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回头望by罗再说
罗再说  发于:2025年10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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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舱不一样。”赵逐川很无辜。
“……”林含声手上力度加大。
五分钟后,赵逐川在自己的舱位坐了下来。
他没有吃飞机餐的习惯,基本都是脑袋靠在颈枕上,口罩往上拨弄遮住大半张脸,戴上墨镜,倒头就睡。
可赵逐川今天胃口莫名极佳,难得仔细看了空少递来的菜单,点了一份烟熏三文鱼和法棍切片。
飞机起飞前,他点开微信朝置顶发送一条消息:
【1101:上飞机了,17点到。我和小林一起回。】
【蝉:……?】
赵逐川挑眉。
纪颂很少有这么发问号的时候。
据观察,他一般发三个问号是生气,一个问号是无语,一个省略号和一个问号肯定就是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下一秒,手机“咻”地一声,弹出来一条纪颂发来的语音:“为什么你俩会在一起啊?”
赵逐川想了想,拇指按住发烫的屏幕,给了个模糊的答案:“我们同一趟航班。”
【蝉:真巧啊!我都有点磕你俩了】
【蝉:我要用我的小相机拍下你的所作所为.jpg】
这下轮到赵逐川回个问号。
【1101:?】
对面又很着急地发来语音:“那么晚才到,再加上晚高峰堵车,那等你和小林回教室都差不多在晚自习了……”
纪颂拖长尾音,“今晚录表演回课,你俩一定得来啊。”
赵逐川纳闷:“不然还能去哪儿?”
纪颂继续语气不佳:“万一你们去玩不带我呢!”
“怎么会,”赵逐川说,“不带你都不好玩儿。”
那点堵塞的小心思豁然开朗,纪颂就像刚刚开始顺畅通行的小汽车一路狂飙猛按小喇叭,快乐得四个轮胎马上飞起来。
纪颂愤恨自己太好哄,揉了揉鼻子,说:“赶紧回来吧,今天学校里出了点事情,还有更好玩儿的。”
作者有话说:
【反早恋观察团今天也不反早恋了还在持续震惊中】
金姐:不儿,赵添青真是你妈啊?
檀妹:[爆哭]阿姨能来开家长会吗。
野子:阿姨能来开见面会吗。
颂颂:[加油]我丈母娘能来开影迷见面会吗。
小赵:………………[害怕]

赵逐川才知道什么叫“更好玩儿的”。
陈亭和班上某个男生谈恋爱,结果那男生在今天放假日被其他女生偶遇,说拍到他在地铁站与表二班另外的女生搂搂抱抱, 该男被孟檀等人叫出男生宿舍一顿严肃审问。
那照片纪颂还看了, 说搂抱都是委婉, 应该是啃。
于是愤怒的女生们将其团团围住。
该男吓得不轻, 认真解释,说他和表二班那女生是“闺蜜”。
气得陈亭收了眼泪,冲上去就是一耳光。
此事谁对谁错非常分明, 金姐就算是反对早恋也觉得来气, 百分之七十的怒气都来自于这个男生的狡辩。
在教育完陈亭之后, 金姐捋起袖子, 又开始和表二班班主任一起训斥这个男生。
结果男生自尊心受挫,冲出办公室, 一边哭一边给他家长打电话。
纪颂当时正晃晃悠悠地走出教室接水,被迎面冲过来的大块头撞了个水洒漫地。
刚拽住人衣袖,纪颂迎面对上一张哭得扭曲的面孔, 一脸语塞地放了手:“你……算了, 你哭什么啊?”
“你凭什么骂我!”男生抹一把鼻涕, 转头对办公室吼道,完全无视纪颂在前, “我妈都没骂过我!”
纪颂:“……”
堪称震撼。
男生当他是空气,朝反方向跑走了。
纪颂又借着接水的机会往办公室窜去, 一抬眼看见金姐和表二班班主任何雁在头疼得狂揉额角。
“然后?”
赵逐川不咸不淡地问了句,视线朝门外扫了一圈,“现在他一大家子人就来了?”
“对啊,来了两辆考斯特。”纪颂竖起手指, “13座的。”
况野评价:“逆天。”
孟檀评价:“耀祖。”
纪颂评价:“二代目。”
赵逐川中肯建议:“快报警吧。”
“对哦,”纪颂跑到走廊上,飞快瞄了一眼楼下正在下客的考斯特,转头道:“快打!”
晚八点左右,天刚黑下来,二十来位家长围堵住了集星办公室大门,有男有女,年轻点的二三十来岁,再往上战斗力强一些的,四五十岁,叉着腰卡在办公室门口对着里面的老师大声叫嚣,嚷嚷个不停。
表二班被明跃拖去操场跑步了。
表一班的同学忿忿不平,在派出所警察赶到之前已经率先挤进了人群中为两位班主任筑成一道人肉防线。
集星向师大租借教学用地,所有的教学范围都在师大之内,因此并没有自配保安。
晚自习期间,男老师又带着学生去操场出操了,除了一个个年轻气盛要保护班主任的少男少女,根本找不到人撑场面。
事发15分钟后,明跃和播音班班主任匆匆赶回,进了办公室开始维持秩序、安抚同事。
等了20多分钟,师大附近派出所的警察终于赶到。
两名民警开着执法记录仪挤进人群,气喘吁吁地站定脚步,一看与家长对峙的是一群初出茅庐的未成年,相互大眼瞪小眼,惊叫道:“都散开,都散开!你们回教室学习去!”
纪颂眨眨眼,被警棍不断闪烁的红蓝光线闪得难受,看那群家长又在往金姐跟前挤,胆量倏地大了,举起手指向那些家长,高声道:“不回!先让他们这些闹事儿的退到走廊上去,派个代表来跟我们班主任沟通!人多算什么啊,我们人少了吗?”
况野也喊:“你们一大群人找我们班主任麻烦是什么意思?”
陈亭一直站在办公室内,眼泪从一开始就掉个不停。
金姐安抚她,还问是知道错了吗,陈亭咬牙切齿,说是后悔打得太轻了。
她这会儿也鼓起勇气,转过身,嗓音尖锐:“是你们家儿子出轨在先,我打他一下怎么了?”
家长为首有个中年妇女,挽着很低的发髻,看面相就很凶悍,单手一叉腰,叫起来:“你个小女娃,不知道洁身自好,你……”
金姐彻底坐不住了。
她“啪”一声把手里的花名册砸到办公桌上,站起身,支起一根钢笔朝空气一点:“李承泽妈妈是吧?您进来。”
涉事家长进了办公室,民警也准备关上办公室的门开始短暂劝说,往外像赶鸭子似地把一拨拨学生往外赶。
民警也要马上去办公室进行调解工作,忽地转头望一眼:“谁报的警?”
纪颂还正在想是谁,只见孟檀从人群中举起手,声音分外响亮:“我!”
于是孟檀跟随民警一起进了办公室。
出了这档子事,表一班算是迎来难得的放松时间,基本没人还有心思去黑匣子录钟离遥的回课。
“我不回去,”况野抱着胳膊靠在墙边,“等会儿你檀姐要是被他们打了怎么办。”
纪颂:“你檀姐已经今时不同往日了,敢打架敢报警,胆子大着呢。”
况野:“不行,我还是不放心。”
“那好吧,”纪颂学他的动作,背靠着墙,“哥们儿陪你。”
纪颂等人不但没乖乖回教室,还在办公室门口一直守着,和其他闹事家长互瞪。
场面剑拔弩张,像又要干起来。
最后还是赵逐川伸手扶住了纪颂的脑袋。
赵逐川用手掌挡住了纪颂的眼睛,再顺着他眼角往耳朵一捂,将他往身前带了带,偏过大半边身子挡住所有视线,想挡一挡他的气焰,提醒:“你现在瞪他们也没用。等会儿所有人再干一架,群殴,金姐今晚都不用睡了。”
哪止金姐啊,集星都不用办了。
“噢……”
有道理。纪颂讪讪。
赵逐川的手掌心很热,也干燥,就那么扶在他侧耳,像一道铜墙铁壁,帮他杜绝一切隐患。
感受着那灼人的温度,纪颂太阳穴猛跳,忽然又有点忸怩。
太近了……
他不太自然地朝旁边挪了挪身子,想要尽量不让自己一整个都被护在赵逐川身前。
他们这个角度,很像在拥抱。
况野这猪队友却以为纪颂是要往人堆里挤,抬胳膊就搂住了纪颂的脖颈,力道极大,扯得纪颂“哎”一声,没站稳,险些倒在况野身上。
纪颂还没来得及推人,况野的狗爪子已经被赵逐川拎起来,再拿开。
“你胳膊,”赵逐川抬了抬下巴,“挡着我了。”
况野莫名其妙:“这哪里挡着了?”
赵逐川马上说:“你看孟檀。”
况野的注意力一瞬间被转移,立刻按着前面同学的肩膀踮起脚探头探脑:“怎么了?她怎么了?”
纪颂下意识和赵逐川对视一眼,笑了。
纪颂现在的确不太习惯除了赵逐川以外的人触碰,不对,是谁碰都不行,对身体接触极其敏感,女生不行,男生也不行,都别扭。
哎,真难。
原来网上说什么动了情的痞子连刀都拿不稳是真的!
他是连相机都拿不稳,怪不得他拍赵逐川经常都是糊的。
虽然也不能这么甩锅。
但生活在这种集体,不让人碰肯定不可能,说不定以后搭戏让况野给自己借位做人工呼吸都有可能,更别说最基础的搂搂抱抱了。
别把男同学当成男的,也别把自己当成同性恋……
最好根本别当成人。
嗯,就把自己想象成一只没开化的猴子。
黔灵山或者峨眉山的都行,最好是那种见人就开心,就想搂一下、抱一下热情好客的,并没有别的意思。
纪颂看一眼况野,决定先训练自己脱敏。
垂在身侧的指尖轻捻了捻衣角,他思考片刻,咳嗽一声,抬胳膊搭上况野的肩膀,把人往下压,努力往办公室半掩的门缝里瞧。
他嘴上嘀咕:“咦,怎么安静了……”
很快,纪颂搭在况野肩膀上的爪子又被赵逐川拎起,拿开。
纪颂回头:“怎么了?我胳膊也挡着你了?”
赵逐川没吭声,侧过身,用肩头顶着两人之间的缝隙挤进来,在纪颂和况野之间的位置站定,微微弓起脊背压低高度。
“哦,川哥,”况野一拍脑门儿,“你是不是也想看看檀姐怎么样了……”
赵逐川等了几秒。
过了会儿,他才面无表情地问:“里面吵起来了没有?”
“还没,”纪颂探头,“哇,李承泽他妈开始哭了,该不会真觉得她儿子没问题……”
“吧?”
肩头一沉,纪颂垂眸看了眼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这双手的每根青筋脉络,他都已熟悉,连分明的骨节、修长的弧度,都是按照他的喜好长的。
手指够长,掌心够大,赵逐川经常单手拿手机噼里啪啦地给自己回微信。
有时候还会单手拿相机和纪颂互拍。
拍完还要问,我拍得怎么样?
赵逐川镜头中的自己很爱笑,笑到五官乱飞也无所谓,眼睛总是有光,一笑起来就是嘴角快咧到耳根子,唇红齿白,脖根连带着耳朵都泛红,右耳耳垂那一块亮晶晶的。
没有技巧,全是感情。
纪颂蓦地偏头望向赵逐川。
是夜,拥挤的人群边恰好有风穿堂吹过,拂开纪颂额发一角,该去修剪的发丝太长了,长得风一吹就乱,乱得有几根扎进眼睛里,不知道为什么,纪颂眨了眨眼,累得想打哈欠,眼睛红了,开始分泌湿润的泪液。
赵逐川回望过来的眼睛很亮。
和平时影沉沉的乌黑不再一样。
他双眼皮褶皱深,眼裂长,眼白占比多,比一般帅哥多情的眼眸多了几分淡漠,不是那种普世意义上的“看狗都深情”。
最近学习任务重,赵逐川熬了夜,眼下一道乌黑很浅淡,要隔得——
这么近才能看得清。
风还在吹,纪颂也顾不上头发被吹成什么样子,挤出了多少汗,现在样子狼狈不狼狈,不重要了。
他逃开眼神,盯着那半掩的门,看门的缝隙一会儿变宽,一会儿变窄,像风箱在呜呜鼓动。
原来人真的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他语调半开玩笑似的:“你再看我我要收你钱了!”
“我现在也站在你旁边,”赵逐川定定地看着他,“你为什么不搂我。”
作者有话说:
【反早恋观察团】
金姐:……我今天好忙啊^_^。
檀妹:恐怖的笑。
野子:还有我还有我还有我还有我。
小赵:纪颂你为什么不搂我?
颂颂:金姐你报警把我抓起来好吗?

看热闹吃瓜过头的代价就是——
该回的回课没回完, 表一班不少同学差点被钟离遥从集星一楼追杀到顶楼。
钟离遥听罢事件始末,才瞪了他们所有人一遍。
她双手叉腰,一副“拿你没办法”的表情, 说:“真行, 你们这群小孩儿还知道保护女老师啦?”
底下已经齐刷刷长成一片半大防风林的小白杨们朗声应答:“当然了——”
“但是, ”钟离遥停顿了下, “打群架不是没录作业的理由,抽题我早就布置下去了。你们放月假明明有整整一天一夜的时间。据我所知,有些外地的同学放假是不回家的, 怎么有人没录呢?”
小白杨们顿时被这阵大风吹得东倒西歪。
“我再给你们一天的时间, 明天早上十点之前, 课代表整理好所有视频发网盘链接给我。”
钟离遥端坐上凳子, 腰背挺得笔直,拍了拍手:“好了, 这节课我们就放松一下,来玩儿无实物训练。”
所谓无实物训练,就是表演搬重物、拿重物, 每次30秒, 要假装自己手里有东西。
但钟离遥一般把这套训练玩儿得更刺激, 她会随机出题改变学生手里拿的物品,算是训练应变能力。
一节课下来, 纪颂搬完大件快递又用吹风机吹自己的“长头发”,忙活得浑身是汗, 等钟离遥拿着随手杯出去接水了,他才一屁股坐在形体教室的地上。
都不管脏不脏了,现在只想躺着。
他像死了一样趴在木地板上。
况野强势路过,用脚尖踹了他一脚, 纪颂很配合地“啊”了一声,宋微澜也跑过来踩他小腿。
几个人美其名曰“抱摔练习”,凑在一块儿疯闹起来。
纪颂干脆学悬疑电影里凶杀案现场的受害者开始趴着装死,况野假装拿支白笔在他旁边画尸体轮廓线。
没一会儿,又围过来几个同学凑热闹,假装拿相机拍他,互相打电话演赶来的刑警。
“你们是不是有……”病字还没出口,纪颂被按了回去。
宋微澜:“诈尸了就变科幻片了!你不许说话!”
纪颂:“……”
等赵逐川进教室时,就看见纪颂躺在地上,旁边围了一群人。
赵逐川心脏一紧。
接着,他看见纪颂的目光朝自己这边投来,立刻翻过身,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了,像干什么坏事被抓包。
赵逐川这才松了口气。
天知道纪颂只是觉得这么大咧咧趴在地上很不好看,而且赵逐川去完卫生间回来了,那么他的靠山就回来了。
谁敢动我!
没人会围着赵逐川这么闹。
同学们散去,开始各自排练视频回课、压腿、练声,在下课期间干什么的都有。
赵逐川盘腿在纪颂身边坐下,递过去纸杯装的罗汉果茶:“喝点儿?”
“你哪儿来的?”
“我问金姐要的。”
纪颂抿一口甘甜,舔舔嘴唇:“你听出来我嗓子哑啦?”
“昨晚吼成那样,你今天嗓子不坏才有鬼。”赵逐川盯着他必须把茶全部喝完,“下午上洪鸣的课,你不想被轰去走廊上朗诵就听话一点。”
他说完,又朝纪颂嘴边塞去一颗润喉糖。
纪颂舌尖一卷,把润喉糖含在嘴里,右边脸鼓起一丘小包,“哎”一声长长叹气,发泄对朗诵课的不满,又满脑子都是今晚要录回课,又“哎”一声,抱住双膝,头一歪,脑袋往赵逐川肩膀上靠:“哎。”
赵逐川忍不住了:“你是老头子?”
老头子老神在在:“小赵。你这身高真合适。”
小赵“嗯”了一声,低头看自己的表演题目。
换做以前,他都能很快决定出来要怎么演,可今天肩膀上多了个人,整个身体变得异常敏锐,不是纪颂头发太扎人,就是纪颂脑袋太重……
存在感太强。
可纪颂的头发分明很软,头小脸小,体重也轻,呼吸很浅,靠过来几乎没有什么重量。
赵逐川垂眼,目光落到纪颂的嘴唇上。
纪颂才喝了茶,唇色很润,被教室顶光灯反射出浅淡的光泽。
一转头要亲也很方便。
不用踮脚,不用低头,亲很久脖子也不会酸。
赵逐川挪开目光,右手手指按压到左手腕骨上,一寸一寸地用力,直到压出道道红痕。
一直到晚上23点,表一班一部分学生精益求精,回课视频都没有录制结束。
教室和黑匣子戏剧实验场地都不够用。
同学们分散在各个教室,平均每个教室就有一两组人,空间不算拥挤也不宽敞,空地处都搭了三脚架,各自配备了录像用的手机,一轮一轮地反复来,祈求量变引起质变。
“钟离遥是不是心情不好啊,这都什么破题……”
“给我一朵云?挥金如土?”
“我还抽到人生中第一次骑马呢,我就没骑过马,这题适合我和况野换。”
“谁有我的阴间?见到逝去的亲人。”
“说明你适合演鬼片。”
“你不觉得这个最难吗?这个,四合院的天井。”
“我们跳进去死了算了。”
集星的教学楼头一次灯火通明到了这个时候。
金姐和明哥打着哈欠,拿手电筒上楼催促了好几轮,一个学生都没能叫走。
明跃劝她:“算了吧,我们如果真赶他们回宿舍,他们照样偷偷摸摸录通宵,还打手电筒,多伤眼睛?还不如就一口气在教学楼录了。”
一口气?
要真是一口气就好了。
这群小孩儿脾气又臭又倔,慢慢地从钟离遥那里学来了追求完美,不抠细节是肯定录不完的。
金丹凝从抽屉里拿了包速溶黑咖出来冲调,摇摇头,说:“他们熬夜排戏的进度为什么提前了?我记得我上学那会儿,这得是艺考前夕或者期末周才会出现的桥段。”
明跃:“现在小孩儿卷呗,都知道考得不好会有什么后果……比如没大学上,没书读,或者高三再来一年、两年,为了进影视大院几战几败的学生还少了吗?今年我听说就有那种考了四五年才考上的。”
金丹凝:“他们表演老师也真是的……得亏现在是夏天,如果冬天排练到这么晚,估计都得冻感冒了。”
但艺考路上生个病,太正常了。
明跃:“你等着瞧吧,这一届学生上进,又优质,等到了冬天,绝对还有在教室打地铺的。”
“难顶。”
金丹凝吸了吸鼻子,喝一口咖啡,完全抵挡不住困意。
她干脆从储物柜里拎了一件薄外套出来披上,再把捆在办公椅上的软垫取下来夹在臂弯里,准备往黑匣子走。
明跃拽住她一条胳膊:“你去哪儿?”
“我去守着啊,”金丹凝打哈欠,“去黑匣子找个地方睡觉。”
“那行,我也去。”明跃分配任务,“我去守教室,你就在黑匣子吧。”
第一次站在镜头前,纪颂难免束缚,局促不安,删也删不完的视频铺满了相册,一不小心就录制到了深夜。
林含声在宿舍小群里一直狂发消息,手机震个不停:
【小林:你们三个人呢怎么还不回来啊啊啊我一个人好害怕啊啊啊】
纪颂不语。
发过去一张自己趴在地上装死的照片。
前置摄像头里,自己小脸惨白,眼白布满血丝,活像三天三夜没睡觉。
【小林:我去。学表演真短命啊,本播音王子要爱护嗓子和脸蛋所以要睡觉了晚安厚米们。】
纪颂连在表情包库里翻个竖中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抽到的题是:沙漠独行。
他把背景设定在徒步穿越罗布泊,一路流汗、出现幻觉,最后干脆直接躺下晒成焦炭。
很符合他现在的精神状态。
死了算了。
凌晨一点,抽到“一支白蜡烛”这种变态题目的况野准备摆烂,一屁股坐在地上困得想呕吐,笑着吐槽纪颂偷懒。
晒成一具人干的纪颂趴在地上根本起不来,很敬业地学习演尸体。
他用手背垫着下巴,朝黑匣子的角落打望赵逐川的身影。
这人一直在录视频,反复打磨,从头到尾没抱怨过一句,甚至连一瓶矿泉水都没喝完,一条不行,还得再录一条。
表演生圣体。
赵逐川抽的题是:别偷看。
倒还很符合他们现在的状态。
纪颂看了眼蜷缩在豆袋上闭眼小憩的金姐,又继续借着自己偷懒的片刻观察赵逐川的表演。
直到赵逐川转过身来看他:“你困了就回宿舍睡觉吧。”
“我怕黑,”他这回说了实话,“我等你一起回。”
木地板是天然的凉席,每个人踩过地板的响动是最美好的白噪音。
空调制冷风吹过后背、头顶、发梢,人在意识昏沉时总会出现幻觉,他揉了揉眼,分不清身下是水还是地。
真是满船清梦压星河。
纪颂最后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睡着的。
他醒来时已经是凌晨两点,师大校园夜深人静,夜风吹拂树冠,只剩下夏日尾声悠长的虫鸣——
自己身上盖了一件面料轻薄的长袖冲锋衣。
赵逐川的。
况野捏扁矿泉水瓶子,投掷入桶,朝他走过来,伸手拍了一下纪颂的小腿,催促他:“起床了,走啦。”
教室空荡荡,没人了。
“我刚不是在地上吗?”纪颂从沙发上撑着手肘坐起来,睡眼惺忪,“几点了?”
况野把稿件纸卷成喇叭状:“快三点了!”
纪颂作势又要躺回去:“也许我应该在这里直接睡到明天早上。”
“教室开了空调,我们怕你着凉,是川哥把你抱沙发上来的。除了他,我们谁都抱不动你。”
说着,况野拧他脸蛋一把:“该减肥了你。”
纪颂躲闪不及,让况野碰到了脸颊,他并无半点不适,抬起脚尖朝况野的膝盖踹过去,笑骂:“你个细狗,你该健身了!”
况野的新眉形是Vega修的剑眉,他长发高高束起在脑后,大刀阔斧地站在那儿,古铜肤色,个头又高,手上最好再来只鹰隼,很适合演个金庸的武侠片。
这样鲜明的个人风格让他比初来乍到时更加出众了。
现在快三点,黑匣子里的同学都走得差不多了,纪颂扫了一圈,没看到金姐。
正想要问,赵逐川推门走进来,示意道:“宋微澜他们三个男生组队送金姐和孟檀她们回宿舍了。”
纪颂“哦”一声,别过头,又踹了况野一下,揶揄道:“你怎么没去护送你女神?”
他们穿进黑匣子的鞋都很干净,几乎不在室外使用。
“我这不是为了陪你们吗,”况野委屈,“我哪有重色轻友过?”
夜深露重,空调吹得过于凉爽,纪颂把赵逐川的外套盖在肩膀上,拎着袖口在颈部打了个结,活像披了个斗篷。
他一笑,像露出黑猫的尖牙:“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有事儿想要求我俩?”
“哎呀,就是想要李欲那个文化衫嘛。”况野眼睛发亮,“我们仨一块儿穿着肯定特别神气。”
“我俩倒没意见,”纪颂连问都没问就觉得赵逐川肯定不会有意见,“你明天问问云朵去,看你当个场务行不行?”
况野倏地站得笔直,就差敬礼:“绝对合格!”
“你要写什么?”
“嗯……忙着上央戏!”
纪颂笑了:“这么狂?”
况野一乐:“有野心的人才配得上实现梦想!”
“这句话对!”
纪颂为况野一张狗嘴里偶尔吐得出象牙而感到欣慰,踮起脚尖侧搂住旁边赵逐川的脖颈,半挂在他身上,身体突然变得很软,长长地打了个哈欠:“好兄弟。那你呢?”
脱敏训练,这是脱敏训练。
纪颂这样告诫自己。
好想写个“忙着当直男”啊。
可以自己现在的心境,好像是直接爱上男的。
“还没想好。”
赵逐川答非所问,“你的视频在我手机上,你要不要先看看?确定录好了,我们再回寝室。”
这一觉醒来,纪颂差点把录像的事情抛之脑后,又打哈欠,再接过赵逐川的手机,很烫手。
凌晨两点,他们集星的王牌选手赵逐川,居然把手机录成了山芋。
纪颂问:“密码?”
赵逐川朝他靠近一点:“你生日。”
“啊?”纪颂怔了半秒。
他的困意似乎消退了一点。
潮水褪去,沙滩上露出浪花留下的贝壳蚌,里面有一颗珍珠。
那是他疯狂跳动的心。
纪颂脑袋转不过弯了。
直到他对上赵逐川的眼睛,才想起来他们两个人的生日是同一天,马上松一口气:“对对对。我们生日是同一天,我差点忘了。”
浪花又席卷上沙滩,蚌壳合上了。
赵逐川只说:“所以我才设的。”
熬过了变声期的男音带着沙哑的倦意,音量压得很低,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
纪颂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两眼昏花,看不清屏幕上键盘的字。
死嘴,快说点什么啊。
作者有话说:
【反早恋观察团】
金姐:[星星眼]哦你俩同一天生日那今年一起过吧。
野子:本贫困美少男请大家有奖竞猜,等下(狂拍话筒调试音量)如何只买一份礼物但是两个人都可以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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