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玉—— byShim97
Shim97  发于:2025年10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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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三大清早给他媳妇儿吃夹生饭,这不是咒他媳妇儿出事么!

第65章 新年当取好兆头
阮玉见他面色一变, 那怒火都要从眼睛里喷出来了,连忙按住他的胳膊,小声道:“在这儿拜年呢, 别闹得难看。”
秦故胸膛起伏几下,脑中倒还有些理智, 只叫了泉生过来耳语几句,泉生匆匆下去了。
阮玉这才松了一口气。
来之前他就听嫂嫂说,外祖父祖母家这一遭不好走,叫他谨言慎行, 千万别犯错, 他原先在京中,也听过苏家的名声。
苏家是京中百年世家,子嗣兴旺, 朝中做官的子弟不计其数。
母亲的这一支,倒不是苏家分支中最兴旺的,但秦故的两个嫡亲舅舅也身居要职, 娶的媳妇儿都是高门贵女,生的孩子又同权贵联姻——世家就是如此,姻亲紧密, 盘根错节, 才能永葆昌盛。
但阮玉看着他们言笑晏晏, 总觉得那一张张笑容都太过精明, 摘下假面就会吃人不吐骨头似的。
这些人都太厉害, 还是少招惹,宁可吃些亏。
还好今日秦故还算听话,没把事情闹大。
他勉强压住心头的郁郁,刚要抬起筷子再去夹菜, 秦故却按住了他的手:“等等。”
“?”阮玉小声道,“等什么?”
不多时,泉生快步跑进来,嚷嚷着:“爷!来了来了!”
他这么大呼小叫着跑进来,厅中众人都看了过来,就见泉生小跑到秦故和阮玉案前,厚披风一掀,露出里头的食盒来,一样一样菜肴给摆上:“聚福楼的饭菜!还热着呢,爷,少夫人,慢用。”
堂上众人皆变了脸色。
阮玉吓得心都停跳了,扯住秦故的衣摆急急给他递眼色,秦故却安抚地压住他的手,示意他不用怕。
堂上舅舅舅母们是诧异和不明所以,秦般和赵新也有些吃惊,苏老夫人则是面色铁青,苏老爷子皱了皱眉,看了一眼身旁的老妻,道:“怎么回事?”
苏老夫人没看他,她甚至根本都没听见他在说什么,泉生刚喊出“聚福楼的饭菜”这句话时,她就好像被人当众扇了一个大巴掌!
还是被这么两个小辈!
传出去别人怎么说他们家?大年初三不给上门拜年的外孙和外孙媳妇吃饭,害得人家要去酒楼里买饭菜回来吃?!刚刚那个下人跑出去买饭菜,说不准已经传出去了!他们苏府的脸往哪儿搁!
她的三个孩子样样出众,本来他们家该是这一辈里最兴旺发达的,哪知道最聪明伶俐的小儿子,却没照着她给他的安排嫁入宫中,非要嫁给那个莽夫,白白错过了滔天的权势和富贵!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事儿仍是苏老夫人心中的一个结——若是如是肯嫁入宫中,他的两个哥哥定能再往上爬一大截,他们家不仅会是苏家分支中最兴旺道一支,更不至于被那个后来封侯的秦昱压一头!
这些年来靖远侯府越来越好,她这个心结就越来越大——本来这些好,应当都是他们苏家的,要是如是肯入宫,现在早当了皇后娘娘了,再生个太子殿下,天底下还有谁能强得过他们家?
嫁给那个莽夫,生出来的孩子也个个这么粗莽!本想着琴儿能嫁进去,到底也能分侯府一杯羹,结果秦故这小子非娶个上不得台面的江湖人家的坤君!
她袖中的帕子都要绞烂了,胸口剧烈起伏,瞪着秦故和阮玉几乎两眼冒出火光:“怎么?大过年的来外祖母这儿拜年,看不上外祖母的饭菜了?”
秦故皮笑肉不笑:“哪敢看不上外祖母的饭菜。是外祖母见我疲懒不上进,到现在也没混个一官半职,瞧不起我这个外孙了。要不,怎么哥哥们都有好饭好菜,唯独我这儿是一碗夹生饭呢?”
说着,他手一抬,将阮玉跟前那碗夹生饭打飞出去,瓷碗啪的一声摔在厅堂正中,四分五裂,米饭洒了一地,众人自然都看见了那饭里头混着的颗颗生米。
如此不留情面,直接把面上那些遮羞布撕个粉碎。
苏家众人脸色各异,但也知道这事儿怪不得秦故,年初三一大早在亲戚这里吃到夹生饭,坏了一整年的好运,不跟你断绝亲戚关系就不错了!
苏老爷子把筷子重重一拍,转向身旁的苏老夫人,加重语气:“怎么回事?”
苏老夫人一声冷哼:“许是厨房的人出了什么差错。阿故你也真是的,直接说一声不就好了么?非闹得这么大,还去外头买饭菜来吃……”
就厨房出了差错这么一句话来解释,后头怪他闹大倒说了那么多,秦故心中一声冷哼,哪能叫她避重就轻糊弄过去,直接抓着不放:“厨房出了差错?哪个胆大包天的下人敢出这样的错?还请外祖母立刻去查,把人送到我跟前来,我要亲自问问她,我秦故哪儿得罪她了,非得使这种龌龊手段,坏我一整年的运势,离间我们祖孙之间的关系。”
苏老夫人又要张嘴,秦故提前开口堵住了她的话:“外祖母不查的话,孙儿可要觉得,您是早就知道,故意包庇这些下人了。”
说她早就知道,这不就是说这事儿是她安排的么!
苏老夫人差点背过气去。她本来只打算刁难阮玉,让这个出身卑贱的坤君当众出丑,就算事情闹大,就算秦故、苏如是来要说法,但血浓于水,她就不信如是能不认她这个亲娘——而阮玉这个做儿媳的,一个嫁进来的外人,夹在婆母苏如是与娘家中间,能好过到哪里去?
只要他不好过,必定会同秦故生出嫌隙,这段荒诞的孽缘很快就能了断,到时候琴儿仍有机会。
——这也是他们家最后一次机会了。
大儿子二儿子在现职上停滞不前,几个孙辈虽然婚事不错,但在同龄人中也不出挑,明明只要秦昱提携一把,几个年轻人早该走出一条康庄大道来了,偏偏这莽夫怎么都不肯答应,昨日他们好酒好菜招待,想要秦昱把她大孙子安排到六部之中当个主簿,他居然一口就回绝了!
苏老夫人昨日气到半夜,今日才出此下策——一半儿是记恨这么多年侯府不曾帮忙提携,一半儿也是真打算搅黄秦故这一婚,只要琴儿能嫁进侯府,吹吹耳旁风,有秦故这个亲儿子开口,她就不信秦昱不松口。
万万没料到,笨嘴拙舌的秦昱还能生出这么一个牙尖嘴利的小儿子来,心眼儿还贼精,根本没把他媳妇儿推出来,直接自己站出来,把这事儿闹成了苏府和侯府之间的事。
她开口就要再说,身旁的苏老爷子重重一拍桌案,把她吓住了。
“今日大厨房所有下人,全部绑了,交由侯府处置。”他冷着脸,又看向大儿媳,“老大媳妇,你母亲老糊涂了,以后你来主持中馈。”
苏老夫人面色铁青。
而她的大儿媳简直喜出望外,忙道:“是,媳妇一定好好管家。”
苏老爷子做到这份儿上,已把错全揽了下来,秦故这才不再追究,两位舅舅又说了几句好话,总算把这稀泥和了下去。
拜完年出来,秦般却叫住了秦故:“你同我一道,我有话说。”
阮玉心中一紧,怕他要教训秦故不知轻重,赵新却拉住他,对他摇摇头,示意没事。
“我们同乘一驾。”他上了马车,婆子把小胖崽也抱上来,搁在软垫上,让他自己坐着玩儿,阮玉坐在另一边,仍有些忧心:“嫂嫂,今日阿故是不是太冲动了?”
赵新却道:“今日阿故可真是机灵极了,你待会儿回去千万别说他。”
阮玉一头雾水:“啊?”
“你才嫁进来,还不太了解,外祖母这个人有趣得很。”赵新只说了一句,便点到为止,“这个你回去问阿故,他一定给你说得绘声绘色。”
“今日她不知为何又发作,偏偏挑的是你,这可不地道,我们做媳妇儿的,在家多是看婆母脸色,一旦夹在婆母和婆母的娘家中间,那就里外不是人,难做得不得了。”赵新道,“阿故显然是看出来了,这才说他吃到了夹生饭,而不是你吃到了夹生饭。”
“而且外祖母这个人,你要是一味忍让,她只会觉得你好欺负,必定要闹出来,她才会敬你一分。”赵新拍拍他的手,“你放心好了,阿故精着呢,他敢得罪,必然是得罪得起的。”
阮玉松了一口气,又问:“那哥哥为什么叫他过去?”
赵新:“不知道。但阿般很少管他这些事儿,应当是正事。”
回了侯府,阮玉又在自己院里等了老半天,秦故总算回来了。
“哥哥有没有骂你?”他亲自为他脱下大氅,秦故脱完便往软榻上一坐:“骂我做什么?我又没做错事。他是同我商量出仕的事儿。”
“出仕?”阮玉这才想起来,秦故今日说的可不就是“没混上个一官半职被外祖母瞧不起”么。
秦般原来全程只听见了弟弟说想谋个一官半职。
阮玉心中一直悬着的大石头,这才落了地。
秦故伸手拉他,让他坐到自己身旁:“待会儿让宝竹给你弄些艾草药包,泡泡澡,驱邪辟邪,等过完年,我们去慈云寺求个平安符。这大过年的,弄这一出,偏偏你还开着镖局……”
他顿了顿,道:“玉儿,要不今年你先别去镖局里了?我听老人说,吃到夹生饭这兆头很准的,之前附近有一家人,过年时驾车出行,马车翻下山去……听说就是那天早上拜年时吃到了夹生饭。”

阮玉心头一顿。
他自然知道秦故是担心他出事, 但是镖局是父亲留下来的产业,也是他仅有的一点儿倚仗……
秦故凑过来抱住他,摇一摇:“好不好?我挑两个得力的人去帮你管事, 让母亲好好教一教他们,你不再去镖局里了。”
又道:“哥哥同我商量的是, 过完了年,他将我带在身旁,多到陛下跟前露脸,我没有世子身份, 以后不会袭爵, 能得陛下赏识,比直接蒙荫出仕要好,但这样一来, 我手底下的产业,都得交由你管了。”
他叫他不去镖局,又给他找了新的倚仗, 让他不必患得患失,阮玉犹豫片刻,还是点头答应了。
秦故松了一口气, 低头亲亲他的额头。
这日午后, 苏如是才知道今早在苏府出了事, 忙把阮玉叫去, 好生同他说了一会儿话, 还给了他一串开了光的辟邪朱砂,叫他戴在手上。
“谢过母亲。”阮玉将手串戴上,又问,“可是, 外祖母为何突然发难?”
即便苏府和侯府先前有龃龉,但毕竟是亲戚,哪有故意给上门拜年的小辈吃夹生饭的?未免做得太难看了。
苏如是顿了顿,道:“昨日我和你父亲去拜年,便已闹得不愉快,今日她是故意这么做,想给我脸色看,叫我回去向她赔罪,答应她,举荐敬儿去六部。”
“敬儿乃是蒙荫出仕,官位不高,也不是实权职位。她总说,连阿舒这个不做事的王妃,身上都挂着五品官职,阿般更是三品提制,配二百家将,手握实权,她心里不痛快,可阿舒是自己考中的进士,阿般也是自己勤王立功,她怎么不想想敬儿有什么?”苏如是叹一口气,“昨日又提起此事,被你父亲一口回绝,她脸色就不好看——原先都是她瞧不起你父亲,现在变成你父亲给她脸色看了,她心高气傲,如何受得了?我便猜到今日不会顺利。”
这话倒也说的通,可阮玉仍觉得怪异,半晌,道:“可是,外祖母为什么单给我一碗夹生饭呢?我总觉得……她是不是瞧不上我?”
这话说出来,他也有些忐忑,毕竟那是母亲的娘家人,自己只是刚嫁进来的儿媳,可是不问个清楚,他这心里总像梗着什么东西似的,憋得慌。
苏如是顿了顿,道:“这又是另一桩事了,你要是不问,我也不会提。”
“阿故在扬州时,给我写信,说要提亲,这事儿被你外祖母知道,她特地把我喊去,叫我不许答应阿故胡闹,她要把琴儿嫁给阿故。”苏如是揉了揉眉心,“那会儿你们都在扬州,我给阿故回信说媒人空不出时间,其实是她在我这儿闹,闹得天翻地覆,把这么多年的旧账全部翻了一遍,还扬言要与我断绝母子关系。”
阮玉瞪大了眼睛。
他那时候完全不知道有这些事,只当秦故跟他说媒人没空是骗他的。
仔细想想,侯府这等门第,儿媳妇的位置有多少京中权贵紧紧盯着,苏家更是近水楼台先得月,这么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江湖人家摘去,苏老夫人怎么甘心?
“不过,这些事情,你不必介怀。”苏如是道,“她现在瞧不上你,当年还瞧不上你父亲呢,瞧不瞧得上的,也不耽误咱们好好过日子。就让她闹去罢,你越搭理,她越起劲,你不搭理,她闹完了,就正常了。”
“最紧要的,还是你和阿故把日子过好,你和阿故风光了,她才会高看你们一分,世家中人都是如此。”
苏如是显然是多年以来同母亲打交道,早已心无波澜,淡淡说了这么一句,就将此事略过了。
阮玉从母亲院里出来,细细一品,才咂摸出几分意思。
母亲的话说得隐晦,只提了苏老夫人先前闹过,可先前的事儿已经过去了,她为什么在他们婚后又来这么一出?
母亲说,是为了给他脸色看,要他答应她的条件……
到底是举荐孙儿的条件?还是让阿故娶表小姐的条件?或是二者兼有?
阮玉袖中的手一下子攥紧了。
当年儿子下嫁,苏老夫人后悔至今,如今外孙的婚事她一定要做主,毕竟秦昱这边父母早亡,她和苏老爷子可不就是关系最近的长辈么?管一管外孙的婚事,岂不是天经地义?
小儿子的婚事应当给家中两个大儿子带来官场助力,外孙的婚事应当让苏府年轻一辈飞黄腾达,苏老夫人一辈子都在谋划这些,家中儿辈、孙辈的婚事都被她安排得妥妥帖帖,她一点儿都不糊涂!
本以为嫁给秦故就算皆大欢喜,没想到成了婚还有人来搅局,阮玉心中一时七上八下,下意识问了一句:“阿故人呢?”
宝竹在帘子外头答话:“姑爷午休起来,世子爷派人来请,说是出去见几个同僚,喝茶吃酒去了。”
又道:“姑爷出门前,叫您理一理他手底下的产业,年初五铺子里和庄子里的管事就来拜年了,到时候您认一认人,以后就是您手底下做事的人了。”
“还有,您要是觉得人手不够,还缺哪些人,可以找老管家,管家自会带您去挑。”
阮玉便自己去挑了两个机灵识字的少年,打算年节时带在身边教一教,过完年就送去帮母亲打理镖局,下午又自个儿在书房里翻账本,把秦故手底下的产业看了个大概,直到天都黑了,秦故还没回家。
阮玉有点儿坐不住了。
“宝竹,你再叫人去门口问一声,阿故还没回来么?”
宝竹应声,不多时,下人回来了,说:“夫人,守门的说,爷还没回,世子爷也没回,刚刚世子夫人的下人出门去叫了,好像是去的什么酒楼。”
阮玉眉头皱了起来,把手里的账本重重一摔。
一大堆活儿全塞给自己,明明是他的产业,他只当个撒手掌柜,叫自己在这儿累死累活的,他倒好,下午出门玩到现在都不回家!
“不看了。”他腾的一下站起身,“他在外头逍遥快活,凭什么一个人在这儿焦头烂额。”
他命人上了晚饭,年节期间每一顿饭都十分丰盛,但阮玉今日提不起胃口,半碗饭都没吃下去,就让人把饭菜撤了,早早洗漱躺到了床上。
躺下去好半天,他迷迷糊糊都要睡着了,外头下人来报,爷回来了,正来院里留宿。
阮玉迷迷瞪瞪坐起身,不多时秦故被泉生扶着进屋,满身的酒气,路都走不稳,往他床边一坐,醉眼朦胧还要来亲他,那酒气一钻进鼻子里,阮玉心头噌的蹿起丈高的怒火!
他一脚把秦故踹下床:“喝醉了酒别来我这儿睡!”
秦故一时不察,被他一脚踹得摔在地上,还好周遭下人多,扑的扑在地上给他当肉垫,扶的扶身子拉的拉胳膊,这才没把秦故摔着。
但这么一折腾,秦故胃里翻滚,一下子吐了出来,登时满屋子的下人拿的拿痰盂,拧的拧帕子,扶的扶主子,乱成了一团。
阮玉额角突突直跳,宝竹匆匆过来扶他:“夫人,小的给您收好了隔壁屋里,床上也热乎着,咱们今夜先去那边睡,让这屋子散散味儿。”
阮玉这才下床,披上大氅,路过秦故时,醉醺醺的秦故还抓着他的裙摆不放,气得他差点儿又是一脚,被下人们拦住这才没有发作。
等他到隔壁屋里躺下了,不一会儿,下人们伺候秦故梳洗完,秦故眼睛都睁不开了,嘴里还嘟囔着“玉儿”,下人们只能扶着他过来了。
泉生小心翼翼敲了敲屏风:“夫人,让爷进来睡觉么?”
阮玉冷哼一声:“让他睡书房。”
泉生不敢做声,可是秦故自己听见了,嘟囔的声音顿时大了:“什么书房?”
他把扶着自己的下人一把推开,踉踉跄跄进了屏风,泉生不敢退下去,只得守在屏风外,不多时,里头一记响亮的耳光。
“走开!下去……下去!”
而后就是自家爷嘟嘟囔囔口齿不清的呢喃:“玉儿……媳妇儿,你好香……”
“别在这儿发酒疯!你喝了多少酒呀!”
“嘿嘿……”秦故在他颈窝蹭,“不记得了……”
阮玉又给了他一巴掌。
喝醉的秦故被打根本没有感觉,还努力睁大眼睛凑到他脸上:“你是玉儿吗?你是我媳妇儿吗?”
阮玉没好气道:“不是。”
秦故嘿嘿一笑:“你是玉儿。”
他用鼻尖蹭了蹭阮玉的脸蛋儿:“只有玉儿才这么香,这么漂亮。”
他迷迷糊糊东蹭西蹭,蹭着蹭着就睡着了,阮玉翻了个白眼,把他推到了一边,扯过被子给他盖上。
“吹灯。”他吩咐下人。
外头守着的泉生这才松一口气,命人吹了灯,退出了屋子。
屋里一片昏暗,安安静静的,连外头呜呜的寒风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阮玉本来气着,盯着床帐顶上精美繁复的织金纹路,盯了一会儿,熟睡的秦故翻了个身,习惯性把他搂在了怀里。
阮玉转头看见他近在咫尺的脸,英俊逼人,但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冷硬又高高在上了,反而有点儿孩子气。
“本来以为嫁给你,一切都圆满了。”阮玉瞅着他,自言自语,“没想到嫁给你只是一个开始。”
新的家庭、新的亲人,新的一切。
而这新的一切,全都寄托在此时身旁躺着的这个男人身上。
怪不得出嫁那日母亲哭得那样厉害,这何尝不是一次豪赌?她怕自己的心肝肉儿赌输。
阮玉翻过身,望着秦故,好半天,才凑过去,轻轻吻住秦故的嘴唇。
“你可不要叫我失望。”

第二日清早, 阮玉是被秦故弄醒的。
外头的天色才蒙蒙亮,深蓝的天光穿过窗纸透进来,屋里的炭盆已烧得不很旺了, 守夜的下人正轻手轻脚往里加炭,新炭在盆里烧得噼啪作响。
帐中窸窸窣窣, 守夜的下人轻声问:“爷,夫人,有吩咐?”
不一会儿,秦故低哑的声音传来:“烧热水。”
下人应声出去。
床帐中衣物摩挲, 片刻, 床铺轻轻摇晃起来,越摇越厉害,晃得吱呀吱呀作响。
阮玉迷迷糊糊只觉得浑身发汗, 湿哒哒黏糊糊,清醒过来时,秦故已到了激烈处, 他惊叫出声,被秦故一下子堵住嘴,两个人滚进了柔软暖和的被窝中, 耳边只剩下男人的粗喘和床铺规律摇晃的吱呀声。
许久, 床帐中终于停歇, 等在屏风外的下人连忙轻声道:“爷, 水烧好了, 现在沐浴么?”
“待会儿。”秦故回了一句,低头亲亲阮玉汗湿的额头,阮玉伏在他胸口喘气,两人手脚交缠, 亲密无间,好半天,他才平复下来,问:“你昨晚去哪儿了?”
“同哥哥在兵部的几个同僚喝酒,都是打了多年交道的老熟人了。”秦故搂着他的腰,“放心罢,没喝花酒。”
阮玉撇撇嘴:“要是喝花酒,我才不让你进门。”
又道:“但你回来的太晚了,喝酒能喝到那时候?”
“那些老酒鬼,喝完一轮,吃点东西,开始吹牛,吹上一两个时辰,酒醒了,又喝一轮。”秦故回想起来,直摇头,“还好是过年,平时想必也不会如此放纵。”
才说了短短几句话,他又有点儿动情,翻身把阮玉压住了。
“昨晚那酒里加了鹿茸。”他在阮玉脖颈锁骨一个劲儿亲,“今早醒来真是燥得不得了。”
“你到底喝了多少?”阮玉话里有些吃味,哼了一声,“还加鹿茸,你们又不喝花酒,加鹿茸做什么?”
秦故不答,一挺身,阮玉哼出了声,一下子抱紧了他,被他颠着,听他在耳边哄着:“乾君么,吃那东西总是好的……反正今日不用出门,你多陪我睡会儿。”
说罢,拉上被子蒙住两人,只留床铺轻轻摇晃。
日上三竿,总算鸣金收兵。
阮玉同秦故新婚大半个月,房事频繁,身子倒渐渐受得住了,总归只有累死的牛,没有犁坏的地,他歇了片刻,叫宝竹扶着去沐浴,不多时清清爽爽出来,容光焕发面色红润。
倒是秦故,酒还没完全醒,洗完出来嚷嚷着头痛,喝了醒酒汤吃了些早点,枕在他腿上又要睡。
阮玉亲自给他揉着眉心,将昨日整理出来的产业进项同他说了,又说要教养两个下人去管镖局,还仔细说了镖局分号打算开在哪儿,要叫哪些老镖师过来镇场。
说着说着,秦故就睡了过去。
而后整个年节,他几乎都是这样过的,喝酒作乐到晚上,半夜回来搂着阮玉睡到早上,亲热一会儿,又出门去了。
阮玉总担心他有一天要被那些老酒鬼拖去花楼,可是秦故每次回来,第二日清早行房时又精神得很。
好在,过完正月十五,官府开印,众人日日早上要点卯,便没这么荒唐了。开印前一日,聚会只到刚刚天黑,众人喝得醺醺然,有的打道回府,有的还在闲聊,秦故这日喝得不多,身旁坐着的兵马司刘知事面色微醺,显然还未尽兴,揽着他道:“三公子,咱们再去玩一会儿?”
秦故笑道:“大人前几日才被嫂夫人冲上门来揪回去,今日耳朵又痒了?”
刘知事摆摆手:“那悍妇,不提也罢。今日老哥哥带你去个好地方,那儿的姑娘公子,啧啧,温柔似水……”
秦故把他的胳膊拂下来:“不就是醉仙楼么?您都提了多少回了,上回还专程把那花魁请来唱曲儿,不就长那样。”
“啧,你不懂,花魁能叫花魁,那妙的不只是曲儿……”刘知事对别人质疑他的品味十分不满,立刻就开始在兜里摸摸索索,不多时,翻出一本巴掌大的小册子来,“喏,给你这毛头小子看看,各中妙趣,你可没体会过……”
秦故扫一眼那封面,就知道这不是什么正经书,摆摆手:“我可不看,我媳妇儿最近疑神疑鬼的,再叫他看见这些,非剥了我的皮。”
“啧,你这小子,试试就知道了,老哥哥都是过来人,不骗你。”刘知事跟那花楼里拉客的老鸨似的,非要把小册子往他怀里塞,还小声说,“你不去花楼,就在家跟妾室、跟丫鬟,不都能试么?只要别叫媳妇儿看见……”
秦故哭笑不得:“我可没有妾室丫鬟,你叫我去跟媳妇儿试?拿这东西折辱他,他可跟我没完。”
他一边挡刘知事的手,一边吩咐下人:“你家大人喝醉了,扶他回去休息。”
下人们连忙过来扶走开始发酒疯的知事大人,秦故同席上的秦般打了个招呼,自己先开溜了。
连日来秦般带着他在这些宴席上周旋,只要是朝中叫得上名号的,他都认了一遍,哥哥没有直接教,而是叫他自己去看,去辨别哪些人能来往,哪些人得防范——毕竟以后要由他自己去甄别。
同这些官场中人应酬,秦故也算把这些人看得七七八八,前半夜一个个人模狗样的,到了后半夜便露出真面目,嘴里说的不是吃喝就是嫖赌,一副副贪婪酒色的油腻嘴脸,秦故实在看烦了,今日最后一日,他早早回府,抱着媳妇儿睡觉去了。
刚进院门,宝竹看见他,就道:“姑爷,夫人刚刚去沐浴,您在屋里等一会儿。”
秦故让人伺候着脱下披风和外衣:“我也去洗,给我倒热水。”
他倒是想和玉儿一块儿洗,但最近玉儿烦他喝酒,但凡身上有酒味,就不许他靠近,秦故只能自己去了另一边耳房。
不一会儿,阮玉披着寝衣出来,坐在软榻上,两个小丫头细细给他绞干长发,另有小厮整理秦故换下来的衣裳,抖抖整齐,刚要挂起来,衣裳里头掉出来一物,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阮玉听见声响,抬起眼皮。
主子的东西,下人是不能乱动的,整理衣裳的小厮连忙去捡掉在地上的小册子,想放回衣袋里,却听榻上的夫人开了口。
“等等。”阮玉盯住了那看起来就不太正经的封面,“那是什么?拿过来给我看。”
下人只得将捡起来的小册子呈上来。
阮玉翻开第一页,呼吸就停顿了,那是两个衣不蔽体的人交缠在一处的画面,还配着文字,这显然是一本春画图集。
他连忙往后翻去,后头的就更加不堪入目,何止是两个人,好几个人的都有,显然不是从什么正儿八经的地方得来的东西,阮玉啪的把画册一合,怒喝一声:“秦故!!!”
秦故刚走出耳房,听到这一声怒气十足的叫声,心中一个咯噔——玉儿平时叫他是软绵绵的“阿故”,突然叫了全名,他霎时头皮发麻,立刻停住脚步,把最近自己干了什么可能惹他生气的事儿全部回想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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