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剑修陨落后by若鸯君
若鸯君  发于:2025年10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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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谁啊!”
楚山楚水两兄妹爬上屋檐,朝空中丢了根肉骨头:“出去吃,别在这里狂吠!”
裹挟着灵力的肉骨头飞出结界,眼看要砸向那几人,为首的白发老者忽然睁眼,浑浊眼底闪过一丝厉色。
“竖子聒噪。”
阴冷的声音响起,一道银白疾光瞬间劈下——居然穿透了楚家大阵!
魂道手段,无视防御,直攻神魂!
楚山楚水惊恐睁大的眼睛里,天上忽然掉下了一把银刀,刀尖正对着他们脑袋,瞬间刺到眼前——
一只修长的手从旁边斜出,轻而稳地夹住刀刃。
距离楚山眼眶不到三寸的银刃在那人指间化作一缕细芒溃散,青衫宽袖一扫,轻飘飘拂落年轻兄妹头顶,和煦春风拂面而来。
沉墨清单手揣着雪白小兽,抬袖将揪着他衣摆的楚山楚水两兄妹罩在身后,平静无澜的眼眸投望高空。
那老者微微眯起眼睛,目光在沉墨清身上定了几息,缓缓开口:“楚家何时也多了个魂道修士?”
洛水间带着楚轻崖越众而出,淡然道:“原来是司马长老,不请自来,有何指教?”
她话音刚落,司马长老旁边的金袍男子立刻指着楚轻崖:“长老,就是那小子打伤了我们族人!”
“颠倒黑白!”楚轻崖怒声道,“明明是你们先对我出手!”
司马长老正眼都不看他,只斜睨了洛水间一眼:“楚家伤我弟子,总要给个交代。”
洛水间从容不迫道:“司马长老的意思是?”
“年轻一代的恩怨,让他们自己了结。”司马长老冷淡的声音响彻护城结界,“你我各派几个弟子比一场,谁赢了,就算谁有理。”
洛水间看了看楚轻崖,楚轻崖一步踏出:“怕你不成!”
“流云小友,”沉墨清收到了洛水间的暗中传音,“司马家与我楚家向来不睦,此次来势汹汹,还请小友帮衬一二。”
“那司马不回是司马家二长老,炼虚巅峰,主修符道,还掌握了魂道手段,极难防范。我夫君不日便将出关,只要拖得一时就好。”
沉墨清平静道:“自当倾力而为。”
洛水间心中一定,又听见那道清悦冷静的嗓音:“不过,家主夫人不觉得他们来的时间太凑巧了吗?”
洛水间显然有所同感,微叹口气,不再言语。
司马家故意挑起事端,然而,现在的楚家无力拒绝,只能应下。
楚家没有长老,曾经三位炼虚、五位化神长老皆死在了数年前的魔渊一战。楚家家主闭关,昔日炼虚修为的少家主也跌落金丹,此刻正是楚家最为薄弱之时。
楚家城外,黄沙堆起千米擂台,一场对决于大漠上拉开。
“上啊楚轻崖!虽然你平时嘴臭,还爱咬人,但你还是比我强那么一点的!”
“楚轻崖!别输啊!虽然我平时特别讨厌你,一张嘴叭叭的,但现在大家都在你身后!”
楚轻崖:“……谢谢啊。”
他看向对面,那是司马家的小儿子司马不傲,他最讨厌的人之一,一个成日里欺男霸女的纨绔。
司马不傲傲慢地用脚底拍地,冲他勾勾手指:“跪下来向爷爷磕头,爷爷还能饶你一命。”
楚轻崖眉头高高挑起:“求饶?向你这个靠丹药才勉强结丹,又一路吃药吃上的金丹巅峰?你爹娘给你求了那么多丹药,果然把你吃成了个肚满肠肥的废物。”
“找死!爷爷我今天就撕了你这张嘴!”
司马不傲一步跺地,地面凹陷足足三米,他浮立半空,大喝一声:“剑来!”
一柄极其华丽的金色巨剑从高空直坠而下,砸入他的手中,拖着他的手臂沉沉一坠。
擂台下的楚家人议论纷纷:“他什么时候成了剑修?他不是画符画不会,学阵全学废吗?”
楚轻崖冷笑,手指为笔,笔走游龙,符纹转眼绘成,百米高的沙盾拔地而起,沙尘漫天,挡下司马不傲挥斩的一剑。
只一击,他便觉得不对——那剑气绝不是金丹巅峰的威力,而是在元婴之上!
“他不是两年前才突破金丹巅峰,怎么转眼就元婴中期了!”
“这气势好像比一般的元婴还强!我靠,楚轻崖当心!”
擂台下,一众楚家人不断给楚轻崖加油打气。沉墨清静立人群,纵观战场,眸底微染幽深。
【又一只虫子】
苍舜嗤笑一声,时隔多日,他再一次嗅到了腐烂的气息。
众人眼中,虽然司马不傲每一击都散发着元婴中期的气势,但楚轻崖并没有落入下风,他不到两百岁便突破了元婴初期,放眼九千州,也是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
一来一回间,司马不傲挥舞的大剑居然逐渐被楚轻崖的符箓压制,落入下风,楚家人更是连连喝彩,气势完全压盖了对面。
剑气撞上飞扬的符文,再一次被震退,司马不傲虎口开裂,表情从一开始的傲慢变得有些扭曲,忽然大喝一声:“去死!”
话音刚落,他的身上冒出了无数黑纹,气势暴涨,瞬间攀至元婴巅峰——下一个过招,楚轻崖直接从高台跌落,呕出一大口血!
众人哗然,司马不傲黑纹缠身,双手拖着大剑哈哈大笑:“废物就是废物,爷爷我一人就能把你们全踩在脚下!”
楚轻崖捂住胸口不断呕血,被一群楚家人冲过来拥住,疗伤的疗伤,七嘴八舌地问“没事吧”。
楚轻崖摇摇头,摆开身边的楚家人搀扶,自己爬起来,冷声道:“再战!
司马不傲一口唾沫啐到他脚边:“手下败将,凭你也配!快让你们那什么少家主滚出来!炼虚我也照样砍了!”
听到这话,楚家小辈们出离愤怒了:“嚣张什么!”
“两年怎么可能从金丹到元婴巅峰!莫不是他作弊了!”
此话一出,司马不傲陡然转向那边,眼睛高高吊起,表情变得无比扭曲悚然:“给我死!”
一道剑气横斩而出,断头铡落下,斩向不设防的楚家小辈!
水花翻浪,撑起蔚蓝水幕,转眼将蛮横剑气消解为柔和涟漪。洛水间涉水而来,淡淡道:“未上擂台,不得动手。”
司马不傲才不管她,挥动大剑,又是连连数道剑气劈开,皆被水幕消解。
气得他指着洛水间大骂:“贱人!二爷爷,给我杀了她!”
话音刚落,忽有厉风而来,直接扇了他一巴掌,将他整颗头颅扇得扭转半边,两颗白牙飞出,在擂台赛擦出一道长长血痕。
司马不傲跌坐在地,捂住顷刻间红肿彭大的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一道青白衣衫落在了擂台之上。
“你是什么人?!”
他的眼中,那乌发高束的年轻修士垂眸俯视,落下二字:“楚舜。”
苍舜:“……”
我们到底什么时候结道侣大典?
妖皇一声不吭,静静地趴在他的人族旁边。
司马不傲大怒,这人一看就是个只会画点破符破阵的废物法修,连他这个天之骄子的剑修一根毛都比不上。
这时,他收到了司马不回的传音:“不必留手。”
司马不傲大声地说:“听二爷爷的!”
他一咕噜从地上爬起,高举左手——一口古钟现于高空,连连震响,掀起千米层浪。
楚家小辈们纷纷色变,古钟声浪之下,他们的法术居然被暂时封印了!
“天绝镇虚钟!七品法宝!专克你们这些废物法修!”
司马不傲脸上的肥肉狰狞抖动,在古钟声浪之下,连连挥舞巨剑。
“一群虫子,给我死吧!”
剑气呼啸,伴随着黑焰滔天,沙海掀起黑色飓风,仿若巨蟒压顶而下,沉墨清静站不动,高束乌发随衣摆肆意翻飞。
司马不傲身上的黑纹,他曾经见过——昔日浩然宗,五百宗人,皆是今日的司马不傲。
黑色风暴转眼吞没了那道修长身影,擂台下,楚轻崖瞳孔猝缩,洛水间飞身上前,一群楚家小辈震惊呼叫,只有司马家人纷纷露出冷笑。
司马不傲更是仰天长笑:“我果然是天才!九千州第一人!”
一拳砸在他的面门上,直接砸出千米!
司马家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一道锋锐身影从漫天黑沙暴里泰然踏出,一把掐住司马不傲脖子,将三百斤重的他离地提起,掐着脖子掼入地面!
大地裂开蛛网深坑,司马不傲双目凸起,一口血喷出,身体刚死鱼般弹起,就被一只不染纤尘的黑靴碾上胸口!
靴间银链飞扬,勾勒漂亮锐利的小腿弧度,靴底却有千钧重量,踩得司马不傲五脏六腑都要破碎,惊恐颤动的瞳孔深处,倒映着一双幽沉如深潭的乌眸。
全场死寂,唯有黑色沙暴依然呼啸不休,压不住那道穿透大漠的清冷嗓音:“果真废物。”
苍舜:“……”
他骂人的样子真好看。
妖皇悄悄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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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今天留言的小天使发个小红包嗷~

不过一轮交手, 元婴中期的司马不傲就被踩在脚下,全场皆惊。
他们只见那袭修长青衫随风飘起,仿若林叶清幽竹影, 带起淡淡竹香——相比之下,被他一脚踩住的司马不傲就很凄惨了, 大口吐血,哆嗦着想要求饶, 结果一口气没续上来,直接晕死了过去。
“干得漂亮!”
楚家小辈立刻大声鼓掌,连连欢呼“楚舜”的名字。
苍舜飘在沉墨清身边,听着那一声声喝彩, 轻轻摇了下尾巴。
“放肆!”
高空之中, 司马不回一声怒喝, 双指并起——
苍舜随意一瞥。
司马不回的身躯陡然一颤,刚伸出的手被钉死在了半空。
大乘气息?!
仅仅泄露出的一丝气息便令他双膝发软, 差点没当场跪下。眼珠飞快扫过下方的楚家,却再没找到方才那气息来源。
但他知道, 那是警告——再不走, 便死!
冷汗顷刻浸透衣衫,司马不回头也不回地破开虚空,直接跨空遁逃而去。
一旁的楚家人:“……”
他们眼睁睁看着那个司马家的二长老刚放了句狠话,就和见鬼似地吓跑了, 剩下几个司马家人目瞪口呆地傻在原地, 吃了一嘴沙子。
虚空裂缝瞬间合拢,苍舜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跳到沉墨清肩上,不紧不慢地转了一圈, 尾巴轻轻绕过几缕柔顺乌发。
沉墨清目光淡漠地扫过司马不傲,转身走下擂台。
剩下的司马家人慌忙上前,几人合力将司马不傲拖下场子,来时有多嚣张,此刻便有多灰溜溜地逃走了。
楚家小辈们又是一阵欢呼,一窝蜂将沉墨清和苍舜围在中间。
洛水间面朝司马不回的逃跑方向,若有所思地看向那位年轻修士的妖族道侣,见那团白得发亮的毛绒扑到了自己道侣怀里,宛若宣示主权般冲周围人微微瞪起了眼睛。
【他们离得太近了!】
【还摸你!不准摸!现在的小辈怎么这样!】
怀里的妖皇嗷嗷的,沉墨清非常淡定,手指轻轻拂过那雪白绒毛,顺便婉拒了身边几个少年少女想摸摸他的小毛绒球的请求:“会咬人。”
楚水在旁边说:“那是人家道侣啦!不让摸的!”
“……”
就在一众楚家人要回去时,天色忽变。
楚家城方圆百里,天空骤暗,飞沙走石,一股恐怖的气势席卷整个沙漠,怒声响彻大地:
“是何人犯我楚家!”
楚家人疑惑抬头,只见一道身影疾飞而出,踏立大漠之上——楚家家主楚浪涛,合体初期!
“是家主!他突破了!”
楚家人惊喜的目光里,楚浪涛大声地说:“谁犯我楚家!”
声音传遍大漠,无人回应。
“没谁,”洛水间微笑道,“都跑了,下次早点出来。”
“……”
半柱香后,楚家府邸。
沉墨清和苍舜被邀请到此,与楚家家主楚浪涛同坐一堂。
“二位小友不仅是渡儿的大恩人,又多次救我楚家于水火中,若二位不嫌弃,从今以后,便把楚家当做自己的家吧!”
楚浪涛朗笑几声,亲自倒了两杯茶,送到沉墨清手中。
“家主客气,”沉墨清接过茶盏,顺手将玉瓷杯盖轻轻放到雪白小兽的脑袋上,“我想知道司马家的详情,可否告知?”
“司马家?呵呵,二十年前,我就该顺手灭了他们!”楚浪涛冷笑一声。
据他所说,二十年前,向来与楚家不睦的柳家带几大世家一同围攻楚家城,楚家上下一心,柳家不敌而退。事后楚家算账,柳家倒台,剩下几个世家被楚家重罚,赶到了落梧州边界。
司马家就是当初跟随柳家作乱的世家之一,原本龟缩在落梧州一角十几年,近些年来却不知为何实力飞涨,横空而出了好几个炼虚修士——很快,司马家便不把楚家放在眼里,趁着楚浪涛闭关这几年,两家频有摩擦。
沉墨清见膝上的雪白小兽伸长爪子去够头顶的杯盖,好心地将杯盖移了移,挪到毛绒小短爪够不到的地方,道:“楚家主的意思是,司马家先前实力平平,这几年却突飞猛进?”
楚浪涛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天知道他们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一群好吃懒做的世家子弟,停在一个境界几百年不动,近些年却和拔萝卜似的一个接一个冒了头。”
沉墨清与苍舜对视一眼,苍舜对他伸爪,在空中划拉两下。
沉墨清会意,拿走了雪白小兽脑袋上的白玉杯盖。
又顺手将喝完的茶盏轻轻放到了那只小脑袋上。
苍舜:“?”
头顶一只小茶盏的雪白小兽气呼呼地趴在年轻人族腿上,揣起两只小爪子,气呼呼地忍了。
家主出关,少家主回归,震退司马家,三件喜事加在一起,当晚,楚家城就办起了热闹的庆祝晚宴。
众人席地而坐,不分高低,围着篝火喝酒吃肉,十分随性。
楚家有好酒,是沙漠一种特有的果子酿成,酒液清澈,入口清甜,酒香淡而细腻。
薄底的白瓷碗盛了七分酒液,沉墨清浅尝一口,放下瓷碗,一只小脑袋飞快凑了过来,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
沉墨清对上那双眨巴眨巴的赤色妖瞳,见妖皇神色如常,道:“咪咪也会喝酒吗?”
【酒不好喝,我不喜欢】苍舜看着那只修长的手轻贴白瓷,在篝火暖光下,透出漂亮的白玉釉质,【你这个好喝】
又低头喝了一口。
沉墨清取了个新碗,倒了小半碗酒给他,结果这只妖皇脑袋一扭,挪开了。
又凑到他手边,喝他碗里的。
不远处,几个原本想去敬酒的楚家弟子嘀嘀咕咕:“完蛋了,看他们气氛,完全凑不进去。”
“稍微靠近一点都感觉自己身上大放佛光了……”
另一侧,又有几个楚家弟子一边偷瞄那对远近闻名的道侣,一边兴奋地比划着什么,又写又画,时不时发出嗷嗷声。
白日一战,楚轻崖让不少年轻一代都为他改观,此刻身边也有三五同龄人凑一起喝酒。
“楚轻崖,我老早就想问你了,你干嘛老是穿着绿衣服啊?”
有个楚家弟子笑着打趣。
“夏天穿完冬天穿,一年到头都是这个色,咋就那么喜欢?”
楚轻崖先前狂饮了几坛酒,脸庞被熏得通红,已有八分醉意,闻言居然一怔。
下一刻,他毫无征兆地抱着酒坛嚎啕大哭。
身边的几个年轻人顿时慌作一团,连问怎么了,问了好几声,才听得楚轻崖哭声哽咽,字不成句:“你们都忘了……都没人记得了……”
“姐姐……姐姐她最喜欢穿绿衣……”
二十年前,世家围楚,他的姐姐在漫天火光里,为他挡下了那穿心一剑。
酒气太熏人,熏得平时没有的眼泪一直往下掉。方才一起饮酒作乐的楚家弟子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不远处,楚不渡一言不发地起身,走进火光照不见的夜色里。
——第二日,楚不渡暂卸少家主一职,开始闭关苦修。
这一夜,楚家城依然在篝火的明光中,酒香飘满城池。
夜下清泉,雾气氤氲,波光粼粼。
年轻修士姿态放松地倚靠池岸,乌发如云雾散于水面,一袭单衫皆被水汽浸湿,透出大片莹白玉色。
楚家暖池,灵力滋养,确实是个上好的修行之地。
就是……
沉墨清垂下被雾气染湿的眼睫,看着身边漂着的一团毛绒球。
雪白绒毛都浸湿了,一绺绺黏在身上,原本蓬松的体型缩小了一圈,变成一只湿淋淋的糯米团。
圆滚滚地在水面上漂来漂去,漂来漂去,始终背对着他,一声不吭。
还不愿意化形。
也不愿意告诉他发生了什么。
沉墨清平静地想。
原来是个骗子。
他开口:“妖皇陛下以前答应过我一件事。”
潺潺的水声里,那道平静的嗓音透入微凉夜色。
雪白小兽的兽耳微动,随水流往外漂了一点。
沉墨清直接伸手,提溜起了这团沉甸甸的小毛绒球,让他转过来,对上自己的眼睛。
目光相对的一刹那,他的手指一沉,随即松开。
繁星在池水里溅碎千万颗,俊美的黑发男人出现在夜色下,目不转睛地盯着沉墨清,眼眸似乎比星辰还要明亮。
沉墨清看着那熟悉的张扬眉眼,发现此刻的妖皇脸上居然一点表情都没有,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有些不太对劲。
似乎,和以前的咪咪不一样了。
沉墨清刚要说什么,耳畔就落下低沉的嗓音:“做我道侣。”
“……”
沉墨清凝望那双近在咫尺的赤色眼眸,意识到了什么,面不改色地说:“你喝醉了。”
苍舜好像没听到,一声不吭地埋首,轻轻抵住他的额角,磨蹭了一下。
微卷的黑发散落清池,与柔顺乌发缠绵交织,妖皇锋锐的眼眸含了熠熠星光,一汪星海皆要倾泻在年轻人族身上。
“做我道侣。”
执着地重复着这个词,好像要糖的小孩子。
果然是喝醉了。
沉墨清嗅到他身上淡淡的酒香,平静道:“不做。”
苍舜一下子委屈了起来,委屈巴巴地说:“为什么?”
沉墨清神色不变:“你有事瞒着我。”
苍舜不吭声了。
眼尾下垂,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埋进他的肩窝里,一下一下蹭他。
“做我道侣,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漫天星辰就在头顶,星河轻轻回荡着他的声音。
“心也可以给你。”
沉墨清眼中划过一丝锐光,抓住苍舜的手腕,修长手指往下,抚过这具成熟的身躯,按到了妖皇覆着流畅肌肉的饱实胸膛。
苍舜:“……”
那双赤色妖瞳陡然睁大——
扑通一声。
一颗小毛绒球又摔进了池子里。
下一刻,湿淋淋的小毛绒球被年轻人族一把捞起,直视那双微微凝固的妖瞳。
千头万绪,沉墨清抓住了唯一的那根丝线:“你的心有问题?”

夜风微凉, 泉水淙淙,年轻人族的声音泠泠而落。
烈酒带来的醺意随夜风一扫而空,神识清醒, 苍舜瞳孔微定,映出那双乌沉染月的眼眸。
缥缈的水雾里, 沉墨清乌发染湿,鸦黑睫羽下的眸光依然穿透了沉冷夜色。
面对魔渊天谴都从无惧色的妖皇在这一刻, 居然下意识回避了那双眸底投射的视线。
【我好好的】
一道情绪如常的低沉男声在沉墨清耳畔响起。
【不用担心】
说完,湿漉漉的雪白小兽又和往常一样,一下一下轻蹭他的手指,脑袋拱进了他的掌心里。
沉墨清一言不发。
因为我, 他受到了天道之罚。
心底有个声音轻轻回响, 沸腾的思绪迅速冷了下来, 凝结为唯一的丝线。
能够通过我影响到他的,将我们相连之物——
“斩断契约, 或许可解。”
石落水中,涟漪惊起。
雪白妖兽一动不动, 片刻后, 水声碎乱,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撕开四溢雾气,俊美的黑发男人眉目沉冷,暖池水雾也无法消融那眉梢眼尾的冰屑。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苍舜眸底有暗沉的赤色灼灼, 宛若缓缓沉没大地的黄昏余晖。
“我不会斩断契约。”
契约一解, 他便无法为这个人消解魔渊腐蚀,无法与他一起承担因果。
曾经的枷锁对如今的他来说,是将他们相连的温暖脉络。纵然天道恶意再次加诸到这个人身上,他依然可以将他护在羽翼之下, 扭转契约,将所有灾厄渡到己身,替他担下一切。
沸腾的心声里,苍舜听到了一个更加隐秘、更加清晰的声音,来自他的骨血深处,来自妖皇诞生之时,与生俱来的掌控一切的欲.望。
——他就是要让这个人永永远远地留在自己身边,一步都不准离开他。
熟悉的剧痛卷土重来,仿佛有一把钝刀挖开胸口,一点点刨出心脏,这一次的痛楚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强烈。苍舜面不改色,眉梢眼角都未曾动过一分。
就算是掺着铁刃碎刀的蜜糖,一口下去鲜血淋漓,从喉管一路划破肺腑,他也甘之如饴。
九千州,上穷碧落下黄泉,他只要这个人。
藏在夜间的萤虫低鸣,偶有两三声鸟啼,隐没在无月的星空下。尽管面前的妖皇一言不发,只是在夜色中深深凝望着自己,沉墨清依然从那双眼睛里,听见了他心间的声音。
似乎始终清悦沉静,不为外物所动的嗓音,流淌在弥漫的水雾中:
“妖皇陛下怎知道你的一颗真心,一定能得到回报?”
苍舜垂了下眼睛,眸中星光渐隐:“不能吗?”
他毫不犹豫地上前,肌肉流畅的手臂曲起,单手便环过沉墨清后腰,炙热掌心抵住他的脊背,将他摁进胸膛,低头,脸庞贴上那微湿的乌发。
水声四溅,池边的鸟雀惊起,振翅飞入长夜,苍舜的声音清晰落在沉墨清耳畔:“就算不能,也不放开你。”
“你不高兴也没用,反正,你已经被我缠上了。”
月出云间,星辰皆隐,夜风穿过大漠,绕过绿洲清池,遥遥而来的风声落于身侧轻然寂静,皆不如妖皇的气息清晰。
沉墨清忽然出手,按住苍舜心口,指间之下,银芒绽放。
苍舜一动不动,没有松开环过他腰间的手,只是低头,静静地看着他的眼眸化为一片无暇银白,在自己心间绘下一道阵法。
法阵脉络初成,沉墨清神情不变,对近在咫尺的妖皇摊开五指:“一滴精血。”
苍舜眨了下眼,眉间两颗血珠飞出。
沉墨清多看了他一眼,指尖一动,将泛着淡淡金意的鲜血收于掌心,又取出一团毛绒——妖皇陛下尊贵的掉毛。
妖皇之血,妖皇皮毛,世间任何天材地宝都无法比拟——因为唯有应天承运的妖界之皇,才拥有无与伦比的大道之威。
精血与皮毛在沉墨清指间顷刻炼化,借这澎湃的大道气息,他行云流水地绘下一道道古朴符文,符文飞转,依次落于阵间每一条脉络,铺开晦涩复杂的阵纹,游走方寸之间,又彼此连接为一体。
半个时辰后,一道繁复层叠的符阵于苍舜心口刻成,银芒闪烁,璀璨如微缩的银月。
沉墨清落下指尖,点于苍舜心脏。那轮光辉流转的银月随之融入妖皇心间,藏匿不见。
苍舜闭目,不属于他的灵力充盈在心脏之间,炙热而滚烫,像是在他的心田落下无数轻柔的绒羽,覆盖了冰冷的荆棘。
——撕裂心脏的痛楚在这一刻消失无迹,仿佛从未出现过。
他的眼睛缓缓睁开,听见一道温和轻语:“好受了一些吗?”
苍舜一眨不眨地看着沉墨清,见那双银芒渐褪、复为乌墨的眉目染上些微笑意:“魂道手段,我还是略懂一些的。为你的神魂加了一道符阵,借你的力量,屏蔽天机。”
“这道符阵是我自创而成,还不完善,每隔一段时间会失效,要重新设阵。”
话音刚落,沉墨清听见苍舜的笑声,愉悦的低笑带起胸腔微微震动,因为两人挨的太近,同样传达到了他的心口。
“那我离不开你了。”
苍舜低头,轻轻摩挲沉墨清被水雾染湿的侧脸,理直气壮地说。
“你要对我负责,负一辈子。”
沉墨清:“……”
他不咸不淡地道:“妖皇陛下怎能恩将仇报。”
苍舜:“?”
苍舜收紧双臂,掌心穿过如云乌发,托住沉墨清后脑,按进自己肩窝里:“我不管,我就要缠着你,缠一辈子。”
“一辈子也不够,生生世世,你都只能被我缠着了。”
沉墨清被他按进胸膛,沾到了湿润的水汽,还有霜月般的清辉。
月亮是格外黏人的月亮。
“还难受吗?”
听见他的轻语,苍舜嘴角扬起,笑着摇了摇头。
“魂道手段,确实有用。”
那道符阵就刻在他的心脏间,为他隔绝了天道之罚。
这世间,唯有一人能将魂道掌握到如此程度,道融符阵,为他护住神魂。
“所以你之前一直在难受,”沉墨清声音凉凉的,“一直没告诉我。”
苍舜:“……”
理亏的妖皇乖乖地低下头,乖乖地把脑袋埋进年轻人族的肩窝里,乖乖地蹭他。
沉墨清后退一步,抵上池壁,不让蹭。
苍舜一顿,慢慢抬头,一双红宝石般的眼睛在朦朦雾气里湿漉漉地看着他。
沉墨清与这只化形的毛茸茸对视片刻。
一言不发地摊开手掌。
苍舜立刻弯起眼睛,将自己的手搭在他的掌心里,又挤到了他身边,仗着自己身高手长,抬臂将年轻人族笼在怀中,刚好抱得严丝合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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