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他以为自己会死在森林里,是一个窘迫的书生出现在他晕谈的视线里,那人看着自己身上残破的伤痕,原本是要送自己走一程的。衣布却还不想死,用着最后一丝力气求着那人救下自己。
梁羽辞因为入不了城,请不到大夫也搬不了救兵,只能向城外的老百姓求助,靠着他们的施舍和接济才活了下来。
两人相伴,后来又离开了那城池,逐渐到外面的世界谋生,梁羽辞踏上了军阵之路,衣布在对方要参军的前一天告诉了对方自己的心意。
两人以天地为父,以山竹为烛,天地为证,结为夫妻。
那小竹屋是他的家,是他们新婚过后唯一可以留恋的东西。
衣布在夫君走后日日夜夜年年岁岁的等待,前几年还能得到一些信,后来随着时间越来越久,他的病情也缓缓加重。也是病情最重的那一年,他收到了人生中最后一封信,封信上写着,他会回来,会架着红色的马车,带他回家。
衣布没能等到夫君驾着红色马车到来的那一天,因为他病死了,死后被附近的村民葬在了小竹屋旁。
天地岁月更替,鬼魂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千年过后,他要等的人,怕是已经在凡尘之中打滚了几世,早就忘却了前生的承诺吧。
听完了对方的故事,彬鸢沉默的看着对方,没有安慰,也不知道怎么安慰。
“你有没有想过修成仙?”彬鸢看着红发少年天然纯粹的灵体,就知道这人平时只是吓唬老百姓,并没有伤害别人的性命,若他有心,还是可以脱离凡尘的。
衣布感激的看了一眼白衣少年,却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只想见他最后一面,然后离开这世界就好了。我等了太久太久,已经记不得他的样子了……那些承诺,不过是用来安慰我自己的。”
“你自己能看开就好了……”彬鸢驾着马车,看着朦朦胧胧的山田,这就是凡间的景色,漂亮又带着心酸。
第74章 爱人的转世
帝都城中,一身骑高头大马的将军在全城百姓的膜拜下带着马车缓缓驶入城中。
百姓们叩头行礼,从宫中刚刚赶来的饶公公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今天主要是被派来迎接小殿下。
“杂家见过将军,将军一路辛苦了。快快入宫,接风洗尘的宴席已经摆好了,陛下就等着您和永明殿下了。”
搵夜不冷不热的点点头,骑着马向宫门走,他是唯一一个可以骑马进宫的。车到达宫门,车里的人便要下车步行,即使虚名上万分尊贵的永明殿下也不得不照做。
男孩在公公的搀扶下下了马车,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即使公公说的天花乱坠,好像也勾不起男孩的半丝兴趣。
绕过层层叠叠的宫阁,接风洗尘的宴会正设在硕大的花园中,文武百官分别而坐,龙椅上躺着的便是年迈的老皇帝,永繁。这老皇帝六十多岁,身体已经大不如前,却还泡在美艳的妃子堆里,身体微胖,笑起来的时候脸上堆多的脂肪叠在一起。
永明依照饶公公的吩咐行了礼,被皇帝夸了几句,坐在最靠皇帝脚边的毯子上,察觉到许多人的视线,却依旧低着头。
“看来这新来的小野种是个哑巴。”永和用手肘捅了捅自己大哥的手,“大哥你怎么看?”
永琪白了一眼永和,他们两个是双胞胎,性格却相差十万八千里。永琪为人比较老成,深得皇帝喜爱,但母妃却是一个低贱的奴婢,头顶上的几位皇子已经被他们弄死了,现在他的排行最大,但这个老皇帝似乎好像不想把皇位传给自己,还从外面找了一个野种回来。
永和为人比较圆润,说话油腔滑调,手段高明。
两位皇子坐的距离比较远,他俩的说话也不会被别人听见,外人看来就是两位英俊的皇子相互攀谈,惹得一众家眷女子羞涩连连。
搵夜因为护驾有功,得了一些赏赐谢恩之后,便坐在自己的专属位置上喝起了酒。
小皇子年幼,还没有达到独自修建府邸的年龄,便被安排在了东宫的一处别院里,皇帝赏赐了一些丫鬟和奴婢,并将这个得来的便宜儿子给打发了。
饶公公带着小皇子来到如香院,给未来的太子殷勤的介绍着:“永明殿下,这院子曾经是乐妃娘娘的住所,要是有什么住不习惯的一定要告诉杂家,杂家也好去办妥。”
对于这讨好的太监,永明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回到指定的房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看到一堆仆人守在门口,就知道这人肯定是被派来监视自己的。
用过晚膳后,九岁的小男孩躺在床上,看着锦衣玉食的环境,突然很怀念自己那狭小脏乱的柴房。
一个月前他还是一个微不足道做着最低贱活的小奴,跟着自己在花楼里的娘亲生活,转眼间,便被娘亲独自抛下,成了无比尊贵的皇子。
因为他的瞳孔颜色不一样,永明即使睡觉,也能够听到门口的奴婢正谈论着他的眼睛是不是被恶魔附了身,各种侮辱性的言辞凿凿不假思索地飘到男孩的耳朵里,让他一夜睁着眼睛望着床顶发呆,无法入眠。
卯时三刻,一缕斜阳照射在宫阁上空,下人们守时的端好洗脸水,带头的长女官红枝伸手敲了敲门,略有眼色讨好说:“永明殿下,洗漱的水准备好了,等会儿您还要去请见皇后娘娘……”
宫女说完,只听见屋子里传来起床的声音,接着是男孩穿衣服的声音,一切弄完之后,才听到回复。
“可以了,进来吧。”
红芝推开门,陪笑着脸伺候小孩,却被小孩躲过,眼眸中闪过一缕暗色,但还是讨好的说:“殿下这些事情,交给奴婢们来做就好了。”
永明争不过女子,手中的帕子被夺了去,被两个侍女强行按住,接着红芝便拿着帕子走上前来,粗鲁的帮着他洗脸,恨不得把他的脸给磨掉一层皮似的。
男孩其实知道这些仆人看不起自己,不光光是他们的行为就连眼神都带着一种嫌弃,因为他是私生子,是皇上不知道和哪个女子生下来的孩子,没有势力没有靠山,如若成了皇帝,那不过也只是一个傀儡罢了。
见自己简简单单几招就把这孩子给制服,红芝意外的感到自豪,她在这宫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还没有她应付不了的小兔崽子,不过是一个乡野跑来的冒牌皇子,三两下就制服的服服帖帖。
“好了!送殿下去叩见皇后娘娘!”
永明被几个仆人强行拖着出门,连口早饭都没有来得及吃,一路磕磕碰碰,被强行拽上轿子,几番颠倒,终于到达了凤鸾宫。
这是一座气派又富贵的院子,光门口的守卫就足以看得出住在里面的主子是多么的得宠。
永明被仆人强拽着进去,跪在一个女子的跟前,那女子看着和他母亲的年纪很相似,脸上涂着厚厚的粉带,却怎么也无法遮挡住她眼角下的皱纹。
女人头顶上戴着琳琅满目的凤簪,微微一撇,头顶的凤簪随之摇动,叮叮叮叮的声音听得人耳目发晕。
“你就是新入宫的永明殿下么?”那上位的女子明知故问,只是斜眼看了一眼跪在下面的男孩,并没有让对方要起来的意思,眼神微微一怒,怪怨的说道:“这皇宫可不比乡间野里,多的是规矩,你看你这毛手毛脚的样子,定是没有学好宫里的规矩。”
小孩微微一抖,总感觉自己被很可怕的东西给盯上了。
“胭脂。”
站在皇后身边的侍女走了出来:“娘娘有何吩咐?”
“找几个会管事的嬷嬷,教一教永明殿下规矩,再怎么说也是一个皇亲国戚,可不能丢了皇上的脸面,让大臣们看个笑话。”
胭脂点点头,眼眸中泛起一股暗光:“奴婢这就去向红芝姑娘说,定让她去管事那里挑几个听话手脚麻利的,绝对不辜负娘娘的期望。”胭脂扣手行礼,点头出去了。
荣长青这人却没有她名字这样长青不衰,明明才二十多的年纪,就活得像一个三十出头的老女人,而这一切都得怪罪在皇上的身上。
荣家背后势力强大,皇帝忌惮着,前几年一直让御医偷偷在自己的药膳里下药,才让她大好的荣华都被药物给破坏了。
永明感觉双腿血液不通麻了,可是那靠在软垫上的女子还是没有让他站起来,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他听不懂又感觉到烦闷的话题。
那女子讨厌自己,永明看得出来,这深宫之中,每一个从他身边走过的人都不喜欢他,或多或少是因为他的眼睛更多的是因为他的身世。
“看你也跪了这么久了。”荣长青抬头看了一眼男孩,怪罪的说:“怎么就这么一点都不长记性?看见了本宫难道不知道行李吗,还是说,你那低贱的母亲没有跟你说过这些规矩。”
永明赶紧乖乖的叩首行礼:“见过皇后娘娘……”对于礼节一窍不通的男孩也只是乖乖照做,之后便没有下文了。
回帝都的这一路上,没有任何人教他规矩,他什么都不懂,就这样懵懵懂懂的来到了皇宫,周围的人都带着一双面具,他们的脸上挂着假笑,嘴上说着谎话,像一个个没有灵魂的鬼魂。
荣长青厌恶的哼了一声,果然低贱的人生出来的孩子就是这副德性,“平身吧。”
永明托起麻木的双腿站起来,身躯有些摇摇晃晃,站在身旁的仆人没有一个人去搀扶他。男孩刚站起来,因为双腿太过于麻痹又倒在了地上,他这举动惹得皇后又是一阵娇笑:“本宫已经恩准了,不必再行如此大礼,好歹也是堂堂的皇子殿下,莫要忘了礼节才是。小何,送皇子殿下回去。”
被称之为小何的侍女走出来,朝着男孩行了个礼,却一把将人拖了出去,根本没有半分礼节。
永明感受着这女子在自己身上掐着,疼得他额头微微冒汗,出了凤鸾宫被这侍女一推,直接从台阶上滚下,摔在地上。
小何故作惊呼:“殿下你怎么不看路呢,下次莫要走神。”
永明抬起头,一双深沉的目光望着那侍女,看的侍女背后一凉,觉得就是一个半大的孩子没什么好怕的,反而瞪了对方一眼,扭着腰肢离开了。
几个在旁边看戏的侍女笑够了之后才走上前来,领头的红芝不在,这些剩女就连演戏的态度都演不出来,语气格外骄纵的说:“殿下,该回去了。”
永明乖乖跟着这些人走,长长的衣袖下两只手紧紧地拽着。
————————————
原来帝都如此的繁华,马车进入城门,入眼的是喧嚣的街道,繁茂的人流。
彬鸢抱着两只猫坐在马车上倒有些显眼,一是因为少年的举动有些奇怪,二是因为少年的容貌英俊不凡,犹如天仙一般的身姿,更是吸引了无数人的侧目观望。
白衣如雪,黑发如斯,眼目如星,嘴唇一勾,宛若三月桃花开,美化了丑恶。
彬鸢将马车停靠在一家客在门口,眼尖的小二麻溜的走出门,拉住马车,陪笑着说道:“客官是住店呢?还是吃饭?”
“住店,再端一些吃的。”
“好嘞!”小二一声吆喝,马夫赶紧跑过来拉马,小二则是带着客人上楼,就连定金都不用交,光是看公子的华丽衣着,就知道是一位贵公子。
彬鸢虽然有钱,但却不是什么贵族,那小二纯属用衣服来看人,但是至少没看走眼,彬鸢这人最不缺的就是钱。
从妖界要出来时,九尾就给他塞了一堆零零碎碎的凡间财物,还有以前他放在空间里的钱也没有花完,零零散散加起来,也可以用个好几百年。
小二给彬鸢带到三楼,选了一间较为僻静的房间,彬鸢感到还算满意,给小二打赏了一些费用,吩咐小二端些吃的和热水上来,便开始卸下包裹,放两只小猫仔在床上好好的活动身子骨。
衣布半飘着状态在房间里游荡,将窗户推开,看着楼下人流涌动的街道,他都快忘记这种场景了。
“彬鸢,你要找的人就在这个地方吗?”
彬鸢点点头,把黑曜从桌子上拿下来,拍了拍小家伙的屁股,威胁的说道:“再敢爬桌子,今天就没有小鱼干吃。”
小黑猫委屈的啊呜啊呜叫几声,拉着脑袋爬到床上,委屈的看着少年,将自己卷缩成一团,控诉少年的无情和残酷。
朔月本来就比较爱睡觉,在床上滚了一会儿,找了一个舒服的位子已经入睡了。
“你可以出去玩一会儿,要是有什么想买的告诉我便是,我烧给你。”彬鸢冲着坐在窗口的灵魂说。
衣布摇了摇头,外面太阳太大,他暂时还不想出去,摇身一转,化成一缕烟跳进了少年腰间的玉佩里。
彬鸢摸摸玉佩,没办法的说:“那你就先休息一会儿,晚上的时候我要出去,到时候你也出去溜达吧。”
玉佩晃动一下,好像在回答少年。
小二很快就端着食物和热水上来,彬鸢没有立刻开动,而是等着小二下去以后,来到床边,用手搓了搓那两团小黑球,把两个家伙唤醒。
“可以吃饭了哟!”彬鸢挠挠他们的小肚皮,把整只猫翻过来:“有你们最爱吃的小鱼干。”
依旧还在生气的黑曜抬头看了一眼少年,用屁股朝着对方,轻轻的哼了一声,仿佛在控诉他现在还在生气,根本不想搭理少年。
朔月迷迷糊糊的抬起头,往少年的怀中爬去,舔了舔上他的手指,“喵~”
彬鸢整颗心都要被小家伙的这一声喵叫给萌炸了,果然带毛的动物好可爱,当初他就是因为九尾是一只毛茸茸的动物才救下了他。
再看一看床头里一直还在生气的黑猫,彬鸢故意说:“你不吃的话,我就全部给你弟弟了哟?”
床上的小黑球动了动,但依旧没有抬起头。
彬鸢抱着朔月来到桌上,用筷子夹起一条小鱼干给朔月,看着小家伙吃的欢快,又瞅了一眼床上的黑球:“快没有了哦,晚上我可不会给你们加餐,不吃的话就没有了。”
话刚说完,就传来一声猫的惨叫声,床上的小黑球迅速跳下来,奔到少年脚边,惨兮兮的想要爬上凳子,却怎么也爬不上去。
“喵喵喵~”
“好啦,好啦,还有。”彬鸢弯下腰把黑曜也抱在凳子上,给他的盘子里夹了几条肥肥的鱼,“下次你要是不调皮捣蛋,我就给你买香喷喷的鱼,如若你还是这么调皮,把我的衣服弄得稀烂,每天减少一条小鱼干,绝不留情。”
一边吃鱼一边听着少年说话的黑曜惨兮兮的说了一句人言:“可是爪子痒死了……”
彬鸢好像想起猫咪在长身体的时候需要磨爪子,他看了一眼黑曜隐藏在毛茸茸皮毛当中的尖锐爪子,自己貌似也挨过那么一两次。
两个小家伙吃饱喝足后一个躺着睡觉,一个在房间里跑来跑去,上蹿下跳,恨不得把客栈都拆了。
彬鸢陪着这个活泼好动的家伙玩了一会儿,等到天色差不多达了那个时间,黑曜也因为疲惫倒在床头呼呼大睡,少年给两个小家伙盖上小被子,在周围设下结界,踏着夜色,离开了客栈。
夜幕中的帝都处在一片灯红酒绿之中,站在高高的城楼上,可以看到吟诗作对的诗坊人满为患,烟花柳巷里醉生梦死之徒调戏着小女子,河面上,不知是哪家小姐在观望风景,一首忧愁弹得和对岸的才子佳人侧目相望。
相比于皇宫外面的繁华,皇宫里面则是冷冷清清严肃又让人感到幽静。
站在城墙上,彬鸢悄悄隐藏了自己的气息,把玉佩里休息的灵魂放出来。
衣布浑浑沌沌的看着外面的世界,最后目光凝视在少年身上:“你要去何处?”
“去找一个人,你要是玩够了就去客栈等我,可好?”
衣布点点头,唰的一下就消失在了原地。
亥时三刻,报时的宦官拎着钟罗而过,拐过一个走廊墙角,便消失不见。少年从房梁上跃下,一路朝着小花妖指引的方向走去。
小花妖来到房间之后一直在沉睡,因为凡间的灵气稀薄,在凡间待了这么长时间,小花妖已经没办法化形。
“就在前面那座院子里,那里面的牡丹花告诉我的。”小花妖沾沾自喜的在少年袖子里跳跃,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靠谱的妖精,从来没有犯过错。
彬鸢用手指摸了摸小花腰的脑袋,“谢谢!”
小花妖享受的变成一株花乖乖的呆着,很快又陷入了沉睡,一般只有仙君找他有事时,他才会被唤醒。
彬鸢来到院前,看到两个士兵靠着墙角睡着,怕这两人中途醒来,便再敲了几下,确保这两人真的晕倒才走进了院子里。
这院子可真冷清,表面上看着富丽堂皇实际上都是虚张声势,走廊上连个掌灯的仆人都没有,一条长廊望到尽头,黑乎乎的,若不是庭院里有几只萤火虫在飞舞,看着真像没有人住似的。
不知道那孩子会不会害怕……
思索间,彬鸢已经来到了门口,他能够感受到少年就在这屋里,正要推开门之际,却发现房间里有动静。
好像是什么东西翻了,彬鸢在门口静静的等了一会儿,确保房间里再也没有动静之后,才推开门走了进去。
层层帘沙遮挡之下,彬鸢只看到硕大的房间里没有一个人,男孩缩在床角,有些瑟瑟发抖,就像是刚刚做了噩梦才醒来。
彬鸢没想到男孩一个人竟是这番模样,赶紧走过去,撩开沙帘,男孩看到彬鸢一下子镇定了许多,至少他与这个人曾经有过见面,莫名其妙就对这个男子产生了无比亲近的感觉。
“你还好吗?”
彬鸢爬上床,想要把男孩抱进怀里,却被男孩躲过。
永明眼中一潭死色,一个人静静的蜷缩在角落里,躲避少年伸过来的手,不敢靠近对方,却又因为自己的举动而独自伤神。
彬鸢内心稍稍有些失落,但很快又重新振作起来,毕竟面前的人还是一个孩子,转世之后的人和以前不管是性格还是思想上都会有许多差异,他不能总是拿着前世的人和现在做比对。
思虑至此,彬鸢依旧笑着伸出手:“还记得我吗?彬鸢,我叫彬鸢,半月前我们在客栈见过面呢?”
永明其实记得少年,只是看着少年就觉得自己和对方是身处在两个世界的人。他一面渴望少年的注释,又害怕因自己的态度遭到少年的嫌弃,内心不断挣扎,脸上依旧冰冷冷的没有丝毫表情,像个精致的瓷娃娃。
彬鸢挨着床边坐下,不知道怎样才能打开对方的心扉,这人的眉眼,长相,都与前世不太一样,但那双眼睛他却一直记得。
“我知道你在这宫中过得不好,带你离开好不好?”彬鸢看着男孩,小小的身躯缩在墙角,仿佛听不见外界的任何声音。
他想带着这孩子离开,离开这个牢笼,去外面的世界,就算是去妖界,也总比留在这里好,但这一切的前提必须是对方愿意跟自己离开。如果这孩子不愿意走,想要当上皇位,他也愿意出一份力,给予对方帮助。
永明眼眸一闪,内心有些颤动,被少年口中的那些话所说服,十分的向往离开了这个牢笼,去外面的世界。但他依旧十分清楚,自己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就连生自己的母亲都对自己不闻不问,一个外人,又岂会真心的善待自己。
他年龄虽小,对于别人的厌恶却看得真真实实。
天微亮之际,少年叹息一声离开了。
永明看着那人离开的方向,蜷缩在床上的身躯移动,缓缓爬下床,追出屋子,外面却已经没有了少年的身影。
三日后。
帝都的每一处古宅,每一处雕梁,每一处城门,彬鸢都一一看过,最后他还是决定把摊位摆在帝都南门街的大街上,把自己算命的挂牌摆出来,重操旧业,开始算命。
人流量极高的帝都却没有几个人相信算命,彬鸢也乐得清闲,就算挣的钱不够,也可以把以往的那些钱拿去当古董卖掉,换回这个时代的钱,起初他就是这么干的。
帝都的风气比较严谨,大街上很少看得见有女眷出来游逛,就算有那也是带着一堆家仆,三三两两的围着。
黑曜如今已经有五岁儿童的智商,他高傲的翘着尾巴,趴在桌子上,鄙视着彬鸢:“干嘛要给这些无知的凡人算命?”
“与凡人接触有趣。”彬鸢抬手摸摸黑曜的胳膊,挠挠下巴,就把这小祖宗伺候的眼睛眯了起来。
猫咪果然是一种很高傲又傲慢的动物,不管你是他的养者还是谁,当他们长大以后,看你的眼神永远是带着鄙视的。
当然,朔月不同,他是一只相当温和的小黑猫,喜欢赖在彬鸢怀里睡大觉,现在也是如此。
大街上看着一人和俩黑猫和慕容容的相处,倒是引来了无数路过人的观看,依旧没有人上来算命。
太阳微微倾斜,也是到了人该吃晚饭的时候,一天没有收获的彬鸢把两只猫仔放进袋子里,准备回去,却被一个人叫住。
第75章 那个奇怪的仆人
来者是一个家仆,朝着彬鸢行礼以后,恭恭敬敬的说:“先生好,我家公子想请先生去对面阁楼上算一卦,先生可否移步?”
彬鸢顺势抬头看向对面茶馆阁楼二楼的人,窗户口挂着纱布,让人无法看清那公子哥到底是什么长相。
“这当然没问题。”彬鸢将东西收好,带着两只小猫上了楼。
家仆走在前面,为彬鸢引路。茶馆里的人都是一些文人墨客,彬鸢容貌上乘,一路走去二楼,倒是惹得一些书生侧目相看,绕过两个隔间,便来到了家仆所称的少爷的隔间门口。
推开门,一阵淡淡的木兰幽香飘了出来,彬鸢在家仆的引带下走了进去,抬头一看,里面坐着两男三女,个个都是绝代佳人,言谈举止可以看出他们的身份到底是不简单。
“见过几位公子小姐,不知是哪位需要算卦的?”彬鸢行了礼,看向这几位人。
“先生请入座。”开口说话的是身着墨绿色长衫的少年,手持一把摇扇,浑身疏而不燥,让人不是很厌。
彬鸢入座,刚才请他入座的这位公子也开了口,并没有向他介绍周边的朋友,可见得他应该是这群人中的老大。
“先生都会算什么?”少年的眼中拿捏着一股暗光,可想而知,他们经常这样捉弄人已经习惯了。
彬鸢看到这两位公子和三位小姐的头顶上有不祥之兆,但却被龙气掩盖着,可见得背后势力强大替他们挡了灾。
有句俗话说的好,欠的债总是要还的,只是时候未到而已。
“公子要算什么呢?在下会算的都是一些凡间情爱,生活琐事,倒没有什么神通。”
“先生的神通这么广泛,谦虚什么?”常广文扇着扇子,眼神示意身边的好友也说说。
凤屿面无表情地拿着酒杯斜斜的靠在椅子上,刚才他们在楼上就一直观察着楼下那神棍,已经打了赌,钱都准备好了,他必须想个折磨人一点的,到时候算错了,这位神棍先生就有的一顿好受的了。
“先生既然说自己会算生活琐事凡间情爱,本公子倒想算一算,我这姻缘如何?”凤屿轻笑一声,似嘲讽,似乎等待着那白衣神棍出丑,拿起一颗葡萄,递给身旁娇羞的女子吃下。
彬鸢看了一眼凤屿,这人怕造的孽也不少,头顶上缠绕的黑气聚集在一团,若他的后台强硬,倒没什么,哪一天后台支撑他的势力倒下了,这人怕也是要倒大霉的。
“可否看一下公子的手掌?”彬鸢有时算命,虽然看面相就可以算得通,但为了准确,有时候也是需要看一下他手掌上的运势。
凡人的一生,若是没有碰到天意之外的事物,一切就相当于是注定好的。
凤屿将茶杯放下,翻开手掌给对方看,“先生可瞧仔细了,这要是算的不准,耽搁了本公子的时间倒是小事,坑蒙拐骗那可是要坐牢的哟~”
彬鸢收回眼,感情这两人把自己叫上来就是为了戏弄自己,他也不生气,凡人有时候就是这样愚昧,被眼前的浮华所迷了眼,不知道这世界何其之大,自己的一生都没有过好,却总是想这些有的没的。
“公子这一生怕有些不太平。”彬鸢笑着看着两人脸色一僵,继续说:“前半生荣华富贵,不愁忧虑,却亏欠太多恩情,后半生怕是要偿还。公子这缘分本来是好的,却被公子自个儿给挡在了门外,已经深深错过了,公子莫哀。”
“啪!”凤屿一拍桌子怒视而起,“你这神棍都说得尽是些什么胡话!我堂堂的丞相之子,还娶不到一个贤惠的娘子不成?”
见自己好兄弟生了气,常广文赶紧安抚,“凤兄别生气,这不是才给你算吗,来来来,我也试一试,看看我这后半生是不是也过得不太平?”
彬鸢敢打包票,这俩小公子就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也幸好他俩碰到的是自己,不是那些专门坑蒙拐骗的人,不然真的有好一顿苦头吃的。
“这位公子你就不用算了。”彬鸢看着常广文说。
“为何?”常广文倒是有些跃跃欲试,他还是第一次在帝都碰到这么年轻的骗子,长得倒是一表人才。
彬鸢不露声色一笑,让人看着耐人寻味,从椅子上站起来,往二楼的窗外看了一眼。
“因为,公子的劫难已经到临头了。”
话落,常广文笑的前拥后扑,就差没把眼泪笑出来,正当他笑够了想要数落一番这个神棍的时候,楼上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这脚步声格外的吵闹,而且还向着他们的包厢跑来。
“嘭!”门被进来的士兵一脚踹开,无数官兵蜂拥而入,外头的士兵拔刀相见,不由分说把里面的人全部控制住:“谁是常广文?”
常广文一脸懵逼,从人群中回了神:“大胆!谁让你们闯进来的!”
那士兵也不害怕,目光看向常广文:“你就是常贯之子,常广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