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仍旧吊儿郎当的,“对,怎么啦?咋,你还开不起玩笑?”
席于飞笑了笑,“不啊,我是怕你开不起玩笑。大家都听清楚了啊,这位喜欢开玩笑,这可是他自己说的。”
刘队长咳了声,“行了,没事儿别在车上伸脚,拌个脾气好的也就罢了,万一人家脾气不好给你揍一顿你都得认。大宝子你跟玉玉回去吧,一会儿吃饭让人过去喊你。”
他不太想得罪这个二代,心里骂这个时候为什么老侯不在餐车。但席于飞毕竟是自己车上的团宠,也不能眼看着被人欺负。
“哎呀,那么紧张做什么?”黄峰仍旧嬉皮笑脸,“我这是看他闭着眼走路,特地让他醒醒神儿。”说完还特地瞟了一眼云穆清,“诶,我听说你家以前是臭老九,刚平反?”
他说这话的时候侯长青跟梅雨也走过来了,梅雨眉头一皱,“黄峰你是不是有什么大病?有病赶紧特么的滚去治病!”
黄峰嗤了声,“行了梅雨,谁不知道谁啊,你这个车长跟白捡的似的,占了便宜还不知道低调点儿?”
黄峰他爹不是铁路局的,但是市局的一位领导。
他是因为不想做办公室,也不想当公安警察,他爹才托人把他弄进铁路上车当了个乘务员。
这时候的乘务员可是很吃香的,八大员走到哪里都会被人高看一眼,有的时候比公安局的人还有地位。
毕竟现在又是公安又是联防还有保卫科民兵处,都是有独立办事权的。这种情况等到八十年代才逐渐改善,公安的权利也会更大一些。到了九十年代联防保卫科民兵处都取消了,市面上的所有案件都归了公安来处理。
等到那个时候,公安局才名正言顺起来。
但不管怎么样,人家级别高。官大一级压死人这件事可不是白说的。
黄峰进了铁路这边直接就是科员级别,而有的乘务员还是工人级别呢,完全不一样。
后世列车长都是科长级别的,但现在,列车长都是组长,也属于科员。
侯长青冷笑一声,“在这个车上,车长最大,谁如果记不住这条铁律,趁早滚蛋!”
他可不惯着这什么黄峰不黄峰的,而且梅雨是他的大徒弟,跟自己儿子没什么区别,他能眼睁着亲儿子被人欺负吗?
黄峰不耐烦的撇撇嘴,“你们这群人这么认真做什么?怎么?你们车上的人都不能开玩笑的?”
席于飞又笑了,他对侯长青道:“师傅,这位新同事喜欢开玩笑呢。好了好了别生气了。”说完往前走了两步,背对黄峰给侯长青和梅雨眨了眨眼。
侯长青又哼了声进了餐厅,他这种不把黄峰看在眼里的态度也让其他乘务员心里踏实了不少。
但凡列车长都对这个二代点头哈腰,那以后车上其他人就更不好说了。
“你俩不在餐厅里等着吃饭?”梅雨伸手拿过云穆清手里的一个暖水瓶,“要回值班室啊?”
“吃饭还得等一会儿呢,回去歇着。”席于飞搂着梅雨的肩膀把人带出餐厅,回头扫了眼仍旧被人孤立的黄峰,然后小声问,“他哪个包厢?”
梅雨看了他一眼,“咋?”
席于飞笑道:“他不是喜欢开玩笑吗?跟他开几个玩笑呗。”
梅雨啧了声,“随便你,别把人弄死就成,否则我可交不了差。”
“怕什么,师傅在这趟车上呢,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
席于飞可不怕黄峰,毕竟他云叔比黄峰他爹级别高了不少呢。
刚才那个黄峰怎么说的?臭老九?
这话必须得传出去,否则怎么都对不起黄峰他爹啊。
作者有话说:
今天收拾鸡圈,差点儿臭死我。
天天下雨,鸡圈都潮的不行了,我妈说等不下雨了给鸡圈垫上砖,这又是个大工程。
下雨好烦好烦啊,鸡都不爱下蛋啦!
“啊!!!”一声惨叫,从软卧那边传来。
幸亏大家都还没有正式睡觉,否则被吵醒早就开骂了。
不过这一嗓子,引了不少人过去围观。
只见黄峰穿着大背心大裤衩子,脸色漆黑的从屋里出来,手里抱着个褥子,用力往地上一摔,“谁干的?这是谁干的!!”
褥子散开,露出里面一窝小耗子。小耗子个头都不大,都活着呢,被摔的吱哇乱叫。
披着衣服的侯长青出来看了眼,隐晦的扫了下席于飞。
席于飞笑呵呵的走过来,“哎哟,笑死我了,你咋吓成这样啊。”
“是你干的?”黄峰气的青头白脸。
“你看看,跟你开个玩笑,你咋还着急了呢?不是吧?难不成你开不起玩笑?”说完,席于飞就哈哈笑起来。
周围的同事也都没忍着,都开始闷笑。
“诶你怎么不笑啊?”席于飞还挑衅呢,“是天生不爱笑吗?我以为你这种喜欢跟人开玩笑的人,得特别喜欢笑呢。”
“我艹你……”黄峰哪里受过这种委屈,抬脚就扑了上来。
只不过刚迈出去两步,就被其他同事们七手八脚的拽住,“哎呀黄峰同志你怎么还急了呢?”
“就是,这不是挺好笑的吗?哈哈哈笑死我了。”
“你上午跟人家开玩笑,人家可没着急。”
黄峰哪里挣脱的开,推搡间噗通坐到褥子上,手往下撑顿时摸着个毛绒绒的东西,“啊啊啊啊!!!”
哄的一声,大家又笑开了。
侯长青见火候差不多了,这才慢悠悠的过来,“行了行了,大半夜的还睡不睡?不睡就去跟值班的换班去!”
周围人给他让了条路,侯长青走到黄峰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哎哟,怎么坐地上了?还不赶紧起来。大家伙儿跟你开个玩笑,你不会生气吧?哈哈哈我们车上的人,就喜欢开玩笑。”
黄峰的脸都气青了。
他听出来了,这是拿中午的话堵他呢。
“那也不能这么过分吧?”他指着吱吱到处爬的小老鼠,“这可是老鼠,是老鼠啊!”
侯长青低头看了眼,“哟,这老鼠可真大,得有核桃那么大了吧?赶紧着把这玩意都扔出去,万一不小心在车里踩死就麻烦了,臭不死个人啊。”
一群小伙子憋着笑,几下逮住那几只小耗子,打开窗户就扔出去了。
“成了,都回去睡觉去,别吱哇的闹了。”侯长青说完,又低头看了眼黄峰,“你也是,赶紧起来吧。坐在地上算什么,你打算睡车板啊?”
黄峰恨恨的咬着后槽牙,他站起身,闷头把褥子又拎回去了。
梅雨跟在侯长青身后,对着席于飞偷摸竖了个大拇指,然后闷笑着走了。他原本是跟席于飞住一个包间的,但这不是要升车长了吗?侯长青就让他跟自己睡车长室,顺便多教点儿东西。
耗子风波过去,黄峰果然消停下来。
不过梅雨提醒了席于飞,那个黄峰不可能被耍了之后还不记仇,大家都得提高警惕,别让他抓了什么小辫子。
“放心吧潮哥,我可谨慎了。”席于飞笑呵呵的,他可没把黄峰那点儿心眼子放在眼里,不过是个小王八蛋,看重他岂不是给他脸了?
等到了羊城站,一群人都呼啦啦的跑了出去。
上次来羊城拉肚子差点儿虚脱,别说“进货”了,都快站不起来了。
这次必须得弄点儿好东西回去,毕竟除了这次今年只剩下一次来羊城的机会了,必须要好好把握。
黄峰转着眼珠子,他也没往外跑,就在招待所待着,看谁拎了大包小包的回来,掏出小本本开始记账。
他刚上车的时候,确实是打算要给车里人一个下马威的。
毕竟他之前可以算得上他们胡同里的大哥,身后跟着好几个小弟。上了车很快就找到了可以让他立威的人,那就是席于飞。
只有席于飞立功这件事,虽然他爸跟他提过两嘴,但他压根没往心里去。
一个小屁孩还立功?估计都是车上人故意照顾他的。
但一个被所有人都照顾的小孩儿,最适合拿来展示展示他的手段了。
只是没想到,那小孩身后跟着的大高个还挺警惕,否则那小孩儿怎么也得结结实实的摔个大马趴。更没想到的是,那小孩竟然明目张胆的报复回来了。
他都洗完了打算睡觉,一撩被窝看见一窝耗子,心情可想而知。
而且他特别怕耗子,不但怕耗子还怕猫怕狗,总觉得这些带毛的东西会冷不丁上来给他一口。
那一宿丢大了脸,导致一路别人看见他都低着头笑。最后他干脆气的都不去巡车了,就在包间躺着,侯长青都拿他没办法。
黄峰坚定的认为,这一车,没有一个好东西!
他若是不让这车里人痛哭流涕的认错,他就不姓黄!
“姨夫,大姨!”席于飞拎着东西,笑呵呵的去拜访邹副处长。
“哎呀,怎么每次都拿东西过来?”他这个便宜大姨嘴里说着不好意思,但手底下却没有闲着,直接把布兜子接过去了。
“不过是一些吃的喝的。”席于飞乐呵呵的,“姨夫啊,我这次还得找您帮个忙。”
“说,说什么事。”老邹笑眯眯的给自己外甥泡茶。如果外甥没啥事儿找他,他那些礼物拿着都烫手。
席于飞道:“是这样的,之前我跟这边买了点儿桂圆干荔枝干,回去家里人都很喜欢。我这不是寻思多买一些,给亲戚朋友都分分。”
他之前给家里人拿的都是市场里的东西,但后来又觉得这个时候没有什么污染,也不会学那些用硫磺熏制的手段,食物更加天然卫生。
自家人,那不得吃点儿好的吗?
“就这个?”老邹挠了挠头,“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啊。”
“对您说不是什么大事,但对我们来说可是真的买不到。”席于飞他们要买这些当地特产,只能去供销社买,还都限量呢。
“最好再弄点儿笋干,北方人没吃过这玩意,新鲜。”席于飞补充。
“没问题没问题,”老邹满嘴答应。
这些副食品对他来说真不是什么大事儿,又不是计划内的粮食白糖什么的,就是一些农家产出。
“腊肠火腿要不要?”老邹又问,“这些我也能弄到,尤其是那个腊肠……他大姨,一会儿你蒸几根给孩子们尝尝。”
“知道啦!”老邹媳妇儿大声应着。
“咱们这边的腊肠好吃,那个火腿虽然没办法跟金华的比,但也不差。还有腊鸡腊肉……嗨,我看有什么就给你们都弄点儿,现在这边天热了,又潮湿,腊鸡腊肉都便宜得很。不过你们北方那边干燥,应该还能多放些日子。”老邹掰着手指头,开始盘算羊城有什么好东西,能让他外甥带走的。
“都成,得多少钱?”席于飞掏兜。
“你这孩子,姨夫给你准备点儿东西还能要钱?”老邹连忙按住他的手,“照你这么说,你给我的茶叶我也得给你钱?”
“不是,姨夫,我要的多!”席于飞说:“荔枝干桂圆干的,我打算各要一百斤呢。”
“几分钱一斤的东西,都加起来也比不上你带来的茶叶贵啊!”老邹气恼道:“你这是不想认我这个姨夫了?咱可说好,你若是不认我了,以后你朋友要想在我这里弄点儿东西,我可就不同意了啊。”
席于飞眨眨眼,“我那个朋友又弄东西了?”
老邹笑道:“服装厂那边出了点儿岔子,打板机器把版型做坏了。衣服也是能穿,但衣襟对不齐。十几万件儿衣服呢,都是制服那种,可给老朋吓坏了。我问你朋友能不能吃得下,然后你朋友说可以,昨天刚运上的火车。估计等你回去他就得跟你说这件事,我跟他说了,东西不说好坏,也都是看在我外甥的面子上。”
“哎呀姨夫你怎么这么好呢??”席于飞听了之后就明白了老邹的意思,立马挽着老邹的胳膊撒娇。
那老邹哪里禁过这个,先是一愣,然后哈哈大笑道:“好外甥好外甥,哎呀姨夫不帮你帮谁呢。”
他帮着老朋卖掉那么多残次品,老朋也得知他个人情,而且还是个大人情。像他们这种级别的人,人情可不敢随便给了。
还有自己外甥那个朋友,怎么也得让他知道,能有这种天大的便宜,都是看外甥的面子!
老邹媳妇儿炒了两个菜,还端了一盘子蒸好切片的香肠,“你们这俩,怎么就这么亲呢?行了老邹赶紧让孩子们吃饭,咱家之前不是买了点儿米酒?你们爷仨喝点儿。”
别看云穆清坐在旁边都不怎么说话,但老邹媳妇也不会忽略他。这么帅的小伙子,多看几眼心情都会变好。
“谢谢大姨。”云穆清跟席于飞一样的称呼他们,还顺便把老邹媳妇儿手里端的盘子接过来,“姨还有什么活儿您喊我一起。”
他说的普通话,老邹媳妇儿听着有些困难,但也能勉强听得懂,“没有没有……要不你跟我去端汤吧。”
她说着还比划上了,“端汤,腊排骨笋片汤,原本想买点儿新鲜的排骨,结果没有买到。”
摆放完吃的,老邹媳妇儿就要走,“你们吃着,我去老大那边看看。”
“姨你怎么能走呢?跟着一起吃。”席于飞连忙过去拉着她,“我大哥那边什么时候不能去啊,非赶在饭点儿去?”
老邹媳妇儿哈哈大笑道:“不是不是,我得去给他们做饭去,我儿媳妇生了孩子。”她说完还指了指脚边一个汤罐儿,里面有炖好的汤,“那可是我孙子呢!”
席于飞很喜欢吃广式腊肠,甜甜的带着酒香,咬一口嘴里爆汁儿。“这个好吃,我得多带点儿。”
米酒也很好喝,甜滋滋的,跟喝糖水没啥区别。
“都带,都带!我跟腊味厂的厂长认识,让他多给你准备一些。”老邹抿着米酒,笑呵呵的看着席于飞。他都好多年没有被人撒过娇了,没想到被大外甥撒娇的感觉,还挺好。
吃完饭,老邹打了几个电话,然后对席于飞道:“你如果没事儿就直接去招待所等,东西全了就都给你送过去了。”
“那成,我姨夫太好了!”席于飞从不吝啬好话,巴拉巴拉给老邹夸的红光满面的,“那我们可就回去等了,这外面太热了,也没什么地方溜达。”
等回到招待所,其他人都没回来。
两个人也没怎么吃饱,南方人的饭量实在是有些小,他们俩正是能吃的岁数,吃了两小碗米饭之后就不好意思再吃了。
席于飞直接把门反锁,带着云穆清进了市场,走到一家快餐店门口,“走走走,带你去吃炸鸡,吃薯条!这可是老外吃的东西,偶尔吃一次感觉还挺好。”
太久没吃油炸的东西了,整的他还挺馋!
作者有话说:
下地去了,我真想让老天爷把雨水平均分配一下,天天下雨,真遭不住啊!
云穆清对油炸食物表现出了百分之两百的喜欢!
不过也不怪他,这时候油炸的东西原本就少,油条都能算得上奢侈品。
谁家如果买油条能买个两三斤,别人都得羡慕死,要么是家里有钱,要么就是家里来客人了。
一直到九十年代,油条还是某些地方用来待客最好的食物呢。
可洋快餐是油炸鸡肉啊!
云穆清咬了一口脆皮,双眼明显亮了。
席于飞想起一句话:小孩子没有不喜欢炸鸡的,如果他不满意,可以再来一份薯条。
“好吃吗?”他问。
云穆清用力点点头,“好吃!”
刚出锅的鸡腿外酥里嫩,汉堡里的生菜叶子鲜嫩欲滴,薯条沾了番茄酱,一吃一个不吱声。
席于飞啃了两块鸡翅膀,喝了杯冰可乐,又吃了一包薯条就饱了。
云穆清左右开弓,吃了两大块鸡腿,一个汉堡,又啃了个鸡肉卷,一盘子薯条。最后用可乐往下顺了顺,打了个心满意足的饱嗝。
“以后的人,都吃这些好吃的吗?”他甚至还舔了舔指尖的油,拿着雪白的纸巾都舍不得用。
席于飞笑道:“小孩子才吃这些,这玩意偶尔吃一次还行,天天吃都得犯恶心。”
“怎么会恶心呢?让我天天吃我也愿意的。”云穆清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肚子。“真的很好吃。”
“那以后你开一家,”席于飞就喜欢看云穆清吃的脸蛋泛红心满意足的样子,“我给你配方,你开一家这种店,除了买炸鸡,还能卖别的,让所有人都过来吃。”
云穆清双眼放光,“我家有房子临街,可以改成铺面!但鸡肉不好买,现在买鸡都得用票,家家户户都不让私自养。”说到这里,他微微叹了口气。
“别着急,”席于飞安慰他,“等高考开了,你上了大学,可以在学校门口开一个。对了,你学习学的怎么样了?”
云穆清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其实那些东西我都会,家里早就教过,现在就是重新看看稳固一下。我爸跟席大爷也考过我几次,都还好。”
席家可不缺这些书籍,当初因为读书无用论,不少教科书都被卖掉了。
席文明去垃圾站买了不少,看那么好的书被糟蹋,心疼的不行。
席家还有三个小的到时候能参加高考,加上云穆清那就是四个考生。只要不出岔子,考上个京城的大学绝对没问题的。
家里住着这么多高知,再教不出来几个孩子,席文明都得找个犄角旮旯哭去。
席于飞感慨,可能这就是所谓的学霸。
其实他自己学习也不差,天天耳濡目染的,怎么都不会太落后。
只是后来在社会上摸爬滚打,性子野了,也没有学习的耐心了。这么多年过去,再让他拿起课本,他怕自己都能睡过去。
“好好考,”两个人从市场出来,席于飞靠在墙上道:“我听说那些教经济啥的老师教授,会收弟子,带着四处出差看全国各地经济发展。你就好好学,看见什么玩意赚钱,以后咱们就去搞。”
他翻了个身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小帅哥,又笑道:“以后家里你就是顶梁柱了啊,赚钱还得指望你。”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辜负你的期望!”云穆清用力点头,一副踌躇满志的模样。
这个年代的人,真的是太喜欢喝鸡汤了。一两句鼓励的话,就能让这群小年轻热血沸腾。
不像后世,年轻人一个个累的东倒西歪,每天只想躺平。谁跟他卖鸡汤画饼,他就能跟谁急。
第二天下午,一辆卡车停到招待所门口,驾驶室出来个年轻人,拿着张纸条问道:“谁是席于飞?帮忙喊一下席于飞。”
有人在楼道里喊,席于飞连忙出来。
年轻人道:“是我二叔让我给你送东西。”说着去打开了后车厢,后面还有俩年轻人,往外探头,“找到了?”
年轻人点头,“就是这里,放下来吧。”
几个鼓鼓囊囊的大麻袋被放在招待所门口,席于飞连忙掏出一包华子,“哥们儿,能帮忙送去我宿舍吗?”
年轻人看见华子,顿时笑了,“没问题,都下来,给抗一下!”
“哟,小同志,你这又弄了这么多东西啊?”之前帮席于飞抗过麻袋的那个乘务员停下脚步,“用帮忙吗?”
席于飞连忙道:“这次不用了,上次谢谢你。”说着也递过去一包华子。
“好家伙,特供烟啊?”那人拿着烟盒用力嗅了两下,“我可舍不得抽,谢了啊小兄弟。”
黄峰站在楼道里看热闹,看见席于飞弄来这么多麻袋,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现在让你得意得意,回头都给你弄去大西北!
他刚从邮局回来,给他爹打了电话。说车上的人都欺负他,孤立他,还往他床上放耗子。这给他爹气的,问好了回京城的日子,说就在铁路局等着,绝对不能让自己儿子受欺负。
一想到到时候这群人痛哭流涕求他原谅的样子,黄峰都忍不住能笑出声来。
黄峰嘴里叼着烟,等那几个搬运的小伙子走了,他吊儿郎当的走到席于飞宿舍门口,“哟,哪里整的这么多东西?”
“关你什么事?车上的规矩你不知道啊?”席于飞说完,啪的关上了车门。
黄峰脸色十分不好。
他上车,自然是要给他分配师傅的。只不过分配的那个师傅上车的时候竟然让他拎包,还让他站在车下面等那群乘客上车,而自己在车上待着。
黄峰不乐意怼了几句,直接把师傅得罪了。
到现在,人家压根就没再搭理过他,别说教了,话都不说一句的。
“规矩!”黄峰用力咬着烟嘴儿,“狗屁的规矩!以后这趟车,我才是规矩!”
他气哼哼的说完,也回了宿舍,砰的关了门。
席于飞每个麻袋打开来看看,拿出个面袋子让云穆清挣着,然后往里面放了一根火腿,几袋香肠几块腊肉,又把荔枝干桂圆干各装了几斤。
老邹还给他弄了不少芒果干香蕉干之类的东西,这些都是很难得的好果子,说是彩云那边的人晒好了弄来这边卖的。
价格也就几分钱,最多一毛钱。
相比后世动不动几十块,真的是及其良心了。
而且这东西没有什么科技狠活啊,纯手工晾晒,看着上面有点儿尘土,但尘土算什么,这东西脏吗?
多吃点儿土,还补钙呢。
回程的时候大家都挺开心的,毕竟都有所收获。跑一圈能赚个一百多块钱呢,比工资划算多了。
黄峰要么在自己的包间,要么就去餐厅,甚至还探头探脑的去看别人包间的东西。
因为有他在,所有人的包间都开始锁门了,跟防贼似的。
席于飞拿了几块腊肉和香肠送去厨房,让这个新厨师给大家做了吃。问就是他姨夫给了不少,而且天热了这东西不容易放,赶紧吃了才好。
其实乘务员也不缺这么几块肉,他们既然都能倒腾些东西了,弄些腊肉香肠也算不上什么大事。
但没有这么慷慨的,打了饭菜之后都跑去席于飞那边感谢。
肉可是好东西,哪怕已经过了那几年瓜菜代,可肉仍旧是限量供应的。每个工人一个月只有二两肉票,他们乘务员好点儿,一个月三两。可谁家孩子老人不是一大堆,这么点儿肉压根舍不得吃,得攒多了等到过节过年再买回来。
自从席于飞从东北回来,席家就没有缺过肉。
现在天热了肉放不住,但也不缺油水,油罐子里的雪白猪油都是满的。而且家里工人多,还有云家这样的高知,每个月至少能吃个两三次肉呢,比普通家庭真的要强不少。
云家那两个从西北带回来的孩子,几个月时间就从皮包骨养出了肉,现在脸蛋儿都圆嘟嘟的,让人看了都喜欢。
来的人太多,席于飞干脆关上了门装睡觉,其实在屋里和云穆清偷摸吃小灶去了。
火车晃晃悠悠的向前奔跑,几天后就接近京城了。
德州这边上来了不少人,离京城近了,反而乘客多了起来。而且又换了一批区间乘务员,跟他们走最后这一段儿。
这时候外面的天很黑,只要不晚点儿,到京城正好就是下午,还能赶紧回家吃个饭。
凌晨是乘客们熟睡而且最松懈的时候,别说乘客,就连乘务员都一个呵欠接一个呵欠。
席于飞要把这一段儿的票查完,就可以回卧铺睡觉去了。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右眼皮一个劲儿的跳,手指头按都按不住。
七十年代可没有什么文明执法,乘务员心情好的时候查票还能跟乘客开个玩笑,心情不好,谁睡觉姿势不对他都能踹一脚让人家重新起来睡。
而且席于飞还跟老乘务员学会了一招,查票的时候盯着对方眼睛看。如果对方偷摸的躲闪,那就不止查票了,什么介绍信,什么行礼都得查。
往外走还好,越往京城越严格,这也是必须的。
“票呢?”席于飞打了个呵欠,看着新上车的几个人,“都坐好了别乱窜,谁到处溜达我就直接当小偷处理了!!”
这话一出来,乘客们都乖乖坐好,生怕被乘务员迁怒。
头发乱糟糟的中年男人干巴瘦小,他从破烂衣服里翻出票递过去。席于飞看他,可这人基本一直低着头。
“介绍信。”席于飞又道。
右眼皮子跳的他心烦意乱的,想赶紧查完赶紧休息。
没想到眼前这个人还不怎么配合,“同志,不是都查票吗?为啥查我的介绍信?”
“介绍信!”席于飞提高嗓门,“带没带啊?赶紧拿出来!”
那人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但仍旧翻了兜,翻半天拿出一封皱了吧唧的介绍信。
席于飞打开看,是德州这边某农场的工人。是的,农场也有工人,并非都是被下放的那些。这个人要去京城探亲,时间半个月。
他翻了翻这张纸,看日期没错,但总觉得哪里有问题。
“同志,介绍信能还我了吗?”中年男人小心翼翼的问。
席于飞摸了摸介绍信的边缘,按说介绍信都是现开现用,但这张纸边缘竟然都有些毛了。
他抬头冷冷的看了男人一眼,“你行李呢?”
男人表情开始不对劲儿了,大声嚷嚷道:“咋还要看行李啊?同志,我票也给你了,介绍信也给你了,看行李做什么?”
“废什么话,行李呢?”席于飞大声问。
站在车厢连接处的陈虎察觉不对劲儿,往这边走了几步,“怎么回事?”
“没事,查他行李。”席于飞没抬头,只是盯着男人看。
男人头上已经冒出冷汗,他急促的喘息了几声,抬手随便指了指行李架,“上面呢。”
“拿下来。”席于飞道。
男人坐着不动。
“跟你说话呢,耳聋了?虎子,这人不配合检查,抓起来审问!”席于飞大声喝到。
睡着的乘客们也都醒了,抻着脖子往这边看。
“哟,发威呢?”黄峰不知道怎么就闻到了味儿,揣着兜挤了过来,“席于飞,你欺负老百姓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