推开,站在门外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少年,他穿着不合身的守卫制服,戴着尺寸也不合的钢盔,小巧玲珑的模样。
他朝屋内张望,“你房间里这是怎么回事?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忙的吗?”
乌珩说没事,没有。
“但地上都是血,你的衣服上也都是血,你现在看起来还很不好。”对方不仅没有离开,还往前走了几步。
房间内的血腥味更加浓郁,并且还是两种完全不一样的血腥味,一种带有丝丝甜味,宛若春天盛开的花朵沁出来的花蜜,勾引着人想要品尝;另一种则蕴含着极强大的能量,就是后者,后者令人产生抢夺的冲动。其中还有畏惧与臣服,但无法解释为何会这般。
“出去。”乌珩抬眸,静静地注视着对方,他聆听到了自己紧张的呼吸。
以前几次的自我修复,都不如这一次艰难,他若是分走虞美人的专注,可能就又会吐出几口不知出自何处的身体组织出来。
“我只是想帮你而已。”黄色的灯泡下面,小守卫局促道。
但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弱小,即使他看起来比乌珩还要营养不良。
乌珩眯眼看着对方,在不算明亮的光线下,他发觉到了对方蜡黄皮肤底下异样的液体流动,比皮肤颜色更深的血液,污血的颜色。
还有味道,乌珩一向对各种味道有着超乎常人的敏感。
难吃的东西被端上桌子了。
乌珩偏开头。
“你想帮他什么?”谢崇宜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门口,他手中端着一盆水,身上最干净的地方就是手臂上的一根白毛巾。
他的到来,令小守卫的理智在瞬间丧失殆尽。
转身的刹那,小守卫张开发黑的口齿,灰白的眸子垂涎若渴,朝门口的人扑去。
谢崇宜一动不动,身后的半空,两只巨大的虫镰凭空探出,刺向前方,咔嚓一声,黑色虫镰交叉,小守卫被拦腰切成两端,断开的腰肢污血喷了一墙。
讨厌的虫子。乌珩侧目,心中暗忖,他知道谢崇宜之所以无法下口,全都是因为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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