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推开的贺松风垂头贴着床沿坐好,单薄的腰背像一张纸,脆弱地仿佛一折就断。
赵杰一拍开贺松风拧巴着的手,故意冷脸呛声:“你不想那就算了,不勉强。”
贺松风脸上蹙起轻微几道枯灰裂痕,隐去两颗好揉捏的黑痣。
他陷入长久的沉默。
贺松风狠不下心奸_污己身,用来讨好男人。
平日里低眉顺眼,不代表他心里没那股气节横着。
幸好,赵杰一并没打算为难他到底。
转脸他笑出声来,用劲捏住贺松风的脸颊,打断动作。
他打着圈揉贺松风脸颊,喘着气地感慨:“乖乖哟,你怎么能乖成这样?”
贺松风看着面前笑嘻嘻的男人,脸色却并没有好转,依旧阴沉着脸,嘴唇抿成一条细长的线,用着不安疏远的眼神无声中责问男友。
赵杰一明白自己戏弄过头,赶忙拿来干净的毛巾,殷勤地围着贺松风擦拭身体,又把人抱去卫生间里好生伺候了一番。
贺松风坐着,赵杰一站着拿吹风机,轰轰吹头。
做完这一切,赵杰一又捧着贺松风那双细如嫩笋的手指,笑呵呵唤他乖乖:
“乖乖,我们出门吃饭去吧!”
贺松风心里堵着的气被轻易哄好,欣然手牵手。
也因为,贺松风没有选择,只能选择妥协。
爹死娘疯,无家可归。
只有赵杰一愿意收留他这只流浪动物。
九月份,秋天的温差已经逐渐显露。晚上凉风透着股寒意,吹在身上,刚好吹散白日残留的燥热。
两个人在外面逛了一圈,贺松风今天坐了一天车,没多久便困了,回到公寓以后倒头就睡,主动把自己缩在对方怀中,脸颊贴着胸膛。
眼皮上难以发现的秘密,毫无防备地露给赵杰一看。
赵杰一亲吻那里,便会惹来怀中人的战栗,招来一声轻轻地嗯声婉拒。
赵杰一啧出声烧货,又更加用力,美滋滋把人宝贝的搂在怀里,“晚安。”
第二天,贺松风早早醒了,抱着赵杰一肩膀,把人晃醒。
“你陪我去买些日用品带去宿舍,牙刷、杯子之类的。”
赵杰一懒懒睁眼,手拧着贺松风的胸口狠攥一下,“怪不得昨天那么乖,原来在这等我。”
贺松风被拧痛了,皱着眉头。
不等贺松风躲开,赵杰一从床上坐起来,搂住贺松风的肩膀,贴着脸颊狠亲一下:
“走吧,买呗。”
“嗯嗯。”贺松风眉头舒展开,低低地伏下去。
简单洗漱以后,两个人便出了门。
赵杰一领着贺松风去了最近的超市,贺松风在前头推着购物车,他则在后方不紧不慢跟着,眼睛一直放在手里的手机上。
一晚过去,赵杰一在论坛的余额竟然来到惊人的五千块,要知道这可是小众论坛,拢共注册用户都不过几千。
他很快又把注意力放在论坛的评论上,挨个划着看过去,看得嘴角高高翘起,怎么都压不下去。
“赵杰一?杰一?”
贺松风喊了赵杰一好一阵,对方却完全没有反应。
他转头一看,赵杰一抱着他的手机,跟被鬼迷了眼似的,半截身子都恨不得钻进屏幕里,还笑得格外的怪异。
贺松风好奇地凑过去,“你在看什么?”
赵杰一被突然凑过来的人影吓一大跳,身体像弹簧似的向上拔去,又很快沉下来。
他迅速把手机黑屏,眼神心虚地移开:“没什么。”
“不是说好是来陪我的吗?”贺松风拿了两条毛巾,放在脸颊两边吸引赵杰一的注意,询问对方意见:“我可以买两条吗?一条给你,一条我用,这是情侣款。”
贺松风声音又拧巴起来,纠结:“但是……有一点点贵。”
赵杰一没看价格,大气地全部拿走,丢进购物车:“买!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买。”
赵杰一用贩卖贺松风赚来的钱,在贺松风面前装阔气。
贺松风蒙在鼓里,笑吟吟与赵杰一对视,还夸他:
“你真体贴。”
赵杰一拿出黑屏的手机在贺松风面前晃晃,坦荡地说谎:“我在嘉林找了工作。”
“你接着逛,想要什么自己拿,我跟着。”
赵杰一随手挑了件东西丢进购物车里,然后打开手机,随便扯了个谎:“我要继续办公了,你别打扰我。我得努力挣钱养你,给你更好的生活。”
贺松风含笑点头,趁着周围没人,在赵杰一脸颊上亲了亲。
他认真更正:“不是我,是我们。”
赵杰一眼神宠溺,可一低头,立马就变成讥讽戏谑,紧接着就加入了论坛里浩浩荡荡对贺松风透骨的羞辱中。
【哥,还有没?我已经十个小时没看到新照片,要憋死了!】
【感觉好薄一片,啊……色晕过去了,完全是魅魔中的魅魔。】
赵杰一挑着评论,炫耀的回复,手指快速在屏幕敲动,不时向贺松风投去下流的审视:
【他特别薄一片,感觉手指都能把腰捏穿,舒服得很。】
【可听话了,做什么都愿意。】
在茫茫一片的字眼里,有一句话出现的频率尤其高,几十个人同时默契向他,发出邀请:
【老哥,重金求视频!】
赵杰一关上手机,意味明显地凝视贺松风的背影。
贺松风察觉到了,停在原地,转过身来,平静从容地向赵杰一伸出手:“收敛些。”
赵杰一直接挤上去,顶着贺松风的腰一把搂住,贴着耳边下达命令:“明天再回学校,今晚陪我。”
贺松风眯眼笑起。
手指顶在赵杰一的额头上,把人轻轻往后仰去。
贺松风悄声说话,勾得赵杰一不得不聚精会神去听。
本以为会是一本正经地责备白日宣淫,结果却意外装了一耳朵瘙痒荤话。
贺松风拿他打趣说:“怎么会没爽到呢?我昨天看你都爽得翻白眼,挤在我身上直抽抽,恨不得连吃带拿住在里面。”
“知道就好。”
贺松风眯起眼睛,不出声,只吟吟的笑。
赵杰一吸了口气,炽热的呼吸喷在贺松风脸上。
贺松风听见对方直白的羞辱,又一次挨骂:
“你就是神仙的表子,娼-妓的里子。”
作者有话说:
----------------------
赵杰一的眼神骤然狭促起来,想从贺松风那讨要些情绪,以满足他低俗的恶趣味。
会是冷脸反驳?还是红脸指责?
不管怎么样,赵杰一的身体都烫得快要融化成一团烂肉。
眼神里的期待就像杯子里挤弄溢出的半透明润滑油,黏腻的往外汹涌淌动。
“嗯——”的一下拉长着,从贺松风薄薄的淡粉色嘴唇微微张开,呼出一口软软的气。
贺松风半垂着眼,眼珠子隐在眼皮下,带着眼皮上的黑痣一块战栗。
这种话从赵杰一嘴里说出来,像前戏的挑逗,是情趣的一环。
赵杰一长得不丑,正如贺松风所想。这是一无所有的他能找得到最好的,是那落后小镇排第一的帅哥,哪怕在大城市里也不逊色。
美式前刺出门前被随意抓了一把稍显凌乱,单眼皮轻佻地抬起,白T领口露出的肉色上攀着半截部落形式纹身。
街头混混的痞气,恰到好处冲散羞辱感。
“神仙的表子,娼-妓的里子……?”
羞辱人的话,原封不动贴着贺松风的唇珠又送回给赵杰一。
贺松风眼睛再次半眯,轻轻地从喉咙里吐出声细微的笑,那只顶在赵杰一额角的手换了位置,捏住赵杰一的耳朵,装凶拧了一把,伶俐地笑话他:
“你什么时候学会说这么厉害的话了?我还以为你贫瘠的字典里只有騒货这一个词。”
“啊…………”
赵杰一陷入呆滞,耳朵被捏过的地方烫得要烧成炭。
这种话怎么能从贺松风嘴里说出来呢,简直就是白色棉花糖蘸脏脏巧克力,馋上加馋啊!
他这团烂肉轻而易举彻底地融化在贺松风的话语里,精虫从这团烂肉里冒了头,令人恶心的在大脑皮层里左扭右扭,把脑肉吃得干干净净。
腐肉生蛆,精虫入脑。
赵杰一两条腿难为情的别在一起,环住贺松风的腰,像条狗使劲地贴着人蹭,还要恶意地往两条腿的中间挤,嘴里发出令人难为情的声音。
贺松风细嫩冰凉的手掌贴在赵杰一的脸颊上,轻扇两下,克制地悄声提醒:“还在外面呢。”
赵杰一蹭的不过瘾,但贺松风要脸,只能他一个人转头冲公共卫生间的房间快步奔去。
临走前,还不忘捏一把贺松风的手掌心,“乖乖,我先去趟卫生间,你自己接着逛!”
赵杰一坐在马桶上,手往□□去,另一只手则拿着手机,眼睛贴在屏幕上,看得入迷。
看着看着,就觉得不过瘾。
眼睛一闭,便开始回味刚才贺松风拿手轻扇他的脸。
轻蹙的眉眼,半露的黑痣,上下缓动的嘴唇,说话的声音也跟带着钩子似的,把他这条憨鱼钓得要死不活,不管不顾的咬钩惹得胸膛血液翻涌,血管都要炸掉。
“MD,迟早要被他吸干、吸死去。”
赵杰一重重吐了口气,仍觉不满意,赶紧翻出论坛评论,挑了几句最羞辱的话翻来覆去默念几下,这才满意地抽纸擦干净。
等到赵杰一出来的时候,贺松风已经把要买的东西挑好了。
他从小穷习惯了,除了那一对毛巾,剩下都是最便宜、最廉价的东西,就连赵杰一随手放进来的家伙都被他挑出去。
主打能用就行,不是必需品就不买。
花不了赵杰一多少钱,但赵杰一还是要顺嘴说一句:
“你看我对你多好,离了我,还有谁舍得这样给你花钱?”
直到确认贺松风露出低眉顺眼的感激之情后,这才出了口重气,扫了一百多块钱出去。
“谢谢。”
赵杰一用手指头顶在贺松风的眼皮上,恶劣地几乎要把眼球一并抠出来捏在手里,使劲揉了好几圈。
揉得贺松风没站稳,一只手撑在收银台地边沿上,疲惫地小口呼气,睁开眼后,世界眩晕不已,花了半分钟瞳孔才找回聚焦点,重新落在赵杰一身上。
“谢谢。”
贺松风又一次道谢。
赵杰一这才把手收回去,改成勾肩搭背,凑到脸边吐出一口粗鲁地气:
“你没事少把这两粒痣露出来,跟露那啥似的,净TM勾引了。”
话毕,贺松风的眼皮抬起,将无辜的黑痣藏起,他同样无辜地望向赵杰一。
好不容易缓解的炽热,轻而易举被贺松风一个眼神重新勾起火来。
他左手提袋子,右手搭在贺松风肩上,没有多余的手给他去骚扰贺松风,只能靠嘴巴一刻不停地讲荤话:
“总有一天我要被你勾死去,到时候你就做寡夫,给我守寡八十年。”
说完这一长串话,赵杰一才舒服地长出一口气。
转头一看,贺松风一本正经地认真倾听。
注意到赵杰一的视线后,贺松风就像高高在上立在梢头的高贵小鸟,整理好流光溢彩的飞羽,这才慢条斯理向底下凝视观察的渺小观鸟者投去赏赐的微笑。
贺松风问他:“就说完了?”
“没。”
贺松风微微颔首,示意赵杰一继续说。
赵杰一的五官恶狠狠地扭在一起,露出疑神疑鬼的紧张。
他像恶鬼似的,用咀嚼尸首的方式,咬牙切齿威胁:
“你要是敢找别的男人,我就变成鬼,你在噩梦里吓死你,弄-死你”
贺松风用听睡前故事的平静面容,盈盈笑着。
明知赵杰一此刻是占有欲和控制欲上头变成愤怒,但贺松风只负责享用这份愤怒,不负责平息。
“MD花完钱就变脸。”
赵杰一没招了,只能骂他。
贺松风垂眸无声,反应平平。
赵杰一拿贺松风完全没辙,他越是表现的在意,贺松风就越是故意忽视他。
无处释放的占有与控制欲变成小电驴的马力,电瓶车跑出摩托车的速度,在马路飞速穿行,急匆匆赶回公寓里。
赵杰一的手变成捏着贺松风的脖子后边,一路连拖带拽地把人匆匆赶进房间里。
乓——得一下,门被巨力撞着关上,惹得整个屋子的墙壁都抖了三抖,跟被推倒的贺松风一样,发着战栗。
赵杰一把超市购物袋粗暴地丢到一边,砸在地上发出一阵丁玲桄榔声,招来贺松风轻声斥责。
“轻点,去把它扶正。”
赵杰一憋了一路,裤子脱一半,踩在脚掌心里,转头蹲去墙角,听话地把购物袋翻看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摔坏东西才扶正。
“没坏东西。”
赵杰一凑到贺松风跟前,把手掌心抵在对方眼睛上,“看吧,帮你提东西,勒得手都充血了。”
在赵杰一的注视下,贺松风轻吻掌心。
赵杰一美滋滋地掐住贺松风的头发往后扯,一个吻从上方砸下来,凶恶地撕咬。
赵杰一的手捏在贺松风的衣摆处,刚往上扯起,忽然又停住。
“你先去洗个澡。”
贺松风先是奇怪,再又点头,“好。”
以往赵杰一都是不讲究这些的。
突然停下来让他去洗澡,这是头一次。
贺松风倒是乐得这样做。
能洗个干干净净的澡,对他而言是享受,还能自己给自己温柔地做准备工作,省得到时毛毛躁躁给弄伤。
卫生间的水声响起,公寓的卫生间实际上是三块磨砂玻璃贴墙圈起来的突兀一角。
玻璃是磨砂的,能把里面的东西影子看个大概。
贺松风身体外轮廓清晰地映在玻璃上,纤细四肢,薄且窄的细腰延伸至胯部时,画出一对反括号,
只是赵杰一此时无心注意这些。
贺松风前脚进去,他后脚就打开手机的摄像模式,拿着手机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寻找一个合适的角度,能刚好把床录进去,但又不会引来贺松风的注意。
来来回回都没找到能把手机藏起来的地方,赵杰一想起一句老话,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干脆就把手机立在床尾桌子上。
摄像头对准床中央,刚好卫生间的门也开了,一股热乎的湿气冲出来。
赵杰一盯着那团雾气后的男人,眼珠子都要从睁大的眼眶里掉下来。
贺松风穿了件普通的白T,和一条灰色的运动裤,头发湿哒哒往下掉水珠,空气里是强烈的舒肤佳肥皂的香气。
赵杰一先是表情凝重紧张,但看到贺松风并没有注意到桌子上的手机后,立马恢复痞子模样。
他坐在床边冲贺松风招手,两条腿叉得很开,示意贺松风站过来,站进来。
贺松风穿的运动裤是赵杰一的,裤腰过大,走一步往下掉一截。
赵杰一环住贺松风的腰,深吸一口。
赵杰一在贺松风的腰侧香迷糊了,口齿不清地嘀咕:“你这还穿什么啊?但是别说,乖乖哟——”
贺松风站在赵杰一的怀抱里,他的两只手圈住赵杰一的脖子,低着头观赏对方唯一着迷的模样。沾了水的温热指腹,绕着赵杰一的喉结来回擦弄。
他轻笑淡声:
“不穿就太直接,总得让你有些参与感。”
“乖乖,我的乖乖。”
还没发生什么实质的事情,赵杰一就爽得直哆嗦,咬住牙连着在嘴里匆匆喘着粗气念:“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一三得三……”这类的话分散注意力,好不容易才把冲动憋回去。
叮呤咚咚——叮呤咚咚——
立在床尾桌子的手机来电铃响起,机身随之一震。
贺松风的注意力被引过去,目光凝在手机深黑的镜头上。
作者有话说:
----------------------
电话并没有因为无人搭理而停下,反倒震得越来越厉害,手机也呈现出地震时的不安晃动。
贺松风望着那。
赵杰一的冷汗惊悚贴着背灌了一身,手掌心发寒。
最终,电话挂断,而手机也彻底失去平衡。
啪地一下,摔在桌面,亮起的屏幕朝上。
电话导致摄像暂停,手机擅作主张替主人开始播放录好的视频。
寂静的空气里如同时间错乱,响起半分钟前两人的对话。
“乖乖,我的乖乖——”
这句话在这一刻重播,格外地荒谬。
贺松风走上前,赵杰一抢先一步夺走手机,手指拦在手机屏幕上,欲盖弥彰地遮住屏幕雪白色单薄身影。
贺松风视线下移,又平静地上抬,放在赵杰一的脸上。
“你……”贺松风薄薄的唇微张。
还没来得及把剩下的话说出来,便听见赵杰一的声音像惊雷一样,自顾自地炸响:“没有!我没有!”
于是贺松风的疑问句,自然而然地变成肯定句。
“你在偷拍我。”
“没偷拍,不是偷拍!手机就放在那,我又没藏起来。”
赵杰一连声反驳,捏手机的那只手涨得红透了,几根手指同时出现缺氧充血的涨红,和他的脸一样。
“…………”
贺松风抬手掩在唇边,轻轻发出一声“呵”。
赵杰一拿出手机,去抓贺松风的手,当着贺松风的面拉出删除键。
“你不想的话,我不拍就是了。”
贺松风抬手打掉靠近的黑影,像随手拍死一只蚊子,“别碰我。”
贺松风的掌心朝上,平直地送到赵杰一面前:“手机给我,我自己删。”
“行。”赵杰一爽快应下,手机啪一下拍在贺松风的掌心,满不在乎地哼说:“你满意了吗?可以继续了吗?”
贺松风两只手捏着手机,认真,但是又笨拙地检查他认为不对劲的地方。
两只手指点在屏幕上很匆忙,而忙来忙去,结果忙到最后连删除视频的地方都找不到,还是赵杰一看出他的窘迫,伸出手在屏幕上点了两下。
“喏,删了。”
“嗯。”
贺松风把手机还给赵杰一。
赵杰一立马捏着贺松风的手腕,把人强硬地扯走。
“乖乖,我的乖乖。”赵杰一深吸一口气,连连呼喊,他像一条大青虫。
贺松风被这只人形的虫子拱出一阵强烈的反胃感。
他发现自己竟然没办法在环住赵杰一的肩膀,亲昵配合对方说甜言蜜语。
这是前所未有的恶心,不亚于发现同床共枕的爱人,突然畸变一条蛆那样的恶心。
贺松风想起他小时候从小溪里小心翼翼捞出的蝌蚪,当做掌中宝悉心照顾,结果平常一天忽然就变-态发育,成为了一只癞蛤蟆的经历。
那股难以置信是这辈子都忘不掉的事情。
贺松风想劝自己算了,像以前那样。
可是他做不到。
“赵杰一,我困了。”
贺松风选择逃避,他使了劲把赵杰一推开,坐起来挪到床沿边的同时把衣服穿好。
赵杰一看他这副样子,忽然涨红的脸皮就跟烧烂的纸一样,崩出道道裂纹。
“什么意思?!”
“明天还要上课,我先睡了。”
贺松风克制保持体面,面容平静,声音一如既往放得很轻,半句重话没有。
他坐在那里,像棵树一样木然。
在赵杰一暴跳如雷的质问里,他有且仅有沉默。
长久的沉默。
赵杰一的怒火被冷处理泼了一盆凉水,他自知理亏,生过气以后立马腆着脸黏到贺松风身边,小心翼翼地捧起贺松风玉竹似十根手指,拢在掌心,送到唇边小鸡啄米可劲地亲,可劲地讨好。
“我没有偷拍,你不高兴我不是也听你的删了吗?还在气什么呢乖乖。”
贺松风的眼珠子左右缓动两下,垂眸半眯。黑痣冷冷地露出来,像死了一样没有动静。
没有战栗,没有多余的情绪,仅是浮在那。
“真的不是偷拍,你想啊,你明天要回学校住宿,我得等到周末才能亲亲你,我哪里耐得住这么久的寂寞?我不就想录下来自己看嘛!”
贺松风眼皮上的黑痣颤动两下,赵杰一就知道贺松风心软了,在心里犹犹豫豫着呢。
“我不这么做,难道你想让我出去找小姐吗?”赵杰一语重心长:“你得理解我。”
贺松风的手搭在赵杰一过界的手臂上,轻劝:“杰一,我真的累了,我不想做。”
赵杰一的脑袋嗡一下,他的脸霎时又红了起来。
视频删了,也道歉、也服软了。
多少有点给脸不要脸了。
“既然你明天要上课,那你回学校吧。”
赵杰一变了个人,他从贺松风面前撤走,拿起地上的行李,开门往外一扔,紧接着又抓起贺松风的脖子,把人强行拎起来一丢——
贺松风被对方用扔垃圾的手法,简单粗暴地丢到门外。
如果不陪着做-爱,不事事顺从,那么他在那人的眼里,就是垃圾。
“你在赶我走吗?”
赵杰一两手一摊,坦坦荡荡:“我没有,是你自己说的,明天要上课,那你干脆今天晚上就回学校嘛。”
贺松风不再言语,垂下的手掌捏在T恤的两边。攥得死紧,攥得指骨外突,青色经脉像蛛网箍住手背。
但他脸上还保持着平静,用着没感情的面容,木然地与赵杰一平行对视。
赵杰一的手悬在半空,明明是指着人,却像隔空扇了贺松风一耳光。
“你要是不想走,你就好好想想,这会你到底要做什么,说什么话才能留下。”
他给人指了条明路,说罢便恶狠狠摔门关上。
贺松风被独留在走廊里,留给他的只有灰白光线下惨淡拉长的影子。
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还带着一袋子塑料袋裹着的丁玲桄榔。
贺松风想起来父亲死亡的那个晚上,他也是这样子,带着一堆破烂站在泥地里,不知何去何从。
夜里很凉,把他的身体从头到脚,从里到外,连带骨头都吹痛了。
楼道里的灯随时间静下来而暗下来,灰暗的夜色犹如泥沼,裹着嗖嗖凉意,从背后将贺松风拥抱。
他细长的脖子,他紧绷的手掌,他脆弱的脚踝,都被这股冷风恶意羞辱,
他单薄消瘦的身形形如枯荷,四肢僵硬地摆着,仿佛随时都要被这股凶恶的风吹断、吹折。
赵杰一透过猫眼窥看,而后挪开眼,双臂交叉环抱,已经做好准备欣赏贺松风求饶的低声下气模样。
这样人也敲打老实了,赚钱的视频也拍了。
一举三得,赵杰一甚至已经开始窃笑。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但赵杰一想要的敲门认错声迟迟没来到。
好安静,静到仿佛外面那人不存在。
“不会吧……不会吧……”
赵杰一慌张地默念,手忙脚乱地冲到门边,猛地踹开门。
正如他所担心的那样,门外空空荡荡,贺松风早就走得没影了。
“贺松风?乖乖?风风?宝宝?老婆?”
赵杰一就跟失去孩子的可云一样,忽然疯掉了,往楼上蹿了两楼,又往楼下蹿了两楼。
他不死心,又迅速坐电梯到楼下去,打着手电筒把来往路人的脸都照了一遍,能藏人的犄角旮旯也绝不放过。
赵杰一站在楼下,气喘吁吁地按下贺松风的电话号码。
“乖乖,都是我不好,我跟你道歉,你原谅我好不好?”
他还没来得及把这话说完,便听见电话那头突兀地冒出一句吊儿郎当的陌生男声:
“给我报个价呗。”
赵杰一如遭雷劈,从头到尾焦透了,一股汹涌的怒火猛冲出喉咙,声音也跟喷火似的暴起:“谁在跟你说话?你在做什么?贺松风你他妈要死是吗?说话!”
贺松风蹙眉将手机拿远,“我现在有事。”
“你什么事?你能有什么事?”赵杰一的声音跟他的人一样气得跳了起来,等到歇斯底里地咆哮结束后,擦着滚烫的热汗,用着最不客气的语气哀求:
“乖乖,你赶紧回来,我跟你认个错,刚才都是我不好,我求求你你别在外面搞这种事情!”
赵杰一单手叉腰,来回踱步,胸膛呼哧呼哧往外送气,豆大的汗珠贴脸滚落。
“听到没有!”
“…………”
贺松风沉默了一会。
“再说。”
这就是他给赵杰一的回答,一个没有时间的约定。
赵杰一的怒火只能打碎牙齿往喉咙里吞,苦涩且不甘心地追问:“再说?什么时候说?”
“嘟嘟——嘟嘟——您拨的电话已关机。”
作者有话说:
----------------------
现在所有人拿起智能手机为贺松风点击收藏此书
慢条斯理的,不慌不忙的。
他扫了一眼脚边,认出来这些撒得到处都是的凌乱杂物是他的行李,墙边还靠着被踩凹下去的灰黑行李箱。
在他不在学校的这一天半里,他的东西被人粗暴地丢出来,丢在台阶上。
路过的少爷不会弯腰低头去捡这些东西,这些没有奢侈品logo的东西,于他们眼中,和垃圾无异。
所以肆意践踏,是毫无心理负担的事情。
尤其是那一叠被踩得从红转黑的奖状,早就在鞋底的撕扯下,碎得不成样子。
赵杰一还笑话他上哪都要带着奖状,带着干嘛呢?招笑。
贺松风那时没作声。
这时,他仍不作声。
他抬起眼皮,淡漠地注视面前的高高瘦瘦,有些黑的男人。
这人不是程以镣,但有些眼熟,想来是那天跟着程以镣后面叫嚷起哄的小跟班。
对方双手抱臂,踩在台阶的最上层,而贺松风被他拦在下一级台阶。
他低头,轻蔑地扫去视线。
贺松风平静地仰头与人对视,脚踩在自己的奖状和衣服碎布的混合物上,不气不恼的,像块没有感情的璞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