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买了些柿饼子,可这玩意也不是西安独一份有的。北京周边好几个产柿饼子的地方,供销社里就能买得到。
这玩意席于飞吃一口嗓子眼儿腻的发痒,但云穆清能抱着盒子一口气吃两斤。
他觉得这不行,吃糖太多危害大,脸上容易长痘痘,后期容易发胖还爱掉头发。
他可不想再过几年抱着个满脸豆谢顶油腻的圆胖子过日子。所谓过日子得色香味俱全,少了那个,这日子都过不舒坦。
还好玉玉听话,让他少吃他就少吃,哪怕不给他吃他也不会要。
火车抵达京城已经是晚上了,席于飞原本想回自己家那边,没想到在站台就看见了李援朝。
“你这是接人?”席于飞问。
“接你跟玉玉呢。”李援朝叹了口气,“等了好几个小时,烟都干掉了好几包……”
席于飞连忙掏出烟来给他,“至于的吗?我还能跑了?你看看这都几点了,我不得先回家……”
“你可别先回家了,老孙跟局里等你半天了都。赶紧跟我走吧,再不走,老孙就得亲自来了。”
调查局仍旧隐藏在外贸局的牌子下面,这都九点多快十点了,里面一半的办公室都亮着灯,也不知道加班加点的在做什么。
“福大宝,快来。”老孙看见席于飞就开心,“玉玉,你也坐。小李,让厨房把之前炖好的那几个菜端上来,馒头多拿几个。哎呀,你说你,一个电话说半截儿,这给我愁的。”
“我该说的都说了呀。”席于飞笑嘻嘻道:“再说我都说等回来跟你细讲了,你还让人去车站堵我。”
孙亮哼笑道:“你若是这样,以后有什么好玩的事儿,我就不让小李告诉你了。”
席于飞一愣,连忙求饶,“我错了孙叔,八卦还是要听的。”
孙亮哈哈大笑。
李援朝把菜跟馒头都端来了,还有几张新烙的葱花饼,热气腾腾。菜有三个,一个是白菜粉条炖猪肉,一个炒鸡蛋,还有一个小鸡儿炖土豆子。
三个菜都是用盆儿装的,一个大簸箕里摞着十多个大白馒头。
送菜的有三个人,但只能站在门外,李援朝一趟趟往屋里搬,最后拎了一锅汤进来,“赶紧吃,边吃边聊。我这又累又冷又饿的……”
孙亮并没有让他出去,四个人围着办公桌开始吃饭。
席于飞和云穆清也是真的饿了,虽然六点的时候车上吃了一顿,但因为晚点儿熬到了九点才进站。原本还想着回家吃个好的呢,谁知道有人请客。
“来来,别光顾着吃啊,”孙亮夹了鸡腿,席于飞一个,云穆清一个,“快讲讲,在西安到底怎么了。”
席于飞也没瞒着,主要是这事儿瞒不住。
“我跟玉玉去黑市了嘛,”席于飞啃了口鸡腿。现在还没有大规模肉鸡养殖,大家吃的鸡都是农村养出来的土鸡,炖的可香了。“然后买了点儿东西,那边黑市不讲究,还想黑吃黑,幸亏玉玉察觉了,我俩就躲起来了。”
席于飞还让李援朝把他兜里的那个盒子打开,因为看见李援朝的第一时间他就明白什么意思了,借口东西在车上,重新把那套首饰盒子拿了出来。
“看,咋样?漂亮吧?”
“嚯!”这一打开,金光灿灿能闪瞎狗眼。
孙处长见多识广了,但仍旧被这一套首饰迎面暴击了一下。无他,太美了。
“我花钱买的,不会被没收吧?”席于飞紧张兮兮的问。
孙亮摆摆手,“这不没收,没收什么啊,你拿回去传家吧。还有呢?”
“还有就是我不甘心啊,我们干脆反追踪,为了跟梢我跟玉玉从晚上蹲到早晨,愣是摸到他们大本营去了。然后我就打听到,那一片儿好家伙,都是土耗子啊。哦,吃饭的时候听到的,他们说话我也听不太懂,但模糊的也听见了什么车长啊局长啊,什么送货出货之类的词儿。我就寻思了,几个土耗子还跟局长车长有关系了,那这事儿我处理不了……”
孙亮表情突然变得微妙起来,“你盯梢,不会是想要黑他们一手吧?”
“哎呀,这不是没黑到吗?”席于飞毫不在乎的挥手,“我就是想给他们个教训来着,但打听完消息发现,这不行啊,这我动不了他们,必须请我孙叔出手。话说孙叔,这个如果真是个大案子,你这科长怎么也得动动了吧?”
李援朝差点儿被汤呛死,捂着嘴咳的脸都红了。
孙亮也只是微微一笑,道:“嗯,确实得动动了,其实不瞒你说,我认命刚下来,现在已经是处长了。”
他升职当了处长,不知道多少人想取代他这个位置,跟福娃单线联系,也让自己立几个大功劳。
但局长拍板,说人家福娃一口一个孙叔喊着呢,不能升职了就把人家扔了。再加上李援朝和钱进都是孙亮的兵,人家几个小的关系也好,总不能为了升职就硬要插人进去吧?
不过局长口风一转,说以后遇到什么大案子,大家都能参与,功劳都会有的。
然后,大案子这不就来了吗?
“你电话里的这件事,我们局长十分重视,已经带着几个同事以开会交流的方式去了西安,先得确定那个局长和车长到底是谁,然后顺着他们的线路往下查。我们认为,车长可能不止一个,毕竟从西安往南走的火车车次并不少。一个局长也不可能只吃一个车长吧?这极有可能,就是那个惊天盗墓走私大案!”
席于飞听完,摸了摸下巴开始发愁,“那如果我立了功,这功劳给我家谁啊?我四哥五哥肯定不要,我大哥二哥三哥他们工作也不错啊,而且人家也是干部级别……”
孙亮用力咳了声,“你就这么认定能立功?我也只是说有可能……”
席于飞笑嘻嘻道:“如果没有什么大功劳,下次去我就黑了他们老巢,给自己捞点儿好处再说。”
孙处长:……
这给你惯得,无法无天了啊!
作者有话说:
今天我妈蒸了马齿苋馅儿的大包子,真香啊,包子里面的油都透出来了!
马齿苋是我最喜欢的馅其中之一,还有冬瓜馅儿和黄瓜馅儿,都好好吃啊!!
狂推荐冬瓜馅儿,汁水特别丰富,压根不用什么肉冻子就能出汤,特别鲜!
其次就是西红柿鸡蛋馅儿,但这个馅儿要放点儿葱花,而且不能做成甜的!必须要咸的!!!
会做馅儿的大宝子们可以试试,但要记得,包的时候再把冬瓜拌进去,否则容易提前出汤。
黄瓜最好是用那种老黄瓜,带一点点酸味,味道特别好。
第169章 给你脸了
从孙处长那边回到自己家,房间里很暖和,家里来了人把炉子生好了,热水也烧了两暖瓶。
席于飞已经睏的不行了,晚饭吃的有点儿撑,因为他孙叔总是劝饭。
用“来来来,大小伙子吃这么一点儿哪够啊”之类的话语刺激他,结果一顿干掉了三个大馒头,还有好多菜。
这可是自己食堂揉出来的大馒头,一个至少三两,三个都快一斤了。
最后一口馒头包在嘴里都咽不下去了,看看其他人,自己果然是战斗力最弱的。
二十来个大馒头,他吃了仨,剩下的都被其他三个人干掉了,而且那几盆子菜也都见了底。
怎么说呢,他孙叔都三十多岁快四十了,这么吃,还不胖,那平时运动量也有点儿惊人。
他们从车站出来的时候是李援朝开着小车给他们送过去的,吃饱喝足又给送回家,进屋被暖气一薰,睏劲儿就立马上来了。
云穆清兑了热水让他刷牙洗脸洗脚,又把这几天换下来的脏衣服都泡进大盆里准备明天洗出来。然后溜达一圈检查了门窗院墙,这才进屋。
一夜好睡,第二天一大早云穆清就起来了。
洗漱完毕准备在院子里打几趟拳,就听门口好像有点儿动静。
他打开门,看见门口放着熟悉的自行车,还有个小战士站在旁边。
“你好,”小战士敬了个礼,“有一位姓李的同志把自行车放在这里,说等你们开门推进去,让我帮忙看着。”
云穆清回了个礼,他连忙摸自己的兜,但兜里空空如也,不像是席于飞那样,兜里一直放着糖果和两包烟,随时都能拿出来。
他有些尴尬。
小战士嗤的笑出声,摆摆手道:“不用不用。”说着抬腿就跑,一眨眼就跑远了。
云穆清觉得脸都烧的慌,他连忙把自行车推回院子里,用打拳来消耗刚才的尴尬感。可是出了一身汗之后冷风一吹,那种令人抓狂的尴尬感又冒了出来。
他决定以后自己兜里也要放糖和烟,如果有机会看见刚才那名小战士,一定塞给他一把糖果。
席于飞坐在自行车后车座上,抱着手里的提包,还有些犯困。
他觉得后世有些话还挺对的,年轻人爱睡懒觉起不来,那就让他们睡嘛。上了年纪觉少睡不着,那就起来工作啊!七十了,正是拼搏的岁数。懂得多,觉少,经验丰富。
席于飞越想越觉得好笑,笑意都顶到了嘴边,就差出声了,结果云穆清嘎巴捏了闸,差点儿给他颠下来。
前面一阵熟悉的吵闹声,席于飞一听,突然跳下车,拎着提包就过去了。
好家伙,他家门口围了一群人,有穿绿衣服的红小兵,还有一群看热闹的。
曾柳华站在门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正骂人呢。
“让让,都让让,怎么回事啊这一大早的?”席于飞挤开人群走到曾柳华身边,“娘,咋的了这是?”
曾柳华看见儿子,气的大声道:“咱家又被举报啦,特么的不知道翻翻黄历啊?什么时候还特么举报?一个个见不得别人好的玩意儿,跟厕所里的蛆有啥区别?还想进屋打砸抢?老娘告诉你们,没门!有本事把老娘抓了,没本事就跟门口站着!什么东西!”
革会现在还没有正是裁撤,但也快了。
门口站着个领导模样的中年男人,满脸憋屈。
再往前数两年他们都不会这么憋屈,但去年下达了文件之后,革会就开始夹着尾巴做人了。那些周边的小城市或许还努力挣扎,做着最后疯狂的表演。
可这是京城,文件一下达,那就证明他们确实成了秋后的蚂蚱。
更别说去年还抓了革会不少领导干部,他这才上任半年来的呢,原本想着等裁撤革会之后分配到其他部门养老,结果呢?
“真的是有人实名举报,说您家有资本主义倾向,往家里拉了不少四旧……”
中年男人耐心的解释。
如果是匿名举报,他连搭理都不搭理的。但实名举报就不能不出面。再看看被举报的还是席家,席家是什么人家他能不知道?人家起风的时候都没出事儿,如今风停了,那就更动不了了。
而且席家还搬去和云家一起住了,云家平反回来不但官复原职恢复了机械厂职务,而且机械厂之前的厂长啊支书啊一系列领导都被抓了,发配的发配,枪毙的枪毙,那个姓何的还被游了街,有个罪名是间谍敌特!
云家那就是被敌特陷害的好同志啊,席家他都惹不起,更别说云家了。
往前两年,他还用得着解释?直接冲进去打砸抢,只要会扣帽子就可以。
现在呢?来半天了,门都没进去。
他还不敢在大清早过来,因为席家儿子多,而且那俩当兵的儿子也回来了。别说几个大小伙子一起上,就算一个给他来一下,他都受不了。
不管他怎么解释,人家这老太太压根就不让路。他敢硬闯?万一没有查到什么东西,都等不到明天,他就得回家吃自己了。
这时候云穆清也推着自行车挤了进来,在席于飞耳边说了句什么。
席于飞恍然大悟,他往周围逡巡一圈,但他现在站在中心位置,周围堵的都是人,看不到什么。不过刚才云穆清在外围,个头又高,哪怕藏在角落里他都能瞄见。
“你说实名举报是吧?”席于飞看着那个中年领导,“李永军举报的吧?没问题,可以进来查。但你得跟我说,查不到什么东西的话,这个举报人怎么处理?”
“这个……”中年男人额头上冒汗,他们还真没有处理举报人的办法。
席于飞抱着胳膊好整以暇道:“事儿不能这么办,对吧?如果他三天两头举报,你们就三天两头来我家折腾?我家还过不过日子了?恶意举报不用付出代价?你要说不出个一二三来,今天这个门,还真就别想进了。”
中年男人真的想扭头就走,但脸上挂不住啊。
自己人都来了,如果不进去这个门,以后还怎么管理手底下的人?
最后,他硬着头皮道:“如果真的没有什么问题,那举报人就被拘留,街道劳教半年。你看怎么样?”
“大家伙儿都听好了啊,这位领导说了,恶意举报人会被拘留,街道劳教半年。可以可以,我觉得没问题。那您请进。但我们得说好,这屋子你们一个个的查,我们得从旁边看着。万一丢了什么坏了什么的,是吧?别到时候吵起来都不好交代。”
中年男人:……
“可以。”
“行了,娘,让他们进来。我先回屋放东西。”席于飞说着,就往里院走。
之前放家具和字画的房间是锁着的,因为怕出事,所以每次席于飞出门,都会把字画花瓶之类的东西收起来,外面就留着几个,放在二进正房里让那群老头子把玩。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去正房那边,把那些东西收起来。
别看家具什么的好说,但字画之类的现在确实还属于比较争议的东西,能不被人看见,就不被人看见。
“大宝,”大嫂推着小竹车,担心的看了眼外面,“没事吧?”
“没事,没什么事儿。嫂子你们照顾好孩子就成了。我先去把东西都放下再回来。”席于飞安抚着他们,又看到了站在垂花门门口的云奶奶,“奶奶,您要不找个宽敞的地方晒晒太阳?一会儿别让人冲撞了你。”
“他们……”云奶奶看见那些人,心里就哆嗦,“咱们平反了,他们不会还折腾吧?”
“放心吧奶奶,没事的,就是有人恶意举报,放心,我盯着呢,咱背后也有人,不怕啊。”
席于飞收了字画,放下自己的手提包,这才揣着兜施施然走出来。
那些人就站在一进院里面,也没有什么动作。其他看热闹的都被挡在门口,怕他们里面有人进来浑水摸鱼。
“行了,各位,先查这个院子吧,从我屋里查。窗户都打开,我先说好,碰坏的按照原价赔偿啊,不但要赔钱还得赔票,少一分我都不答应的。”
席于飞把自己屋门打开,做了个请的动作,“各位同志,开始吧。”
中年领导这个憋屈啊,但还是挤出一丝笑容,从兜里摸出一包烟散给席于飞,“小同志,我们也是没有什么办法,我们有规定,实名举报的就得去看看……我也是怕这群小崽子们无法无天,所以亲自过来盯着,你放心啊,各位都放心,绝对不会跟以前一样打砸抢。”
看他这样,就差说出我们现在都是良民这句话了。
那些红小兵进了屋,看见一屋子好东西,眼珠子都直了,“领导,这些四旧的家具算不算啊?”
领导立马看向席于飞。
席于飞道:“我们这里的家具都登记造册过,上面的领导也有批复,属于正常用品。而且是属于当年被敌特抢走的物品部分归还。娘,你把那封批复信件拿来给这位领导看看。”
曾柳华二话不说,就去拿东西了。
“不用看不用看,”中年领导连忙摆手,“上面领导批复了,我们就不管这些了。主要是看看其他什么四旧的东西……”
但什么是四旧?
在当年,这些老家具,瓷瓶子罐子,老式的丝绸衣裳,都算是四旧。
可现在形势不一样了,至少家具之类的,已经脱离了四旧范畴。
“领导,他们这个屋里都是家具,还有瓷罐子!”又有人有了发现。
“这个……”中年领导看向席于飞。
席于飞道:“信托商店里买的,我家不是有人刚结婚,有人还待嫁吗?这都是准备的嫁妆。那些罐子啥的要准备腌咸菜呢,后院还有好几个大瓷缸,都腌了咸菜。对了,这些东西有正规的票据啊,你们要不要看,看的话我给你们拿。”
有红小兵嘴硬道:“这些瓷罐子就是属于四旧!”
“你跟我说没用,你有本事跟信托商店文物商店说去,人家既然卖了,还给开票,就证明这玩意没事儿。你想给我扣帽子,先把那俩商店查封了再跟我逼逼。”
席于飞可不惯他们这个,真有意思,也不抬头看看,现在的天到底是谁的天!
“有正规的票我们就不查,”中年男人又开始擦汗。
如果是以前,管你正规不正规,帽子一扣你就是资本主义,你就得下牛棚,去大西北!
但现在可不能这么搞,人家信托商店和文物商店那都是上面有人的,你说他们开的票不正规?好家伙,你还想不想混了?
而且人家说了,家里有人要结婚,家具都是嫁妆,谁家有点儿家底的不陪送三十六条腿?更别说人家还有三转一响呢。
而且那些大瓷缸里,确实腌了咸菜,这是正经用途。
曾柳华拿了信和票据过来,往中年男人手里一塞,“也别说我们骗你,你自己看,有签名有盖章,一件件都对得上!”
中年男人随便看了两眼,只要确定有签名和盖章就可以了。他又把东西递了回去,“是,我看了,都是正规签名和盖章。”
“那证明我家没事,对吧?”席于飞问。
中年男人点点头,“是的,举报人确实属于恶意举报,他没有弄清楚情况,就想冤枉我们的好同志,这种事决不能姑息!席同志你放心,我们这就去抓捕李永军。”
个王八蛋,给他挖了这么大一个坑!
等带回革会,看他怎么收拾他的!
“那行,不过还得拜托各位同志一件事儿。”席于飞指着刚才被红小兵翻出来散落了一地的信件,“那些是之前我下乡李永军跟我的通信,他跟我借了不少钱和票,我还留着汇款票据呢。以前我认为他至少跟我是朋友,这些钱呢,我就不打算要了。但现在一看,他这是想要我们家里人死呢,所以这个钱我得要回来。还得让各位帮帮忙,帮我去要个账!”
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非来。
我都不想搭理你了,你还上赶着往上贴,真是给你脸了!
作者有话说:
又得下地去忙乎了,哎……
也不知道为啥地里那么多活儿,我说不种了吧,我妈又不乐意。
种吧,又累,老太太还抱怨。
捡鸡蛋的时候不抱怨,喂鸡的时候抱怨。
这老太太,我也是拿她没办法!
自从柳眉被抓,李永军消停了许多。李家也跟柳家撕破了脸,基本上不来往了。
但李永军真的不甘心。
他一门心思想要席于飞的工作,可席于飞自从东北回来,就跟他疏远了,后来更是搬了家,见都见不到一面。
表姐柳眉的话一直在他脑海中盘旋,那就是席于飞用便宜的价格把工作卖给他,后来他混的风生水起,利用火车大把大把的赚钱。
李永军最近真的穷疯了。
因为他表姐的事,原本谈好的对象也吹了。好长一段时间,邻居看见他家都绕着走,生怕粘上什么脏东西似的。
介绍对象原本就是靠邻居或者厂里的妇女们,可现在谁愿意把好好的闺女,嫁给这样的一家人?
亲表姐跑去给人做外室还怀孕了,这往上翻三十年还好说,但现在是什么年代了?你做出这种事,全家都跟着丢脸。
李永军他娘因为娘家有这样的亲戚,被李永军他爹揍了好几次了。以前好歹还有娘家亲戚依靠,能跟李永军他爹干的有来有回。
现在好了,挨揍都不敢说什么,脸都没了,家门都不敢出。
李永军的俩哥哥还闹着要分家,毕竟人家媳妇儿家里也不乐意啊,每次出门被人戳脊梁骨,这谁受得了?
因为分家这事儿,家里天天吵架,谁都不想跟爹娘一起住,真的太丢人了。
就连之前被柳眉睡过的床铺被褥都被拿去扔了,而且还是跟柳家打架的时候扔的,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给柳家大嫂子气的满地打滚儿。
后来李家老两口实在撑不住了,因为俩儿媳妇都回娘家去住,压根不回来,觉得丢脸。儿子娶了媳妇儿那就成了丈人家的长工,媳妇儿不回来,他们也去老丈人家住,给人家干活,工资都不往回拿。
李永军他娘挨完揍,还得帮忙出主意。最后决定分家,老两口拿出积蓄,求爷爷告奶奶的给娶媳妇的老大老二一人买了一套小房子。在别的大杂院里面,三间西厢房中间隔开成了两套,一间屋两百六十块钱,直接给老两口的积蓄掏干净了。
但三个儿子每个月都要往家里拿十块钱。老儿子李永军在家里住,也得掏钱,以后等老两口去了,住的这套房就算是李永军的了。
李永军没办法,他只是个临时工,不像俩哥哥那样还能申请个宿舍,临时工连宿舍都没有。而且他那俩哥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都工作这么多年了,一次先进都没评上。
工厂里分房子,那不都是先以先进为主吗?轮了好几年都轮不到他们,所以也只能掏钱买房。
临时工一个月也就十七块五毛钱,还要上交十块钱,手里就剩七块五。
其实这七块五如果只是自己用,买点儿零嘴什么的也足够了。毕竟这时候的物价相当低,很多东西几分钱就能买得到。
但李永军想搞对象啊,他都二十了,有人好不容易介绍了个不嫌弃他家出过那种事儿的,但人家张嘴要彩礼一百五十块,还要至少十二条腿和一块手表。
没分家之前,李家还是能拿出这笔钱给小儿子娶媳妇儿的。但分了家之后就没钱了。
大儿子二儿子总是不按时给钱,不是说穷就是说病,还把孩子丢给老太太看,吃穿都让李家这边负责。
就这么折腾了半年了,李家老两口手里也就攒了百十来块钱,彩礼都不够,就更别说手表了。
李永军现在天天做梦都想发财,想转正,想娶媳妇分房子。
当他意外看见席于飞他们往家里拉家具啊瓶瓶罐罐之类的东西,嫉妒的俩眼发红。
老家具什么价格,他也是知道的,比新家具还贵!尤其是看到席于飞跟文物商店的经理谈笑风生的样子,他就恨不得扑过去撕了那张脸。
明明以前那么好忽悠,怎么现在就……
李永军匿名举报了几次,但都没人搭理。
现在匿名举报已经不管用了,人家压根不看。除非实名举报,才会被重视起来。
李永军还偷偷摸摸跑去席于飞搬的现在那个院子看,结果更嫉妒了。两斤的大院子啊,就单一个院子,比席家之前的小院要大一圈,房子也多。
听说这就是云家以前住的老宅子,李永军觉得席于飞势利眼,知道云家有钱就跑去抱人家大腿,现在全家都搬过去住大房子了,原本的小院子还能租出去拿租金!
凭什么啊??
他以前从不觉得自己低席于飞一等,甚至觉得席于飞就是个傻子,每天巴巴的跟在他身后,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给他一份。
但现在,席于飞跟以前大不相同了!人家穿着制服,锃亮的三接头大皮鞋,进出都拎着鼓鼓囊囊的包,兜里随时都能拿出烟和糖来。
那些,应该都是他李永军的!
嫉妒这把火焰把理智烧了个精光,李永军终于下定决心,去实名举报了。
他举报席家走资本主义路线,大量购买四旧物品,家里顿顿吃肉,夜夜笙歌。然后在革会过去的时候,偷摸的跟在后面看热闹。
谁能想得到,那个席于飞他妈妈,那么凶!
革会竟然不敢直接闯,就站在门口让一个老太太堵了半拉小时。
直到席于飞回来,几个人在门口好像商量了什么,然后革会才陆续的进了院子。他跑过去偷偷看了两眼,见已经开始进屋搜了,心里别提多畅快了。
可惜那个姓云的大高个子堵在门口不让其他人进去,否则他趁乱进去,也能捞不少好处呢!
以前他可没少干这种事儿,大件的他不敢伸手,但小件儿的茶缸子碗筷他也不嫌弃。
李永军做贼一样瞅了半天,见是真的没办法捞好处了,这才讪讪的去了单位。他已经耽误了好一会儿了,再不去,怕是单位都要把他开除了!
他明明是个高中生,却连个正式工作都找不到,怪不得都说读书无用!
其实李永军并不知道,他原本是有转正的机会的。只可惜他平时上班吊儿郎当,不用心不出力,把好好的转正机会都给浪费了。
李永军并不知道,他刚回到厂子上班,席于飞就带着人去了他们家。
李家就李永军他妈妈在,之前席于飞见了,还得喊一声婶子呢。
“哟,席于飞啊,”李婶子看见席于飞还是挺高兴的,因为之前这傻子没少给他家好东西,但不知道为什么从东北回来之后跟自己儿子闹翻了,就再也没沾到便宜了。
“好久没见你来玩了,今天这是……”李婶子疑惑的看着席于飞身后那群人,脸上莫名其妙。
“婶儿啊,”席于飞也不废话,就站在李家门口,声音还挺大,“你儿子李永军实名举报我家走资本主义道路,想要斗我家呢。”
“啊?”李婶子也愣了,“不,不会吧?他跟你关系不是挺好的吗?”
“不算太好,以前还不错,但从东北回来之后我发现他总惦记我工作,还总想把他那个表姐往我兄弟身边塞……哦,他那个表姐,婶子你应该很熟悉啊,就是柳眉,柳家的那个之前去乡下的知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