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定一下崩坏漫画男主by何时赴百川
何时赴百川  发于:2025年10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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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点,格雷文准备如何解决全港奴隶的黑血印记问题?
如果奴隶不听话,黑血印记造就的灼热剧痛会令这些奴隶生不如死,更何况这种印记的权限并不仅仅掌控在一个或者几个人手中,它是可以自由转交的。换句话来说,全港口的“上等人”甚至富裕些的平民都是需要反抗的奴隶主。
依据某位救世主所说,“风告诉他”塔隆去了一趟黑夜神殿,不排除对方是在故意祸水东引,但结合他要求奥雷·阿萨奇调查得来的信息,一向神秘莫测的黑夜神殿居然也牵扯了进来。
加上这些信息,便十分值得令人深思了。以往的多种猜测在诺瓦的脑海里被飞速地一条条否认推翻,最终的正确答案渐渐昭彰若揭。
“幽灵先生,十分感谢您带来的情报。”
格雷文正温和且疏离地同他道谢。这些天接触下来,对方是个稳重细腻的人,似乎和前世那位……沉默且残暴的将军截然不符。
但是诺瓦也不指望以自己的性格能在几天之内和人打得火热。首先他隐瞒了身份,是否和人揭露还有待观察。其次,这不是他擅长的领域——暴君更习惯用一番令人毛骨悚然的剖析打碎一切傲慢,然后再通过各式威逼利诱使人迫不得已走向他安排好的道路,成为他手下的温驯的棋子。
换句话来说,他不会哄人。
玛希琳倒是几天之后就和人混得如鱼得水,他曾有几次瞧见红发姑娘带着廉价酒水偷溜进“灰烬”所在的锅炉房,将看守放倒后,和那些奴隶一起喝得兴高采烈。这是人才,于是诺瓦干脆不动声色地助长双方之间进行合作的契机。
也许阿祖卡同样可以做到,但是这家伙太粘人了,而且似乎没有插手他的势力与地盘的意图,就像他是游离于这个世界之外的。除了几个格外看重的锚点,比如族人,好友,他这个“追求对象”,还有找寻真相、报复诸神的强烈复仇欲望之外,对方其实对很多常人会介意的事持不在乎态度。
直觉告诉他,在这套温和友善的完美外壳内里,此人有种诡异的、正在悄无声息蔓延的疯——但其本人却对此接受良好,认为自己一切正常,所以他不能将人放出去太久。
好在这人虽说表现得对世俗的功名利禄甚是冷淡,那些印刻在骨子里的、属于“救世主”的东西,依旧会让他对贫弱穷苦流露出哀伤悲悯,对不平之事表现出讥讽憎恶,这中和了对方身上那份淡漠的“神性”,也让诺瓦认定,至少现在,这位“抗争与变革之神”绝不会因为神明的身份就变得面目可憎,他只是……退休了,就像从英灵殿里召唤出来的、史诗中死去的英雄。
“……幽灵先生?”
诺瓦回过神来,正对上格雷文探究的眼神。他在谈正事的时候走神了,还被人看了出来,黑发青年几不可查地皱了下眉,在心里训斥了自己一句。
“只是正常合作内容,您不必道谢。”他不动声色地说:“我只是希望您能将这个消息转告给您真正的合作对象,卡穆公爵身边必有精通法阵的术士。”
究竟是谁能协助对方抵抗如此大范围的黑血印记?和主角团里的两名术士探讨过后,诺瓦的脑海里剩下了一个选项:禁魔法阵,庞大到足以波及整个莫里斯港的禁魔法阵。而这么大范围的法阵可能需要三位主祷或者一位圣者级别的术士才能完成。
莫里斯港此刻明面上正有一位圣者。
格雷文沉默了片刻,忽然产生了苦笑的冲动——他甚至怀疑什么也瞒不过这人。眼前的黑发青年还很年轻,却有着使人瞠目结舌、甚至令人毛骨悚然的敏锐与才智。从言谈举止不难看出,对方接受过良好的教育,而这样优秀的年轻人为什么要跑来血色集市,隐瞒身份和一群肮脏卑贱的奴隶为伍?
对方待他们这些奴隶的态度虽说冷淡,却没有高高在上的厌恶与鄙夷。这种情绪格雷文从那些大人物眼中看得多了,还不至于分辨不清。
他帮助他们摸清黄金集市的兵力分布,提供珍贵的情报,甚至随口指点了几句,就协助卓娜——那位被救下的达巴少女——找到了其余八名不知被奴隶贩子转手卖往何处的达巴族人的踪迹。包括对方的同伴,那名红发姑娘,倒是性格好得出奇,就连一向防备心奇重的“灰烬”都不由对人交口夸赞。
……很可怕的能力,干的却都是些好事。包括现在,忽然冒出来,救下他,揭穿他的老底,治愈他的伤势,然后杵在他面前发呆。
武者一向依赖于自己的直觉,格雷文隐隐觉得对方似乎并不是什么坏人,说不定他只是……呃,脾气怪异,他不由对人生出些许好奇。
脾气怪异的人,格雷文见多了。朝不保夕、血腥残酷的生活逼迫许多奴隶变得格外麻木且古怪,但他依旧能令这些奴隶信赖他,令他们相信那被绝望淹没的未来中,微小得随时都可能不复存在的希望。
“我倒是希望您能告诉我们真正的合作内容。”棕发青年忽然低声说:“您帮助我们,却只收取一些微乎其微的报酬,这是不合常理的。”
对方微微眯起眼睛,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神情竟有些像是……一只警惕的,猫?
“黑夜神殿。”格雷文盘腿坐在地上,坦然地回答道:“协助我们的势力是黑夜神殿。”
——不如用一条迟早会被查出来的信息去交换信任。而那位幽灵先生看起来似乎并不惊讶,说不定早就知道了。
“我奉劝你们对黑夜神殿保持警惕。”黑发青年神情莫测地注视着他,脱口而出的话并不好听。
“我当然明白,如果别无所求,那些大人物何必前来帮助一群挣扎求生的卑贱奴隶?”格雷文也不生气,只是叹了口气,故意苦笑道:“但是我们这些可能明天就会死去的奴隶一无所有,又有什么害怕失去的呢?因为别无选择,只能痴心妄想着闭着眼睛往前走,谁也不知道这些微弱的挣扎究竟有没有意义。”
他在表露善意,也在透露弱点。
“一无所有?不,来自奴隶的反抗本身便是一种无比珍贵的价值,你在做正确的事。”
格雷文一怔,那双烟灰色的眼瞳仿佛能穿透他的思维,对方的话里莫名有种斩钉截铁、令人忍不住信赖的笃定,仿佛已经看见了遥远的未来:“况且‘一无所有’意味着可以‘不顾一切’,‘别无选择’代表着对方同样‘别无选择’。矛盾会催生斗争,是事态发展的动力与条件,尽管过程漫长曲折,但你不必妄自菲薄。”
“……您很会,安慰人。”格雷文不由喃喃道,莫名的熟悉感令他下意识放轻了呼吸。
“不是安慰,而是事实。”黑发青年冷淡地瞥了他一眼:“我不会做出任何情绪化的判断,更何况我要你们成功。”
……也很独断专行。
“您的话让我想起了一位……大学者。”棕发青年忽然忍不住低声说:“不知道您有没有看过一版名叫《黎民报》的报刊。”
“……”
“也许您听说过,或者读过《黎民报》的主编诺瓦先生的著作。”流转的星空之下,格雷文真诚地注视着黑发青年的脸庞——那是一张看不出情绪的、苍白而年轻的脸:“他为穷苦人说话,为奴隶说话,为……‘被压迫被剥削’的人说话,大家都很喜欢他。”
“……但是他被教廷判处了死刑,被关进了异端裁决所,然后再也没有在大众面前出现过。”
棕发青年的声音渐渐变得低沉下来:“不少人说,《黎民报》里尚在更新的署名文章不过是他仅存的存稿,由对方的学生帮忙发布,而那位先生早已死在了裁决者的酷刑之下,只是教廷不敢透露他的死讯罢了。”
格雷文慎重地望着那双烟灰色的眼睛,一字一句轻声问道:“您说,诺瓦先生他还活着吗?”
“我现在只是一名奴隶。”对方面无表情地再三强调道。
“……我明白了。”格雷文不由有些失望地闭了闭眼睛。看来是他的直觉出现了错误——也是,那位先生虽然也是普通人,可是怎么会逃离异端裁决所,莫名其妙跑来莫里斯港?
“但是如果您想知道,我怎么会变成奴隶的话。”对方又忽然开口道,烟灰色的眼睛在星光下剔透得仿佛在发光。
“——因为我是一名逃亡中的死刑犯。”

“你、您是——”
浑身血肉模糊的棕发奴隶青年原本盘腿坐在自己的鲜血里,明明刚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但依旧神情自若地同神秘强大、意图不明的“合作者”进行互相试探——但是现在他竟然变得有些结结巴巴的,手指下意识动了动,似乎想要向前伸展,却最终只是停留在原地。
他该做些什么,去进一步验证对方的身份。但是直觉在格雷文的脑海里不断喃喃低语着——没错了,就是他,只有他。
更何况冒领这样一个危险至极且容易被人戳穿的身份,又有什么好处呢?
格雷文突然发觉这样坐着似乎并不礼貌,但站起来后,又发现自己比人高大得多,以至于对方必须要仰视他。
星河降落了,落在那双烟灰色的眼睛里。
也许他该跪下,但是他没有。他受伤的膝盖仿佛被炙热沸腾的铁水浇筑凝固,这份热意源自他曾从对方身上得来的东西。格雷文只是听见自己的声音紧绷成一条被无限拉长的线,它在颤抖,无比悲伤而欣喜地颤抖着,以至于完全无法抵挡自胸腔深处涌现出来的热流。
“您看起来有些……激动。”教授谨慎地说。
格雷文的嘴唇蠕动了一下。
“……如果您真的是诺瓦先生,我想告诉您一些事。”
一些东西终于从他的喉咙里倾泻而出:“我们会在稻草下偷藏被撕碎的报纸,撕得很小,分开私藏,然后由识字的同伴为大家阅读。有个疯疯癫癫的男人,我们叫他‘老学究’的,曾经用碳条在地牢的墙上抄写您的文章,他只抄了一篇半,分别是‘被压迫者的权利’和‘致无名者书’,还差半篇时被暴怒的红蛇拖了出去,剁去了手脚。”
黑发青年垂在身侧的手指忽然痉挛似得蜷缩了一下,明亮冷肃的眼睛里徒然浮现出一种几近痛苦与脆弱的东西,哪怕仅有一瞬。
“但是就像您所说,思想是杀不死的,它会在每一个被压迫者的血液里不断撕咬。”棕发青年的眼睛里流露出嘲讽的神色:“这里是流淌着自由与财富的莫里斯港,我们总能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开始有奴隶逃跑,被抓回来后又被打得奄奄一息。然后是小规模的暴动,十七名奴工协作着成功杀死了他们的主人。结果血色公爵勃然大怒,宣布血色集市不允许出现《黎民报》。所有和您有关的纸张、羊皮甚至是碎布和石块,全部被搜刮出来一起投入大火,所有偷藏这些东西的奴隶被推进了兽笼——”
棕发奴隶的声音忽然变得平静起来,异常得平静。
“——然后我们不想再忍了,不论结局是毁灭,还是新生。”
他看见“幽灵”几不可查地后退了一步,没有血色的嘴唇紧抿着,下颚绷得很紧,以至于能瞧见单薄皮肤下那些如被大火灼烧过的荆棘般、狰狞而扭曲的淡蓝血管——他怎会如此苍白瘦削?格雷文愤怒而痛苦地想,究竟是什么如此严酷地折磨了眼前的年轻人?是教廷?亦或者是这个世界的残忍与不公?
他的声音不由变得轻了起来:“……而我只是希望您能知道,您的文字对于我们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黑发青年的脸上依旧没有太多表情变化,但是格外了解他的人会发现,他的浑身上下慢慢变得紧绷,与其说是冷漠无波,不如说是……一片空白。
……想跑。
一种出乎意料的东西劈头盖脸地扑了过来——也许他确实曾对此有所预料,但不曾想过会如此……盛大热烈。一切冷酷理智的算计与谋划,在真正的高尚者那真挚且炙热的情感面前变得无比渺小卑劣,有那么一瞬间,他竟有种承受不住以至于试图落荒而逃的冲动。
但是有人轻轻扶住他的肩膀,温暖的热意顺着肩侧温柔地漫了上来。
“还希望您能对先生的身份先暂且保密。”诺瓦听见阿祖卡在他身边温和平静地嘱咐道:“在教廷的名单上,他依旧是一名死刑犯,现在的莫里斯港形式错综复杂,并不适合向众人揭露真相——您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当然,我明白。”格雷文也渐渐重归冷静,重新变成了那个沉稳细致的奴隶反抗阵营领袖。
接下来的对话明显变得友善了许多,诺瓦沉默地听着双方你来我往地进行了一番夹杂着试探的深入交谈,救世主果然如他所想,很擅长这些东西——格雷文看他的眼神越来越温和,渐渐开始夹杂着欣赏。
最后准备离开时,对方忽然叫住了他们。
“‘幽灵’先生。”格雷文用染血的手指在地上画了三个互相相套、形如锁链的圆,然后用一条竖线贯穿其中:“这是我们这些‘无名者’进行秘密集会时的符号,等三日后潮汐到达最高点,您前往码头东区,寻找一块底部刻有符号的巨大黑色礁石,我们会在礁石之下和黑夜神殿进行暴动之前的最后一次交涉。”
诺瓦沉默地注视着对方的眼睛,完好无损的琥珀色虹膜,其中沉浮着许多深沉复杂的东西,挣扎,怀疑,纠结——但最终归于一种明亮且赤忱的信任。
……一个尚未向残酷现实屈服的理想主义者。
“好。”他缓慢且郑重地点了点头。
他不得不郑重。
“诺瓦”仅仅只是一个潜藏在油墨中的幽灵,但唯有当暴动者的刀刃穿透监工的胸膛,当囚犯的锁链勒紧看守的喉咙,当人民用绞索套住王公贵族的脖颈——幽灵才终将穿过火焰与鲜血,真实来到人间。
当终于只有两人的时候,身边的救世主忽然毫无征兆地揉了揉他的后颈:“您还好吗?”
教授皱眉瞥了他一眼,将对方的爪子慢慢扯了下来:“……我没事。”
……太敏锐了,这家伙。
他沉默了一会儿,又突然低声开口道:“我只是再一次发现……我必须是正确的,这一点绝不可动摇。”
这个世界已经逐步走上了一条漫长、艰难且曲折的道路,他亦被时代汹涌的洪流裹挟着前行。
也许这失控狂奔着的时代会催生出畸形的早产儿,亦或在发展的途中因营养匮乏病弱夭折,从而诞生出无数肮脏的脓血与腐败组织——但他只能无数次去坚定他所信奉着的真理,不容质疑也无法迟疑,因为这将是他唯一的锚点。
换句话来说,他正狂妄地试图在无法避免的牺牲与试错之下,尽可能精确地去寻找一条“真正正确”的道路。这种巨大的压力绝非常人所能忍受,哪怕是他,此刻都忍不住开始试图啃咬手指。
黑发青年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手腕忽然被人握住了,但这不是重点——微微战栗的齿间突然出现了另一人微凉的手指,舔起来微微发咸发涩。
他下意识咬了一下,柔韧坚硬的触感,可以听见牙齿刮蹭指骨的轻微咔咔声。对方顿了顿,忽然用指腹不轻不重地按压了一下他的舌面,黑发青年顿时反应极大地猛得将头后仰,将那沾染了唾液、变得湿漉漉的手指呸得一声吐了出来。
“很难受的话,您可以咬我的手指。”某人无视了教授不可置信、看神经病似的瞪视,非常认真地建议道:“别咬自己。”
见他有些发懵,那家伙居然肆无忌惮地一手箍住他的后颈,另一只手用四指托住下巴,然后将大拇指探了进来,扯开口轮匝肌,撬开震惊之余来不及闭合的齿关,迫使自家宿敌只能傻兮兮地大张着嘴,任由他仔细观察那些锋利森白的尖牙。
“您的指骨上曾经都是被咬出来的刮蹭伤,”阿祖卡用指背试了试那些牙齿的健康锋利程度,声音温柔中夹杂着无奈:“不疼吗?”
自家宿敌恼怒地瞪着他,看起来要不是一时说不了话,估计是要骂他的。
但是对方始终没有下狠劲咬他的手指,直到些许唾液都被迫顺着嘴角淌下。阿祖卡轻轻叹了口气,将手指抽了出来,转而凑上前去温柔且深入的亲吻——然后终于如愿以偿地被人在舌尖上重重咬了一口。
他松开手,任由黑发青年立即蹭蹭后退着离他三米远,顺便若无其事地将唇边的血渍拭去,漂亮的蓝眼睛里居然还带着柔和的笑意。
“你又发什么疯?”教授一边喘息着努力平复呼吸,一边阴沉着脸质问道。
他的下巴已经黏糊糊一大片,狼狈得要命,颞下颌关节也被牵扯得发胀发酸——他就知道这混账之前说什么“亲吻的最后机会”是在装可怜式的胡扯八道,现在此人甚至已经得寸进尺到了一言不合就啃他一脸口水的地步。
……话说这是“追求者”会做的事吗?他不由有些茫然地短暂思考了一下。
“抱歉。”对方微笑着从怀里掏出手帕,向人招了招手:“过来,我帮您把脸擦干净。”
见自家宿敌黑着脸站在原地一言不发,只是掀起眼皮阴测测地瞪他,救世主干脆从善如流地自行上前,仔细地帮人善后。处理干净后,又在那不满紧抿着、只是变得红润许多的嘴唇上飞快地啄了一下。
教授:“……”
……忽然很想咬人。
阿祖卡将人搂进怀里,一点点收紧手臂,直到两个人的心跳渐渐同频。怀中人沉默了一会儿后,忽然有些迟疑地抬起手来,慢慢揪住了他背后的衣服,他的眼神不由变得越发柔软。
“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不仅仅是我,我们都会一直陪在您身边。”救世主低声说,将自家宿敌那些散乱的黑发全部轻轻拢了上去,然后将嘴唇贴在对方的额头上,虔诚地吻了吻:“您一直很清楚,这绝不是您一个人的战争。”
而是一群人的革命。

回到安全屋的奥雷皱着眉思考片刻:“一群神神叨叨的家伙。”
他回答得分外简洁粗暴,只见暴君眯起眼睛打量自己,眼神锐利得仿佛解剖刀,刺客双手抱胸,有些别扭地啧了一声:“信仰归信仰,但又不是所有普通信徒都会对神殿祭司恭敬有加。”
“老头子不满他们打着信仰的名义试图插手血色集市的生意,黑夜神殿则不满老头子放任异教徒在莫里斯港发展壮大。”他的嘴角带着嘲讽意味地扯动了一下,尖锐的犬齿在灯下闪烁着森寒的冷光:“也不知道这些人供奉的到底是黑夜神的神像,还是装着金币的圣匣。”
至于奥雷,从小叛逆到大的男二表示自己看哪边都不顺眼。
教授若有所思地唔了一声,又听见刺客头子忽然轻咳了一声:“达尼加他们回来了。”
还有部分人留守在莫里斯港的大本营,这意味着逐影者的核心力量再次齐聚故土。
“那小子哭着喊着说要把你介绍给其他人。”黑发青年抬起头来,目光扫过刺客头子,发现对方正僵硬地别开眼睛,显得有些犹豫:“如果你愿意的话……”
这是邀请他介入组织内部事务。
教授平静地盯着他:“都是可信赖的人?”
前世的逐影者曾经因为背叛而分裂——而且其中大概率还有他的手笔。以男二重情重义的性格,诺瓦不认为对方在重生后,会轻易对那些背叛过他的同伴与亲族痛下杀手。
果不其然,刺客的神情明显变得僵硬,手指无意识握紧,泛出青白的颜色。
“……我不能确定。”他低声说,声音有些沙哑,似乎在压抑些什么。
那场毫无征兆的背叛对奥雷来说宛若一场荒诞而狰狞的噩梦。血将弯刀的把柄浸得滑腻,让他几乎抓握不住。他站在尸山血海中,来自躯体与灵魂的双重剧痛令他只能勉强用刀柄支撑自己的体重。而四周倒下的,都是些哪怕闭上眼睛都能叫出名字的人脸。
生死与共的同伴没有死在敌人的围猎追捕中,却死在了一同并肩作战的人的手里。遭遇背叛的愤怒如潮水般涌来,最终却被无尽的茫然吞噬。
他曾和他们在昏暗的酒馆里勾肩搭背,劣质啤酒泡沫飞溅,笑声与骂声交织,他们一同探讨国家的未来,一同斥骂贵族的残暴,一同唾弃教廷的腐朽,发誓要用自己手中的武器剜去世间的不公。
……可是一切为什么会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呢?那些曾经愿意为了同伴以命换命的人,那些闪烁着坚定与信赖的温暖眼睛,为何最终却是调转了武器的方向,满目仇恨、毫不犹豫地刺向了彼此?
在调查得出是暴君在其中作祟并暗中推动了这场背叛后,那些疲惫而灰暗的茫然在一瞬间转化为巨浪滔天的仇恨,毫不迟疑、甚至是满怀庆幸地咆哮汹涌着扑向了罪魁祸首。
……他不知道这是否算是一种逃避,但是暴君死后,不知为何,奥雷并没有太多大仇得报的快感,反而依旧堵得慌。
——但也不代表他现在对人没有丝毫怨气。
同样知道这段经历对好友的影响有多大,不希望奥雷这个暴脾气和人吵起来,最后再把自己搞得气急败坏跳窗而去,玛希琳本想开口解围,却被身旁的阿祖卡拉住了。她一怔,便看见对方以一种非常放松的姿态冲她无声摇了摇头,示意她继续往下看。
……也是,如果奥雷破防动手,最先冲上去的肯定是这人。
红发姑娘叹了口气,只觉得自己分外心累。
她垂下眼睛,忽然无意间瞥见好友用袖扣系紧的袖口之下,露出的部分白皙的皮肤上似乎有几道细细的、向着深处延伸的抓挠痕迹,不知道具体有多长。那些痕迹已经几近愈合,只残留了几道红痕,但是无论多么细微的伤口,都不该出现在这人身上。毕竟以对方的实力,又有什么人可以近身伤到他?
不是奥雷,如果和人“切磋”负伤了,某人肯定会对自己使用治愈法术,然后再看心情以及奥雷招惹自己生气的程度判定要不要给对手治疗。也不是她,况且她懒得和人打,如果对方发挥真实实力,每次都近不了身,对于武者来说没意思透了,她宁愿对上奥雷的双刀。
那就只能是某位陛下了。
……这是怎么了?玛希琳颇为惊悚地想,怎么忽然和人打架了?那位陛下可是个脆弱的普通人啊!
“你做得没错。”
奥雷愣了一下,便听见暴君分外冷静地说道:“只处理人,却不处理引起矛盾的根本,便是在做无用功。”
那双烟灰色的眼睛毫无波动地盯着他,仿佛看穿了他的那些软弱,奥雷竟有种移开视线的狼狈冲动:“比如这次全港奴隶暴动,你认为会支持奴隶的逐影者究竟会有多少?”
“……绝大多数?”奥雷皱了皱眉,他没细想过这些东西:“和我走的人,都是些看不惯老头子做法的年轻人,我们志同道合。”
教授面无表情:“不会超过五成。”
“怎么可——”
“准确来说,如果奴隶暴动会导致所有奴隶解开黑血印记,全体叛逃,支持者不会超过五成,这个支持率我已经往高里估算了。”诺瓦不理他,声音毫无波动,仿佛在陈述一个最简单不过的事实:“如果会推翻血色集市,支持者大概会有三成;如果要求取缔奴隶制度,可能就只剩下一成了。”
“血色集市是建立在奴隶贸易之上的,一个靠吸取奴隶血液建立起来的罪恶帝国。”当着人的面,教授依旧毫不客气:“但这里同时也是逐影者的故土与家园,有你们的族人和亲人。族里花费人力财力培养你们,身为既得利益者,尽管这不是你们的错,但你们本身已和这套血腥的体系密不可分——而既得利益者是很难去革自己的命,砍自己的头的。 ”
所以血色公爵始终看不上自己这个儿子搞出来的那些动静,毕竟对方甚至还在拿来自血色集市的资金去支持“逐影者”的行动——在他看来,总有一天这些属于年轻人幼稚的热血会败给现实的冷酷,然后老老实实地回来继承家业。
……只是血色公爵没有预料到,他这个独子比他想象中倔强坚定得多,像是一个真正的英雄。
奥雷沉默地站在原地,脸色一阵阵发青,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玛希琳不由有些担忧地看着好友,但最终对方还是忍住了辩驳的冲动。
诺瓦瞥了他一眼,语气倒是变得缓和起来:“但是如我所说,反抗本身就是价值。必须要将一些东西连根拔起后,才能重新让这片土地上的良种生根发芽。”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刺客褐色的脸,异常冷酷地宣布道:“所以做好有人和你背道而驰的心理准备。”
话是这么说,但终究还是和逐影者们进行了一场算是正式的见面。达尼加对其中的暗潮涌动一无所知,他高兴得要命,异常骄傲的将自己的偶像介绍给小伙伴,并且将自己在白塔大学的丰功伟绩大肆宣扬了一番,早已认识教授的那一部分逐影者看人的眼神同样热切而友善。
“你就是达尼加那小子天天挂在嘴边的《黎民报》主编?真的是普通人?”
一名陌生的逐影者神情阴郁地上下打量了黑发青年一番,其中的警惕与探究倒是让原本已经被围在人群中夸得浑身僵硬的教授终于找回了熟悉的感觉。
“皮尔斯,你这是什么语气,普通人怎么啦?”达尼加不太高兴地看了同伴一眼,挤到了教授身边,一把揽住那名逐影者的肩膀,故意将人往下按了按。
“担心你这个傻子。”皮尔斯毫不客气地将那只爪子甩了下去,脸色颇为阴沉:“头儿也真是的,明明知道你老是容易情绪上头,还任由你胡闹——我可听头儿说了,你小子差点死在了白塔镇的异端裁决所?”
话是冲达尼加说的,眼睛却是盯着教授,显然是怀疑达尼加遇险和眼前这看起来分外可疑的外人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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