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得得,行了行了!烦死了!”杜遥远把衣服又丢给她,涨红着脸,“你给乌珩!给!都他妈给他!你把我的心我的肝都掏了给他!”
沈平安往后面看了一眼,“又吵起来了。”
“谁跟谁吵?”
“乌芷跟杜遥远。”
“谁吵赢了?”
“乌芷,杜遥远好像被说哭了。”
等所有人都穿上了衣服,外面的雪更大了,一眼看出去,白茫茫的一片,简直看不出是雪太大还是世界已经变成了白色。
空气已经冷得吓人,呼出口的气体变成一团团白雾,车内气氛沉重。
乌芷的话压在不少人心头,即使他们再想说点什么,也张不开口。
薛慎忍着严寒测了室外气温,温度计之前在镇子里的时候,应流泉提醒他找的,他花了个把钟头才找到,想到这东西不易得,体积又小,他找到了之后便放进了捡来的帆布包里随身携带。
“零下十五度,还好。”薛慎哈出口气,把双手放在大腿之间取暖。
“零下十五?汉州气温最低都没到过零下吧……”林梦之之前就穿着一件厚的,他就把杜遥远给自己的衣裳给了乌珩。
他就穿一件薄羽绒也完全过得去,他甚至手心都还在微微冒汗,没感到冷,可看见每个人都冻得脸色发白,他也不好嚷嚷,便从众表现得对此现象无法接受。
“怎么会这样?”
“汉州几年都不下一次雪的,现在应该也没开多远吧,就算是北方,也不会在四五月下雪的啊。”
“我们完了。”
若说之前还能高高兴兴搜集物资,那是因为一切都仿佛还在掌控之内,有靠得住的班长,有厉害的同伴,再加上少年意气,令他们短暂地认为,就算是拿下整个地球,哦不,是整个宇宙,好像也可以试试。
但一场骤然出现的大雪,一次不合季节的降温,马上就让那些意气消失得无影无踪。
情绪是能够互相感染的。
“我想我妈了,我妈特别会包小笼包,带汤的那种,我妈还会带我去做美容院洗脸,她真的可好了,但是我回家的时候,你们没看见,她的脸上三个大洞。”窦露说着,低头嘤嘤地哭了起来。
“我也是,我妈虽然脾气臭,但对我,没话说,我每天上学之前都能吃到她做的西红柿鸡蛋面。”
“我想我奶,”林梦之忽的弹起来,他朝乌珩看过去,“阿珩,你说咱奶会不会被丧尸给刨出来了吧?”
乌珩闭着眼睛,“不会。”
“为什么?”
“你觉得不会,就可以了。”
“……”
林梦之正想说什么,车忽然一个急刹,朝前栽去,车停下了。
谢崇宜的声音响起。
“就地扎营。”
车内静默了良久之后,薛慎解开安全带,他坐在导游的位置,面朝着大家,一脸的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言了。
“你够了,我们哪来的营?”
时间已经到了晚上10点。
“雪太大了,看明天天亮之后的情况再决定怎么走。”谢崇宜打开了一线窗户,从驾驶座跨到后面,“睡觉吧。”
“拿多的衣服垫在地上吧。”纪泽兰说完后,积极地拿过后面还有一袋子没用上的衣裳。
沈涉走过去,“我来吧。”
乌珩冻僵在椅子上,看着他们忙活,一动不动,X也不动。
一人一鸟,怎么看怎么都像是在偷懒。
谢崇宜单手撑在林梦之座椅靠背上,他微低着头,车里面的空间对于他来说有点矮了。
他目光扫在乌珩身上,又轻描淡写地收走,看向杜遥远,漫不经心地问:“你们之前在吵什么?”
杜遥远说没什么。
谢崇宜点点头,“以后别吵了。”
杜遥远身形僵了僵,说知道了。
男生眉目锋利,只一双眼容易给人造成柔软的假象,但与他对上视线的第一眼,假象就会像泡沫一样顷刻间覆灭。
“我不是在维护谁,我只是不希望再看见你们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下次再吵,”他目光扫过每个人,“就三天不许吃饭。”
众人倒抽一口凉气。
过了半天,乌芷弱弱举手,“那今天我跟杜遥远吵架了,我们还能吃饭吗?”
杜遥远瞪了乌芷一眼,别问不就行了,别问就能吃。
但他没想到谢崇宜点头说了可以,没像以前那么坏心眼。
“我现在就想吃……”乌芷说出了所有人的想法。
薛慎笑了笑,“现在也是该吃饭了呀。”
“煮泡面吧。”窦露提议。
“拿什么煮,现在我们只有尿是热的。”杜遥远又开始了。
林梦之搓着手站起来,“找个锅,我出去烧水。”
“我陪你吧。”阮丝莲从座位上起来。
杜遥远马上拉住他。
纪泽兰便要去,却又被沈涉拉住,“我跟你一块儿下去。”
林梦之没觉得冷,所以也没觉得这份工作有多么难做,他在外面用异能烧开了一锅水,由沈涉端上去给大家泡面。
纪泽兰用记号笔在一只只饭盒上面写了名字,方便大家以后辨认自己的饭盒。
“哥哥,我给泡面?”乌芷趴在椅背上,看着昏昏欲睡的乌珩。
“我不饿,你给X弄点吃的。”乌珩把腿上的鸟抓起来丢给了乌芷,自己则抱着手臂缩在座位上,真快睡了过去。
车里因为热水而暖和了起来,乌珩暂且觉得舒服了点儿,可泡面的味道又很快充斥了车内,吃的人觉得香,乌珩的脸都泛白了,除非是变异泡面,否则他只觉得恶心。
他扒开了一丝车窗,嗅着车外酷冷但清新的空气。
余光里,他意外瞥到了陈医生,陈医生也在偷偷开窗户,它是一只跟自己有共同话题的丧尸。
乌珩透了气,目光转向跟众人聚在一起的沈平安,他看见对方兴致勃勃地撕开泡面包装袋、放佐料、倒热水,直到揭开盖子吃下第一口,最后露出了跟所有人不同的表情。
少年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幸灾乐祸。
沈平安也察觉到了自己味觉发生的变化,他反应快,错愕地看向乌珩,但后者却以一种略带忧郁的表情在看着窗外的雪景。
嘴里的食物像黏糊糊的一口土。
但沈平安总不能当着众人的面吐出来,他硬咽下去,不太敢相信自己竟然连泡面这种好东西吃起来都感到索然无味,他看了眼其他人,都吃得很香。
沈平安不信邪,喝了口汤。
含着大量佐料油脂的面汤进入到口腔,溢进齿间每一个缝隙,工业香精像农药一样喷涌而出,他神情顿了一下,面汤从两只鼻孔和嘴里分成三股呲了出来。
“我靠我靠我靠我靠我靠我靠!”
“啊!我的衣服!”
“沈平安!”
沈平安扔下一句对不起,跑下车,跪趴在雪地里吐得昏天暗地。
阮丝莲和纪泽兰拿了毛巾,手忙脚乱擦拭着地上的食物,乌珩小心地卡着座椅,走下了车。
少年在沈平安身旁无声蹲下,待到对方的呕吐稍歇后,他轻声道:“习惯就好了。”
沈平安还不懂,“习惯?”
“虞美人不爱吃人类的食物。”
“虞美人?”
乌珩冻得脸上血色失去更多,室外风雪大得出奇,他穿着羽绒服,却好像只是裹了一层薄薄的胶衣,他看了沈平安一会儿,再开口时,声音沙哑,“虞美人是一种植物,是你也是我,它在末世真正降临之前就已经出现了异化,它从异化开始就是靠吃人果腹,你觉得它是食人花也没错。它要吃生食,活的,熟食只吃变异动物的肉,如果都没有,木系的能量核也可以,泡面对它而言,是垃圾食品。”
沈平安吐得瘫坐在地上,他看着已经站起身的乌珩,“谢谢你提醒我。”
“它怕冷,我先回车上了。”乌珩说完,拉开车门上了车,此时,他身上已经落满了雪花,睫毛与脸颊上都黏着几片,但室内是热的,热水加上呼出口的气息,温度比外面高不少,于是雪花很快就化成了水。
“乌珩,你不吃东西吗?”阮丝莲担心道,“你脸色好难看。”
杜遥远下意识就要咕哝,嘴一张开,马上又闭上了。
乌珩说了句不饿,回到座位上。
林梦之打着一只手电,灯光直冲车顶,车内都被它的光线照亮。
车内被收拾干净后,又开窗通了会儿风。
“我外婆家是北方的,每年过年我都会跟着我爸妈回外婆家住一个礼拜,北方的雪也会这么下,很漂亮。”阮丝莲趴在窗户上,她头发剪短了,但温柔更甚,因为发丝会挡脸,她时不时要用手指去将挡脸的发丝撩到耳后。
她的忧郁跟其他人的不一样。
薛慎将笔记本按在膝盖上写写画画,他看了眼车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不禁感叹,“雪压冬云白絮飞,万花纷谢一时稀。”
应流泉不由自主,“稀星乍有无,宿鸟未成栖。”
沈平安沉吟了几秒钟,说:“栖遑终不定,离忧空自盈。”
林梦之见没人做声,不好让场子冷下来,他抠了两下后脑勺,说:“听取蛙声一片。”
薛慎笑说了句乱接,低头继续画印象里的地图。
“应老师,按照正常速度,我们大概几天能到南宿?”
应流泉萎靡不振,“不会是正常速度,这种天气下,一周的时间我们都到不了南宿。”
“食物是够的吗?”薛慎看向阮丝莲。
阮丝莲一怔,估计也没想到薛慎会问自己,忙点头,“一个星期还是够的。”
薛屺腿上盖着薛慎在镇子上特地给他找的毯子,他打着哈欠,缩在角落铺得最厚实的地方,语气却兴致勃勃,“你们有没有觉得我们现在像是开着房车在旅游啊!”
只有沈涉点头说:“有一点像。”
“我有点困了,我先睡了。”阮丝莲拉拉发呆的窦露,“睡觉吧。”
薛慎在位置上抬起眼,“纪阿姨,您也休息吧,您跟两个女孩子挨着薛屺一起,他那边铺得厚一些。”
“乌芷,不睡觉吗?”薛慎看向还坐在位置上的小女生。
乌芷咬着嘴巴,摇了摇头,“还不困。”
薛慎也只是顺带关心了一句,乌芷毕竟不是他的妹妹,对方回答之后,他便不再多说,与应流泉两人专心商议接下来的路程。应流泉状态差,但脑子还没坏,知道的问题都能回答一两句。
大部分人进入梦乡后,薛慎压着声音喊了声老谢。
只是靠在位置上打盹的谢崇宜掀起眼。
薛慎有些犹疑,“我们真的能抵达京州吗?感觉换成我们的父母亲都难以做到。”
谢崇宜又闭上眼,“所以他们死了两个。”
“……”
“老谢,你就真的一点都不伤心?”薛慎好笑的同时,眼睛已经逐渐转红。
谢崇宜依旧闭着眼睛,语气冷淡,“我为他们感到骄傲。”
“沈平安。”
被叫到的沈平安转过头。
薛慎好奇道:“我记得你之前高考考得还行,为什么又复读了?”
沈平安靠着椅背,“我爸妈想我留在汉州照顾爷爷奶奶,汉州其他大学我不想上,汉州大学的分数线我又还差几分,所以就复读了。”
“那你爸妈挺糊涂的,你那个分数,再考一次,不一定能比第一次考得好。”
“随便吧,反正现在也不用高考了。”
“学委想考哪所大学?”
“国防吧。”
“薛屺是艺术生?”
“嗯,他学小提琴。”
“班长呢?”
“你自己问他。”薛慎不太清楚谢崇宜以后想做什么,对方曾经一本正经说过想收破烂,也说过想当个守岛人,还说想做个美食探店博主,更考虑过做一名绳结艺术家。
谢崇宜声音带着倦意,“现在想做园丁。”
乌芷有些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了,她在椅子上不停动来动去,忍了半天,终于鼓起勇气,转头去拽乌珩,“哥哥……”
乌珩睁开眼,眼神清醒,眼睛漆黑,看得乌芷浑身瞬间凉透了。
小姑娘支支吾吾,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在瞬间跑光,“……哥哥晚安。”
乌珩看出她有事要说,“怎么了?”
乌芷:“怪怪的。”
“什么怪怪的?”乌珩拉开窗帘看了眼窗外,雪已经积起来一定的厚度,但还在持续下,外面没有怪异之处,一片宁静。
乌芷不安道:“就是怪怪的。”
乌珩面无表情看着对方。
乌芷不舒服极了,终于憋出来一句,“感觉下面在流东西。”
乌珩一开始没懂,他弯下腰,去看座椅下面。
但腰弯下去的那一刻,乌珩又瞬间坐直,他咳嗽两声,看了眼车后抱在一起睡得很熟的阮丝莲她们。
少年抿了抿唇,裹紧了羽绒服,把乌芷从位置上拉起来,“跟我下车。”
他站起来的同时,谢崇宜睁开眼睛,他懒洋洋地看着对方,“去哪儿?”
“上厕所。”乌珩又冷又饿,对着谢崇宜也没心情装了,他拉开车门,外面冷风瞬间便灌进来,他抓着乌芷下了车,带上车门。
乌芷被他扯得跌跌撞撞的,忍不住尖叫。
“闭嘴。”
“哥哥……别凶我好吗?我们回车上吧,我现在舒服了,我没有不舒服。”乌芷的脸被风刮得生疼。
天是漆黑的,可周围却被雪光照得隐隐发亮,脚下的积雪一踩一个脚印,植被被掩埋得干干净净。
乌珩从空间里拿了纸巾和卫生巾,还有一条干净的女生棉裤和短裤,他拉着乌芷蹲在白蘑菇一样的灌木后面,对着一堆东西研究。
“……大概就是这样,明白吗?”
“女生都这样。”
“阮姐姐她们也这样吗?”
“……”乌珩被冻红了耳朵,目光始终平淡,“男女有别,明天我让她跟你说。”
“好吧。”
乌珩回避到一边。
他蹲在一座小土坡前,巴士车停在不远处,车身已经被白雪包裹了,要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那里停了一辆车。
雪一片片落下来,乌珩感觉自己快冻僵了,听到身后传来窸窣声,他松了口气,回过头。
乌芷张开双臂挡在他的身后,身体早已经抖成了一张筛子。
乌珩疑惑地拉开她。
“哥哥……”
将她拉开后,乌珩才明白为什么对方会挡住自己,出现在他视野里的是一只狼,应该是狼,与狼狗长得很像,可獠牙更长,眼神更凶狠,双耳竖立,尾巴下垂。
它身高与乌芷差不多,体型硕大,毛发如钢针往后倒,四足雄壮,双眼通红,目光如炬,唾液沿着口唇不停下滴,呼出来的热气带着浓浓的腥气。
乌珩极快地扫了眼变异狼的身后。
狼是群居,一般成群结队地出现,但眼前这只竟然是只独狼?
乌珩不露痕迹推开乌芷,他右手背到身后,抽出了斜别在后腰上的刀。
变异狼嘶吼一声,朝他扑来。
乌珩翻滚倒地,手中的刀沿着变异狼腿骨划了一圈,鲜血染红刀刃,血液不仅刺激到了变异狼,也刺激到了饥肠辘辘的乌珩。
温热腥甜的血腥味在寒冷的空气中以极慢的速度飘散,乌珩被变异狼的利爪拍中肩膀,他半边身子像是被卡车快速碾过一遍,但他迅速换手拿刀,在变异狼乘胜追击时在地上连滚数圈,在那个比自己脸还大的爪子再度朝自己拍下来时,他刀刃朝上,直接刺穿了变异狼厚而锋利的狼爪。
变异狼抬抓一挥,少年身体被震飞出去,他跌进灌木丛,那只变异狼快速靠近,湿润的鼻头探进丛内搜寻。
乌珩将手探出去,在左边打了个响指,变异狼扭头咬过去的瞬间,他右手的刀朝变异狼的颈侧猛烈一捅。
变异狼皮毛如钢甲,如此用力的一捅也不过只是皮外伤,但变异狼仍旧痛嚎一声,甩了两下脑袋,张开大口预备疯狂撕咬,
乌珩抱住它的一条腿,手中的刀直接刺进了变异狼的腋下,噗呲一声,刀刃陷进去了。
剧痛让变异狼杀红了眼睛,它不管不顾,乱咬一通,其中一口咬在了乌珩的左边肩膀上,獠牙将他的肩膀直接咬了个对穿。
沉重的呼吸就在耳畔,持续地喷洒着,地上的雪都融化了。
乌珩面不改色,一刀接着一刀往上捅,温热的狼血淋了他一身。
肩膀上的压力骤然一松,牙齿拔出的剧痛延长,变异狼沉重的身体轰然倒在了乌珩的身上。
鲜血在乌珩的身下,如同一朵盛开的梅花,并且面积还在不断地扩大。
只是他的鲜血颜色更艳。
乌珩的肩膀前后两个血窟窿,汨汨淌着血,他从地上艰难爬起来,用刀撑着身体,他朝已经被雪埋成小雪人的乌芷看过去。
乌芷眨眨眼睛,眼睫毛上的雪掉了之后,露出一对葡萄眼。
乌珩在血里盘腿坐下,无力地塌着细瘦的腰,他的半张脸都染着血,连眼睛里都被溅了几滴血,而没有被染上血的皮肤惨白如纸。
他伸长手臂,学着上午沈涉给变异羊剥皮的样子给变异狼剥皮,只是变异狼的体型要比那只变异羊大不少,他剥得很吃力,他肩膀受伤,虞美人修复的速度也明显要比以前慢。
但他的食欲丝毫没有受影响,他剥掉了后腿的毛,试图用刀切断腿骨时,发现刀下的腿骨如钢铁坚硬,他只能放弃,改成片肉,片多少吃多少。
“哥哥……”乌芷腿软了,她爬到少年与狼的附近,跪坐着,“你没事吧?”
少年坐在血泊之中,即使身受重伤都仍旧优雅地进食刚猎得的生肉,在白雪皑皑的白色世界里,只有他所处的位置诡艳无双。
让乌芷想起动画片里,会在冬天晚上出没的吃人妖鬼,妖鬼都很漂亮,但都没有哥哥好看。
乌珩唇被鲜血染红,他目不转睛看着面前了无生息的变异狼尸体,“为什么不去搬救兵?”
乌芷咽了咽口水,局促道:“我觉得,你应该不想要我去叫他们来。”
“为什么?”
“我不知道。”
动物的内脏对于植物来说是最好的养料,乌珩只吃肉和生骨,他看着被开膛破肚的变异狼,将右手伸进它还温热的肚子当中。
急需养分的虞美人立刻便向渔网一样在变异狼的腹部之中散开,吸食。
它吃了很多,将地面上的血都吸干了,内脏更是一块不剩。
最后还剩不少狼肉,还有一个头,乌珩踉踉跄跄从地上爬起来,“回去了。”
“那这些呢?”乌芷在想要不要带回去,下顿哥哥吃。
“叫沈平安还有陈医生过来解决吧。”乌珩吃得浑身暖洋洋,心情也连带着好了起来。
“好!”乌芷兴冲冲地转身。
乌珩跟着转身,只是转身的过程中,他余光不小心瞥见了身后远处雪地里的几对红眼睛,愤怒,疯狂,嗜血。
但是等他回头朝那个方向正式回看过去时,那里空无一物。
乌珩回到巴士车里时,他已经换上了空间里的干净衣裳,更厚更舒适。
他无所谓其他人会不会看出来。
实际上,如今的境况,大家的心思很难落在“你穿的是不是新衣裳”这种事情上面。
上车之前,他还特意用雪搓掉了脸上的血迹,搓了一遍头发。
他不是坏人,他只是想吃一顿饱饭。
就算知道了,也没什么的。他心想道。
可潜意识里,乌珩仍然不想让某个人知道,尽管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大半已经摇摇欲坠。
乌珩坐下的那一瞬间,冷而新鲜的血腥味袭进谢崇宜的鼻息。
谢崇宜缓缓睁开眼,要不是车内一派安然宁静,他会以为陈孟饿疯了在啃人。
其实大家都睡着。
血腥味是从旁边乌珩所在的方向传来的。
谢崇宜朝对方看过去。
后者一个小时前还萎靡苍白的脸色此时血色恢复,连唇肉都变得粉红饱满,他脸上不知道从哪儿沾了亮晶晶的水珠,额前的碎发和睫毛都是湿的。
他的神采奕奕,在这个雪夜,颇显诡异。
只是诡异的本人对此还毫无所觉,他对谢崇宜微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睡觉咯,晚安,班长。”
作者有话说:
吃饱了的乌珩会给这个世界的所有人一个好脸色^^
谢崇宜:感觉他背着我偷吃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一直偷吃,从未停止——乌珩
第51章
沈平安和陈孟被乌芷叫出去时,前者一头雾水,后者则是知道自己要开饭了,陈孟以为自己的饭是乌芷。
“我哥哥让我叫你们来吃的,这些,”乌芷指了指旁边,“都是。”
陈医生不管那么多,闻见血腥味就扑了过去,甚至他也不会挑部位,抱着一个巨大的狼头猛啃。
沈平安考虑得更多,他问乌芷,“这是,狼?哪来的?”
乌芷不知道要不要说,“你可以不吃。”
乌芷走后,沈平安才缓缓转身,这是一片雪地,看起来像西伯利亚丛林,但这里明明是四季分明的汉州以北。
他迈动冻僵的双腿,走到剩余的变异狼躯体旁边,鲜肉的味道在瞬间唤醒了他的味觉。
他脑海里浮现乌珩那种苍白单薄的脸,心中升起只有宗教教徒对信奉的神灵才会产生的感激与敬畏感。
在咬下第一口生肉后,沈平安总算明白了为什么有些人在开饭前会进行感恩祭。
巴士车里本来坐在位置上的人接二连三地倒下,只剩下守夜的人,他们商量好,由异能者守夜,每个人守两个小时。
乌珩的班次正好接在谢崇宜的后面。
谢崇宜一分钟都不多守,时间一到,就把乌珩摇醒。
乌珩半梦半醒,他把自己蜷缩起来,“冷。”
谢崇宜拍拍他的脸,“起来,到你了。”
乌珩这才坐起来,他看了眼车窗外,表情一怔,“天快亮了?”
大雪不知何时停止的,雪地绵延起伏,像白棉花海一样蓬松,在雪地与天际相连的尽头,一抹橙红如画笔悠悠所描,深深浅浅,层层叠叠。
乌珩抱着毯子坐到位置上,他看着窗外,他说过,他喜欢现在的世界。
谢崇宜却没有睡下,他坐到乌芷的位置,趴在椅背上看着乌珩,“昨晚你干什么去了?”
“上厕所啊。”乌珩一脸无辜。
谢崇宜伸手拽了拽乌珩衣领,“你下车之前穿的可不是这件衣裳。”
“不是吗?”乌珩缩了缩脖子,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浅蓝色的羽绒服,在回忆自己下车之前穿的是什么颜色。
谢崇宜挑了挑眉,“你身上这件四位数,我们身上都是镇上的老年款式,你觉得你不应该解释一下?”
乌珩避而不答,“你想穿,那我跟你换。”
谢崇宜掐着乌珩的脖子,把人抓到了眼前,他指腹抬起乌珩的下巴,不经意抹了一道,他将指腹举到乌珩眼前,“这是什么?”
“你流血了。”
“敬酒不吃吃罚酒。”谢崇宜冷冷道。
乌珩还没反应过来,他屁股就离开了座位——他整个人被谢崇宜一把抓了起来,等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被丢到了车外的雪地里。
外面好冷。
“班长……”零下十几的气温对于虞美人这种植物来说是一种很要命的温度。
谢崇宜蹲在了乌珩的双腿之间,不让他站起来,谢崇宜慢慢悠悠的,垂视对方,“你总撒谎,我不喜欢。”
乌珩手掌陷进雪里,他的体温化不开雪,雪却能冻住他,他打了个冷战,“我不撒谎,你就喜欢我吗?”
谢崇宜想了想,“不一定。”
“?”乌珩皱眉,毫不犹豫挣扎起来推搡了谢崇宜一把,谢崇宜一屁股坐在地上。
在谢崇宜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时,少年迅速爬起来,一步跨坐到了对方腰上,唰的一声,他拔出了后腰的刀。
刀刃破空,直接刺进了谢崇宜耳畔的冻土。
谢崇宜笑看向乌珩,他手掌攥住对方手腕,一拧,刀被他丢出去。
乌珩又试图用巴掌扇他。
男生长腿一勾,两人身形反转,乌珩被压到他的身下,眼睛变得鲜红。
“因爱生恨。”谢崇宜拽了下衣领,两人呼出的热气撞在一起,彼此的面容都变得没那么清晰了。
乌珩的头发像绸缎一样散在雪地里,脸上粘着几片雪花,他平时在人堆里像是隐形,可一旦给予他眼神,你的眼神就永远无法从他身上移走。
乌珩腮帮绷紧,他闻到了谢崇宜的味道,他不饿,他只是被刺激得想要咬死对方,想把所有藤蔓都捅进对方的身体里,将他的肉吃了,血吸了,骨头绞碎,连他的皮囊都不会被浪费,都要被埋进他的根系底下成为养料。
所以谢崇宜说他因爱生恨,勉强没错。
“所以你昨晚干什么去了?”谢崇宜一定要得到答案。
“饿了。”乌珩声音嘶哑。
“饿了为什么不找我?”谢崇宜压下上身,与乌珩靠近。
“不是那种饿。”
“吃了什么?”
“肉。”
“什么肉?”
“狼肉,变异的。”
谢崇宜听到这里才敛起玩笑的神色,“你的共生体在修复期,你怎么弄到的变异狼?”
他想到昨天晚上闻到的血腥味,他本来以为那可能是什么动物的血,现在看来——
想到这里,他手掌挪动,直接拽开了乌珩的衣领,朝一边肩膀扒开,少年细腻白皙的肩膀处,两个已经凝固的血洞赫然出现在谢崇宜的视线当中。
乌珩手忙脚乱把衣服拢紧,“冷。”
谢崇宜一言不发,将乌珩拉了起来,“回车上吧。”
他声音淡漠,让乌珩的心都一下揪了起来。
更不可能吃到了,是吗?
看着远方霞光的颜色逐渐变深,谢崇宜意识到身后的人没有离开,他平复好心底那一丝差点冲出身体的暴戾,回过头,冷淡道:“乌珩,你一点都不听话,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