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他不想洗白by杉木乔
杉木乔  发于:2025年10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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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快去!”谢云程又是一吼。
沈英衡:“是,末将遵命!”

第182章
翌日, 温郁该行刑的时间忽然来了一群身着魁梧铠甲的将士。昨天守门的狱卒一眼便看出来这些军官的来头可不小,最起码不是常年驻扎在牢房这里的守门士兵。
原本今日不该他当值,只是他昨天与那名死囚聊的有些投缘, 所以他今日特地在这里等候,也好送送这一位有缘人。
带那些士兵来的人竟然是这里的老狱头,狱卒见状连忙一改平日里懒散的模样站直了身子。就当他还在想今日是怎么了的时候,那老狱头便一脸恭敬把一名犯人带了出来,当狱卒看到那名被带出来的犯人之后瞬间就不淡定了。
他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人, 此刻的他全然没有发觉周围的人都对那人低眉顺眼。
怎……怎么可能?
今日不是要处死这个人吗,他怎么还能出来呢?
就当他怔愣在原地这样想的时候, 缓步走上前的温郁注意到了他, 温郁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在他的面前停了下来,他冲着那名昨晚对自己说了许多话的狱卒笑了一下,“你看,我就说死之前哭没用吧。”
狱卒还沉浸在震惊之中无法自拔, 而老狱头见状立马大声呵斥道:“放肆!你怎么敢这样看着大人,还不快向大人问安?”
狱卒在听说老狱头的话后瞠目结舌,他大张着嘴想要说出什么恭敬的话,可是就在下一刻温郁便抬了抬手,“不必。”
话音刚落, 他便在那些士兵的带领下离开了这座牢房。
直到温郁的背影消失在牢房走廊尽头, 狱卒还是还没回过神来,那老狱头就连忙凑到他面前一脸急躁, “你……你昨晚当值的时候没有为难他吧?”
狱卒听到他这话才回过神来:“为……为难?”
老狱头脸上的神情越来越难看:“是啊!他可是我们得罪不起的大人物,上面的人虽然下令要处死他,但不知道为什么今早又请人把他放出去了。”
狱卒稍稍回神:“哦, 我可没对他做什么。”
“你没为难他最好,要不然你九个脑袋都不够砍。”
温郁从牢房中被带出来后就来到了宣凤岐所在的营帐中,只是他在见宣凤岐的时候周围还是站着许多谢云程派来的将士。
宣凤岐看见温郁想要行礼时微蹙气眉来:“如今不在玄都,丞相就不必拘泥于礼节了。”
温郁听到这话后用余光瞥了一眼周围的人,他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也罢,既然王爷肯救微臣,微臣自然要尽全力为王爷分忧。”
宣凤岐微微点了一下头,随后他将目光转向了一直站在两侧的那些玄甲卫,“好了,这里已经没有你们的事了,你们先下去吧。”
话音刚落,那些玄甲卫面面相觑。
毕竟谢云程交代他们凡是温郁与宣凤岐见面时,他们一定要守在身侧。他们不好违抗君命,于是当宣凤岐说出这话的时候,他们就连忙跪地,“末将等受君命在此保护王爷,请王爷息怒!”
宣凤岐在听到这话后有些急促地喘了一口气,随后他冷着一张脸站起来看着在地上跪成一排的玄甲卫,“你回去告诉陛下,本王不需要任何人保护,若你们继续留在这里,那么本王就会用离开这里,至于去哪儿,本王不会告诉任何人。”
那些玄甲卫在听到宣凤岐这话后特意派了一个人去询问谢云程的意见,而在那不久谢云程派来的人确实被全部撤走了。
只是谢云程在那期间在营帐中摔了不少东西,营帐外守着的宫人就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自己一不留神就惹恼了这位正在发怒的帝王。
宣凤岐在谢云程将人撤走后人让温郁坐在自己对面,温郁坐下之后脸上显现出一丝担忧,“陛下现在好像相当看微臣不顺眼,即使是这样王爷也要保微臣吗?”
宣凤岐皱着眉看着还在为自己插科打诨的温郁:“温郁,你应该知道,我留你是为了大周。本王自知时日无多,如今北召内部已经乱了,陛下不日便会将北召的国土纳入大周之中,周围几个联合起来作乱的部落,我也想好了应对之策。至于之后朝堂之中的事情,我已经部署好了一切,我死后陛下也不会动你,你只需要不辜负我这些年对你的栽培就可以了,若你有一日有谋反之心,那我安插在大周之中的暗桩便会发作,那时候你的下场不会比乱臣贼子要好。”
温郁在听到这话后神情复杂,随后他竟然忍不住笑了出来,他笑自己的自不量力,笑自己的自作多情。
他那苦涩的笑容持续了许久,随后他抬起头来望着宣凤岐,“所以王爷是在提醒我务必要对陛下忠心吗?”
宣凤岐低下头微微停顿了一下:“如果你这样想的话,那姑且算是吧。只是,我从未想过有一日你谋反会是什么样子,我留下来的东西以及那些人都只不过是……”
温郁干涩的喉咙滚动了一下,他的声调几乎带着一丝不甘:“王爷只不过是想再走之前为陛下的江山留一些保障罢了。”
温郁以前只知道宣凤岐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他也没见过宣凤岐对任何人流露出如此深重的感情。如果不是宣凤岐亲口说的,他甚至都没想到宣凤岐已对谢云程如此用情至深。
宣凤岐想,他所做的一切确实是为了谢云程,为了这片土地能够百年江山稳固。
“是的,这场仗快的话一个多月就能打完,所以我会在那个时候离开,我还有些东西没有写完,等到写完了我会把那些东西交给你……”他想到这里的时候又沉默了一下。
那些东西是足以让谢云程安稳的统治这个王朝一生的策论以及政令。他知道自己不能越过前人去将那些人的东西安插在这个朝代上,他最多只能给指一条能够保大周一百年的路,至于后人怎么样,那完全超出他的考虑范围了。
而就当他想要开口再说什么的时候,温郁忽然眼圈红肿抬头望着宣凤岐,“陛下,什么都是陛下……你知道你自己快死了吗,你为什么不为自己多考虑一点。就算你为他考虑,那他知道吗,你要等自己死后让他知道这些事情而为你后悔吗,你为什么只为他考虑不为自己考虑也不为其他人考虑?!”
宣凤岐已经忘了温郁露出如此过激的表情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他平静无波的眼眸盯着那人,“正是因为我知道我快要死了,所以不得不考虑好一切身后事,至于陛下……我欺骗他是我不对,但是我们之间也只能这样了,我总不能让他愧疚一辈子。”
温郁听到这话后紧紧攥着双拳,他力气大的几乎将指甲都嵌进肉里。
他生平第一次感觉到这么无力。
他无法干涉宣凤岐的生死,也无法拥有宣凤岐的一丁点感情。
因为宣凤岐心里已经装满了另一个人了。
痛苦与无力席卷了他的每一根血管。
宣凤岐看着他:“明日你便启程先回玄都吧,毕竟玄都每日还有那么多的政务要处理,你不在玄都守着我不放心,在我离开之前我会见你一面,然后把所有的东西交到你手上。”
温郁抬眼盯着宣凤岐许久,或许宣凤岐也由此产生了一点心虚,他低下头来不再与温郁对视。温郁呆坐了许久,最后他松开了被他自己攥得伤痕累累的手掌,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可是最后只吐出了一个“好”字。
今晚谢云程没有与诸位将军议事,因为该商定的都商议好了。
他上次在平芜丘遭遇埋伏的事已经有了定论……原来谢瑆真的那么了解他,不好可以说这个人在透过他了解宣凤岐,谢瑆早就知道他会去通过平芜丘那条路去夜袭北召帅营,谢云程之所以在军队里抓不到奸细,是因为那些奸细不在军营之中,而是被安插在了衡城之中。
那些细作不是北召国人而是周边部落的人,他们混在城门外往来的商队之中,观察着不远处驻扎军营操练的次数。正常的将士是每隔五日操练一次,而谢云程在出发前一日才将自己要夜袭北召大营的计划告知众人,在那之前的三日,他要求营中要每日都操练一遍。
谢瑆能够在这个微小的细节中看穿他的计划也是有些本事,怪不得宣凤岐要不惜一切代价跑到这里亲手杀了他。
如今对他有威胁的人全都死了,可是谢云程还是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他开始后悔那天对宣凤岐那样凶,他那天晚上怎么能那样质问宣凤岐呢?
可是……只要他一看到宣凤岐维护温郁的样子,心里就闷闷的不舒服,他不是怀疑宣凤岐,他只是觉得宣凤岐在刻意瞒着他什么,他想让宣凤岐把他当成依靠,他想让宣凤岐在遇到事情之后第一时间想到的人就是他。
他现在很难受,他已经有三天没见到宣凤岐了,他知道他惹宣凤岐生气了,宣凤岐不会主动来找他。
谢云程备受煎熬地在床上干躺了一个多时辰,最后他实在心灰意冷便便起身披上了一件外袍去外面走走散心。现在军营之中除了巡逻队的脚步声四处都静悄悄的,他就这样漫无目的地在路上走着。
可是当他越来越靠近一处光源时,他一抬头便发现他竟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宣凤岐的营帐旁。
他想上前一步想进去看看宣凤岐现在好不好,可是他一想到那天晚上宣凤岐为了温郁向他屈膝祈求时,他心里便涌上了一丝密密麻麻的痛楚。
他越走越近,但最后也仅限于门外。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外面呆站了有多久,他的双脚就像被钉在原地一般,无法再进一步。
谢云程忽然冷笑了一声,他现在终究还是没有去面对宣凤岐的勇气。
而就当他准备移动脚步想安静离开时,他忽然听到了营帐中传来的一阵阵剧烈的咳嗽声。

第183章
宣凤岐觉得自己肺好像被烈火灼烧一般难受, 他现在的身体很虚弱,稍微吹一点风情绪波动大一些就会发烧。
公仪绶告诉他,在沙漠之中有一种人参可以延缓身体里的毒性发作, 如果在此间还能找到大雪山里的白雪莲,那么他体内的毒性便会被消减许多。
可是这二者可遇不可求,世间那么多人都想找到这传说中的神药,最后都是无功而返,人钱两空。
宣凤岐不求自己的身子能好来, 他只想在自句还活着的时候看到谢云程打完这场胜仗,只有这样他才能安心离去。
他现在很难受, 所以睡不着, 当他倚靠在榻上看着营帐里的烛火的时候陷入了沉思。他的手中还捧着那本月历天象法——这些天象都是有具体描述还有时间记载的,尤其是距今六十年前的日全食与六星连珠,这种天象甚至精确记载到了什么时刻,而且书上还预言下一次日全食与月全食的时间。
其实这些东西应该要再往后过个几百年才能摸清楚,但令宣凤岐没想到是前人的智慧与探知欲竟会将这些当作自然规律记载下来。辛夷他没有后人也没什么好友, 这本月历天象法若是继续留在他那里那么日后一定会失传。
这些东西失传后,还有千千万万人为了追求天象而重新钻研——也就是几百年后才得知日全食其实并不是天罚。
古人总以为青天白日太阳消失,大地一片黑暗是上天降下惩罚,反正现在还没几个人知道这是日全食,或许他可以将这月历上所记载的日全食的时间发挥最大的价值。
就当他想到这里的时候, 他忽然听到了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朝着他奔来, 只是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一双坚实而又有力的手不安地抱住了他, “凤岐,你怎么了,你还好吗, 我刚才在外面听到你咳的那样厉害,你又病了吗,传太医了吗?”
宣凤岐只感觉自己的脸颊旁闪过一阵风,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被那人紧紧抱在怀里了,如果他没有感受到自己胸口传来的一阵闷痛的话,他还以为自己刚才是陷入了昏迷而做的梦。
“陛下……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
谢云程听到宣凤岐的声音后才松开了他:“你病成这样我怎么能安心,我这就传太医过来!”
话音刚落他就准备跑去喊人,而就在此刻宣凤岐伸出手来用力抓了一下他的衣袖:“不……不用麻烦了,不过是夜里踢了被子着了凉,喝点热汤便无碍了,外面夜已深了,若陛下叫人过来又是一阵兵荒马乱,我现在已经觉得好多了,想自己一个人静静。”
谢云程听到宣凤岐这话后愣在原地一阵,他听了宣凤岐话点了一下头,“好……那我吩咐人去为你煮碗雪梨汤。”
宣凤岐见状才缓缓松开了谢云程的衣角:“嗯……那便多谢陛下了。”
谢云程出去跟外面守着的人吩咐了几句就立刻回到了宣凤岐身边,当他再次面对宣凤岐的时候,他就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一般脸上露出丝愧意,他缓缓走到宣凤岐面前:“凤岐,你还在因为那天的事怪我吗?”
宣凤岐见他披了一件薄衫,就连手也不似从前温暖了,于是便将旁边的一间斗篷披在了谢云程身上:“陛下这么晚了还穿这么少的衣服,小心着凉。”
就当宣凤岐的手绕到他的身前想为他系上斗篷的时候,谢云程眼睛闪着激动的泪光一下握住了他的手:“我知道……我那天伤到你的心了,可是我是因为,因为……”他是到这里时狠狠咬住了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我嫉妒温郁,明明他犯了那么大的错你还要一直护着他,我还怨恨他,恨他将你带入险境。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气你,我……我只是气不过,你有什么事情你也可以跟我商量,我们都可以说清楚的,我……”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几度哽咽,而这时宣凤岐微凉的手指捧起他的脸颊,他微微朦胧的眼睛也抬起便看见了宣凤岐那双被烛光照得明亮美丽的眸子。宣凤岐眼中满是不忍:“陛下,我知道的,我从来都没有因为温郁的事而怪过你,至于留温郁……确实是为了社稷安稳,而且温郁已经回玄都了,我保证他对你绝对都不会有二心。”
谢云程听到这里的时候缓缓上前,他就像以前那般受了委屈向宣凤岐寻求安慰般将头伏在宣凤岐的腿上:“凤岐,我在乎的不是这个,我总觉得你这段时间有心事,我心里总在想你宁愿叫那些烦心事交给温郁也不愿意跟我说,我心里就难受,我已经长大了,我完全有能力保护你替你解决掉一起麻烦。我以后绝对不会再向你发脾气,我希望你……像我以前依赖你一般依赖我。”
宣凤岐听到谢云程这番话眉心微动,谢云程确实很敏锐,但宣凤岐不想让他知道任何事,他的愧疚如海潮一般涌上来,他也如以前一般抚摸着谢云程的脸庞:“真的没什么,如今仗快打完了,你该给我的也都给我了,普天之下也没人威胁我了,所以陛下……你多心了。”
谢云程听到这里时抬起头看着宣凤岐的眼睛:“真的吗?”
宣凤岐微微点头:“嗯……只是塞外多风沙,陛下若是能快些将仗打赢,那我便能早一日回到玄都。”
谢云程在这时像兴奋起来似的握住了宣凤岐的手:“我会的!我很快就能把这里的事料理完,等到我们回到玄都,我就昭告天下册封与你为皇后。”
宣凤岐微愣一下,他的眼中多了一丝复杂的情绪,可是当他看到谢云程那般期盼的眼神后点头答应:“嗯,我等着那一天。”
以前宣凤岐总是不肯在这件事上松口,所以当谢云程听到宣凤岐答应后,他还有些不敢相信:“真……真的吗?”
宣凤岐轻轻一笑点头:“陛下还记得我们在颍州行宫里就已经洞房了吗,所以,我不会食言更不会始乱终弃。”
谢云程被这天大的喜讯砸昏了头脑,他再一次起身紧紧地抱住了宣凤岐:“太好了,太好了——”
宣凤岐也跟着谢云程一起笑,只是他的笑容有那么些许苦涩。
因为他知道那是不可能实现的事情,可是他现在很愿意哄谢云程高兴,就像从前那般。
谢云程将雪梨汤一勺一勺喂给宣凤岐后又陪着他一起入睡。宣凤岐也不知道为什么,谢云程陪着他的时候,他身上反而没那么难受了,他在谢云程的怀抱下逐渐安睡。
他想,他早在杀掉谢瑆的那一天就应该消失在谢云程面前了。
而现在他与谢云程在一起的日子都是他偷来的,他贪恋这一丝即将不属于他的温暖,他想自己能贪几日就贪几日,至少他在离开前他是高兴的,谢云程也是开心的。
“咚——咚——咚——”
一阵又一阵如同皇宫丧钟一般的撞击声传来,宣凤岐又走到了那一片被白色雾气铺成的世界里,他又看到了那个之前出现在他梦中的人,其实他也说不清自己是从什么时候起梦到他的,但最后他梦到的频率越来越频繁了。
只是他好像看清了那个人的脸——那是一张俊美绝伦的脸,他的脸上的泛着金光闪闪的纹饰,衣着好像也不属于这个世界。
宣凤岐再次见到他的时候又问了一遍曾经的问题:“你到底是谁?”
那人居高临下看着他:“你玩也玩够了,是时候跟我回去了吧,朱雀。”
那人话音刚落,宣凤岐忽然感觉到从四面八方向他袭来的威压,那种感觉犹如在他的身上压了千重钧一般,他甚至都有些站不稳。当他再抬起头来的时候,那个人的脸在他的脑海中又开始模糊起来,他的身体在这一瞬间好像被控制了一般动弹不得。
那人悬于他身前那一片天空之中伸出被手指都被金色细链缠绕的手:“朱雀,你不属于这里,跟我回去吧。”
回哪儿?
就当宣凤岐这样想的时候,他的身体就像不受自己控制一般往前迈步而去。而就在这时,他的面前出现了一道散发着金色光芒的门,与其说是门倒不如说是一面被金光覆满的镜子,镜子的光无法用肉眼直视,就如同炎炎夏天中午最烈的太阳一般。
宣凤岐一步又一步走过去。
不,不能过去。
宣凤岐再心里呼喊着,可是他的身体如同一架被操纵的傀儡一般朝着那面镜子走去。
宣凤岐在走过去的路上忽然牺生一种不好的预感,他如果现在过去,他可能就再也见不到谢云程了,他不能过去,死也不能过去!
宣凤岐在距离那面镜子只有三步之遥时忽然浑身颤抖地停了下来,他死死咬住舌尖让自己清醒过来,手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在这一刻他的身体好像恢复了知觉,那镜子的光似乎要将他灼伤一般,他连忙往后退了数步:“不!”
悬在镜子上空的人目光平静地扫视了他一眼:“即使你现在不跟我走,那你也没多少时间了。”
话音刚落,那人便消失在他面前,而他面前那面镜子也随之消失不见。
宣凤岐的世界好像一下就暗了下来,甚至连一丝光亮都看不到。
他在此刻忽然就像力竭一般瘫倒在地。
宣凤岐其实自己心里很清楚他确实没多少时间了,可是他不能就这样走了,他知道他不能死在谢云程面前,他要去一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悄悄死去,最起码当谢云程找不到他的时候还以为他活着这世上。
宣凤岐那一晚除了做了一个自己有些记不清的梦外睡得很安稳,他醒来的时候烧也退了,只是谢云程军务繁忙一早便走了,但是他吩咐人为宣凤岐炖了燕窝雪梨羹。
燕窝与雪梨在边塞是稀缺的东西,先不论这些东西运输到这里需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就算是运到了也是难以长时间保存。
谢云程自己来军营是从来都不弄这么麻烦的东西的,那么他是从什么时候命令准备这些的呢,还是说他一早就知道了自己会从玄都跑到这里,所以提前命人备好以防万一。
宣凤岐一起床便看到那碗散发着热气的燕窝雪梨羹,他走到桌前拿起勺子尝了一口。
是甜的。

第184章
前日北召国皇帝被近身侍监杀死了, 北召国现在内部已经乱了,谢云程不废吹灰之力便攻下了北召国的都城。
北召国与大周近二十年的斗争终于在这一刻引来了终结。与此同时,谢云程采用了宣凤岐向他推荐的那两个人一同去收服散落在大周与北召周边的部落, 那些部落虽然比不上大周兵强马壮,但是他们部落却分布散乱,如今那些小部落都听从阿罕萨那的命令。
谢云程最终还是听从宣凤岐的提议,让宣凤岐曾经到两位手下去打阿罕萨那。其实灭掉那些部落是下下之策,如果可以的话宣凤岐还是希望他们能够臣服于大周。
阿罕萨那在多年前吃过败仗的情况下还要重新召集军队进犯大周边界, 究其根本还是因为阿罕萨那这些年人口剧增,而用来游牧生活的领地却不够了。
阿罕萨那如果往后退就是一望无际的沙漠, 所以为了生存他们只能进攻, 如果不去争夺那可怜的领地,他们只有死路一条。
孟拓接到封他为前锋将军的时候整个人还是懵的,他之前确实被宣凤岐叫到跟前得知了,他要去那个曾经养活他的部落征战。
当宣凤岐问他是否愿意的时候,他目光坚决:“王爷是属下的主人, 王爷的命令属下定然遵从!”
宣凤岐知道孟拓还对那个成长的地方抱有特殊的感情,所以他在与孟拓商讨战术的时候,特意嘱咐他无论发生何事,只要对面不主动挑衅,大周这边还是以劝和为主。
但是“劝和”也是有期限的, 只要孟拓没有在半个月之内拿下阿罕萨那, 那么大周的铁骑将会踏平那个已经对大周造不成任何威胁的小部落。
他以为他这次就像平常一样去执行宣凤岐交代给他的任务,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落得一个什么将军的头衔。
他害怕自己在打完仗之后就不能回到宣凤岐当差, 所以她在出发去阿罕萨那的前夜,心里还有些不安。
铜锅被吊起来里面煮着米糊,火堆下面烤着肉, 那肉现在烤的差不多有七八分熟了,时不时发出一阵诱人的焦香。
就当孟拓望着火堆出神的时候,他曾经到有一个人影走近他随后坐在他面前。这里是军营四周都是明日准备出发的将士,孟拓还不认为有刺客有本事能够在重重守卫之下如此堂而皇之的走到他身边。
当那人坐到他的对面时,他紧皱起眉头。
其实这些年,宣凤岐一直都没放弃派他去寻找慕寒英,可是他找了那么多年都没有线索,在孟拓的心里,慕寒英早已经是死人了。可是他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他的同僚会以“叛徒”的姿态重新出现在他面前。
以前他与慕寒英共事的时候,他便感觉到慕寒英对他好像有一些恶意。但他的性命是宣凤岐给的,他只需要服从宣凤岐好了,至于慕寒英……就算他以前地位多么高贵,现在也只不过是身份跟他相同的人罢了。
他们同为宣凤岐的左膀右臂,表面上自然是过得去的,但私底下孟拓与他却没怎么说过话,他对这种天生高高在上的人没有什么好感。
当然,宣凤岐除外。
慕寒英见肉烤熟了,于是便抽出后腰上别着短刀割了一块递给孟拓。
孟拓见状愣在原地,他对于这个叛徒献好的行为产生了一种严重的怀疑——他想现在就毒死我吗?
慕寒英见孟拓不接,于是便将那块肉放到旁边的银盘中:“现在你可是我的上司了,明日我便要跟从你一起去阿罕萨那平乱。即使你再看不惯我,我们在之后的战事之中也是要商量的,所以收起你那副死人脸吧,打仗可不比抓刺客,心不在焉是会死人的。”
孟拓一听到他这话,心里就涌上了一种不深不浅的怒意:“你在说什么?”
他甚至在这一刻有些怀疑自己听到的是不是慕寒英的声音,他跟慕寒英共事也是快十年前的事了,在他的印象中慕寒英可不会说这些话。
慕寒英抬起头来看着他:“就是那样,你现在升官也没有什么不好,我知道是王爷在采石场救了你,你对王爷的救命之恩感激不尽,但是你只能止步于此了。王爷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而且这场仗你只能打赢,如果输了的话你就不能留在王爷身边了,可是你赢了之后身上有军功,如果到了那个时候你再留在王爷身边,陛下也不会答允的。”
孟拓的手不由自主紧紧攥成拳:“你——到底想说什么?”
慕寒英轻笑了一声:“我只是想告诉你,之后王爷不需要我们两个效忠了,你就算像一条狗一样待在他的身后也是十分惹人烦的,所以做人该有自知之明。王爷这次同意你去阿罕萨那一是因为你从小生活在那里熟悉那里的人文风情与地形,这第二点便是王爷想给你这个机会挣个军功让你风风光光体体面面的从他身边离开。你不会真以为自己懂阿罕萨那的语言,王爷就会如此器重你吧,这里是边疆会阿罕萨那语言的人可不少,陛下完全可以直接踏平阿罕萨那,这样根本就用不了半个月就能回朝。而王爷却劝陛下封你为将军前去打仗劝和,你还不明白吗,这是他给你的机会,所以别得了便宜就卖乖了,你该有自知之明的。”
孟拓听到这话愣了许久。
他自认为自己待在宣凤岐身边,就算宣凤岐心思难猜,他也能揣摩个两三分,可是在这位离开宣凤岐近十年的慕寒英面前,他就好像完全不懂宣凤岐的心思。
其实慕寒英说的他一早就知道,他知道自己的心思见不得人,所以他愿意当宣凤岐身边的一条看门狗,但现在他连这个机会都没有了。
孟拓不知在火堆面前坐了多久,久到那些火逐渐变暗,慕寒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他逐渐低下头来。
如果也是宣凤岐的意思的话,他会照做。
北召的都成名叫诏安,这里修得倒是富丽堂皇,只不过这仅限于皇城。谢云程在进诏安之前曾见到北召百姓宁愿冒着被士兵杀死的风险也要去街边抢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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