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织一直是个极端浪漫主义的女人,她有自己的一套行为准则,迟书誉也懒得管。
他不用给谢织开门,谢织知道他家里密码,按门铃只不过走个过场。
下一秒,门被直接推开,谢织一手拉着迟兰川,另一只手提着大包小包的袋子,宋时衍眼尖,三两步走上前想接过女人手里的东西。
“儿砸。”谢织也不见外,将东西塞进宋时衍的手里,松开迟兰川的手,把鞋套一套,然后站起了身。
她怀疑的视线落在宋时衍身上:“你知道放哪吗?”
宋时衍已经提着东西站了六十秒,自然是因为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迟书誉无奈,他走上前拎过东西,眉舒展开:“什么风把您二老刮来了?”
“我来看看你不行吗?”谢织一边说,一边又抢过老头手里的东西,“我给买了一堆猫罐头,猫跟着你可真够磕碜的。”
她叉着腰又直起身,毫不客气地表明了自己来这的态度:“猫呢?”
宋时衍都当人好些日子了,估计也变不回猫,迟书誉并不打算编什么话敷衍他妈:“前天断炊了,我跟阿衍煮着吃了。”
这玩笑开的。
宋时衍拍他肩膀,礼貌地对着谢织抿唇:“是这样的,阿姨,我有点猫毛过敏,就把猫猫送给朋友养了。”
前脚还说抚慰猫呢,现在正主回来了,真就扔的毫不客气,谢织瞪迟书誉一眼,又把视线挪回宋时衍身上:“对了小衍。”
她笑容暖洋洋的,对上她的眼睛,宋时衍都觉得温暖。
平心而论,谢织的模样和迟书誉并不相似,脾气也天差地别,可是宋时衍总觉得,迟书誉身上沉默的温柔,大抵是随了母亲。
他腼腆地笑了起来:“您说。”
谢织拿过迟书誉手里的包,拆开了结扣,从里头拿出一盒漂亮的水彩来:“阿姨听说你喜欢画画,”
她把水彩塞到宋时衍手里:“这是阿姨托朋友从国外带回来的,一点心意。”
她说是一点心意,可宋时衍认识水彩的牌子。
很难买,很少见。
他眼眶一热,刚想说谢谢,谢织就打断了他的话。
只到他胸膛的漂亮女人微笑,亲昵得像是他的母亲。
“我给你找了特别特别厉害的老师。”她拉过宋时衍的手,用手拍了拍他的手背:“是画水彩的,你想学吗?”
她很客气,又不算客气。
陈雅如对宋时衍,总是带着疑问与试探,很生疏,可是谢织完全不一样。
宋时衍甚至不知道怎么和这样热情的人相处。
他的手指收紧,紧张地说不出话来。
迟兰川咳嗽一声:“老师已经给你找了,上不上无所谓。”
宋时衍的眼里溢出泪光,他眨了眨眼,将泪意憋回去:“谢谢叔叔阿姨。”
迟书誉粘着宋时衍,粘一辈子都不够,如今父母“登堂入室”,抢了宋时衍的注意力,他可不乐意。
他将水彩从宋时衍手里拿回来,放回包里:“这些我也能买。”
谢织了解自己家儿子,这态度分明是不欢迎他们的意思。
小年轻的事就交给他们,谢织眼底遗憾,但也不便打搅。
宋时衍看出来她不想走,识时务地开口:“阿姨,沈之其送了迟书誉箱水蜜桃,您想吃吗?”
必须想吃。
谢织有了体面的理由,拉着迟兰川往沙发上一坐,笑吟吟地对着宋时衍:“麻烦你了宝贝儿。”
这三个字太亲昵,宋时衍的耳朵略略红了。
“没事阿姨,”他进了厨房,谢织想跟着进去,却被迟书誉拦住了。
厨房对于客厅来说是个视角盲区,谢织他们看不到厨房里发生的事。
迟书誉跟在宋时衍身后进了厨房,这人从纸箱里摸出两个水蜜桃,放在水里仔细地清洗干净,一转身却被扣住了手腕。
“我这好东西自己都没吃,倒给你招待别人了?”
迟书誉对着他笑,宋时衍啄他一下:“你爸妈还在外面,别闹了。”
迟书誉的腿伸进宋时衍的两腿之间,怎么想怎么不爽。
他松开扣着宋时衍手腕的手,将手扣在台子上。
他只给宋时衍留下了一个极小的空间,两人的唇分得很开,呼吸间却尽是彼此的味道。
宋时衍一只手拿着一个水蜜桃,没办法挣扎,只好无奈地看着迟书誉:“你好幼稚。”
迟书誉还以为他会惊慌,会因为外面的人紧张,宋时衍这反应让他的情绪落了空,他使坏地咬住了宋时衍的耳朵:“能不能先让我尝尝。”
有什么好尝的,又不是没有了,宋时衍伸手把一个水蜜桃塞进迟书誉嘴里,从他怀里撤开身子,弯腰又拿了一个没洗过的。
他真心不是什么好东西,宋时衍这副身体太年轻,他憋了好些天不敢动真格。
他伸手把嘴里的水蜜桃拿出来,对着外头喊了声:“妈,你先走,水蜜桃坏了。”
宋时衍稍抬后脚,攀着迟书誉的胳膊抢下了水蜜桃。
水蜜桃上有一个不深的牙印,他检查了一下,刚想说没坏啊,外头就传来了谢织的声音:“怎么了书誉,出什么事了?”
宋时衍并没有脸皮厚到在人父母眼皮底下调情,他察觉到迟书誉的表情越来越不对劲,抱着水蜜桃要从人身边溜走,却被一把抓住了胳膊。
“跑什么啊。”
往人嘴里塞水蜜桃的时候怎么不跑了。
迟书誉一边拉着他的胳膊,一边往外探了个头。
谢织问完怎么了,见两人都没回话,从沙发上站起来往厨房走。
宋时衍耳朵灵敏,能听到谢织的脚步声,他的神经瞬间绷紧,握着水蜜桃的手都颤抖了几分。
迟书誉的气息打在他的颈侧,传来滚烫的热意,他脖颈的绒毛都微微发着抖。
迟书誉从他手里接过水蜜桃,低头咬了一口:“我还没尝完呢,紧张什么。”
谁,谁紧张了。
宋时衍撇撇嘴,问他:“好吃吗?”
迟书誉不回答,只是靠着他的脖颈,气息滚烫。
宋时衍疑心这人是动了真格,外头谢织的脚步越来越近,宋时衍的额头泛起细密的汗。
他被困囿在这么小的空间里,紧张到难以呼吸。
迟书誉年幼的时候就是个混球,除了搞小姑娘什么坏事没干过。
下河摸鱼上山打鸟,叛逆期的时候简直是混世魔王,脸皮向来很厚,并不担心被父母看到自己调情。
至于宋时衍,他脸皮实在也薄,迟书誉能感受到他疯狂跳动的心脏,犹如一只紧张的幼猫,睁着眼睛恐惧地看着他。
这恐惧又敏感的气息成功勾起了他的恶念,迟书誉将嘴里的水蜜桃果肉吃干净,凑上前盯着宋时衍的眼睛。
香甜的水蜜桃气息在两人之中缓缓散开,宋时衍能闻到很细腻的甜香味道。
他咽了口口水,喉结上下滚动,眼睛微微睁大。
迟书誉想干什么,他自然能感觉到。
宋时衍的手抵着迟书誉的胸膛,忽然有些羞恼。
总是这样,他总是这样欺负他。
迟书誉是天然的上位者,宋时衍又脸皮太薄,总是被主导着做一些被动的回应。
他不喜欢这样。
“你亲我一口,”果不其然,脚步声越来越近,迟书誉穷图匕现,眼里溢开笑容。
他的眼里像盛着一汪河水,平静而喧嚣着,在诱哄着失足的旅人向前。
可一旦向前,他就会张牙舞爪地刮起雄风,将旅人席卷而入。
宋时衍避开他的眼。
他在紧张,在慌乱,在度量。
为什么总要让他当那个被动的人,为什么总要这么欺负他。
宋时衍偏开眸子,他没有任何动作,而迟书誉的手已经顺着手腕搭上他的胳膊,缓缓在他衣袖上游离。
谢织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迟书誉松开了握着宋时衍的手。
他就知道,迟书誉不会勉强他。
宋时衍笑容溢开,略垫脚尖在迟书誉的唇上啄了一口。
谢织恰巧站在他们面前,看到小情侣这毫不遮掩的一幕,无奈地弯了眉眼:“怪不得让我走,感情是扫兴了。”
她转身摆了摆手,嗓音无奈:“你和你弟也真的……我和你爸爸真得考虑给你要个弟弟了。”
只听一声剧烈的近乎刻意的关门声,接着一切就安静了。
迟书誉的眉眼深了深,灯光打在他的脸上,勾勒出清晰而漂亮的阴影。
他扣着宋时衍的手把人扣在吧台上,另一只手搂住了宋时衍的腰。
他低下头,此刻世界都好像成了虚影,他只能看到宋时衍漂亮而温柔的眼睛,里头装着的,是他。
只有他。
宋时衍方才主动亲人,此刻却焦躁如热锅上的蚂蚁,他的手被人桎梏着,又不想反抗,只能眼睁睁看着迟书誉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两人的气息逐渐交缠在一起,他能闻到迟书誉身上清晰的甘草味道,混着甜到发腻的水蜜桃果肉香味,一起席卷了他的唇齿。
两人的唇贴得极紧,宋时衍因为紧张咬紧了牙关。
可水蜜桃味道还是混着舌头,很快占满了他的每一分津液。
宋时衍闭上眼睛,他能感觉到迟书誉把他抱了起来。
他的身下是冰凉的台面,男人的手顺着他的腰缓缓探进了衣服,滚烫的肌肤贴上冰凉的手指,激起了一阵又一阵的颤栗。
理智突破了防线,厨房的窗户大开,宋时衍的手攀着窗户,想要关掉这来风的窗。
“看不到的……别怕。”
迟书誉安抚着他,耐心又温柔地放轻了动作,舔咬着宋时衍的嘴唇。
他的手在宋时衍的腰腹点火,勾起他混乱的欲念,自己还不负责,只是亲吻他的眉眼,唇齿,脖颈,以及喉结。
宋时衍的胳膊环上了迟书誉的脖子,睫毛微微颤抖,他甚至不敢睁开眼,怕被迟书誉看到自己眼底狼狈而浓重的欲.念。
他不想承认,而又不得不承认,这副身体敏感而多情,在迟书誉的挑逗下,居然溃不成军。
他能感受到很久没有起反应的下身涨了起来,这副年轻又柔软的身体,早就已经……
可是这是厨房。
宋时衍感受到自己的身体被人抱了起来,接着离开了厨房。
迟书誉动作很快,脚步甚至是凌乱的,他窝在人的怀里,很快跌到了一个冰凉的被窝里。
他睁开了眼睛。
宋时衍感觉到有什么彻底不对劲了起来。
他的视线和迟书誉的对在了一起,电光石火之间,他慌乱地避开了眼睛。
他细长的手指紧紧攥着身下的床单,被迟书誉逼得后仰出一个惊人的弧度。
宋时衍的睫毛很长,卷曲的,漂亮的,那双清透而温和的眼里装着怯懦,紧张,和几分潋滟的明亮。
他咽了咽口水。
迟书誉沉默,紧接着捂住了他的眼睛。
他能感受到迟书誉掌心传来的温热的触感,干燥,纯粹,混和着他身上好闻的甘草气息。
有什么湿软的东西贴上了他的嘴唇。
宋时衍闭上了眼睛,他的指尖因为用力泛红,细白的腿抵在身前,像个慌张的小动物,徒劳无功地抵御着外界的入侵。
他几乎不敢呼吸。
活得这二十年来,他从来没有谈过恋爱,也从来不知道,接吻是什么样的感觉。
他被迫地,顺从一般地仰起了头,不由自主地迎合着迟书誉的吻。
他在迎合,在承受,在回应。
他享受迟书誉的吻,享受和他唇齿相贴,耳鬓厮磨的时候。
他喜欢迟书誉。
宋时衍心力突然产生了没由来的悲伤和慌乱,他的手抵在床上,避无可避。
他退一分,迟书誉便凑近一分。
这人也不吻得更深,只是捂着他的眼睛,和他唇贴着唇,反复在他唇上碾磨着。
宋时衍一个脱力,倒在了床上。
迟书誉就势搂过他,将人摁在了自己的怀里。
他们不是没接过吻。
可是这次,分明与以往不同。
他正胡思乱想之际,迟书誉的手离开了他的眼睛。
天光乍现。
他不知道怎么面对迟书誉,只好紧张地闭着眼,不敢看对方的神色。
他的身体涨得发疼,缩成了一只乖巧的猫。
他感觉有什么碰.上了自己的身子,整个人紧绷了起来,眼里竟是浓重的惶恐。
逃避又可怜兮兮。
迟书誉知道他怕,叹了口气,声音里有难耐和隐秘的伤感:“我想你。
“从高中的时候就想了,想把你揉进我的身体里,想和你做.爱。”
他的话语太直白,把宋时衍吓了一大跳。小青年忘记了挣扎,手臂抵在迟书誉的胸口,愣愣地抬眸看着他。
“你行行好。”迟书誉低头,那双好看的眼里是宋时衍难以承受的深情,他的眼尾落了一抹红,像是委屈极了。
他的指腹落在宋时衍的唇上,依旧是那么温柔,“别让我死了。”
宋时衍最听不得“死”了,他慌乱地捂住迟书誉的眼睛和脸,这人却毫不犹豫的,用另一只手掐住了他的脸,强迫性地抬起了他的下巴。
“亲我一下,求你了。”
宋时衍从来没承受过这么重的感情,他感觉自己的脸烧了起来。
迟书誉在欺负他。
他明明知道。可是每次看到迟书誉朝他露出这么可恨的神色,他又总是该死地心软。
他心虚地闭上了眼睛,凑近身子,轻轻地贴上了迟书誉的嘴唇。
蜻蜓点水,一触即分。
迟书誉感觉心里头有一簇烟花炸了开来。
他再也克制不住持续近十年的旖恋,捧着宋时衍的下颔,用力吻了上去。
这次的吻和方才开玩笑一般的亲吻截然不同,狂风暴雨一般侵入了宋时衍的口腔。
他能感受到舌腔被肆意地搜刮着,每一寸领土都被舔舐地干干净净。
好难受,好难堪。
迟书誉撬开了他的牙关。
长驱直入。(亲嘴呢)
他像是一条缺水的鱼,无法呼吸,无法挣扎,可怜巴巴地躺在砧板上,躲不开刀锋。(还没做……)
衣服被一件件剥落,如同那条可怜的鱼,被从头到脚,从皮至骨,吃干抹净。
雪白的皮肤遮不住欲.望,情到浓时,宋时衍慌乱垂眸,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进.入了他。
他不适地皱起了眉头,轻吟一声,如同一只温驯的猫咪。
“疼吗?”男人的头发蹭过他的喉咙,声音像是温柔的羽毛,抚摸他的心脏。
宋时衍噤了声。
窗外传来了紧张而微弱的猫叫。
喘.息声,水声,心跳声交织在一起,忽如一夜春风来。
第66章
迟书誉的动作生疏,哪怕宋时衍做好了准备,也吃了痛,狼狈地喘出了声音,那喘.声娇得很,带着一点哭腔。
这人一点分寸也没有地探寻他的身体,一点一点进得很深。
擦过最敏感的那一点时,宋时衍的眼尾沁出了泪珠。
他毫无保留地将自己交给了对方,迟书誉一点一点舔吻过他的脸,吻干净他的泪。
外头的温度一点一点上升,嘻嘻哈哈的阳光猛然绽开,桃花早已谢落,柔软的床上,一只猫从被窝里探出了头。
宋时衍尚未清醒,他感觉自己浑身都疼,骨架仿佛散掉一般。
迷迷糊糊中他往下一栽,下意识想伸手拽住床单,整个人却不受控制地载到下去。
使不上力气。
怎么回事。
宋时衍慌里慌张地喊了一声,却只能听到细软狼狈的猫叫。
他的心口滞了几秒,就被人提着后颈拎回了床上。
两人都在状况之外,迟书誉从衣柜里翻出衣服穿好,慢条斯理地出门给自己倒了杯水,才慢慢走回房间,垂眸打量宋时衍。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当了好几天人,分明一切都很正常,又莫名其妙变回了猫,一点预兆都没有。
宋时衍低头观察自己的爪子,好久没变回猫了,视野收缩,五感比以前清明得多。
只是居然有些不适应。
他的头略略疼了起来,左前爪不知怎么也泛了疼。
他垂眸看向自己的前爪,上头微微发红,像是牵起了一根血线。
怎么回事?
他自己还在发呆,迟书誉表情却变了。
一开始他只以为宋时衍是简简单单变回了猫,可如今看到他前爪上的红线,眉头深深锁了起来。
一阵剧烈的疼痛传来,宋时衍感觉他的前爪被活生生剜掉了。
他快步走上前,将猫咪抱进怀里,宋时衍的猫毛颤抖着,连同他幼小稚嫩的身体,一起在迟书誉的怀里发抖。
他很疼,特别疼。
宋时衍吸了吸鼻子,前爪踩出了血渍,迟书誉的手放在他的前爪上,轻轻蹭了蹭。
他本意只是安抚,可是宋时衍疼得更厉害了,他仓促地喵了一声,疼得要晕死过去。
迟书誉再也等不下去,抱着猫咪站起身,摸了车钥匙就往外跑。
他一直是很冷静很持重的一个人,可是每每遇到宋时衍的事情,总是焦灼无比。
宋时衍睁开半只眼睛,心说也没必要那么着急,说不定是昨晚上的后遗症,养两天就好了。
可是他是猫,没有办法和迟书誉沟通,只能窝在人的怀里,抬头看他的下颔。
迟书誉很着急,鸦羽一般的浓密睫毛都带上了颤抖,他将猫咪抱在怀里坐进驾驶座,一踩油门,整辆跑车轰隆一声,从原地飞了出去。
他对着迟洺雨的方向,连电话也没来得及打。
跑车卷出一个呼啸的红色剪影,不到五分钟便到了迟洺雨的店里。
宋时衍要吐了。
开那么快干什么,不知道他晕车啊!
他迷迷糊糊地想着,迷迷糊糊地蜷缩着,任由迟书誉将他抱进宠物店。
一进店,迟洺雨并不在店里,迟书誉毫不客气地闯进了休息间,把在床上的迟洺雨揪了起来。
也就迟洺雨脾气好,青天白日被吵醒了也不生气,还不忘打个哈欠,慢悠悠地将衣服穿好:“怎么了哥?”
他哥找他根本没别的事,迟洺雨一边腹诽一边穿上白大褂,接着进卫生间洗了把脸,终于清醒了。
他接过迟书誉怀里的猫:“又怎么了祖宗?”
他语气虽然吊儿郎当,动作却是轻而温和的,他将宋时衍的前爪抬起来检查了一下。
上头的红线早已消失,可他还是疼得厉害。
迟洺雨不知道最开始的情况,也没看到红线,从头到尾检查完没发现外伤。
宋时衍虚弱地喵了一声,迟洺雨听出他难受,可又查不出原因,把宋时衍抱进去做了个全身检查。
检查的结果是没有原因。
猫咪的身体很健康,没有内外伤,没有生病,骨头也很健康。
宋时衍快疼晕了,上次这么疼,还是迟书誉刚把他捡回家那会。
他的大脑难以思考,整个弦都断开了。
但迟书誉显然也想起来了,那次小猫捂着前爪缩成一团,可检查过后却没有任何外伤。
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变成猫又变成人的副作用吗?
这么多日子以来,他从来没去探寻过为什么宋时衍会变成猫,为什么他能死而复生,难道就和那个糖人老头说的一样,魂去身在。
后半句他不敢想,也不能想。
他已经失去过一次宋时衍了,他不能再失去一次,他会疯的。
迟书誉双手微微发抖,从迟洺雨手上接过缩成一团的猫咪,他的脸贴着猫咪的脊背,热意从毛发之下微微渗出。
不知为何,他能听到,能感受到宋时衍一点一点衰弱的心跳。
宋时衍感觉自己要废了,除了前爪以外,他浑身都疼,滑稽的是,哪怕他这么疼,疼得要死掉了,他居然还在想迟书誉会不会担心。
小猫费力抬起前爪,贴上男人的脸,他睁开的眼睛里是深沉的痛苦和难以抑制的悲伤。
他感觉自己要死了。
好像生命走到了尽头。
宋时衍感觉自己四肢的力气在一点一点散尽,仿佛有什么抽干了他的精气,非逼着他活活疼死。
谁来救救他。
和死前一模一样的感受忽而席卷了他的心脏,他的爪子一点一点变凉,失去了温度。
迟书誉愣住了。
怀里的小猫闭上了眼睛,一动不动着。
迟洺雨见状况不对,快速伸出手探了探猫咪的鼻息:“还活着,但我救不了。”
他不是神医,也没遇过这样的情况,简直是焦头烂额。
于情于理,他都没法对这猫视而不见,可怎么会这样,一点伤都没有,一点病也没有,连切入口都找不到。
没死就好。
青筋从迟书誉的手背缓缓爬起,他握紧了拳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抱着猫拔腿就跑。
迟洺雨跟在他身后想给猫再做一遍检查,却没有追上。
迟书誉已经听不清别人说什么了,他只能感受到一阵阵风猎猎地在耳边刮着,一股熟悉的,令人崩溃的慌乱感和窒息感填满了他的心脏。
他又要失去宋时衍了吗?和十二月一样?
他不过是私心占有了宋时衍这么短的日子,老天就已经看不过去了吗?
迟书誉从来不是唯心的人,他不信神也不信佛,可是此时此刻,他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那神神叨叨的老头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
迟书誉快要疯了,他的油门踩到了底,没敢走市中心,绕了一圈去了上次那个小吃街。
一二五小吃街,1205号正式开始营业,他打算带宋时衍去吃的,带他去过一个很好很好的生日。
可是十二月五号那天,下了雪,他来的太晚。
他总是来的那么晚。
迟书誉活了二十四年,向来是同龄人里的佼佼者,从来没体验过什么叫无力感。
可是,可是,他怎么会那么没用。
他一直将宋时衍的死揽在自己身上,无数次午夜梦醒,总是睡不着觉。
分明这次的事情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分明只是个意外,所有人都不知道猫咪怎么了,可是他还是愧疚的想死掉。
都怪他。
一二五小吃街还没营业,里头空落落的一片,糖人老头的摊子早就不在原地,迟书誉抱着猫,站在牌匾面前,伸手抚上五彩斑斓的尚未点亮的花灯。
“阿衍。”
“阿衍。”
他一遍遍地叫着,怀里的猫毫无反应,只有一遍一遍地试他的鼻息,迟书誉才知道宋时衍还活着。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是这样。
分明昨晚他们肌肤相贴,剖白彼此,讲着情侣间最温柔的情话。
他那么幸福,那么幸福,为什么老天总要给他当头一击。
宋时衍并不是完全昏迷,他能感受到外界的动静。
迷迷糊糊中他听到了一声跟着一声的阿衍。
他想回应。
他感觉自己的魂魄被剥离开来,居高临下地俯瞰。
看那个孤寂的成年男人抱着一只白猫,眉头紧锁,眼里是泪意。
他没见过迟书誉哭,这是第一次。
宋时衍透明色的魂魄飘在半空,他想伸手拭迟书誉的泪,手却穿透了他的身体。
他碰不到迟书誉。
怎么会这样,他为什么碰不到迟书誉。宋时衍的心里浮起慌乱,他往后退了两步,想回到猫咪的躯壳里。
一股巨大的抗力撞上他的额头,宋时衍泪眼汪汪地捂着额头,看着迟书誉怀里的猫咪发抖。
为什么不让他回去。
“这本来就不是你的身体。”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迟书誉和宋时衍一齐回头。
糖人老头在这等了这两位很长时间,都不见他们回来,还以为自己的职业生涯出了问题,看走眼了。
他等啊等,等到魂都散了,终于把这二位等回来了。
分明是熟悉的声音,宋时衍回过头,却见到了一张不熟悉的脸。
那张脸很年轻,长相精致,另一边带着蛇纹面具,上头的花纹像烧起来的火。
说出的话却是糖人老头的声音:“在游乐园我就发现不对劲,但你的身体应该还能承受一段日子啊。”
年轻也不知道年老的男子皱眉苦恼,脏兮兮的衣袍上还沾着糖:“难不成是……做了什么剧烈运动?”
宋时衍原地变成了一个粉红色的魂魄,这人终于不再调侃,抿唇往后退了几步。
迟书誉看不到空气中的宋时衍,皱起眉头看着这个神神叨叨的陌生男子。
他早已不记得糖人老头的声线,也认不出眼前人。
符允行走江湖多年都没遭受过这样的怠慢,哪个人不是恭恭敬敬把他请过去,还没见过这样的人,连他都认不出来。
他早忘了自己用了各种皮套掩人耳目,反正全数都是别人的错。
“哼,这魂魄七天不上身就消散了,你还在这问我是谁?”
迟书誉反应了过来:“是您?”
宋时衍没心思听他们胡扯,总感觉这个年轻人不太靠谱。
眼前人却能掐会算一般对着他的方向:“爷爷我可不年轻了,得在你的年龄后面加个零。”
宋时衍:……
怎么偷偷吐槽还能被猜到。
迟书誉看不见落在半空的魂魄,眼前神神叨叨的青年人成了他唯一的期望。
他垂眸看向怀里奄奄一息已经没有气息的猫,手指微微发颤落上它的鼻尖:“如果您能救他,我必有重金答谢。”
所谓商人最重视也最重要的不过是二两身外财,可宋时衍却完全没料及迟书誉会说这样的话。
这样的话太不尊重人也太无力,俗不可耐,几乎不像迟书誉能说出来的话。
可迟书誉失望地发觉,失去宋时衍以后,他除了钱财一无所有了。
他只能拿的出钱。
符允混迹人间上百年,救下的人不知凡几,对迟书誉的话早已不见怪。
他却不在意钱财,忽然迅速走上前,与迟书誉凑得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