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打颗暂定球吗?”Natsu起哄道。
“打吧,但我觉得没出……”连术不服。
“就算没出也很难搞啊~”泽野敏郎道。
暂定球击出后,落在了跑道上。如果上一颗球被找到且在界外的话,就可以把暂定求作为主球,但需要接受一杆的惩罚。
三人和随行的球童、记分员、教练员来到山地区域,发现连术那颗球正好落在界内,只是这儿是枯草区域,球完全深陷其中,所以接下来的这杆技术难度很高。因为这些意外的情况,导致打球的气氛越发活络起来。尤其遇到狼狈的境地,大家都乐得起哄。Natsu像个顽童一样夸张地大笑大叫,每一颗球好像都长在了他的笑点上。刚刚明明还在说自己被逼着练球,然而真打起来了是完完全全地上了头。
连术见他一会儿把自己捧上天,一会儿又要跟自己角力,又想看连术耍帅,又不想让连术赢。
“你没喝醉吧?”连术打趣道,怕Natsu嗨得要背过气去。
“他从小就这样,你多担待。”泽野敏郎背着手看儿子笑话。
“你们父子俩的关系真好。”连术由衷地感慨。
“嗯。”泽野敏郎顿了顿,“我们就像伙伴一样。Lenn,我听说了你家的事,往后就把我们当做家人吧。”
泽野敏郎眼望着远方,平淡地说出这句话。
连术微微瞪大眼睛,心中一阵激荡。泽野敏郎许是也怕肉麻,便加快了步频往前走去。
Natsu的球飞向了池塘,堪堪落在水边的泥地里。因为没有进水,他躲过了罚杆。但代价是他可能得脱了鞋袜站到水塘里去打这颗球。高雅的贵族运动顿时变得磕碜了起来。
在这样的局面前,他自己先笑岔了气!教练员小钱被他的技术和情绪感染到,此时很敬业地帮他选方位,两人有种势在必得的信念。泽野敏郎摸着下巴说,这颗球搞不好能直接上到果岭的最佳位置。
连术想说你也不用这么拼吧,结果Natsu已经卷起裤腿、光着脚丫子跑了进去。眼看着球快要溜进水塘里,他果断地迅速一挥杆,身体舒展出柔韧的弧度,将球送出一道精准的抛物线,最后居然直接落入了洞中。
在场的人顿时像猴一样炸开了锅!
“奇迹啊!”Natsu撒腿朝连术跑过来,“连术!!你看到没!!”
连术扯过球包里的毛巾,很嫌弃地阻止了Natsu朝他跳起的动作,他可不想被蹭一腿泥。
两人吵吵嚷嚷地坐在草地上,连术给他擦脚丫子。
“我好——厉害啊。”Natsu笑着说。
“臭屁得很。”连术薅着他的脚,“你是一点水不放啊,痛打老父亲。”
“哈哈哈哈哈,爸爸才不会介意。”
连术侧过头看他笑得像个孩子一样,心想他好像一座源源不断传递快乐的能量塔。
他们打完前九洞后结束了今天的行程。抓小鸟这样的好事除了第一洞,后面并没有再发生。打球虽然运气很重要,但实力才是关键,玩了一圈下来各自完成了户外锻炼指标,业已心满意足。
更衣室里,连术还在淋浴间里洗澡,Natsu简单冲了凉就出来了。这时收整好装备的教练员小钱走了进来,Natsu起了坏心思,对小钱说:“连先生请你把浴巾带给他。”
小钱意外地笑着接过,没看到Natsu捂着嘴偷笑着闪身出了更衣室。
当天下午,这个新的“一家人”在海边吃吃逛逛一阵,然后累得各自打道回府休息。
离开外人的视线后,Natsu终于像解禁的章鱼一样贴上了连术,不肯再放开。
“Lenn,我们来喝点小酒吧~”Natsu趴在他胸口故意奶声奶气地说。
“我还有事没跟你算账。”连术拖行着这个巨大的章鱼在客厅里移动。
“噢?”
“噢你个头……”
“爸爸不是真的要我买下你的公司,我也没这么能耐呀。”Natsu纯真地道歉。
“你要有这能耐我也不拦着你。不过不是要说这个。”
“那要说什么?”
“你还跟我装傻呢?”
Natsu耍赖地摆出一副昏昏欲睡的表情,“啊好困,要不先睡了吧。”
连术失笑,伸手在他圆滚滚的屁股上扭了一下,痛得Natsu咬牙切齿的。
“不就是被人看了光屁股嘛!”Natsu啧啧骂道。
“你居心何在?”连术正色问他。
“我看他跟你眉来眼去的,送他快活一下。”Natsu亦正色凛然。
“眉来眼去?哪里学来的词……”
“Lenn桑真不让人省心啊。”
“你倒挺大方啊?”连术觉得很没面子——先前他正冲着澡呢,听见敲门,结果一打开发现小钱拿着浴巾站在门口,把自己看了个光,脸上还洋溢着随时准备奉献的表情。
听连术一描述,Natsu笑得滑到地板上。
虽说他堂堂男子汉,硬件也很顶,被人看了就看了,没什么羞耻感,但这事儿他不介意没关系,Natsu必须要介意啊!
结果Natsu说:“我觉得他人挺好的,和我聊起打球技术来很用心,很诚恳。”
“又怎样?”
“长得帅、人阳光,就是不太会读空气,但是说完话没人理他,他也不生气。”
“所以呢?”
“就奖励他看一看连董的裸体咯!”
“……”
连术气得把人拎起来一顿敲。
【作者有话说】
本文快完结啦~~还有几章!
虽然脑子里的故事线还有后续,但应该不会写在正文里了……
如果想看的朋友多的话,我再写番外吧!
(另外挖了个新坑,请读者大大们赏脸收藏,嘻嘻)
“你是不介意我在外面加餐,是吧?”连术故作气急败坏地问。
“Lenn桑,那也得有加餐的条件啊……”Natsu阴险地回复。
连术一愣,骤然明白过来这是在讽刺他暂时性的ED呢!
这下真把他的自尊心给戳到了,Natsu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连术心里想,他难道往后要请个小大爷在家敲打自己?
连术闷声不响地把人甩开朝卧室走去,Natsu在地上呆坐几秒后,意识到不对,赶紧爬起来跟上。
见连术面色不善,Natsu谨小慎微又赖皮赖脸地凑上去说:“Lenn桑,我是相信你嘛……”
“你什么时候回东京?”
“啊?你又要赶我走啊?”
“……不是,就问问。”
“如果你没什么事的话,不如跟我一起去东京住?”
这突然的邀请让连术心里暖暖的。他确实没什么事,现在的他去环游世界都可以,但前提是有他在意的人邀请他,不然这什么都见过的世界对他来说也没多大意思。
“你不怕我一直这样?”他摊开了话题,直接问。
Natsu瞬间明白了他意有所指,于是不假思索地说:“又不是一直要吃这个药。晁医生说稳定下来就可以停了,没有太大副作用的。”
“那万一呢?我年纪也不小了。”连术忍着不适自嘲道。
“我觉得不会的。”Natsu说得斩钉截铁。
“那万一我犯病了?死了?”
“哎呀,这个问题你问了不止一次两次了吧……”Natsu把他拉到床上坐下,“是因为我年纪小吗?Lenn桑总是对我不放心。”
“……”
“连父亲都不会这么问我呢,他都七十了,动过一次大手术,现在不也活蹦乱跳的。”
“……”
“别太悲观啦,我们一起健身、好好调养,一定能长命百岁的!”
“倒也不用活那么久。”
“Lenn桑,现在一点感觉都没有吗?我可是突然就硬了。”
“……”
是夜,连术靠着自己老练的经验技巧让Natsu小小升了个天。
“天啦,要是Lenn桑跟我回东京,我会从此君王不早朝吧……”Natsu扑在被窝里大喘气。
“……别瞎比喻。”
连术恢复很凶的样子,马着脸关灯睡觉。
黑漆漆的房间里,他想象着窗帘外鱼鳞一样闪光的海面,全无睡意。Natsu的呼吸很快就变得绵长而均匀,宽大的床上两人没有挨得很近,但被子下的手交握在一起。这是Natsu的习惯,连术也适应了。
他时不时睁开眼,然后又在无聊的黑夜里闭上,但脑子里自始至终在考量,对于自己身体里这从未料想过的状况,连术犯了难。
他想自己可能真的被世俗的需求规训久了,变得无趣起来。从前他的人生主题只有金钱、权力和性,这老三样给他带去肾上腺素分泌的无限刺激感。他内心深处的自信、豪横和骄纵,全都靠这三驾马车驱使。对于他这个世代、这个年纪的男人来说,赤裸裸地追求和崇尚这三件事是天经地义的,恰好他还都很擅长。
他曾经觉得有些人多愁善感是性格上的缺陷,哪怕对象是他最亲密的人,他也是当做缺点来包容,而非看做对方的优点。他无法理解没有这三样宝贝,人生该怎么去过。
可随着年龄的增长,意气风发的他也觉得腻了。事业上扩张的速度在他看来已经放缓了很多,不过是稳步维持自己那一辈子都花不完的资产不缩水罢了。没有家庭没有后代的他,也没有为他人谋求更多福利的意愿,丧失这些渴望后,他自然而然地只得迎接虚无感。
也许老天爷也看不惯他无风无浪的样子,所以给了他这么一个大考验。接二连三的劫渡过了,甚至还送他一个良人在侧,连术不无感恩之心。
可现在他也惆怅起来,这样的自己和二十出头的Natsu又能走多久呢?这该死的药短时间是不可能停的,失去了欲望的连术发现自己多了很多时间来做矫情的思考。
可稍微看一眼Natsu那副没有压力的睡容,他内心的沉重就会一扫而空。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居然也这么容易被他人左右了……连术在漫长的夜里想到失神,直到神经终于扛不住睡意,才迷迷糊糊睡去。
【三个月后。】
日子过得远比连术想象的平淡,但平淡中又填满了稳定的安心感。曾经他以为和杨疏乙在一起时的“协议自由”是真正的自由,现在他重新粉刷了这一层原则,改写为“彼此信任的自由”才是长久而实在的自由。
可是每当生活进入一种持续的、按部就班的顺利时,他脑中有一块负责“居安思危”的神经就会开始发出让人不快活的警报。
日本为期十二天的长假今日结束,Natsu已在昨晚连夜飞回东京。毕业后的他垂直投入Dreamland和Justfans的工作中,要说的话,完全挤掉恋爱的时间也是可以的。但年轻人精力旺盛,就算持续熬大夜,睡个三两天也就恢复了。
但年轻虽有年轻的好,纠正不过来的臭习惯却是切割不开的附赠品。
连术从床上坐起,对着床尾、地上、床头柜的一片狼藉重重叹了口气。要说之前在山中别墅那段时间,因为自己非常能行人道,所以卧室内可以大道至简。但现在面对如狼似虎的二十出头年轻人,束手束脚的他只能接受Natsu从广告合作商那儿捎回来的各种情趣用品,顺便给Justfans的创作者们提前试水。好玩归好玩……但这臭小子能不能把自己的玩具收好?!
连术放了一水池的水,挤了清洁剂,把五花八门的小玩意儿统统扔了进去。有些鸡肋又费事儿的,当场被嫌弃地扔进垃圾桶,至于那些Natsu亲测好用、或者哭着求着说不要的,都得到了留下来的许可。
打扫完卫生,家里处处锃亮,他才冲了个澡开始吃早饭。饭后花一个半小时查看邮件和报表,然后例行运动。健身后是他心情最好、脑子最明晰的时候,于是可以把之前未想清楚的问题都悉数解决,再洋洋洒洒写上几封趾高气昂但言简意赅的邮件,把属下们接下来该做的事安排地明明白白。
如此一来时间到了下午,连术在家里兜转着找事做。植物该修枝了、盆栽该换土了、被套该换新了、咖啡豆该补仓了、牛肉鸡胸肉该腌制新的了、新买的黄油和面包该切片分装了、在保鲜柜里放到干瘪的水果该扔了……一边手上活动,一边开着简单的日语播客,学习日语这件事他是认真的。
在他日复一日沉浸式的自律活动中,私人电话这时候响了。
这个时间点,该工作的人在工作,绝不可能找他谈情说爱。而知道他私人电话的人十个指头都能数过来,连术心中晴转多云,从沙发缝里抠出持续作响的手机,定睛一看,居然是萧荷打来的。
“你在槟市?帮我个忙!”萧荷开门见山。
连术忍住想直接挂断电话的冲动,以最大的礼貌听完了对方的诉求。
一个小时后,萧荷已经坐在了他家餐桌前,喝着他新煮的陈皮白茶,而原本一片清净的客厅地毯上,此时多了一个儿童和他数不清的五光十色的玩具。
【作者有话说】
连叔:这TM是个喜剧。
第75章 这很难搞
“我妹家那只老狗啊,都十七岁了,之前一直挺健康的,看着跟十七个月似的!谁知道突然后腿瘫痪了,唉,她心疼得啊……”萧荷喝了口茶,吃了几颗坚果,继续说:“那狗站起来比我都高,Allen可喜欢它了。可现在我妹每天照顾那狗都够呛,三天两头得去医院针灸、复健,我不能再把Allen送去她那儿添乱啊。”
“所以就送我这儿?”连术麻木地看着她。
“嗯啊,”萧荷理直气壮、语气充满世俗的味道:“这综艺节目你们融世说好得不得了,绝对大爆,老早就给我报名了嘛。有钱大家一起挣啊。”
“我现在就让他们给你退出。”连术果断拿起工作电话。
“哎——住手!我VCR都放出去了啊,不能干这缺德事!合同都签了!”
“违约金多少?”
“……你什么意思?帮我半个月咋了?还是不是朋友?”萧荷拿大眼睛瞪他。
“你爸妈呢?不是住隔壁市吗?又不远,送到他们那儿去啊!”
“嘘——”萧荷竖起食指,“你别让Allen听到,搞得他像皮球一样被人推来推去。”
连术心想他就是。
萧荷继续说:“就是因为爸妈太喜欢小孩儿了,不能给他们带。带半个月孩子就毁了!”
“在这儿就不是毁了,是没了。”连术恐吓道。
“他很听话的,”萧荷笑嘻嘻地说:“而且啊,我问他愿不愿意跟连叔叔一起玩啊,他说可以。哈哈哈,我问他为什么呀?他说,‘连叔叔应该是个好人,’我又问,为啥啊?他说,‘希望我老了以后也和连叔叔一样,有伴侣、有前任、有好朋友守在病床前陪我走完一生’,哈哈哈哈哈哈——”
“你都跟他说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连术斥道,然后又抓住重点反驳:“谁老了!”
萧荷不管不顾地宣讲了一系列注意事项后,抱着儿子狠狠嘬了几口,然后匆忙离开去剧组报道了。
连术看着地上那团活物,两人大眼瞪小眼一会儿,活物Allen平静地收回视线继续玩自己的乐高。
他无措地在自己屋内站着,不知下一步该做什么,仿佛房子刚刚已经被拍卖出去似的,自己突然被剥夺了所有权。连术想起他忘记和萧荷确认一件重要的事,Allen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跟他的关系?虽然他一时也无法判断“知道与否”是否应该影响自己对待他的方式,总之他现在比大学毕业面临的第一场面试还要紧张。
如果Allen是个随时提需求的小孩那情况也许会好一点,连术把它当作最难沟通的客户就好。可他安静地像个摆件,除了拼接乐高时发出的“喀嗒”声,其余时候简直过分安静了。
但安静归安静,地毯上乱七八糟的玩具和他的小书包、行李箱还是“吵”到了连术的眼睛。他操心地拿出里面的各种迷你版日常用品,一一归置到次卧去。
及至晚饭时间,两人端坐在餐桌两头,开始第一轮近距离接触。连术给Allen盛好一碗咖喱牛肉饭,一碟清炒的西葫芦,配上一杯鲜榨的橘子汁。Allen看着面前的小勺子,想了想,从板凳上跳下来,“噔噔噔”跑到橱柜前,“筷子在这儿吗?”他指着最薄的那片抽屉。
“啊……是的。”连术回道。
Allen自助从抽屉里取了一双筷子出来,回过头又问:“你要筷子吗?”
“不用了,我习惯叉子。”
Allen爬回凳子上坐好,他现在将将能把手肘放在桌子上,像个大人一样吃饭。
“筷子要多练习,以后给我筷子吧。”Allen吩咐道。
“噢。”
两人安静吃了一会儿。连术边吃边盯着对方看,他在打量这小孩跟自己到底有几分相像。从客观的角度来说,Allen的底子确实很好,毕竟母亲是颇有魅力的女明星,儿子随妈,他的眼睛和嘴巴都有萧荷的影子。只有眉骨和鼻子与连术有些神似,尤其皱起眉头的时候,会让认识的人感叹基因的神力。
“半个月是十五天,比两周多一天,很快就会过去的。”Allen感受到了对方的视线,突然开口道。
“嗯?”
“妈妈每次出去工作都不会超过半个月,然后就会回来陪我几天。”
“经常这样吗?”
“唔……每半年会发生几次。不过等我上学了,时间就会过得更快了。”
“也是,明年就上学了吧?”
“嗯。半个月很快,做你喜欢的事,这样时间过得更快。”Allen像个小大人一样说话,因为对中文不太熟悉,只能用很简单的词汇。
连术这才反应过来,Allen是在反过来安慰他,自己刚刚和萧荷的谈话、还有手足无措的样子肯定被Allen发现了,原来大人的情绪是会被小孩子感知的。
他带着被看穿的一点窘迫,问:“和你姨妈在一起更好玩吧?”
Allen慢条斯理地使着筷子,西葫芦很滑,但认真夹还是能夹中的。
“小姨太黏人了,拿铁比较可爱。”
“拿铁?”
“她家的牧羊犬,是牛奶和咖啡的颜色。”
“拿铁年纪比你还大。”
Allen表情生动地笑了笑,道:“是啊!妈妈每次都让我叫拿铁姐姐。”
两人东拉西扯的聊了一会儿,连术才发现和小朋友聊天也没那么困难。在他的印象中,儿童都是公共场所里最吵闹的存在,对此他毫无耐心可言。萧荷喜欢孩子,他认为是出于女人的天性,也不打算多过问。但正如一开始他所预料的,这个孩子一旦存在于世上了,他不可能将其完全当作陌生人。血脉促使他在遗嘱里将孩子纳入考量,这种不求回报的给于,让常年孑然一身的连术多了一份为人父母通常具备的责任感。
吃过饭,连术带Allen去小区里散步,跟他指路附近的儿童游乐场和物业办公处。虽然对不到六岁的北美儿童来说方不知物业为何物,但连术觉得应该防患于未然。
第一次带小孩外出和第一次遛狗大概是同样的新奇,遛狗还有根链子可以供人操控,小孩就不一样了……连术走着走着就发现人不见了,一会儿是去看矮灌木里的野猫、一会儿是读宣传板上的物业工作报告、一会儿是逗弄邻居的狗、一会儿去追池塘边的蜻蜓——连术被遛了一趟后得到了充分的消食锻炼。
但Allen看起来仍是十足的精神奕奕。连术看看时间差不多了,萧荷千叮嘱万嘱咐必须让儿子晚上九点半前睡觉。他领着Allen去浴室,叫他洗澡。
Allen独自在里面,两分钟后又光着膀子,只穿一条小裤衩出来,问:“Lenn,今天要洗头吗?”
连术不懂这个问题为什么需要指示,于是奇怪道:“随便你。”
而后他默默地品味Allen对他的称呼。两人一天相处下来,感觉没到特别亲密、但也十分“相敬如宾”。洗完澡后,Allen看到书架上有许多英文杂志,尤其有他感兴趣的船舶和民航类。于是他申请了15分钟的睡前阅读。
连术小心翼翼地观察他,心想孩子在陌生的地方估计不像平时那么释放天性,做什么都彬彬有礼的,一方面可能是萧荷教子有方,一方面可能是他仍然拘谨着。
为了尽到地主之谊,他拿起手机搜索了一阵。
眼看十五分钟很快就到了,连术殷切地过去问他:“要不再看看动画片?你喜欢什么?鬼灭之刃吗?”
Allen收起杂志,放回原位,沉稳地拒绝:“不用了,我该睡觉了!晚安!”
第76章 为父的尊严呢?
夜深后,连术看了眼手机,东京比他这儿快一个小时,没有收到Natsu的消息。晚上时间充裕的话,Natsu会和他打视频电话,如果没有,连术会默认对方在忙。Dreamland内部正在整顿革新、Justfans获得融资后急需漂亮的业绩报表,Natsu是个有野心的年轻人,在日本市场安居一隅不是他的追求所在,这方面连术百分百支持。
他闲地无聊又开始看工作邮件,一封刚收到的引荐信引起了他的注意。现在是晚上十点半,但连董是不分上下班时间的,他拿起电话就给克林达拨了过去。
此时的克林达正在家里喝着小酒看电影,但名义上仍是下属的她不好怠慢了连董,于是强打精神跟对方公事公办了一番,末了说:“这事儿你还是问问疏乙的意思吧。”
于是连术挂了电话又拨杨疏乙的,毫无扰人清闲的自觉。
电话响了很久,久到连术要发脾气了,才终于被接起。
“你能不能别开静音?有急事找你都找不到。”连术一开口就是训导。
“连大叔!你自己不快乐,别妨碍别人快乐好吗!”电话那头是另一个男声。
“柯让?”连术嫌弃道,“怎么是你小子。”
“有事吗?有事明天再说。”柯让气哄哄地说。
“让疏乙听电话!”
连术和他的头牌艺人说了好一会儿,内容是杨疏乙监制的作品收到欧洲某独立电影节邀请的事情,这还是通过连术的老朋友介绍的。但时间和他才接的一部大制作影片有冲突,连术觉得这儿得杨疏乙自己定夺。
两人叽里呱啦完,时间已过了半个小时。
等连术关灯躺下后,才回味刚刚柯让说的话很奇怪。他闭着眼磨蹭好一会儿没睡着,而是爬起来偷偷跑去次卧看了看,卧室门保持着一点缝隙,以防Allen万一叫他听不见。
黑漆漆的屋内被投入一点点昏黄的光亮,Allen趴睡着,小脑袋侧在枕头上,睡得很沉。
连术这才又放心回到床上。
接连几天重复着类似的日子,连术发现Allen逐渐原形毕露。
早上从房间里出来,他迷迷糊糊地一脚踩到地上的玩具,那是核潜艇模型的尾部,疼得他嘶嘶嘶地叫了半分钟。客卧卫生间地上有扔的乱七八糟的纸团和干涸的牙膏印子,打开马桶盖甚至有滞留的可怕黄金代谢物。
早餐的饭桌上,Allen吃了两口牛奶燕麦粥就表示难吃,并以“底下那层皮湿乎乎的好恶心”为由拒绝了他蒸的小肉包和烧麦。
自诩精致生活的连董被一个幼齿小孩彻底击碎了日常节奏。
他咬牙切齿地拿起电话又找他的总经理克林达。
“你不是跟X台总制片很熟吗?叫她把萧荷淘汰了!赶紧的!”
“噢对了,我正想找你呢。”克林达刚看了预剪的片子,正在兴头上,“这节目肯定能火,目前放了一点花絮出去已经霸榜了!萧荷讨论度最高!!”
“……?”连术无语。
“我准备后面让他们拍一下萧荷和儿子视频聊天的花絮,你千万别出镜,‘连夫人’这个花名这次要彻底洗掉!”
“……”
“我们要把她大女主的icon坐实!后面好几个作品在撕女主角呢,这个节目搞不好能让她事业第二春!”
“我很见不得人?”
克林达沉浸在公关和宣发的乘风破浪中,以至于连董微不足道的需求和质疑被统统过滤掉了。
周末,连术终于接到了Natsu的视频电话,在主战场他需要找回些存在感。
恰好Natsu在这方面给足了他发挥的空间。
应该是刚开完会,Natsu还穿着衬衣西裤,头发打理地一丝不苟,洁净的额头露出来显得成熟了很多。
这位刚上任的泽野CEO把最近的融资事项、东南亚出海计划、对某服装品牌、运动品牌的并购计划悉数跟资深导师兼恋人汇报了一番,连术耐心地听完,然后思路缜密地与他分析并给出意见。
他把ipad放在矮几上,自己坐在沙发上削水果,那是准备拿来做果盘和榨汁的。
“你现在版图扩大了,最关键的是用人。一个人是做不完所有事的,如果忙到没有时间独处思考的话,说明你手上的棋子还不够。把时间浪费在细节上,会削弱你的判断力和观察风向的敏锐度。细节应该是给有才能的执行人去把控的。”
“啊是啊!好多事扔出去不放心,自己做又费时间……而且公司有几个大叔实在是站着位置不产出,我正想办法把他们弄走呢。”
“实在碍于情分的话,有些人你把他调到闲职,拿小钱养着,总比他耽误事的好。”
“你上次说安排个他们不擅长的事去做,好找到收拾他们的借口……”
“那是你有足够容错空间的非最优解。”
Natsu窝在单人椅上,摄像头渐渐缩到他鼻孔下面,留给连术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
不过他已经习惯了,由于最近十分清心寡欲,连术对恋人的形象也毫无要求,反正脑子里只有一个年轻活力又爱他的活物模样,至于其他的,好像并不太重要。
在他剥掉手中的芒果皮,正擦手时,Natsu突然把平板放好,自己跪坐起来,犹豫道:“阿诺(那个)……”
“有件事想跟Lenn桑报备一下……”Natsu的态度异常端正。
“什么?”连术一脸防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