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迷症候群by蒲中酒
蒲中酒  发于:2025年10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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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同光暂时将保温食盒放在茶几上,上前熟练地展开病床的小桌板,才终于留意到躺在被子上,压着辛禾雪大腿的黑色小狗。
“哪来的狗崽?”他皱起眉,理智上将此归因于江和光,立即揪住了这个错处,满目谴责,看向江和光,“病人需要静养,猫狗身上还不知道是否携带有病菌,江先生太胡乱来了。”
辛禾雪伸手搭住庄同光,“哥,是我让他带来的。”
他抓起小黑的前肢,轻轻用爪垫推了推庄同光的手背,“挺可爱的,不是吗?”
庄同光视线凝在辛禾雪脸上,镜片后的目光也由冰化作水,“嗯。”
他低下头来看到自己手背上的梅花印,唇角不明显地上扬,“你怎么不先在电话里和我说,我也好给它准备午饭,再带个见面礼。”
他把保温食盒提到小桌板上,“先把这只……”
辛禾雪:“它叫小黑。”
庄同光仅一秒接受了这条狗,“先把小黑放下来吧,你去洗个手,该吃午饭了。”
辛禾雪瞥了一眼尚留在病房里的江和光,就怕这个人又说出一些什么伦理纲常容不下的事情来,于是干脆故技重施,融化在庄同光怀里,“哥,我困了,我想午睡醒来后再吃,可以吗?”
庄同光身形僵硬一瞬,潜意识比思考更快,清亮镜片后的双眸锐利望去,“我弟弟要休息了,江先生请回吧。”
他为逐客找到了合理根据,“听说江家长辈去世,江先生应该忙得心急火燎,这里有我守着就足够了。”
江和光福至心灵,仿佛才想起来自己有一件丧事要办。
哪怕不愿意在这个时候抽身离开,他也不得不去忙那些“应该做的事”,这样一来3又觉得自己的身份碍手碍脚起来了。
他接了个电话,那一头也在说一些他不爱听的话,眉头愈锁愈紧,“待会儿买两袋狗粮和一些宠物用品送到病房来。”
江和光将病房号告知对面。
助理迟疑:“啊……是?”
电话“嘟嘟”挂断了,病房门紧接着也悄然合上。
“人走了。”庄同光说。
辛禾雪睁开眼睛。
庄同光便摆好碗筷,伸手抱小黑从床上下来,“现在可以洗手去吃饭了吧?”
他看向辛禾雪,脸上尽是纵容和无奈。
这一晚的夜里,却是下起雨来。
点点滴滴,淅淅沥沥,外头吹得是冷风冷雨,室内却因为暖气营造出四季如春的环境。
左耳是窗外雨滴,右耳是浴室里水声哗哗,庄同光安静地从床畔走到窗前,伸手将飘进斜雨的窗“哧啦”关上,雨声小了,病房彻底和外界隔绝,自成一个独立的空间。
他低眉往下方看去。
天上落下无根水,打湿地面长的金银树,白雪剔透,满树红果,一眼望过去像是古雅的写意画。
庄同光转头,想叫辛禾雪过来看。
他满心期许,忽然意识到自己简直像是一个想要分享玩具的孩童。
又恍然发觉岁月竟然这样晚了,转眼就是隆冬,而他这么些年好像也没有半点长进。
铃声打破安静,庄同光看向床边的桌板,放在上面的手机嗡鸣震动。
来电的人是路阳。
庄同光不想接,也不想告知辛禾雪这件事,明明路阳没有在这件房里,手机响铃,他却像是闯入了新人的婚房里一样坐立难安,如芒在背。
他反复踱步,小狗也追着他的脚下走。
“哥?”浴室里传来朦胧的呼唤,“我手机是不是响了?”
庄同光无处躲藏,只好捡起小黑的牵引绳,出门遛狗,给自己做不在场证明。
被拖到病房外的走廊,黑色小狗疑惑不解,叫了一声。
“嘘。”
庄同光立即竖起食指,严厉地看向小黑。
他带着狗到了楼下,脑子却才清明过来,现在是在下雨,而且天黑了。
没办法遛狗,便又走了回来。
病房内外,一门之隔,他能朦胧听到辛禾雪正在和路阳说着电话。
“刚才……在洗澡……没听到……”
“……当然……我也想你……”
“明天……”
庄同光眉宇中间的折皱缩紧了,回过神来时已经下意识拧转了光滑的门把手。
正在通话中的辛禾雪转头,发丝是未擦干的乌亮湿润,“哥,你回来了?”
庄同光牵着绳带小黑进来,反手关门,垂着视线解释道:“嗯,刚刚狗一直叫,我带它去楼下走了走。”
辛禾雪招招手,“过来,小狗。”
庄同光松了手,小黑咬着牵引绳奔到辛禾雪脚下坐好了。
电话那头的路阳问:“不是明天见面吗?你现在就想见我,这么想我,也不是不可以——那我现在就出去打车好不好?”
辛禾雪:“没叫你。”
路阳:“不对,你还养了哪只狗?”
辛禾雪轻轻笑一声,摸了摸凑到手心的毛茸茸脑袋,“明天见面你就知道了。”
他挂断电话,招呼小黑,“看看你前爸爸叫人送来的狗窝喜不喜欢?”
沙发旁的角落果然布置了一处小狗的休息之所,江和光大概现在真是忙得不可开交,只让人在傍晚时送来了小黑的生活用品和食物。
庄同光默不作声地从柜子的收纳抽屉里找出了吹风机,不吭气地插上开关,风筒呼呼作响,他抬手给辛禾雪吹头发。
“有暖气,没关系。”
辛禾雪被风吹得发痒,手刚一伸出去想要阻挡,就立即被庄同光抓获了。
但凡翘翘尾巴,庄同光就知道他想做什么。
“好吧好吧。”
辛禾雪投降了,庄同光却仍旧握着他的手不松开。
辛禾雪满脸安分,眨了眨眼,“我真的不动了。”
庄同光视线只短暂地和他相接,又挪开,“有前科,不可信。”
辛禾雪笑了,“哥,你能别把五岁的事情翻出来说吗?”
他那时只是因为第一次离开姥姥家,第一次进城,第一次见到吹风机——
所以才被呼呼声吓得钻被子而已。
最主要的是他那时候还小。
庄同光好像不这么认为,他总以为辛禾雪长不大似的。
他用手严严实实地握着、包着、裹着,像是夏天闷热的晴空笼住辛禾雪的手。
辛禾雪:“你的眼镜起雾了。”
庄同光:“嗯。”
是他刚从外面回来时,冰凉镜片融入病房内的温度,水滴就在眼镜上化开了。
也好在有这一层遮挡着,让辛禾雪看不见他的眼睛也起雾了。
他关上吹风机,搁置在一旁的桌上,并不急着收纳到抽屉里,而是低头展开辛禾雪的手。
这只手的指节白皙漂亮,指腹柔软,盈着一层淡淡粉色,于是庄同光也就像是拨开花苞一样小心地拨开了。
张开的五指被同样展开的手指覆盖上去,温度贴合,温暖得像是要将掌纹也融化在一起,不分你我。
庄同光比对了一会儿,任由辛禾雪抽回手,以开玩笑的语气低声道:“你小时候的手,才到我的手这里。”
他比划着,位置画在掌根底下。
“太夸张了吧?”辛禾雪只顾笑他,笑眼乌亮,“少偷偷给自己贴金了,你小时候手也没那么大,我的更没那么小。”
你是我牵着长大的,我怎么会不清楚?
庄同光盯着自己空荡荡的掌心好一会儿,跟着辛禾雪笑,没说出的口的话语到了嘴边就换了说辞。
“嗯,你说的对,我记不清了。”
他话语的风向一转,提起不开的一壶,“对了,你和路阳到底是……”
辛禾雪直接打住他,“你之前和我谈过了吧?我觉得我已经和你说得很清楚了,没什么好继续说的必要。”
庄同光脱口发问:“有那么喜欢吗?”
喜欢到连对着哥哥都没话说了吗?
庄同光舌头有些苦,抿住唇,叹了一口气,“好,我明白了,是我不对。”
他鼻梁上忽地一轻,眼前视野也随之变得模糊。
原来是眼镜到了辛禾雪手上。
辛禾雪看不惯水珠,等不及它们蒸发就拿过镜布擦了个干净,他看庄同光一副没反应的模样,玩心大起。
他将眼镜戴在自己脸上,刚一入目就觉得头晕目眩,伸手如盲人摸象,“哥你度数是不是又涨了?我怎么完全看不清?”
他的手只伸出去就被庄同光捉住,比掌心更热的吻迎了上来,不温柔,似冲撞,又像是一道戳记。
辛禾雪滞了一瞬,“庄同光?”
庄同光低着视线,“不是说看不清吗?”
辛禾雪怪他揣着明白装糊涂,“你凑那么前当然能看清。”
“嗯。”庄同光用视线描摹眼前的唇,线条、形状和色泽在他脑海中一一明晰,喉结难耐滚动,出声是极近沙哑的嗓音,“那就再认真地看看我吧。”
伴随话音落下的是一意孤行的吻。
他双手撑在床头,与胸膛的距离正好能将辛禾雪拘束在一个全包围的空间。
庄同光吻得慎重又小心,仿佛这是一道难题,他眉头锁着,闭着的眼总时不时睁开,观察辛禾雪的反应。
看见并非难受的神情,他便全情投入。
雨水啪嗒啪嗒地打在玻璃窗上,模糊了里外两个世界。
周围无处躲藏,辛禾雪不得不后仰,坐在床上的姿势也变得局促起来,小腿折起将要用膝头抵住庄同光,却被抓住了机会摁开了膝头,只能敞着大腿任由对方挤进来。
进退都无法,辛禾雪唇缝溢出声音,“停……别亲了。”
在这趟亲吻的间歇,庄同光喘息,“我听不见。”
他的眼是热的,心是热的,耳朵也是热的,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了。
难不成他们竟是一盲一聋的兄弟么?
辛禾雪心中想笑。
等到差不多了,他才推开庄同光,故作不理解,“哥你这是做什么?”
“难道是为了劝诫交了男朋友‘误入歧途’的弟弟,所以也要这样以身作则地教导?”辛禾雪以退为进,故意为他找了个道貌岸然的借口。
被提醒辛禾雪正在和路阳交往,庄同光面一热,更是生出一种长兄式的羞耻来。
他怎么能……?
“我只是发现,有那么多事情是我教你的。”他低着的视线对上辛禾雪的眼睛,目光灼灼,“所以这种亲密的事本来也应该由我来教你。”
目不暇接的吻覆盖上来,带着彼此的呼吸与体温,这一次从辛禾雪的眼睛一路吻到鼻尖,吻到唇,又抬起珍重地吻了吻额头。
“今晚哥哥不在,只有庄同光。”他说,“今晚之后,随便你将眼前这个人摆到什么位置上去。”

今年京市十二月的雪落得大,飘飘扬扬,像是天上挦绵扯絮。
鹅毛白雪落下来聚在院中,压塌了窗外金银树的三两梢头,只是这细碎的声音还压不住窗内的旖旎。
同样雪花白的床铺上,庄同光早翻身攀上床,他双手撑在床头,拱起的肩背和胸膛恰好形成天然的包围角,是俯身就可以亲吻到辛禾雪的距离。
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温热的吻和外头的雪一样绵亘不断,片刻不歇地落在辛禾雪的额头、鼻尖和唇瓣。
辛禾雪往后已经没有可退的空间了,枕头下陷出两个脑袋的重量,二人亲密如脐带相连的稚儿。
被窝里都是冷香气息的沐浴露味,连带着交织的黏稠呼吸也染上馨香。
“你偷用我的沐浴露?”抓住这个发现,辛禾雪轻挑起眉。
“有什么关系?”庄同光低着眼,手还托着他的侧颌,“我喜欢你身上的味道。”
说罢,他俯身更加深入地,进一步含住了辛禾雪的嘴唇。
含吻不得章法,他好像头脑发热连接吻该怎样做都不懂得,一味的嘬吸让辛禾雪嘴巴发疼。
辛禾雪忍不住揪着庄同光的耳朵,嘴上也一咬以泄愤。
“啊……”庄同光吃痛,才稍稍闪开距离,按着自己的下唇,就是刚刚辛禾雪咬过的位置,他没戴眼镜看着辛禾雪,双眉向内皱着,神情就显露出一种大狗挨训的委屈来。
辛禾雪唇上水光潋滟,“还说你教我?”
庄同光并不气馁,他看出辛禾雪的态度不是十成的抵触,那么就意味着他有机会。
他低下头,诚恳道:“哥哥不会,换你来教我。”
庄同光坦诚的态度好似他们是在讨论什么数学题,而不是一个豁出去的不顾廉耻的哥哥哄骗已有男朋友的弟弟。
辛禾雪轻轻笑了一声,红得艳丽的舌尖在白齿之间隐隐现,湿而润,在月光里流露出惊人意料的色气。
庄同光双眸定定地看着他,几乎是怔愣了。
他舔抿唇面,上方蒙着的一层水光诉说无声的诱引,“伸舌头。”
辛禾雪只轻声说完这一句,抬头使得两个人的唇又黏稠地腻在一起,庄同光紧紧一闭眼,伸舌一点点撬开辛禾雪的牙关。
他一旦抵入,就开始横冲直撞毫无章法地扫荡,要把辛禾雪的唇舌全部占有一般。
庄同光一边含吻,一边喘息着问:“这样亲……舒服吗?”
和路阳相比呢?
没有得到回答,只有从喉咙挤出来的轻哼声。
那应该还算不错吧?
他垂下眼,双眸沉沉,更加深刻地亲吻辛禾雪。
久久之后,见庄同光没有停止的趋势,辛禾雪只好出声,“好了。”
闻言,庄同光稍稍撑起身,两个人的唇面都是红润色泽。
这一吻结束的时候,小黑都在狗窝里翻了个身,继续呼呼大睡。
辛禾雪的唇珠微鼓,伸出去的手摩挲着庄同光的耳根,柔和如水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缓缓打量,“你看你,哥哥不像哥哥,情人不像情人……谁把你变成了这样?”
他的指腹从庄同光的耳根摸索到下颌,顺着滑落到明显凸起的喉结上。
庄同光喉结往下一压,眼底沉郁,“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过两周签手术知情同意书,你又打算以什么身份?”辛禾雪问他。
男朋友?还是哥哥?
庄同光触及辛禾雪的视线,低下头,呼吸也随之来到了白皙的颈窝,他埋头进去,妥协道:“都随你。你说庄同光是你什么人,他就是。”
辛禾雪摸了摸他的头发,说话时声音轻软似呢喃,尾调勾着又无端让人联想到调情。
他是笑着说的,“好听话啊,哥哥。”
庄同光的视线凝在辛禾雪脸上,见他笑了也不由自主地牵扯起唇角,“都听你的。”
K却在同一时刻不合时宜地应声:【嗯,我在这。】
辛禾雪故作疑惑:【有谁喊你了吗?K?】
K:【等等……】
以前不是还喊哥哥的吗?
一个月光景都被K的一声叹气吹走了。
火车运行,车轮压过钢轨的咣当咣当声从早到晚,间或还夹杂着乘客三四聚在一起打扑克的声音,窗外的风景换了几番,从城市边缘破败的厂房驶向农村广袤的原野,远处的村庄被火红鞭炮衣点缀着。
正是寒假里,还有十几天就到新年,春运压力巨大,他们没有抢到卧铺的票,从菱州到荔城,他们要在座位上坐满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唯一的安慰就是抢到的是软座票。
今年的计划原本是辛禾雪和庄同光先去荔城姥姥家,辛芝英和庄平先去探望完爷爷奶奶,再去荔城。
唯一的变数是这一趟去姥姥家的人数从二人变成了四人,多了路阳和林鸥飞两个不请自来的外甥。
路阳还在摆弄自己亲手织给辛禾雪的围巾,围巾上还残余着辛禾雪的体温,他就忍不住地往上蹭了蹭脸。
林鸥飞蹙起眉,视线从枣红色的围巾上划过,移到窗外,有意无意地出声:“你不认为这围巾有些扎脸吗?”
路阳抬起头。
“刚才辛禾雪摘下来的时候,我看到他的脖子红了。将这样的东西作为礼物的话,应该需要在挑选材料的时候上点心。”林鸥飞淡淡地说明,“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见解。”
“那个老板说了这是最好的材料了。”路阳上下打量他,“你懂什么?礼轻情义,听说过吗?这是我亲手织的,辛禾雪收下的时候明显很高兴。”
林鸥飞摩挲了一下指节,左手中指上佩戴着一枚银色素戒,冷色生辉,引得路阳疑心地多瞟了一眼。
林鸥飞转了转那枚戒指,神色平静地说道:“礼轻情意重的底层含义,不就是这件礼物本身很廉价吗?”
路阳暗骂他是一张吐不出象牙的狗嘴,“能不能说点好听的?”
他自然有他的缘由,“我要是花大钱,辛禾雪就该心疼我了。再说了,我的零花和兼职的钱,都给辛禾雪管了,怎么能大手大脚?”
路阳满脸都是财政归男朋友把握的骄傲,林鸥飞看他的神情心里就生出厌烦,连带着和自己背包里的银行卡都生出嫌隙。
他的步伐迈出去离开软座,向车厢连接处走去,不少无座的人在那里吞云吐雾,洗手间和饮水间也在那里。
林鸥飞捕捉到熟悉的面孔,长臂一揽就拦住辛禾雪回去的路,同时余光往回一瞟,车厢位置靠前的路阳是背对他们坐的,显然也没有往这边看过来的心思。
辛禾雪便被林鸥飞拽到了僻静处。
高大身形足够将他挡住,林鸥飞低下头来,眼角眉梢完全没有刚刚面对路阳时的讥讽,他安安静静,眼中只剩下不明不暗的幽怨,“戒指我送给你了,为什么不戴?”
他用那只戴了银色素戒的手托着辛禾雪的脸,骨节分明,大拇指按在了辛禾雪唇面上,稍稍使了点压力,将淡粉的唇揉出了一点殷红色泽,像是要揉弄出花朵的蕊露。
“嗯?为什么?”林鸥飞低着眉,声音也哑。
辛禾雪眼睛一弯起,手攀上他的手,尾指轻轻地顺着林鸥飞的手心刮了刮,一阵痒意直达心底,林鸥飞抿住了唇,态度也有所松懈。
趁着这个空档,辛禾雪的手指顺滑地插入他的指间,严丝合缝牵在一起,又晃了晃林鸥飞的手,含笑道:“火车上人多,我怕蹭丢了。”
他拽着林鸥飞的手一齐挤入自己的羽绒服外套口袋里,“我收在里面呢,不信你摸摸?”
林鸥飞没抬眼,冰凉手指果真在深深的口袋里摸索到对戒的另一半,低声开口问:“我是你只能在外面联系的莺莺燕燕吗?这么见不得光。”
辛禾雪平静地反问他,“当时你选择这么做,应该也对现在的情境有所预想。那你现在是想向我讨要什么说法呢?”
林鸥飞的神色在瞬间悄无声息地变化了,他挽起唇角,不明显地笑着,将辛禾雪的手抽出口袋,牵到自己脸颊旁,“我没想要什么说法。不管是莺莺还是燕燕,都没关系,我知道你心里有我就好。”
辛禾雪笑看他,并不为他言语中的委曲所动,手指却是摩挲了一阵林鸥飞的皮肤,顺着一路至腰胯下。
盯着他的那双眼睛眸色渐渐深了,眼底是红的,翻搅情欲,高大如枞树的身体靠向辛禾雪,好像这才是自己赖以生存的土壤。
林鸥飞半揽着人,身下被收紧的瞬间缩起眉,张口吐出压抑的滚烫喘息,“辛禾雪……”
辛禾雪视线扫过外面人来人往的车厢,目光才重新流转到林鸥飞脸上,“你饿了吗?”
林鸥飞喉结滚了滚,定定地看着,“嗯。”
辛禾雪拍拍他,“去前面的车厢找找餐车吧。”
说罢,坏心地留林鸥飞待在原地,不上不下地难受,他自己昂着头颅翘着尾巴离开了。
软座的车票紧俏,庄同光并不和他们一节车厢,辛禾雪回到座位上的时候,路阳正无事打发,闷坐着望向车窗。
见他回来,脸上才有了喜色。
“怎么去这么久?”等辛禾雪坐下来,路阳凑上前握住他的双手,拘在面前呵了呵热气,白雾轻飘飘过眼前,他又小心地搓了搓辛禾雪的手,“好冰啊,刚刚洗手的水太冻了吧,心疼死我了。”
他大方地把辛禾雪的手塞自己脖子里取暖。
“刚刚洗手间门口人多排队,就等得久了点。”
辛禾雪解释。
路阳把围巾给他套上脖子,裹得严严实实,“我说要给你织一双带手套的……”
辛禾雪眼皮一跳,“那种挂两绳系手套的围脖,是小孩子才会戴的。”
“哪有?谁规定的?菱州市市长?”路阳梗着脖子,脑子里不知道想了什么,突然傻笑了一声,“你小时候不是有一副吗?怪可爱的。”
辛禾雪微笑,不搭腔,“所以我丢掉了。”
冬季日落得早,车窗外的夕阳已经沉沉地落到了山坳处。
路阳问:“你困不困啊?这趟列车要坐到明天早上呢,困得话可以靠在我肩上睡啊。”
他运动了一下肩胛,期待地看向辛禾雪。
辛禾雪瞥了他一眼,顺意地靠到他肩膀上,就听到路阳对着夕阳以吟诗般的语气,“辛禾雪,这算不算是一起看日落啊?我们好浪漫啊。”
辛禾雪不以为意,把路阳看作一只一直叫的狗,“我们看过的日落还少吗?”
路阳:“那不一样,以前我是什么身份?现在我是身份?”
他恨不得把辛禾雪男朋友的身份贴脑门上。
转头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亲了辛禾雪一下,接着就在随身携带的小本子上划了一道横线,辛禾雪垂眼定睛看了,上面抄的什么情侣必做的一百件小事,也就随便路阳怎么做了。
路阳啧啧地翻着自己的战绩,忽然脸又像六月的天气一样变坏了,“林鸥飞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一直缠着你,本来就我们俩回去见姥姥姥爷就好了,他非得跟上来。”
“你不是说让我谈两个吗?”辛禾雪直起身,看向路阳笑。
路阳摸不着头脑,以为他在开玩笑,“我什么时候说过?”
辛禾雪轻哼,“你没说,不过我听见了。”
如果不是听到他们在手术室外胡言乱语吵得要命的心声,辛禾雪大概也不会决定在这个小世界停留太久。
说到底,还是不保留记忆的穿越方式耽误功夫。
辛禾雪摇了摇头。
月落星沉,晨曦微露,天边一片火红夹着白,附近的早餐店铺也一档接一档地开了张,迎接火车站出来的熙熙攘攘。
路阳左手牵着辛禾雪,背上是行李,右手也是行李,人挤人地从车厢里出来,看见站台前面不远的另一节车厢里庄同光下来了,就跟见了大舅子一样才松开辛禾雪的手。
他刚一松手,快步上前的庄同光就顺着接过了辛禾雪的手,自然而然道:“走吧,姥姥姥爷该等急了。”
“好。”辛禾雪道。
林鸥飞越过路阳,紧跟在辛禾雪身旁,路阳落后两步,盯着庄同光牵着辛禾雪的手,头脑里发热发胀,好像有什么念头要破土而出。
他又想起来辛禾雪在车里说的玩笑话。
谈两个?哪两个?
路阳目光一抬。
庄同光一个,林鸥飞一个,哦哦哦哦。

第257章 钟情妄想(55)
荔城地势多山地丘陵,不像沿海平原一带的城市发展得那样日新月异,移风简俗,当下还保留着相当传统的年俗,何况辛家又在荔城的乡下。
小年一过,年味就像是雾一般浓起来了,雾浓起来时,眼前是白茫茫什么都看不见的,可年味不一样,村头镇上,大街小巷,南北杂货,年味随处可见,越浓越清楚。
纸马香烛店门口一束束香烛捆好摆在路旁,熟食店烤鸡鸭香气四溢,吆喝卖鲜鱼、猪肉、鸡鸭、炒米饼、油角、糖环、笑口枣的,络绎不绝。
姥姥姥爷在乡下种了几亩田,再料理两块菜地,养鸡鸭,但确实还没有到自给自足的程度,辛禾雪按照姥姥说的列了一整页清单,要在今天的集市上采买。
今天就是年三十,得趁早买,所以他们早早就坐客车到镇上了。
要是等到下午整条街市就逐渐拉下门来,各人回各人家中吃团圆饭,街上就成了岁晚时分的一派萧索景象,只有北风可吹。
赶集的地方叫墟街,是方圆十几里的村庄唯一的大集镇,沿着公路,两边长达四五百米都是店铺,底下跨了一条河,从桥头路口往下走,还有专门的菜市场。
大上午人多,摩肩擦踵,辛禾雪就挤在人堆里,除了他,还有林鸥飞和路阳是他请来当挑夫的,报酬是零。
庄同光没来,他得在家里磨刀杀鸡。
街上牵孩子的大人多,衣服、帽子、毛线、糖果、饼干,都在手上,辛禾雪也跟着在烟花爆竹店门口驻足。
“我记得你小时候玩仙女棒是不是给新棉袄烫了洞?”路阳抱手,好笑道。
他哪壶不开提哪壶,辛禾雪横了他一眼。
林鸥飞在店里挑挑拣拣,闻言头一抬,眉眼就乌云遮面一样灰下来,“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路阳摆摆手,“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
语气不乏得意。
辛禾雪嫌他话多,手一指,“去抱两捆炮来。”
街上扫荡一圈,两人已大包小包,肩上手上都是红红火火的年货,还差几副对联和门神像。
辛禾雪看店里的门神像都大差不差,以秦叔宝、尉迟恭形象彩印在纸上,一人执锏、一人执鞭。
林鸥飞还记得刚刚路阳说的话,开口讥讽道:“我看不如把他的照片贴门上,足够驱邪。”
指的是路阳。
路阳冷笑:“那不好,我没你长得好看。”
辛禾雪上了客车,在车门回头看他们,“还回不回家了?”
路阳忙道:“我来了!”
林鸥飞沉默地跟着上了客车。
“不过我们不用买饮料吗?”路阳抖了抖身上、手上的年货,低头问辛禾雪。
客车启动,人们挤在这个大盒子里晃荡,辛禾雪抓牢把手,“回到村口小卖部里有,省得搬这么多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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