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凤岐见到壮汉倒地不起后便起身抬起头来恶狠狠地看向谢瑆,“我赢了,现在能放我出去了吗?”
谢瑆此刻就像察觉到什么似的一脸玩味地看向他的身后,“是吗,可是我说的是你们今天只能有一个人能活着走出这里啊。”
宣凤岐听到他这样说后瞳孔蓦的放大家而未等他反应过来,他便被人用一只手掐住脖子狠狠地按在石壁上,“臭小子,没想到你还挺会耍花招的确老子现在就送你去见阎王!”
怎么回事?
他不是晕过去了吗?
宣凤岐被男人掐住了脖子开不了口,他能够感觉到男人的手在一点点收紧。要不是他刚才消耗了男人那么多体力,这个男人恐怕早就掐断了他的脖子。宣凤岐混乱中往他的下面踢去,而男人这次却不会因为这么点疼痛就放开他。
宣凤岐腾空的双脚在空中剧烈扑腾着。
男人好像非要掐死他才肯松手,他恶劣地笑着,“好好上路吧!”
宣凤岐已经眼前发黑意识涣散了。
不!不行,不能这样死去!
他的手在挣扎的时候好像摸到了石壁上的什么东西,他毫不犹豫地拿着那块东西朝着大汉的眼睛划去,大汉就这样猝不及防被宣凤岐用一块锋利的石块划伤了眼睛。眼前一黑的痛苦使他松了手,他双手抬到双眼前大叫起来,“啊啊啊——我的眼睛!”
宣凤岐被摔落在地上,在空白再度进入他的肺里的那一刻他发黑的双眼看清了一点景象。他此刻没有丝毫停顿,而是拿起斧子借着周围的石壁纵身一跃跳到了大汉的身上,他用力举起斧子朝着大汉的脖子上砍去。大汉觉得脖颈一疼狠狠抓住了谢云程的一只腿将他甩下去,就当大汉将宣凤岐按在地上想一拳将他的头打烂的时候,他脖子上的鲜血忽然止不住喷涌而出。
大汉能感觉到温热的鲜血迅速从他的身体里流出,他的喉咙也开始发紧呼吸不过来。他此刻全然没了要杀宣凤岐的心思,他连忙伸出双手去捂住自己脖子上那道深深的伤口。而宣凤岐经历过刚才的窒息感后他的眼前除了一些模糊的轮廓已经有些看不清周围的景象了。
当他看到那个男人趴跪在地上还未倒下去时,他便又毫不犹豫地提着斧头朝男人劈去。
一下两下三下……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男人的鲜血溅了宣凤岐一脸。他只觉得自己看不清眼前的景象了,就连耳朵也只发出嗡嗡的声响。
最后他才看到男人的脖子差不多快要被他用斧子砍断了,他的胸口上都是伤痕,而宣凤岐就在这片血泊里停止了动作。
终于结束了。
宣凤岐力竭似的扔掉了手中的斧子,他用尽全力抬起头来看向了一直站在上面凝视着他的谢瑆。
谢瑆此刻脸上那种看好戏似的兴奋好笑消失了,他微蹙起眉一脸复杂地看着宣凤岐。
宣凤岐就这样在他的注视下倒了下去。
在那之后,宣凤岐仿佛陷入了无尽的黑暗,当他好不容易发现自己前面有一丝亮光的时候,他却发现了自己双手沾水鲜血。
他有些慌乱地起身。
血……好多血,周围的血潭好像要一下将他淹没似的。
宣凤岐十分害怕地蜷缩起来,他哭着说:“我也不是愿意杀人的,我不想杀人的呜呜呜——”
他第一次杀人是为了保护自己的族人们,第二次是为了给自己的父亲报仇,而这次呢?
这次只是单纯的厮杀罢了,在这场厮杀里强大者将弱小者视为蝼蚁并肆无忌惮地夺取他们的生命,身为王爷的谢瑆把这场厮杀当成了一场再普通不过的游戏,而他还有那些在斗兽场里死去的人都只不过是谢瑆的消遣罢了。
为什么?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宣凤岐蜷缩在那片血泊里想了许久——最开始宣世珣他们不过是想带领族人过上平静的生活罢了。可是权力的争斗那么可怕,九皇子逼迫他们战队,昭德王也逼迫他们,最后他们都退无可退了那些身处高位上的人还是不肯放过他们。
而就在他如此可怜又无助时,一个冰冷的声音忽然响起,“他们使用权力的时候虽然丑陋,但挺好用的不是吗?”
宣凤岐听到这阵声音后警惕地注意着周围:“谁,你到底是谁?”
“你看,谢瑆把你当成那么喜欢的一个玩具,你不过是在他的耳边说了几句他就愿意把那些欺你辱你的人悄无声息的料理掉,甚至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他们因何而死。这不是很简单吗,如果有一天你登上了跟他一样位置,不……甚至更高,你报仇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这些话就像恶魔低语一般萦绕在宣凤岐的耳边,宣凤岐惊恐地看着周围漆黑的一片,“谁?你到底是谁,快点出来!”
“你不是说过狗皇帝毁了你最珍爱的一切吗,你曾经发过誓要同样毁掉他最爱的一切。其实这没有什么难的,只是你不愿意舍弃自己心里那一丝善,干嘛要对他们手下留情呢,你在这个世道上善良,世道会善良对待你吗?那些活下来的,将无数弱小当成玩物的人不都是丑陋至极的人吗,你为什么还要坚持自己心里那一丝一文不值的善念呢?”
宣凤岐眼睛中忽然迸发出怒意:“你到底是谁?!”
而这时一个人忽然从他的身后搂住了他的脖子,他用跟宣凤岐相同的嗓音轻笑着:“我就是你啊。”
“不——”
宣凤岐大叫一声后从噩梦中惊醒,他挣扎着想起来时却发现自己的身上传来一阵阵剧痛家就好像骨头生生碎掉一般。
而就在此刻他的旁边忽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你伤到了骨头,要是日后不想留下残疾,我劝你现在别乱动。”
宣凤岐听到这话后艰难地侧过头往床边看去,他发现谢瑆就这样拖着腮坐在他的床边,谢瑆此刻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你的身体恢复的还是蛮快的,这才过了两天你就醒过来了。”
宣凤岐看到是他后忽然回想起两天前的场景,他只要一想到那天的情景胃里就忍不住恶心翻涌。他一句也不想跟谢瑆说,而是安安静静地抓起了被子将自己的头蒙住继续睡觉。
谢瑆见状脸上忽然浮现一丝慌乱,他连忙起身悄悄地靠近把自己埋进被子里的宣凤岐,“还在生气啊?”
宣凤岐冷冷说了句:“没有。”
谢瑆听到之后伸出手来一下将宣凤岐蒙住头的被子拉了下来。宣凤岐见谢瑆这样对他也不再反抗,反正反抗是没有用的,事已至此他除了死死攀住谢瑆这根线又能做什么呢?
谢瑆以前从未这样细致观察过一个人的表情,原来真的有人连生闷气都如此可爱。他干脆一下趴到了床上一只手撑着自己的下巴问:“既然你已经醒了,那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宣凤岐就这样怔怔地看着床上绣着芙蓉的月黄色纱幔。谢瑆想问就问,难道他还有拒绝的权力吗?
谢瑆最讨厌自己在问话的时候,别人不回应他。不过他一想到宣凤岐前几天受了伤,心里就不再追究这事,他又继续道:“当然,你可以选择答也可以选择不答。”
“……”
宣凤岐继续沉默以对。
谢瑆看着他十分好奇地问:“其实你第一次砍到那个男人的脚他倒下来的时候你就有机会杀死他,那个时候只要你砍他的脖子或者砍烂他的脑袋都可以结实那场争斗,但你为什么偏偏选择砸晕他呢?”
这可真是一个愚蠢至极的决定。
他确实很想这样说,但是当他看到宣凤岐那张苍白的脸的时候却有些心虚的将这话收进了心里。
宣凤岐此刻才稍微有了一点反应:“我……我不知道。”
“哈?”
少年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诧异,他也不知道自己此刻怀揣着怎样的心情盯着这个人看,但心里有些复杂,最后千般情绪化为了一句话,“我希望你下次在面对你的敌人的时候不要这样做。”
宣凤岐微愣了一下,他看向了谢瑆那张认真的脸。最后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顺从地点了一下头。
谢瑆说完那些话后又继续看着宣凤岐:“你现在应该也知道了自己的力量很小吧,就凭着你这样的身体你认为自己有可能会杀掉我皇兄吗?他身边就连武功高强的暗卫都有几十个呢,就算我能带你去玄都,恐怕你也见不到他。”
宣凤岐听到他这样说后又连忙问:“那你有什么办法能让我接近他?”
谢瑆此刻笑了一声,他继续说:“好歹我也是算跟皇兄一起长大的,虽然在外人看来他时常杀人脾气也不算好,但我却是最清楚他的。”当他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目光落在了宣凤岐身上来回打量着,“你知道你身上最大的筹码是什么吗?”
宣凤岐微愣了一下:“什……什么?”
谢瑆这时上前来伸出手来轻轻抚摸着宣凤岐光滑白皙的脸颊,“你最大的筹码是你这张脸,别说我见到这张脸会喜欢,皇兄若见了你说不定会把你当成宝贝捧着。”
宣凤岐有些颤抖地说:“所……所以你准备把我献给皇帝,就像那些令人作呕的人一样对吗?”
谢瑆听到他说这些话后难得的没有生气,他笑着捏住了宣凤岐的下巴,“别人不了解我皇兄,但我可清楚他的为人。他现在登基不久,正是最多疑的时候,我要是这时把你送给他,他会多想的,想必你到时候也活不了多久,所以我们要准备就要准备充足,这可能需要几年甚至更久,我希望你能耐得住性子等待时机。”
谢瑆都说的这么明白了,那他还有什么不懂的。
宣凤岐像是认命般地闭上了眼睛:“好……我会听从你的安排的,只是以后能不要再戏弄我了吗?”
谢瑆听到他这番像示弱一般的话后一脸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我对你做的事怎么能算戏弄呢,经此一事想必你也应该知道弱小的人就算死了也不会有人可怜,你要复仇就舍弃你自己的良心,要是再让我发现你因为心软而对敌人下不了手,那就别怪我弃了你这枚棋子。”
宣凤岐听到谢瑆毫不避讳的称呼他为“棋子”,他的心里竟没有太多波动。是啊,这个世上几除了柳青鸾和宣世珣他们不可能有人对他毫无所图。
他低下头来答应着:“嗯,我知道了。”
谢瑆听到这话才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他摸着宣凤岐的脸,“那你先好好养伤,等你伤好了我会告诉你接下来该做什么。”
宣凤岐点头应着。
自从宣凤岐受伤大病一场后谢瑆便请了人教他学习毒药和暗器,不过谢瑆也不指望着宣凤岐会靠着这些去杀掉皇帝,他让宣凤岐学这些也不过是在必要的时候自保的手段罢了。
宣凤岐知道谢瑆教他这些的用意,所以他学得很仔细,就连细枝末节都不放过。谢瑆还是一如既往厚待他,在谢瑆身边的人都知道宣凤岐是他的“东西”,整个王府里除了他之外任何都不敢与宣凤岐多说半句话。
因为谢瑆对自己的东西有一种近乎病态的占有欲,凡是跟宣凤岐多说话的人无一例外都被割了舌头关在水牢里。渐渐的,宣凤岐的生活中只有谢瑆。
他的一切东西都是谢瑆亲手置办的,他学习的杀人手法也是谢瑆教的。他要出门要得到谢瑆的应允,后来他为了让谢瑆能够减少对他的关注还主动跟谢瑆汇报自己的行踪。谢瑆对他主动倾诉的行为十分满意,他答应过会给宣凤岐除他以外的自由,所以宣凤岐在他不在的时候也可以出府往外面去。
宣凤岐出去也不是为了玩,他需要知道外面的情况,如果他跟外面的世界脱节太久那当他去玄都的时候也会对他复仇的计划产生不利。
日子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过去了一年。宣凤岐已经完全适应了时时刻刻受到谢瑆监视的日子家谢瑆有时候就会坐在他旁边像鬼似的一声不吭地盯着他一整天。而宣凤岐在这时则是该干什么就干什么,视谢瑆为无物。
他知道对待谢瑆这种人不能像对待平常人一样,他们两个有独有的沉默的相处方式。
在某日的午后,谢瑆带着宣凤岐来到一处汤泉行宫。这座行宫建造在颍州的一座山巅上,这山上有自然形成的温泉水,行宫里的汤泉水都是每天从那山上引过来的。这里也算是谢瑆封地里最奢靡的地方了,不过他是第一次带宣凤岐来。
宣凤岐沉默地跟在谢瑆后面,在走过一段长长的路后,一座冒着森森雾气的汤泉池子就出现在他们二人面前。这座汤泉池里的水不像寻常温泉水那般清澈透明而是呈现出像是汤药一般的褐色的而且这池子水好像还散发着一股奇异的香气。
谢瑆带着宣凤岐走到汤泉池边指着那一片沐浴用的温泉水说道:“你可知这是什么?”
宣凤岐听到后摇了摇头:“还请王爷赐教。”
谢瑆笑了一下随后转身对上了宣凤岐那双漂亮的眼睛,“凤岐,我应该说过你唯一的筹码是什么吧?”
宣凤岐听到他忽然提起这个微蹙了一下眉头,虽然他还想不出来他的筹码跟这一池子水有什么关联,但他还点头说道:“嗯,我还记得。”
谢瑆说完后便来到池边伸出手来轻轻撩拨了一下褐色的温泉水,“我的皇兄比我大十几岁,如果他还像我这个年纪,那么你大可以直接去他身边勾引他。可是坏就坏在他年纪大了,见过的人比我走过的路都多,他见过那么多美人,你虽有美貌却不能让他的目光长久的留在你身上,你要知道无论再美的花只要天天看见都会有厌烦的一天,而你要做的就是让自己与众不同,让他觉得在这个世上你再也无法被别人取代,这样他便会信任你,宠爱你。”
宣凤岐听到他这番话后深深皱起了眉,他不得不承认谢瑆确实十分了解皇帝。
谢瑆继续道:“从今天开始我会教你我皇兄从小到大的喜恶,比如——他从多少岁起就开始纳妾,他从小到大宠幸过的人都有什么特点。你要把这些都牢记于心,只有你真正走进他的心里,他才会放下戒心让你接近。”
当宣凤岐再听到这些的时候心里已经没有太大波动了,他之所以还活在这个世上就是为了复仇。既然谢瑆的提议有用他自然会毫不犹豫的采纳。而就在此刻他看着这座汤池,“所以,这到底是什么?”
谢瑆听到他这样问后收回了自己被汤泉浸湿的手,他起身直视着宣凤岐:“传言有一位后梁妖妃为了留住君王的心特意制作了一种药,只要用这种药浸泡身子,天长日久下来用药者的身上就会自然出现一种勾人心魂的体香,而且他的皮肤也会变得光滑若脂,吹弹可破。此物名为透骨香。”
这世间竟然有如此神奇的药物?
就当宣凤岐感觉到讶异的时候,谢瑆紧接着道:“不过此药中有剧痛,这药中的勾人的媚香就是通过这种毒药沁入用药者的经脉骨髓之中的,虽然你用了之后不会立刻死,但你也不会寿终正寝。而且浸泡这种药的时候会感觉到毒入骨髓般的剧痛。”
谢瑆看着宣凤岐一句一顿道:“所以,这药用不用,在你。”
宣凤岐看着那一池散发着阵阵幽香的温泉后闭了闭眼:“用了这个会提高胜算吗?”
谢瑆:“当然,而且会提升五成以上的胜算。”
宣凤岐听到他的回答后毫不犹豫地说道:“我用。”
话音刚落他便看到宣凤岐逐渐脱去了自己的外袍里衣,直到只剩下了自己身上的一件单薄的中衣。虽然那一池都是能够让人痛不欲生的毒药,但宣凤岐走向那片汤泉的脚步却那么坚决。
他的身子逐渐被温水给淹没,他泡进水中只有一刻钟身上就开始传来了一阵阵痛意。纵使如此他也紧紧咬着牙不吭一声。
除了复仇,他没有什么是不能舍弃的,也没有什么值得挂念的。
而站在池边的谢瑆就这样站在那里怔怔地看着脸色一点一点变得苍白的宣凤岐。
谢瑆带宣凤岐来这里本来就是想让他泡进去的,可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当他看到宣凤岐咬牙也不吭声的倔强模样后心里忽然产生一种闷闷的感觉。迄今为止,他还从来都没有对自己的玩具产生过这种感觉,真的是太奇怪了。
半个时辰过后,他看着额上青筋突起面色毫无的血色的宣凤岐,“你第一次用这种药泡太久会受不了的,你现在可以上来了。”
宣凤岐这个时候才微微睁开了双眼,他的全身都好像被毒虫狠狠咬过一样,双腿也变得又痛又麻。
虽然他觉得已经过去许久了,但实际上只过去了半个时辰。按理说他不应该只泡这么短的时间,但谢瑆心里忽然生出了一种不应该属于他的异样的感情,他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这种情绪的变化。
宣凤岐一步一步踉跄着爬了上来,他刚一上来身上的那种刺疼就变得更加强烈,他身子一下支撑不住趴跪在地上。谢瑆就这样站在他的旁边说道:“今日也便罢了,往后除了初一和十五你每日都来这里泡两个时辰,知道了吗?”
宣凤岐听到这话后咬牙蓄着力气应道:“知……知道了。”
之后他听从谢瑆的吩咐每日都去汤泉池中泡着,毒药深入骨髓的疼痛并没有减轻,但宣凤岐却学会了忍耐疼痛。他每次都快要坚持不下去时都会想着再忍忍就好了,只要熬过去就一定会为他们全族报仇雪恨。
因为他小小年纪就用这种性烈的药,所以没过多久他就患上了心痛之症。
在每个被噩梦侵染被胸口疼痛折磨的无法安眠的夜晚里,宣凤岐总是想着那天他离开宣府时的那场大火,那场大火里有他最爱的人。而他最珍视的一切都被皇帝给毁了,所以他一定要报仇。
他便是抱着这样的信念熬过了一个又一个难眠的黑夜。
第158章
谢瑆教给宣凤岐洞察人心的本事, 宣凤岐已经将皇帝的喜恶都记在心中。这一晃眼宣凤岐都十七了,他果然如谢瑆想象中的那样长得惊为天人。
谢瑆告诉他一个月之后谢玹会亲自去扬州巡察,而那个时候就是他去玄都最好的机会。
颍州倒春寒的时候还是很冷的, 不过谢瑆的温泉行宫里却温暖如春。他看到那人倚靠在池壁上闭目养神,于是他缓步走到池边蹲下身来悄悄地在少年的肩头痴迷似的嗅了一下,“啊,果然好香呢。”
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宣凤岐早也不是当初那个可怜兮兮的孩子了。他的身体经过透骨香这么多年的浸泡早就被浸染入味, 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那么光滑白嫩,他身上隐隐所散发的香气也是叫人闻之欲醉。
宣凤岐是谢瑆至今为止养出来的最完美的玩具。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完美的东西很快就要离开他去他皇兄的身边了……明明这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可是当事情真正走到这一步的时候他的心里又泛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谢瑆的手抚摸过宣凤岐的鬓发:“明天我就要带你去扬州了, 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宣凤岐的眼睫上被热气蒙上了一层朦胧的水雾,他轻笑了一声:“王爷希望我怎么说,是希望我说,在我走后王爷要保重身体,还是祝王爷平安喜乐, 岁岁无忧?”
谢瑆听到之后面无表情地一下捏住了宣凤岐的下巴迫使他转头与自己对视:“记住,你是我的东西,任何时候你都不能违抗我的命令!”
宣凤岐目光冰冷地注视着他。谢瑆看到他露出这种表情后心中忽然冒出了一股无名的怒火,他此刻不管池中有毒的药水就跳了下来,池中的水花溅到了宣凤岐的脸上, 他的脸上的神情也是由此产生了一丝变化, 他惊愕地往后退了一步。
而此刻跳入水中的谢瑆一下便狠狠抓住了他的手腕,“你是我的, 你只能是我的,你永远是我的!”
宣凤岐惊慌失措地想要避开他:“我……我知道,但你这是干什么?”
谢瑆看到他又露出一副明明很讨厌自己却不得不乖乖听话的表情后更是怒上心头, 他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上面死死钳住了宣凤岐的手腕,他此刻双目布满血丝,眼中露出兴奋而又可怕的光,“皇兄是你的灭门仇人,我想你也不甘将身子交给他那种人吧,不如你先给我,以后我……”
“啪——”
随着这阵巴掌声传来,谢瑆的话戛然而止。他刚才凶狠的目光逐渐变得有些不敢置信,甚至有些伤心,他转过头来看着宣凤岐,“为什么?”
宣凤岐一脸嫌恶地说道:“因为你是我灭门仇人的弟弟,你带我回来暗中培养了我这么多年只是为了当作你的一颗棋子。”
谢瑆极力辩解着:“可是我没有掺和进你们全族被灭的事里,我这些年对你够好了吧?难道你真的心甘情愿把身子给我皇兄,我皇兄不一定会真心待你,而我会一直这样对你好!”
宣凤岐听到他这番话后忽然像听到什么笑话似的忍不住笑出声:“那你跟我以前遇到的人有什么区别?”
谢瑆错愕地看着宣凤岐。
宣凤岐这次眼中的厌恶不加掩饰:“别忘了你一开始找到我就是为了把我送到你所谓的皇兄身边的,你对我的心思我很早就知道,但我为了复仇一直顺从你听命于你,可是我们之间的关系也就止步于此了。如果你真的对我那么做了,那你跟你的皇兄也没什么区别了,你们一样恶心!”
谢瑆听到宣凤岐口中说出“恶心”二字后忽然控制不住往后踉跄了一步。
谢瑆从未对一个玩具这么好过,他悉心培养宣凤岐这么多年最后只换来了他的一句恶心?
“哈哈哈——”谢瑆忽然像疯魔似的抬起头大笑起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心里传来一阵阵闷痛,此刻他上前一把抓住了宣凤岐的头发强迫他对上自己的视线,“既然你这般清高,那希望你到了皇兄面前能想出好办法来应对他,毕竟他对你可不会怜香惜玉。”
宣凤岐咬着牙说道:“这就不让王爷费心了。”
谢瑆就这样盯着他那双漂亮的凤眸看了许久,最后他还是松开了手。因为他很确信自己没有看宣凤岐的眼中看出任何感情,宣凤岐大概是真的讨厌他吧。
真可笑,他怎么会在乎一个玩具的感情?
时隔七年,宣凤岐又回到了扬州,可是他的心境已经与从前大不相同了。他回到这里后还是叫宣凤岐,谢瑆给他安了一个扬州里姓宣的寒门世家的身份,他这些年已经足够了解皇帝的喜好了,所以当他在街上佯装不小心惊马靠近那个人的时候,那个人没有立刻要了他的命。
皇帝这次是微服出巡的,即使宣凤岐知道自己接近的就是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但他也要装出一副纯良无害的样子。
当今的皇帝名叫谢玹,他最是敏感多疑,宣凤岐要想取信于他就要给他当时最想要的东西。
谢玹这次之所以会亲自来扬州便是有人告诉他有人在扬州圈养私兵,他这次是带着杀意过来的。如果他没有揪出这个人空手而归的话,那么他就会变得格外生气暴躁。
宣凤岐一早就知道他来到扬州是为了抓那些养私兵的藩王,于是他不经意间给谢玹透露了几个消息。他说话时的措辞语气以及神态都是按照谢玹最喜欢的样子来的,所以谢玹在怀疑他的同时也对他产生了兴趣。
因为宣凤岐透露的消息谢玹很快便揪出了那些养私兵的人,谢玹还是跟以前那般以谋逆之罪杀了那些人,他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将有不臣之心的人满门抄斩。他相信只要斩草除根以后就不会有人威胁到他。
事实证明他的做法是对的,可是在他造下无数杀孽之中,宣凤岐成了那个例外。
谢玹在扬州办完事后并没有急着回玄都,他每日都会召见宣凤岐与他谈天论地。宣凤岐面对他的话题自然是应对如流,毕竟谢瑆已经将自己这位皇兄的所有底细都透露给了他,宣凤岐理所当然的讨得了谢玹的欢心。
谢玹在扬州多待了半个月,直到朝中的折子被宦官快马加鞭送到他的手中时他才惊觉时间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宣凤岐与谢玹相处的这半月里,他从未要求谢玹要为自己做过什么,他知道谢玹想要试探他,越是这个时候他越要表现的无欲无求。
谢瑆说过——谢玹主动带他回玄都最好,如若不然谢瑆也会想出别的办法将他送到玄都。宣凤岐知道谢玹快要在扬州待不住了,所以他再次去见谢玹的时候特意穿的薄了一些,他还告诉谢玹他这次是最后一次拜见谢玹,等到明日他便要出发去玄都考取功名了,若是落榜他便一人一剑去游历四方,以后可能都不会再见面了。
谢玹看到他当时怅然若失的样子以及闻到他身上似有若无的香气后便有些失神地看着。宣凤岐这次没有像以前那样跟他一坐就是两三个时辰,他说完这些话后便起身离开了谢玹当时的住所,而谢玹什么也说也没有追出来。
宣凤岐离开时清楚地看到了谢玹脸上那种失魂落魄的表情。就如谢瑆跟他说的那样,谢玹是一个冷血的人,他从来没有真正爱过谁。谢玹的母亲出身卑微,他更是不受人待见,可是他的母亲却想尽一切办法护他爱他,即便这样他的母亲死后他也未曾掉过一滴眼泪。
他会用很奇怪的眼神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所以宣凤岐认为——谢玹本质上差不多跟谢瑆是同一种人。只是谢玹的胆子真的要比谢瑆的大很多,所以他才会在皇储之争拼出一条康庄大道。
入夜,当宣凤岐再次回到谢瑆给他安排的“家”后,他的背后忽然传来了一阵幽怨的声音,“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宣凤岐听到这阵声音后被吓了一个激灵,他往后退的时候脊背猝不及防地撞到了门框,他疼得皱起了眉头。而刚才吓到他的罪魁祸首连忙上前来扶他。
宣凤岐泡了那么多年的药,他的心疾也变成了顽固病症,此刻他一只手紧紧捂住了心口的位置有些无力地弯下腰。他能够感觉到那个人揽住了他的腰身,他一抬头就撞上了因为担心而满脸惊慌的谢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