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我忽然觉得,放你一马或许也不错。真是可笑呢,我本不应该对你那么仁慈,可惜我的小东西是个麻烦精,从前只是对抗审判官,如今是想对抗神庭,这意味着我要为你摆平多少事,真是令人头疼——”
“但我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我。”湛衾墨抚着他的脸颊,“不管如何,我勉强如愿。”
时渊序却再也没有还嘴和否认的力气,他死死地攥着他的袖口,“你要做什么?你要……又一次离开我了么?”
“哈哈哈,你还在这跟他纠缠么?你难道没有看到这漫天而下的子弹,像不像是金子化成的雨!”那鬼王狞笑。
此时湛衾墨忽而展开双翅,祂冷笑地开了一层结界,却是用祂的脊椎和骨翅作为依托!这如同暴雨似的金色子弹,无疑会让混沌之域的所有鬼众都陨灭!
“不要,湛衾墨!”
时渊序就像是噩梦成真般的惊惧,以至于泪水夺眶而出,这一刻他终于像那个猫儿眼少年,再也不能遮掩住自己不舍的心,他死死地想攥回湛衾墨的手。
不要离开我……
不要走……
我给你我的命,我的一切……
就算……
你是个骗子。
那厚密的子弹就像是汹涌的蜂群将他蚕食吞并,血雾在半空中散开,时渊序发现那比他在十字架看到钉死的男人还要更可怖!
那是一种粉身碎骨的死法!
“湛衾墨!”
“你振作点!别在这里……”
“你不能走,你不能离开我,我会……我会恨你一辈子!”
撕心裂肺的叫声。
正如七年前那个抓心挠肺的小孩在山岗、街头巷尾、军区的戈壁滩、树林无尽的、徒劳的喊声。
可如今的胆寒程度比之前更甚,男人是在自己面前生生消失!
时渊序冷汗涔涔,他企图握住男人的手,可男人的手却像是虚空一样,穿过了他的手。十指交握,却握住的是空白——
高挺修长的俊美男人,此时偏过头,那双凤眼幽深了几分,“宝贝,好好活着。”
时渊序错了一步,对方的躯体却已经消散至拱门的无尽混沌后了。
“湛衾墨……”
无论如何多少次呼喊,那边也只是死寂般没有任何回应。
时渊序腾地坐倒地上,他咬牙切齿地脱开红色的婚服,溃不成军的神经刹那崩开——
他不知道那个拱门的尽头是什么,但他知道那很有可能是一条不归路,既然是一条不归路,那就几乎与死无异!
他忽然又想起了什么,猛地站起身,颤抖着捡起长刀,直直地指向了那个被夺舍的鬼王。
“你杀了他!!!”
“老朽的力量还是强大的。”此时祂却轻飘飘地耸了耸肩,一边调笑地用指尖抵开他的刀尖,“你确定要挑战我?我杀死的神灵可不止一个哦,更不要说,你现在只是个凡人。”
“是不是这天下所有发生的事情你都预料到了?是不是你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时渊序刀尖颤抖,他握住刀柄的手越发脱力,此时他的魂就像被抽走了,连带着他的心都被剜走一块,“他那七年……”
就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是徒劳挣扎。
湛衾墨刚才对他的感情如此复杂,恨意,却又不舍——可或许那不仅仅对他的恨意。
而是所有一切板上钉钉,不可更改的绝望!
就仿佛全天下再也没有一个人能逆天改命,冲破至高神定下的秩序!
“七年?那只是人类的时间观念。”那鬼王裂开唇角,释出冷冽诡谲的笑,“该怎么说呢,那更像是一个永远都摆脱不了的轮回呢。”
“一个人处心积虑想要得到不该得到的东西,便会一次次失望而返。这就是我一早跟你说的,有些东西不是不还,而是时机未到,一旦时机到了,便要千百倍偿还。”
“老朽啊,其实也不想大动干戈的,谁叫你们太放肆呢,呵呵呵……”
“我要跟你拼了……不管你是什么怪物,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时渊序嘶哑地吼道,就像是喊破了嗓子似的孤狼,“是不是全世界的所有人的‘原罪’都是你规定的,是不是你从来不允许我们改命,是不是你一定要所有企图改变命运的人都死透,都死绝……”
“哎哟,老朽不是都说了,不能泄露天机,老朽的秘密是不能被说出来的,你是想死的太早么?哈哈哈哈,维诺萨尔一定想不到,他费心守护的小东西,原来可以竟然是因为这样死的……哈哈哈!”
时渊序视死如归似的,“我要和你同归于尽!”
祂似乎很无奈却又很猖狂,“那好,老朽求之不得送你上路,哈哈哈哈哈哈!我终于可以亲手杀了你!杀了你这个宇宙最大的bug!这是对老朽的亵渎,既然十重原罪都不能让你去死,那不如老朽亲自杀了你——”
“你以为我想活?你以为我想苟活?你以为我只是凡人就不敢跟你拼命……”时渊序此时那下垂眼泛红,“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我就活下来就要历经那么多痛苦,绝望,而我甚至连我在乎的人消失的原因都不能知道,我甚至,只是想要握住手里的一丝光,都要费劲所有力气……你以为这样的我是靠什么活到现在……你不懂……你不懂一个被逼到绝境的人,什么都可以做得出来……”
“可惜,你只是个凡人,连神都制裁不了我,更不要说你,可怜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绒球。”
祂虽然这么说,却像是被激怒了,“送你一程!”
可霎那间,那鬼王直接爆裂成渣!
时渊序回过神,那鬼王上横插着锋利的长镰,天边那头撕开了一角,此时在云端的安烬脸色狰狞而凶戾,唇角却是冷笑,“废物哥哥,我要献祭上千万活人命才能把祂关起来,而你,凭什么以为自己可以一人对付得了祂?”
作者有话说:不好意思太炸裂了
鬼域那场血色婚礼后,满地尸骸,那之后,时渊序像是失去了神志。
“时渊序,你冷静一点……这里没有人会死去,不会有人因你死去,不要自责了好吗……”
“我和若钧都陪着你……”
“渊序,看一眼妈好吗,这段时间哪里都别去,妈带你去参加寰宇星系的星际穿梭旅行,你不是以前一直想去吗?”
“军队没让你去前线你开战舰几个意思?渎职!你给我去趟办公室,埃斯蒙德,把他拷起来……”
“序,有什么为什么不可以跟我说?咱们不是哥们吗?……”
“我哥他是出了什么事么……”
“把他关进医院,他精神出了问题,他连睡觉都在抱着蜘蛛切,而且一天到晚都在神神叨叨什么,你们听到了,他一直在说要报仇要报仇,说谁抢了他最重要的人,他不杀掉他死不瞑目……”
无数破碎的绝望的痛苦的难以言状的苦楚全部涌入到脑子里,原来人真的可以瞬间成为行尸走肉——
直到眼眶悄无声息地落下一滴泪,泪水顺着硬挺的鼻翼在划过唇珠,再慢慢洇进了唇畔和舌尖。
原来真正失去男人的那一刻,并不会有剧烈的悲伤,因为在那一刻心早已碎裂一地。
原来有种悲伤比永远等不到大人更可怕。
那就是他知道念念不忘终究不可能有回应——
那拱门一样的魂器通往幽冥世界,顾名思义就是是所有破碎的魂魄的归途,比死亡还寂静,那是虚无。
一旦跨入,几乎就与化为烟尘无异。
他甚至不敢细想,为什么随意碾压众生的男人却选择了这么做,是男人站在拱门前终于餍足了么?是那句“不管如何,我勉强如愿”么?
他究竟能如愿什么?他时渊序,就是一个把男人循环往复放在心里记恨的,毫不知廉耻、不懂感恩的人,他可以因为他的不告而别而否决掉他们俩之间的所有过往。
“你要多少我都给你,你能不能回来找我,能不能重新出现,我用我的全部……”他撕扯着嗓子,在寂寂无人的夜就像是在呼唤一个注定不会有回应的人,可即便是那样,他也一而再再而三地嘶吼着。
可最后嘶哑的语气却生生地堵在了喉咙里,变成了破碎的哽咽声。
脑海中最后的画面,还是湛衾墨高挺的身躯消匿在那扇没有归途的门之后,死之前对方还穿着一身鲜红的婚服,阖上狭长的眸,身上是审判官子弹的无数弹孔。
噩梦的心悸终于变成现实,孤零零等待大人的小孩终于没能等到属于他的大人。
——却不是因为那男人冷清冷漠就此把他忘却。
而是他们永远地阴阳相隔,再无重逢之日。
原来人世间的悲喜终不能相通,哪怕被身边在乎他的人关心和安慰,他只要想到有什么永远都无法改变,只要想到自己最在乎的人永远消失在这世上,那一刻也只有万念俱灰!
真是可笑啊?他什么时候如此软弱,如此不堪一击,也是,男人欠他的,屡次三番让他陷入孤身一人的绝望,他凭什么又要如此牵肠挂肚!
可是一直以来的逞强和倔强又能装给谁看?
时渊序……
你到底装到最后,又能得到什么?
“湛衾墨,你不是无所不能的么……”
“既然如此,你什么时候来取我的命,我一直等你……”
原来所谓的低头对他来说并不难,只要能换男人重新出现在他面前,他可以把自己的脊骨打碎,脸皮也不要。
如果他一早就向那个男人承认自己早已能接受对方的一切,如果他没有那可耻又可悲的自尊,如果他可以早一点低头做男人的伴侣,如果他可以悬崖勒马不破罐子破摔投奔神庭……对方是不是还不至于癫狂至此,是不是还不至于就这么消失?
——可是没有如果。
湛衾墨前往的地方是虚无之境,那里是世界的尽头,永无止境的虚无和死亡。
或许这便是那个男人为了保留最后一丝体面,义无反顾地奔向的终局,可再也没有回头之路。
什么都是假的……什么都是假的!
是不是他们费尽心思用尽一切心血,终究只能落到这样的结局,是不是命运里早已把这一切定死个明明白白?可他什么都不想贪图,不过是乞求把这微弱的一丝光永远地抓牢在手里,他不敢贪婪也不敢奢求,可为什么连这个都做不到,连这个都不能有?
到底失去了神志多久,到底疯癫了多久,时渊序自己也说不清,他只记得耳畔不停地有人在说,“时渊序你疯了”“求求你冷静……”“我们都很在乎你”……可无论如何也没有人能叫的住他,他就像是一个脱轨了的疯了的猎犬,到处寻找那个可憎的,没有形态的存在……“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只是忽然间他被狠狠地泼了一盆冷水,激颤得他忽然打了个寒颤,浑浊的视线这才渐渐清醒,他发现自己被捆在十字架上,而面前有一个穿着得体白色长袍的金发男人,就这么狠狠地扼住他的下颌。
“疯够了么?”
“哥哥。”
“你再这样我就不陪你了。”
时渊序那笼罩着浓重雾气的下垂眼,就这么从失焦的状态渐渐挣脱,定睛看向了那揶揄和讥讽的碧蓝色眼睛,“……怎么是你。”
“不过是来看你疯够了没有,幸好我把你绑在暗室里,没让你像一头发疯的野兽到处咬人。”
被捆、十字架、一头冰冷的水,还有恶毒讥讽的口吻,顿时激起了他浑身的逆鳞,原来的对付一只发疯的狼只需要用更强烈的恨意和恶意。
如此竟然也能唤醒他为数不多的神志。
时渊序神态忽然清明几分,只是他想到上一次失去湛衾墨的时候,自己也做了一个梦。
“四舍五入,我们本就与秩序为敌,与秩序为敌的人,不配得到幸福,哥哥,你懂了吗?你应该感谢我,没有让你一直在愚蠢虚幻梦里睡一辈子……你的湛先生他很狡猾,为你粉饰了一个美好的梦境,你看不到你有多可悲,有多可笑,他可以做你背后的人为你铲除一切,可以永远做你的大人,可再好的梦,又可以做多久?这个扭曲的世界,才是真相本身!”
“是不是这世上,什么都是算好的?”时渊序此时嘶哑地苦笑道,“普通人是不是如何挣扎都在你的预料之下?既然什么都逃不过秩序的制裁,那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不该存在的人活了下去,就要被审判官屠戮。
不该拥有的命运改变了,就要被秩序惩罚。
联想起冷清冷漠的男人两次都义无反顾地消失在自己面前,那神态却不见以往的轻佻淡漠。。
“嗯,那样我也许便能如愿。”
,那明明不会为任何动容、速来都是从容淡漠的男人却如此露出冷寂的神态,就像是早已万劫不复之人,
“宝贝,你欠我太多,你知道么?”
起初时渊序先是怒意横生,付出更多的究竟是谁?
可他联想起很久之前,湛衾墨尚是医学教授的时候,对方下属急冲冲地将自己从对方那好比神殿似的府邸带离,不惜将作为小绒球的他扔到了路边。
他似乎终于明白了。
或许这一切的原因是——
他注定,不能和湛先生在一起,是么?
所以男人看似冷清冷漠,实则是因为他付出了更高昂的代价!
好像自己孤身一人对抗的,不再仅仅是神庭,抑或是至高神一人。
而是那岿然不动的,永远将阴影笼罩于世人的“命运”。
可凭什么呢?还是这世上的所有人都知道不能违抗自己的命运么,还是只有他一人不信命?可他们如此大费周折殚精竭虑甚至为了去死改变的命运——就像是被狠狠地钉死了,永远都改变不了!
眼角刹那一红,就像是浑身上下被什么起了应激反应似的,他呼吸加快,甚至下意识地捡起地上的刀。
原来他时渊序总是可以坚强不屈,不过是自恃背后有人摆平一切……
他的精神早就崩溃了。连带着年少时期目睹家园灭亡,族人死去顿时,还有曾经男人才消失过一次一番的应激反应,理智与癫狂原来只剩下一线之隔,他甚至控制不了自毁的手段。
时渊序……
究竟是什么你可以抓在手心里的……
你究竟……还剩下什么……
他甚至失心疯地派了上千个保镖,跟踪钟孜楚、邹若钧、周容戚、小敢……他就像是已经被激起创伤应激综合征的人,今天是他的湛先生,明天又是他的谁?
“你是不听劝了是吧!?”忽然他被狠狠扇了一巴掌,那修长苍白的指头就径直狠狠地扼住他的手踝,“你无可救药,就为了区区一个男人,一个所谓的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就直接失心疯得不成人样,还是你就从来离不开那男人?”
此时安烬那碧蓝色的眸随即凶戾了几分,“现在我告诉你,湛衾墨是我杀的,维诺萨尔也是我杀的,秩序是我放出来的,你来恨我,来杀我!现在我就站在你的面前,你不想做些什么么?
“如果你那么爱他的话,你就应该为他不计一切代价,把你的恨意用在我身上,直接对抗我,给你自己的组织招兵买马,都他妈比你现在要好,比你现在……像是一条失魂落魄的丧家之犬,一边愤懑不已却又憎恨自己什么都做不了摇号,时渊序,你看着我,是你自己说不信命的!哈哈哈,还是你终究什么都做不到,只好承认自己是个废物?”
“安烬,我很清醒,究竟谁是罪魁祸首。”时渊序此时神态木然,那是一种绝望过度的精神病人经常会表现出的一副神态,“还有,我确实不想活了。”
“这世界真他妈扭曲,会有那么一种存在,竟然蛮不讲理地就因为不顺祂的意,就可以轻易夺取任何一个人的性命。”时渊序随即说道,“就在他离开的第二天,我的地下组织发现九大星系整整消失了五千多万人,他们死的原因都很突兀也很离奇,作息良好养尊处优的富家小姐死于心脏病突发,朝九晚五的上班族却被半夜的醉鬼司机撞死,不信邪一定要画出巨作,深信不疑自己迟早会出人头地,一天到晚靠馒头度日的画家竟然因为煤气泄露而死;一个坚持要突破世界记录的残疾人运动员却选择了上吊……”
“你永远不知道,人的死法有这么多样,而诡异的是,就在这几天,他们就这么死了。”
“可是你知道么——这些人有一个共性。”时渊序此时唇角哀伤地绽出无奈的、悲伤的笑,“他们都说自己不信命。”
“我不凡大胆假设,正是因为他们对抗了自己的‘原罪’,秩序就用一种最简单粗暴的方式,直接剥夺了他们的性命……至于是什么死因,秩序自然有无数的方式伪造,哈哈哈啊哈……就像是祂强行修正整个世界一样,一旦有超出祂意料的,就会直接像抹杀bug一样毫不留情地抹杀掉。”
可时渊序紧接着拳头拧紧,双肩震颤,“可是,这些不信命的人,又有什么错呢?”语气嘶哑,痛苦让话语断在了咽喉,“……我好痛苦,倘若这个世界如此扭曲,那么人活着的一刻,又与死去何异?”
“苟活如行尸走肉,对抗却要被残忍抹杀,呵呵……我终于知道我为什么一直不愿意答应他做我的伴侣了。”
“或许我知道……那已经超出我应得的一切了。我本应该一无所有,我甚至不应该活到现在。所以,只要我多贪图一点点,最后都会被尽数收走,既然如此,不如从一开始就从未拥有。”
安烬此时忽然漂亮的薄唇就这么绽出一丝微不可闻的笑,他忽然悠悠地说道,“恭喜你,我的好哥哥,你终于发现了这个世界的真相。是啊,祂几乎可以说是无敌且可耻的存在,让所有人都形如行尸走肉,就像是个被固定结局的NPC一样……”
可忽然间安烬给他松绑了,狠狠地将他揽了过来,那神色凶戾了几分,此时掌心忽然升腾出一张星河图。
“不过,你要知道,祂的力量恰恰来自于那些信命的人,还有那些制定秩序的老登们——我的‘杀人游戏’,就是要让这个世界上只剩下像我们这样不服输的家伙。”
“等到祂再也杀不完的时候,我们就能胜利了,哥哥,你还应该知道——”安烬那俊美的脸庞靠近他耳畔,“其实要屠戮一个星球,根本不需要靠审判官,我不过是想让所有人再恨一点这个世界。”
“还有秩序本身。”
第165章
此时混沌之域的邪气更加浓厚了,整个区域的氛围也更加阴森,尤其是邪神座下的恶鬼们此时此刻都在鬼哭狼嚎。
“我们的主堕落成魔了!!已经前往幽冥世界了!!”
“那片不毛之地不可能有任何活物,就算是鬼,也呆不了多久!!”
“我们的主没了!没了!”
“十二鬼王也死透死绝了!萨拉克斯和涅莫拉奄奄一息,已成残魂了!”
吵吵嚷嚷的,此起彼伏的,怨气甚至要直接冲出云霄。六神无主的鬼怪邪灵们本来就没什么脑子,如今还得知他们所崇敬的,所依靠的堪比救世主似的主竟然消失在了幽冥世界。
那就等于直接陨灭了!
此时庞大的域里,哪怕是邪神座下的门徒也半是疯癫,半是捶胸顿足——他们一直对恢复为真神的主抱有极强的期望,期望对方有朝一日甚至能把那光明神撇下神坛,如此他们这些虔诚的信徒和跟班们终于得偿所愿。
如今主倒是消失得一干二净了!他们这些信徒们、鬼众们接下来只怕要被神庭成员当成垃圾一扫而净。他们当中还不乏苦心孤诣数十载甚至数百年的死忠信徒——如今全是前功尽弃!
“都是那个时上将害得,我早就说主被他迷得鬼魂心窍,我一早就占了主迟早会因为他而神魂俱散!”
“干脆现在及时止损,将那家伙也一并杀了!!给大伙泄泄愤!!”
然而众鬼们也清楚,如今主看上的小东西如今成了光明神的狗,要是谁胆敢动一根毫毛,那恐怕连累的不仅仅是一个鬼,而是整个鬼域了。
“可我无法理解,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的人,让我们主动了心却又义无反顾地背叛主?”
“还不是光明神给的更多?那臭小子已经利欲熏心了,未来就是神庭的狗……”
此时鬼众只能无能狂怒,纷纷尖啸、抱怨、哭嚎声当中,突然传来一声怒气冲冲的,“都他妈的给我闭嘴!”
此时此刻带着鬼面具的廷达径直将面具撇下,却远远超乎众人预料般的,竟然是一张乖巧得不能再乖巧的俊俏小生的模样!
一头乖巧顺滑的黑发配上一双波光流转的杏眼,要不是唇角露出了锋利的利齿,就算送到某个中学的班集体里也一定会被当成好好学生。
原来正是因为本貌不够凶神恶煞,尤其是作为主座下的极大恶鬼竟然长得如此毫无攻击力,那的确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但如今廷达为了显示出自己的诚恳,不惜露出本貌。
“虽然那小东西铁石心肠,出尔反尔,但事到如今剁了他不过是便宜他罢了!”廷达说道,“要杀了他,早在十年前就应该动手了,更何况,他连自己的反叛组织都背叛了,如今可另外不是人呢!让他在世上被万人唾骂不不好么?”
“况且主还没有堕落成魔——祂老人家在将近成魔的那一瞬堕到了幽冥之境,强行切断了进程——”他继续道。
“那又如何!幽冥之境不管是人是神是鬼,只要去了都不会出来!”其他鬼不服道,“其他鬼怪宁愿灰飞烟灭也不去那个地方!”
“幽冥之镜的入口是主打开的,祂会把自己送上黄泉路?肯定一切都在主的预料之下!”廷达说道。
“呵呵,说的主好像没犯过错一样,你还记得主曾经在深渊里待了多久么?”
“好啊你竟然敢亵渎我们的主!”
“如今都恢复真神身份了,主却还是苟延残喘,无非就是实力不足,后院九百九十九座神墓,凭什么我们主就能安然无恙?”
“你要是不信,你就滚!”廷达尖牙利齿此时却只是粗暴地骂了回去。
“别装得自己有多诚服孝敬主,以前主在的时候,唱反调的是你,背叛的是你,廷达,我们的主明明是无情无心无意之人,如今竟然为了一个小东西献出了一切,你他妈就可以作壁上观吗?你认为这就是以人的痛苦和邪恶为食的混沌邪神么?”
此时诸位鬼众已经分为两派,一派认为主已经形如陨灭,应当再找领袖诸位鬼众的头,另一派则力挺廷达,认为以主的狡诈和诡秘,万万不可能置自己于死地。此时鬼域长相各异的鬼忽然攒动起来,不时发出凄厉的怪叫声,原来是这些鬼怪之间打了起来。
“一群没有脑子的,连我的话都不愿意听,一到关键时刻就内讧,劝也劝不住,我看到时候是该来一轮大屠杀了。”廷达露出尖牙,“我们还是在这静候主的佳音。”
此时穆西沙目光阴沉,“廷达,你为什么笃定主不会就此消失?”
廷达冷笑,“你又凭什么不认为主还活着?”
“廷达,现在的情况不一样——”此时穆西沙仍然是那副老态龙钟的狗头形象,和摘了面具的廷达并肩站在鬼域奇诡的一块怪石上,他叹了口气,“我动用了一些魔力,发现这个世界确实是不一样的。”
“这个世界”的字眼听上去多少显得又些怪异,可廷达却很自然似的,这也确实——他们俩个座下十大恶鬼,本来就见多识广。
“世人为什么要反抗神庭,归根结底是秩序将所有的可能性都握死在自己手里,将所有的事情都钉死在了秩序里,谁生谁死都是天注定,一旦有所逾越,最后要不然就是被神庭斩草除根,要么就是被‘秩序’强行修正,而这个世界——是主‘作弊’得来的一个世界。”
“如果不篡改秩序,那么如今强行“作弊”得来的一切,或许都会迟早被修正。”
“那又如何?我只知道,生于此地,此地便是所有的世界。”廷达漫不经心道,他似乎一早察觉到了什么,“既然主已经遭受过那次雷劫,还义无反顾地继续自己的计划,无疑是仍然存在胜算。”
“可主如今已经入魔,或是将近入魔,就算不是被秩序杀死,或者是至高神杀死,主也会堕入深渊……主说过,一旦不能如愿,便会拉着整个世界陪葬。”穆西沙说道,“到那个时候——一切无法挽回,生灵涂炭。”
廷达此时却百无聊赖起来,直接在怪石上翘着二郎腿坐着,身体往后靠去,他散漫地道,“那便生灵涂炭,至少比现在光明神当权好,在这样的秩序之下,无论是人是鬼是神,别说改变自己的命运,就算改变自己身上的一根毛都是件呕心沥血的事情。既然如此,让这个世界直接陷入毁灭又能如何?”
穆西沙心想,果然不能跟神经病讲道理,虽说鬼怪本来跟死了无异,但这世界也不是完全没有期待可言——一旦连生存的可能都没有,那什么东西都不会存在了。
此时突然怪石旁出现了一批穿着黑色衣袍的,如同邪神信徒的人们,“由于主此时与我们失去链接,烦请两位门徒作为信徒祈愿的代理人。”
廷达虎躯一震,“除了我们之外不还有几大恶鬼么?”
“那几大恶鬼如今在底下厮杀呢!现在得知主销声匿迹,人间的那帮信徒们已经闹得不可开交,打算组团开飞舰去混沌之域看看究竟,不然发誓就要闹革命!去神庭上声讨!”
“现在已经有一些狂热的信徒来了,混沌之域的结界再怎么强大,也拦不住不怕死的人……”
廷达扬眉,邪神座下的追随者既有鬼众也有信徒,只是混沌之域本来就不是常人能进来的地方,如今有活人竟然堂而皇之地来这鬼域——是赶着做他们的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