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条斯理翻动计划书,看似随便翻翻,保持着大人物的矜持,实则一目十行快速阅读,眼都快看花了。
 这份计划应该是摩菲·戈尔德得到敌方探子的消息后,颜诡第一时间赶出来的。
 帝国军队那方通过间谍探子等手段,得知了原本的诱敌深入计划,因此打算趁着他们调整策略之前,提前行动,快速进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为了应对他们,颜诡这份计划采取是以伏击为主的反击。
 加强前线部队防御的同时,在特定地点设置障碍物,延缓敌人推进的速度,也能在一定程度上重新占据主导权。
 伏击可供选择的地点选择很多,其他路线也需要做布置,但必须有一处作为重心。
 届时,他们将在战场重心位置,发号施令以应对突发情况。
 但乌镶月压根不懂这些,届时就算到场,又怎么可能做出有效指示。
 乌镶月很想说他没空他不想来,但还是那句话——他不能,他不知道真正的无相大人会如何,但他知道,摩菲·戈尔德敢问,就代表这种情况经常出现。
 所以他扫了眼摊开的地图,眼一闭,心一狠,点头。
 “好。”大不了到时候他谎称生病不去,反正他们又不可能找到真正的无相。
 更何况战场上有一个谋略家一个情报专家不就够了吗?何必还必须有一个无相大人。
 摩菲·戈尔德点点头,“那就好,无相大人,我这就下去做准备。”
 乌镶月还没反应过来,摩菲·戈尔德已经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快快走出了会议室,头都不回。
 不是?你就走了?
 他瞠目结舌,眼见着原本还有点人气的会议室,又恢复成了一片安静。
 这一瞬间,他感觉所谓的无相大人就像是个被用完就丢的工具。
 无相大人……你真不容易啊。感叹完他反应过来,人都走了,那谁来帮他找回他的东西、他的财产?
 随便找个人传达命令?先派人彻查?
 可他根本不清楚这里的人员等级,顶多知道比小喽啰大,万一随便找的人根本不具有实施的能力,该怎么办?
 焦头烂额之际,乌镶月灵光乍现。
 不,不对。
 即使是加卡托兰大本营,组织权利集中地,除了颜诡和摩菲·戈尔德,他还是有认识的中高层的。
 他立刻冲着门外的守卫叮嘱:“去,把杰里·毕夏普喊来。”
 “好、好的。”被点到的守卫一脸惊喜,好似是觉得被无相大人使唤而激动,速度飞快,不一会就把人带来了。
 一个衣着精致,头顶一撮深棕头发,大腹便便的白胖中年男人跑到了他面前。
 许是来得太过匆忙,中年男人额头满是汗水,顺着那张过于圆润的下巴滑落,他一边大口喘气,一边用手帕擦,都没时间抬头。
 “杰里·毕夏普带来了。”
 “嗯。”
 简短的一句回应,那守卫却满脸自豪,连周围其他守卫的眼神都有些羡慕。他朝乌镶月行了个礼,回到了原处。
 乌镶月略感不适应,避开灼热的视线,看向已经缓了一会,低着头等着命令的中年男人,藏在黑袍下的脸露出了一抹冷笑。
 抓到你了,狗上司!
 乌镶月没有参加过别的组织,不清楚正常的上司与手下到底是什么样。但杰里·毕夏普作为他们一个小分队的管理者,确实教会了他社会险恶。
 作为加卡托兰的底层小喽啰,他们的日常工作,无非巡逻、搬运、站岗等。其中站岗和搬运是最常见的,巡逻比较轻松,需要一点人脉关系才能去做。无论哪种,干了活他们都有钱拿。
 虽然不多,但保证每个月不挨饿是没问题的。而且干得勤快,节俭的话,还能添几件衣服,买点低价炼金药水。
 可自从杰里·毕夏普挤掉了原本的小分队队长,成为他们的新上司,这样的日子就一去不复返。
 明明做的活是一样多的,搬东西搬得腰酸背痛,头都抬不起来了,站岗日夜颠倒,眼皮都打架,到手上的钱却越来越少,别说每个月的衣服了,连额外买个面包,都要掂量一下存款。
 干活越多越饿,越饿越需要干活挣钱,不然更饿。忍着肚子咕咕直叫,不少底层人员怒而抗议,逼问杰里·毕夏普钱去哪里了。
 面对他们的不满,杰里·毕夏普总是笑眯眯的,用两套类似的话术应付。
 “哎呀,现在组织里也没有多余的钱了,你们有地方住有东西吃,就该对组织心存感激,怎么能这么贪心,你们要多为组织着想啊。”
 “工作变多了?那是肯定的啊,组织看重你们。钱?什么钱,你们有活做都是运气。组织里可不缺人,想加入的大把着呢。你们可考虑清楚,离了加卡托兰,你们还能去哪里?”
 说是这么说,他自己倒是越过越圆润了。还叫来守卫,将他们轰了出去。
 很多人背地里说,杰里·毕夏普是吞了那些钱,私自拿去用了。但苦于抓不住实际证据,对方又和处刑队的人有交情,举报也没用,只能继续忍气吞声。
 如今,这个机会撞到乌镶月手上了。
 “杰里·毕夏普。”
 坐在上首的黑袍男人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被喊的那人却惊得几乎跳起来,慌张地喊了一声“在”。
 杰里·毕夏普不知道自己这个小中层,是怎么被无相大人这种大人物注意到的。但高层的注意对他来说,非福是祸。
 他现在只祈祷他还能活着走出这里。
 “你可知罪!”
 偏偏无相大人一开口气势逼人,周身威压深重,杰里·毕夏普冷汗涔涔,肥胖的身体抖啊抖,说话都不利索了。
 “知、知道。”他快速在脑子里回忆了一圈最近做了什么。是他最近看上了一栋民宅将其强占的事暴露了,还是偷偷截取了物资拿去转卖的事被发现了?
 越想越害怕,手帕擦啊擦,都彻底湿透了。
 “知道?”无相大人语气森然,“你知道还敢站在这里说话?”
 肯定是最严重的那个被发现了!
 杰里·毕夏普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立刻哭爹喊娘:“不,不是的。无相大人,我,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我有罪,我不该偷拿组织的物资,转卖给其他人,也不该欺上瞒下,偷偷挪用组织的钱。但我不是叛徒,也曾帮组织立下汗马功劳啊!大人,求您网开一面!”
 什么玩意?他还干了这么多缺德事?!
 乌镶月一愣,没想到这人居然胆子这么大,还敢偷物资。加卡托兰可是三令五申不许偷物资,如果做了就要被当众处刑的。这么一说他更怀疑对方还隐藏了什么,毕竟他还没说拿他们钱的问题!
 “事到如今,你还要隐瞒吗?!”
 仿佛应和他的话语,那些守卫冰冷的眼神扫了下来,握紧了腰间火铳。
 杰里·毕夏普呼吸一滞,感觉下一秒额头就会多一个洞,差点吓尿出来,顿时扑到无相大人脚下,哆哆嗦嗦把事情全部交代了。
 “我说、我都说,请饶我一命,饶我一命!”
 于是他真把上到骗取物资,下到威逼平民上交财物的事都说了出来。
 乌镶月瞠目结舌,没想到自己随手一吓还能吓出这样的事来。虽说他们是和帝国对着干的反派,但也没想到区区一个小中层能反派到这种程度。
 他做不成中层的原因,难不成是因为他没有这么无耻?
 可听到最后也没听到关于吞他们工资的事,他都有点怀疑是不是杰里·毕夏普干的了。
 “这就是全部?”
 杰里·毕夏普满头是汗,在记忆里使劲挖掘了一阵,确实没有想到值得一说的事,战战兢兢点头,“对,这就是全部了。”
 黑袍男人沉默了一会,不见喜怒道,“你侵吞下属工资的事呢?”
 “啊?”杰里·毕夏普愣了一下,他完全没想到无相大人还关注这个,这件事在他的思维里,理所当然到了不需要专门去说。
 大家都是这么干的啊。难道有人和无相大人有交情,告了上来?
 心惊胆战的同时,他也不敢隐瞒,“有,有的。”
 “那你还敢说没有!”
 乌镶月牙痒痒,他当然看得出来,对杰里·毕夏普来说,这件事恐怕微不足道,不然也不会临了都想不起来。
 但这件事对他很重要!他的面包,他的衣服,他的生活!
 “我、我……”
 杰里·毕夏普说不出话来,他在自爆时就有了觉悟,今天恐怕走不出去了,可他怎么也没想到,无相大人竟然会在最普通最平常的这件事上发难。
 乌镶月张口就想叫旁边虎视眈眈的守卫弄死他,但转念一想,如果现在弄死杰里·毕夏普,钱就充公了,就不能回来了!
 不行,得缓一缓。
 思绪万千间,他下了决定,“你犯了很多错,来人,上刑!别弄死了。”
 他没说到底什么刑罚,他知道的刑罚也不多,但没关系,旁边的守卫早就跃跃欲试,不用他多说,就扑过来,将瘫软在地上的杰里·毕夏普拖了出去。
 “无相大人、无相大人、饶命,饶啊——!”
 被拖出去的中年胖男人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也不知道到底做了什么,等守卫拖着后背血淋淋的杰里·毕夏普回来时,乌镶月也吓了一跳。
 他压下微妙惊惧,再度开口。
 “念在你为组织出过力的份上,我可以给你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
 杰里·毕夏普原本已经如死灰的心一下子活泛起来,当即趴跪在地上忏悔:“无相大人宽宏大量,我一直改过自新,重新做人,绝不会再犯……”
 “你不会以为之前的事不用弥补吧?”他直接打断了他。
 “不不不,我一定弥补,一定改过!”杰里·毕夏普又是发誓又是赌咒,好一番保证,才得了无相大人一句“滚吧”,便一脸虚脱的感激样,一瘸一拐出去了。
 乌镶月看着他颤颤巍巍的背影,第一次觉得成为无相还是有点好处的。
 要不是他在摩菲·戈尔德那里挂了个暗桩的位置,他就可以挤掉恶心上司的位置,自己升级一下了。
 不想当BOSS的小喽啰,不是好反派!不过既然现在他是无相,总有机会的!
 心情不错的乌镶月边思考边往大本营外走,其他人不敢冒然接触积威甚重的无相,更何况刚刚发生了那样的事,全都默默目送他。
 乌镶月几乎快适应这样来去自如、前路无阻的感觉了。
 结果才转了个弯,就迎面和人撞上了。
 咚一声,像是撞到了某种钢铁,乌镶月捂着鼻子,一时间头晕眼花,“唔……”
 对方倒是没有什么大碍的样子,不仅没有后退,还伸出异常冰冷的手扶住了他。
 等等,异常冰冷的手?坚硬的身体?
 乌镶月想骂人的嘴停下了,他只听说过一个人有这样的特征。
 加卡托兰的顶尖炼金术师——季星·戴纳,传说中将自己大半身体都当做炼金材料炼制了的怪人。
 抬头一看,紫发青金色眼睛,容貌清俊,身形高瘦,穿着一套陈旧的炼金术袍,一看就是炼金术师。
 嘶,这人怎么忽然出现了?不是说一直都独自关在私人炼金室吗?
 不知道他和无相的关系怎么样,总之,先应付过去,躲开吧。
 没等他装模作样,这个怪人上下打量他一番,先一步发话了。
 “你……是谁?”
 乌镶月一句话顿时卡在了嗓子眼。
第9章 第 9 章
 你是谁?
 如果平常遇见这个问题,乌镶月一定会答出自己的名字。
 但此时此刻,这个问题的含义不再是单纯的询问姓名,而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索命符。
 他穿着所有人都认识的黑袍,被所有人都默认为加卡托兰的最高领导者——无相大人。
 却有人问他,是谁?
 乌镶月全身骤然紧绷,想后撤两步,拉开距离。
 面前人扶住他的那只援手,在此刻却转变成禁锢的束缚,紧紧抓着他,似乎要防止他逃走。
 他咬住唇,克制住胆怯,用无相大人的声音,冷肃道,“你做什么?”
 “嗯?”
 作为著名的疯狂炼金术师,季星·戴纳看着与普通炼金术师没什么区别。
 此刻他反倒很困惑似的,青金色的眼眸垂落,像在看什么古怪的生物,“声音一致啊。”
 乌镶月呼吸一滞,趁对方心思流转的这一瞬间,用巧劲挣开了手腕,退开几步。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胡言乱语?”季星·戴纳没有再追过来,只问他,好似满心好奇,“这身打扮,还有声音,你是无相的崇拜者?”
 什么崇拜者?他不是该认为我就是无相吗?!哪里露出破绽了?还是试探?
 难言的惶恐中,乌镶月捏紧拳,仿佛愤怒地呵斥道:“季星·戴纳!”
 “你认识我?”季星·戴纳眨眨眼,嘴角一弯,对他扯出一个友好的笑,“你叫什么?”
 仿佛在认识一个新朋友般普通、正常。
 越是如此,乌镶月越不安。
 对方的态度与行动,是他假扮无相以来,遇见的最不正常的一个。好似一开始就认定了他不是无相,才用这般语气。其他人多少都会试探的。
 “你要装傻到什么时候?!我可不奉陪了。”说罢,黑袍一扬,他转身就走。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遇见邪门到处理不了的人,赶紧先跑了再说!
 结果还没走两步,袍角就传来了拉扯感,一股风从下方吹来,吹得整个小腿凉飕飕。
 “!!!”行动快过思维,他立刻一脚飞起,将人踹开了。
 意外的是,踹上的一脚没有提到铁板的感觉,更像是人体。
 但那一瞬间,比起疑惑,乌镶月更多的是心惊,这是第一次有人敢碰无相!
 在此之前,无论颜诡和摩菲·戈尔德态度如何,都是不会轻易近身的。这也是他敢假扮无相的底气之一,如今这条看似共同的潜规则被打破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猛转头,近乎吃人的视线,正好对上季星·戴纳好奇的眼光。
 紫发炼金术师站在原地,神情无辜得好似刚刚拽起黑袍的人不是他。
 但下一个动作就足以证明其绝非无辜——他抬手捻了捻指尖,像是在仔细回忆触感,然后脱口而出一句不知从何而来的感慨。
 “居然是真货啊。”
 什么真货,又在验证什么?乌镶月满心疑问,不敢暴露一个字,快速冷静下来,沉下语气,兴师问罪,“如果你活腻了,我可以帮你解脱。”
 “无相大人这是在开什么玩笑?”这会儿,季星·戴纳又好像重新长了眼睛,一句话间就承认了他的身份。
 “……”乌镶月难以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也不知道这人是不是开玩笑,繁多的思绪中,甚至开始思考灭口。
 这样的人不受控制,太过危险,万一真的某天叫破了他的身份,一切就完了!
 “嗯?您想杀了我吗?”
 没想到只是一点杀气,对方就敏锐地察觉到了,还一脸平静地问了出来。
 “可您如果现在杀了我,我就没法给您炼制药剂了。您不是说,想要延长寿命的药剂吗?我给您带来了。”
 乌镶月杀意一滞。
 延长寿命的药剂?贵到有市无价的那种药剂?无相大人为什么想要这个?之前看的无相大人明明才中年模样,看着寿命还长,根本不需要这种药剂。
 该不会是季星·戴纳在骗他吧?可这种药剂要是真的有,这么珍贵的东西……
 胡乱思考了一分钟,他冷声道:“拿来。”
 紫发炼金术师毫无意外之色,从自己的袍子里掏了掏,戴白手套的手递过来一瓶药剂。
 淡金色的药水,仿佛流动的黄金,看着就极为珍贵。
 乌镶月不懂炼金术,众所周知,越澄清的药剂一般越贵,这瓶比他曾经买过的低价药剂好看许多,品相很好,一看就能卖出天价。
 无相大人的装扮里也有手套,不怕碰到就会中毒。他隔着手套,接下了这瓶药瓶,另一只手又摸上了刀柄。
 “无相大人,这是其中之一,别的我也带了。”
 仿佛看穿了他的动作,季星·戴纳适时出声,再次打断了他的杀意。
 乌镶月顿了下,都要怀疑这人是不是故意的了。没听说过炼金术师会读心术啊。
 他久久注视这位看着温和到没有一丝传闻中疯狂意味的炼金术师,忽然指了指旁边隐蔽的巷子,“到那里说。”
 这里离加卡托兰大本营太近了。
 季星·戴纳没有异议,甚至先一步迈出了脚步,将空荡的后背暴露了出来。
 乌镶月沉默着跟着他身后,开始慢慢地、不着痕迹地调整步伐、行走距离、呼吸节奏。
 “对了,无相大人,这次计划中要用的药剂,我还有一点疑问。”
 刚一进入巷子笼罩的阴影,季星·戴纳就开口了。
 身后人依旧沉默。
 紫发炼金术师似乎习以为常,继续自顾自说,“这批药剂的威力,比之前说好的要弱不少,您为什么……”
 想要征求意见似的,他自然而然转头,下一秒,话堵在了嘴边。
 没有人。不是无相一言不发,而是——已经不见了。
 不知何时,那位身披黑袍、气势冰冷的大人,已经离开了。
 这里只有他。
 季星·戴纳站在狭小的巷子内,全身笼罩在阴影的边界内,潮湿腥臭的气味萦绕周围,距离外界稀薄的阳光仿佛隔了一个世界。
 许久,紫发的炼金术师才轻轻叹了一口气,青金色的眼眸收敛了温和的情绪,回归到一种轻飘飘无机质的非人感中。
 “可惜了,没能抓到啊。”
 这一刻,男人好像才和传闻中疯狂的炼金术师形象重合了。
 另一头,乌镶月正在拔足狂奔。
 可疑,实在可疑,可疑到他怀疑如果他杀了季星·戴纳,下一秒就会发现这个人不但没死,还露出诡异笑容的程度。
 而且这次要实施的计划里,需要很多炼金药剂。
 季星·戴纳作为加卡托兰以一敌百的炼金术师,暂时还不能死。死了肯定会找真凶,总不能找着找着找到他自己头上来。
 种种思考下,他做出了决定——跑。
 面对变态,还是揣测不定的变态,正面应对是讨不到好的。
 反正季星·戴纳是常年闷在实验室的炼金术师,这次送完药剂,肯定又会回去蹲实验室。只要这段时间他避开这个家伙就没问题了。
 纵使季星·戴纳察觉到什么异常,也没有机会揭穿。
 乌镶月仔细思考了一遍,深感自己的英明神武。不愧是他,完全没有中敌人的奸计,还得来了珍贵的药剂。
 一路七绕八绕,在某个无人角落里,他快速把黑袍脱下,变回不起眼的腰带。
 这是他之前拿回家研究时发现的功能。无相大人这件黑袍,竟然本身就是一件炼金物品,展开是斗篷,收缩则是腰带。因此它能被随身携带,躲过了之前家被偷的案件。
 “无相的东西,奇奇怪怪的。”他嘀咕着,将其归功于大人物的奢靡作风,仔细系好了腰带。
 再走出来时,他衣着普通,身份更是泯然众人——加卡托兰普通底层成员,乌镶月。无人能将他与那位令敌人闻风丧胆的无相联系起来。
 “阿月,你回来啦!”
 这次刚一走进居住的楼房,汤姆依旧满脸热情地同他打招呼,好像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
 乌镶月没有忘记之前的事,不搭理他,冷着脸径直往上走。
 汤姆仿佛没发现他的拒绝,再度贴了上来,还是那副八卦的神秘口吻,“阿月,你知道吗?杰里·毕夏普之前一瘸一拐回来,然后竟然转性了!”
 乌镶月正上楼梯的脚步顿了下,瞥了他一眼。
 如同从这一眼中得到了鼓励,汤姆一下子来劲了。
 “你不知道,他竟然宣布要彻查之前的盗窃、抢劫案件,还说上面给了补贴,要把之前的工钱都给我们!”
 “按照那个抠门死胖子的性格,居然没有把钱全部吞了,还来管盗窃与抢劫的小事。他以前不是还说过什么‘盗窃走了东西也是小偷的本事,要怪就怪自己不好好看着’之类的话嘛,没想到不过出去了一趟,也不知道被谁教训了,居然完全变了个样。”
 看来即使是奸滑的狗上司,面对顶头上司的死亡威胁,也不敢阳奉阴违。
 乌镶月想到这,还颇有两分自得,要不是他,这些钱怎么可能回来。不过还是得找个由头把杰里·毕夏普宰了,这家伙不可信,说不定哪天又变原样了。
 “我还听说,不止我们,其他小分队也决定整治了。真是奇了怪了,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要管事了,虽然是好事,但总让人觉得背后可能藏着什么阴谋。对了,你最近经常不在,有没有打探到什么独家的消息啊?”
 走到房门口,一路大方分享的汤姆终于图穷匕见,搓着手掌,朝他挤眉弄眼。
 大概是听到风声了吧,以为高层要管下面了,大部分人都会见风使舵。但这没有必要和汤姆说,这人的态度变化也不逊于狗上司。
 乌镶月连眼神都懒得给,直接打开门进去,又砰一声关上了。
 木门擦着汤姆的鼻尖,惊得他出了一额头冷汗,等反应过来,才在门口大骂乌镶月,“你这个小混蛋,竟然……”
 “汤姆,你觉得杰里·毕夏普会管别人胡乱散播谣言的事吗?既然是整治,乱说话的人,是不是也该被剪了舌头?”
 门内传来淡淡的反问,暗示意味极强。
 “你!”汤姆脸色顿时青青紫紫,最后啐了一口,“没心没肺的小东西!”就忿忿走了。
 乌镶月对这人连话都不想多说,这下重获清静,就躺在了自己的小床上。
 他掏出那瓶据说能增加寿命的药剂,对准天花板上的吊灯。暖黄的光线穿过瓶身,又折射出一片淡金色块,倒映在他的眼睑下。
 他一时有些出神。
 这几天发生的事太多了,多到他甚至觉得像一场离奇又快速的梦境,所以从开始奔跑,就不能再停下。
 直到现在,他有时间短暂歇息,才忍不住思考。
 无相大人为什么需要这种药剂?这个念头刚一升起,他才恍惚察觉,他假扮的无相大人,他曾以为无所不能的无相大人,许多人仰望的无相大人。
 不知来历、不知过去、不知想法。
 到底……是什么人?
第10章 第 10 章
 无相大人的事,好像谁都能说上一嘴。
 比如站出来公然反抗拉加帝国的反叛者,创建加卡托兰的组织者,战场上决胜千里的英雄人物。
 但细细一问,具体到长相、出身、喜好等,就没人答得出来了。
 “无相大人就是、就是很厉害的人啊,知道这个不就行了。”
 有人被问得不耐烦,如此回答。
 在大多数人眼里,无相大人好像是一种精神符号,一个外显的支柱,一个遥远传说,而绝非一个正常的、有社会关系、有喜怒哀乐的人。
 距离太远的大人物,对底层的他们来说,就是那样的。
 如果不是发生了那种事,恐怕乌镶月也会将无相大人视作和雕像一样的东西。
 没能打听出来什么,乌镶月龟缩在自己的地盘,干活时都特意将自己弄得灰头土脸,一步也不敢往大本营那边窜,生怕被季星·戴纳发现。
 他总觉得这位炼金术师有点诡异,比摩菲·戈尔德那种挑明的戏谑要让人警惕。
 幸运的是,这两天确实没什么事。
 让人津津乐道的是,杰里·毕夏普履行了诺言,当真大力惩治违规行为,让不少等着看笑话的人大跌眼镜。不止如此,他还把当初偷东西的那一批人揪了出来,要求他们要么归还原物,要么照价赔偿。
 作为受害者之一,乌镶月的东西大多被卖了,最后得到了零零散散的几件,和一笔钱。哦,还有一份心不甘情不愿的道歉。
 看得出来,这些惯犯迫于压力才会这么做,等高压政策一结束,说不定哪天还会再犯。
 但他不在意这些。能拿回自己的东西,已经比以前好上许多。
 除此之外,杰里·毕夏普补发的那一笔钱更让人喜上眉梢。当然,对方没说是归还之前侵吞的工资,只说是上头压的工资发下来了。这样一说,倒还真有人觉得杰里·毕夏普是个好人了。
 乌镶月猜测这是他的自救手段。可惜他不吃这套,所以无相大人也不会吃这套。
 杰里·毕夏普发钱时痛不欲生、惹人发笑的嘴脸先不说,他的经济状况一下子从抠抠搜搜数着钢镚花的赤贫,转为了一天能买三顿面包的小有积蓄。
 虽然比不上那些贵族老爷,但和一般平民相近了。
 这值得庆祝一顿!
 乌镶月毫不犹豫,锁定了城内著名的甜品店。他早听说那家店推出了季节限定的甜品,美味到供不应求,却苦于钱包干瘪,一次也没敢去。
 今天,就是实现愿望的时候!
 这次他是一个人去的。原本总陪他一起去吃的杰夫·李德,现在不知道是在牢房里,还是土里。虽然有点可惜,但想想被牵连的事,一下子又不怎么可惜了。
 他和组织里其他人关系也一般,没有好到能一起约出去吃饭的程度,之前汤姆或许算半个,但现在不一样了。
 乌镶月回想起来还是有些愤愤不平,直到闻到空气中香甜的味道,心情才好了起来。
 这家店的用餐区域是露天的,高大的伞撑开,下方摆着木质桌椅,桌上还摆着鲜花。据说这是从王都学来的办法,既能遮阳,又很引人瞩目。
 今天来这吃甜品的人不算多,限定甜品还有,但中心的好位置被占去了,乌镶月不在意这个,环顾一圈,挑了个边角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