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周叙白差点又把嘴里的酒吐掉,愣了足足有一分多钟,像看个濒危物种一样死盯着叶修明。对于一个半路捡回来的破孩子,他是不是管得有点过宽了。
“小样,你懂什么叫喜欢吗?喜欢一个人,可不像喜欢一道菜那么肤浅,苏廷喜欢一个人,就更加复杂和难以捉摸,这些年……连我也把不准他的脉。”
温言玉比顾见清帅,傅西辞比顾见清优秀,可也不见苏廷对这俩人动过心思。
“所以,你是不知道了。”叶修明有些失望地说,“我还以为小爸的所有事情你都懂呢。”
“你还真别挑衅我,没准我还真能问出来。”周叙白仿佛跟小屁孩置气似的,莫名其妙地接下了这个挑战,“小叶你给我等着,晚上我就问个明白。”
苏廷的生日宴是在Threshold西餐厅举行的冷餐会,食物琳琅满目,种类丰富,方便取食,吧台还专门请来了金城最好的调酒师,苏廷点了杯金汤力,跟他的几个生意伙伴借机谈资源互换的事情。
周叙白揣着一肚子的疑问,杵在苏廷的旁边半天都插不进嘴,只听苏廷提到了高端的智能家居模块后,周叙白知道机会来了,凑上前去。
“诸位,有爱才有家,所以苏总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人。”
苏廷的眼角微微发麻,露出茫然的眼神。
周叙白这是在发什么羊癫疯。
周围的人果然起哄了:“叙白兄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问这个难道是自己心里有意?”
“就是就是,听说叙白跟着苏总创业,从无到有,两人的感情也是非同小可。”
“我看好你们。”
周叙白的耳根都红了,喉结上下滚动,着急狡辩:“我不是这个意思,是替……朋友问的。”
“害,我还以为今天有好戏看,叙白兄你让人失望了。”
另一位帮腔:“是啊,叙白,你就算真喜欢苏廷也没什么,用不着不好意思。”
该死的叶修明,这下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周叙白暗暗地给苏廷递了个抱歉的眼神,却不见苏廷早已血色消尽,最后连眉目都不抬了。
苏廷好像启动了自我保护的模式。
那是他在沾染上零星的与感情相关的东西时都会启动的机制。
可周叙白暂时不想出卖那个喊他“大爸”的小兄弟。
他的视线跌跌撞撞地与苏廷的目光短暂地相交,再奇异地错开,像是做了万般错事一样,胡乱给在场的说了声“我还有事”,就在众人不解的眼神里离开了。
徒留苏廷一人在空旷至极的西餐厅里与别人周旋。
叶修明正躲在无人的角落,抱着一盘大虾鸡尾杯在大快朵颐,不知不觉间,脑袋就开始昏昏沉沉的,视线也越来越模糊。
后来他隐约听到了小烟花的响声和众人庆贺的生日歌,大脑变成一片空白。
眼前一暗,昏了过去。
苏廷几乎完全没有沉浸在这么多祝福环绕的幸福里,而是用他锐利的眼神,在人群里搜索叶修明的身影。
这孩子,好像一晚上没看见了。
该不会跟周叙白提前离开了吧。
他的眼神悄然晦暗下去,拿起蛋糕铲切下第一刀后,留下个标志的僵硬笑脸,径直走到落地窗前拨通周叙白的电话。
在得到叶修明并没有跟周叙白一道离开的消息后,苏廷顿时紧张了起来,忙拉住过路送酒的男侍,“有没有看见我儿子?”
男侍摇了摇头,“没看到,不过他刚才还在这挑东西吃。”
苏廷赶紧也拨打叶修明的电话号码,不想却没人接听。
他一改常态,拧了下领带结,用略带祈求的声音说:“各位,请问谁看到叶修明了?就是我的养子。”他在自己的胸口比着,“他大概在我这个位置。”
在场的纷纷摇头。
“那我不得不提前给大家说晚安了……”
苏廷强压着紧张,目送最后一个人离开。
他喊来Threshold的酒店经理:“请帮我找个孩子,看看他是什么时候遛到哪里去的。”
苏廷平时几乎是喜怒不形于色的,而今天他的焦灼却肉眼可见,当经理说并没有看到叶修明从西餐厅离开后,苏廷疯了一样在餐厅的各个角落遍寻他的身影。
终于,他找到了小脸通红的叶修明,身旁还有几个没吃完的大虾鸡尾杯,苏廷就要沉不住气了,打横抱起了叶修明出门,挥手招了辆出租车。
“去最近的医院。”
那大虾是用烈酒腌制的,吃得多无异于醉酒,叶修明小小年纪还在发育期,乍然摄入这么多的酒精,难保不会出问题。
苏廷抱着清瘦的叶修明,心中涌起一阵酸涩,都是自己不好,没能看好他,要是真出什么事,他该怎么向自己交待?
他把叶修明领养回家,断不是为了让他早点死的。
到医院后,急诊给叶修明进行了简单的处理,给他挂上了点滴瓶,嘱咐了几句就见怪不怪地走了。
看着虚弱不堪的叶修明,苏廷的天却轰然崩塌了,指端出现了阵阵麻意。
他目色沉寂地守在叶修明的身旁,几乎是寸步不离,这时,叶修明用极不清晰的口齿吐露着不成语句的字词。
“小……小爸。你为什么……”
“照片……你难过吗?”
“嗯,我难过。”
“照片”二字能触发苏廷更深层的保护机制,他哑然看着叶修明,说:“你都看见、听见了什么?”
叶修明呼吸维艰地说:“看到了……小爸……很惨,照片……很多。”
苏廷用难以置信地语气说:“是谁给你看的?”
叶修明突然哭了,声音时断时续:“阮林。”
第18章
想得到阮林的信息不难,想处置阮林一家人也不难,难的是怎么消除那些照片对叶修明的影响。
他苏廷不怕世人玩味挑剔的眼光,更不怕叶修明会戴上有色眼镜看他,可叶修明还是个十多岁的孩子,那些艳照本身就是不良因子。
他决定晾着叶修明一段时间,冷处理这件棘手的事情。
所以当叶修明从醉酒的状态中清醒时,只看见周叙白的身影,当时他正严谨地听医生的话,事无巨细地将所有医嘱记在本子上。
叶修明的眼前一片混沌,大脑也是昏昏沉沉的,说不出的胀痛,他虚虚地问:“大爸,苏小爸呢?”
“你小爸要出几天差。”
“他去哪里出差。”
周叙白的瞎话遍不下去了,欲言又止地看着叶修明:“那些鸡尾杯,你拿的时候服务员应该提醒你里面有酒精,你为什么还是偷拿了一盘。”
叶修明将头别在一边,不敢与周叙白对视。
“是因为你看到了那些照片,心里不舒服对吧。”周叙白明明在微笑,眼底却像冻着一层冰,瞳孔深处毫无涟漪。
“你怎么知道的。”
“你昨天睡着的时候不小心说的,苏廷全听到了。”
叶修明的瞳仁骤缩:“你是说小爸知道我知道了。”
“嗯,”周叙白高强度地注视着他:“不过他确实是出差,不是躲着你。”
叶修明绷紧的后背软塌下去一块,如释重负地轻舒一口气。
周叙白:“但他不确定那些照片对你的影响有多大,正在考虑要不要带你去心理治疗师那里看看。”
叶修明的脑袋开始高频率地小幅度摇晃,慌不迭地说:“我没看多么清楚,只有模模糊糊的影子,是不是小爸我都不确定……对我没任何影响的。”
周叙白的眼睛一亮:“你说真的?”
叶修明:“嗯,真的。”
“所以你手上没有这些照片?”周叙白打算一探到底。
叶修明撒谎道:“没有,我怎么可能保存那些东西。”
这回周叙白长舒了一口气。
苏廷一早就给他打电话,听起来还挺着急的,周叙白以为苏廷是要秋后算账昨晚的事情,正绷紧神经准备受训,结果听到了照片在叶修明学校泄露的消息。
当周叙白接到查阮林家庭信息的指令时,周叙白简直为阮姓这家人捏了把汗。苏廷有过几次情绪失控到差点逼死别人的情况,这次恐怕也不会好过。
周叙白的长睫垂下,让棱角锋利的脸粗粝与精微共存,叶修明看到他这张鬼斧神工的脸时,难免会想到苏廷的性向,和同周叙白的真实关系。
叶修明的眼神聚焦,鬼精地问道:“小爸什么都给你说吗,大爸?”
周叙白略加思索,就点了点头,“我们确实无话不谈。”
“你们真是一对?”
周叙白似乎被谁凿了一拳,不敢造次地说:“我们只是无话不谈的朋友,没有那种关系。”
“那你想有吗?”叶修明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似乎周叙白今天不给他答案,他就能张口吞了周叙白。
周叙白不想正面回答一个小屁孩,只是觉得叶修明有点过于染指他养父的感情生活,笑道:“你不怕我给苏廷告你的状吗。”
叶修明摇摇头:“你不敢。”
周叙白还真不敢,苏廷对感情是绝对排斥的,有时候保持距离才能长久。
他笑:“我确实不敢。”
叶修明也笑了:“你不敢告状,是因为你想跟小爸在一起。”
周叙白愣愣怔怔地看着叶修明,心想还的确是这个道理。
“叶修明,”周叙白的喉结来回滚动,半天才从鼻腔中冷哼一声,“你好像不是一般的小朋友。”
叶修明故态复萌地扮成人畜无害地小孩,用很夹的声音问道:“那你会告状吗,大爸。”
叶修明捏住了他的七寸和此生最大的秘密,就算他想给苏廷说点叶修明的坏话,也没机会了,那小子只会向苏廷兜售自己的秘密。
所以周叙白鼻子不是鼻子地指着叶修明:“小叶,你可千万别乱说话啊。”
叶修明轻笑一声:“彼此彼此。”
不出几天,叶修明就重新回到学校,苏廷出差还没回家,是周叙白送他来的。裴安一早就在校门口的紫藤花架下等着,看着叶修明远远地在一个陌生成年男人的陪伴下过来,先给周叙白打了声招呼。
“这次不是养父带你来吗?”
叶修明有点心神恍惚地点了点头,“他出差去了。”
他给周叙白说了声再见就跟裴安并排走进了学校,裴安神秘兮兮地说道:“你听说了没有,阮林的爸爸被控制了。”
叶修明一惊,“怎么回事?”
“据说在龙城,阮林爸爸那个区想引进一个高端地产打造他们区的地标建筑当作名片,顺便提高房价、做政绩,他也提前打通了招投标的渠道,没想到临门一脚,被人举报暗箱操作,经过一番调查,阮林的爸爸还真拿了人家的好处,据说有几百个呢。”
叶修明的额角突然冒出许多细汗,看起来有些身体不适,裴安忙给他递了瓶水让他喝下,“这几天你没来,是生病了吧。”
叶修明苦笑道:“我误吃了一些东西,有点酒精中毒,不过现在好了。”
裴安说:“怎么这么不小心。”
叶修明:“我也不知道。”他目不斜视地看着裴安,“你说阮林的爸爸会判多少年?”
“至少十年起步吧。”
“那如果是几千万呢?”叶修明心思不属,“又会判多久?”
裴安“嘶”了一声,“估计要死刑。”
叶修明的两眼生翳,脚步沉重地走到了教室,跟裴安互道再见。阮林有个小跟班恰好在叶修明的班级,看见叶修明到了,跟看见瘟神似的。即使他俩坐的本来就是对角线,还是把头偏侧过去。
虽说叶修明不敢自作多情地妄想是苏廷解决的阮治国,但下意识还是让他的思绪飘到了苏廷正在出的差上面。
早不出,晚不出,偏偏在知道阮林的名字后出。
还恰好发生了这件事。
也难怪别人会把苏廷联想成睚眦必报的人。
如果阮治国真是苏廷下的手,那苏廷就是行贿的一方,他是要坐牢的。
所以趁课间,从苏廷生日就没在联系过他的叶修明,给苏廷去了条消息。
-[小爸,你在哪呢,回家了吗?]
苏廷直到傍晚放学都没有回他,而是选择在叶修明下课的时候,以同样的姿势倚在车前。
他远远看到叶修明真跟裴安一道走来,朝二人挥了挥手。裴安拉住叶修明的衣角:“你养父来了,还是那么帅啊。”
没想到叶修明没有回他,直愣愣地跑到苏廷的身前,极为用力地抱住了他。
这下远近的同学全都看见了,裴安张着嘴,朝空气哈了半天白气,叹气道:“小叶子跟他养父的关系真好。”
苏廷的腰被死死地箍着,动弹不得,他俯身摸了下叶修明的头顶,“头发长了,周叙白怎么不带你去剪头发。”
叶修明为周叙白辩解,“他也不是我的保姆,没义务带我去干这种事情。”
“那我带你去,行不行。”
叶修明摸着软绵的鬓角,还有睡觉压得头发发翘的后脑勺,点了点头。
到了一家美式理发店后,发型师轻车熟路地给叶修明洗完了头发,问苏廷:“要剪什么样的发型?”
苏廷笑道:“你问他吧,那是他的头发。”
叶修明朝发型师比划了半天,总之是把话说明白了,发型师会意后就开始飞速下剪,叶修明眯着眼,从眼缝中偷觑着苏廷,半天才嗫嚅道:“小爸,你在龙城也有生意吗?”
苏廷一滞:“周叙白给你说我去龙城了?”
“没有,我猜的。”叶修明说,“所以小爸,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苏廷低眉敛首,瘦削的颊侧出现细微的汗水,连额发也有些被窒闷打湿的迹象。他指着叶修明被精心修剪的头发:“有些人就像毒瘤、就像你被剪掉的头发一样毫无意义,这种情况下,只有除掉它才行。”
“那你会有危险吗?”
苏廷的手指转向发型师手上的剪刀,“它会有危险吗?”
叶修明的眼梢斜飞,觉得他确实低估了苏廷的战斗力。
在发型师的一番修剪下,叶修明的头发很有设计感,苏廷看了眼,心满意足地给钱离开,叶修明惴惴不安地跟他上车后,对苏廷道:“对不起,刚才是我没忍住,当着别人的面就问了。”
苏廷在驾驶位斜睨着他:“不用对不起,你也没说漏什么。”
“阮林的爸爸真是你设局弄进去的?”
苏廷冲他典雅一笑:“是。”
“那你能逃过行贿的罪名吗?”
苏廷:“我自有办法。”
叶修明趁他车子还未发动,从书包里取出精美的包装盒,递给苏廷:“哦对了,这是给你的生日礼物,那天人太多,忘了给你。”
苏廷一怔,回身笑盈盈地接过那盒子,给叶修明递了个难以捉摸的微笑后,就将盒子放在了副驾驶位,发动引擎。
“你不打算看一下?”
苏廷是怕叶修明肚子饿,想早点到餐厅吃饭,眼见叶修明催促得厉害,只好打开。
甫一看到那礼物,就露出难以言喻的神情。
那是枚镶嵌了一周K金的罗马古银币吊坠,保留了那枚古币的整体性,仿佛带着无尽岁月打磨后的沧桑,蕴含着辗转多人后的诸多故事。
苏廷一眼就看出来那是他从意大利带回来的古币,正面是丰收女王,背面则是稻穗,象征着丰饶的收成。
叶修明说:“总比那个假古币好吧。”
叶修明说的正是大力神的黑金吊坠,那个只是仿照古币的形状,并不是真正的古币。
苏廷哑然失笑:“你哪来的时间找人做这个?”
“你喜欢吗?”
“喜欢。”
叶修明:“喜欢就行。”
苏廷恢复了明朗的容颜,笑起来的样子格外可爱,他也是笑着听完叶修明说完那句“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的。
这时,苏廷在包装盒的底部发现了一张字条,上面歪歪扭扭地写道:小爸,别困在过去。
苏廷默不作声地将纸条放回包装盒,又将包装盒整个放进了扶手箱里,问叶修明:“今天想吃什么?”
叶修明道:“芝士洋蓟。”
苏廷:“……”
一连几天,苏廷都收到了用变声器威胁他的电话,电话那端似乎跟他有深仇大恨,连说了几次“你去死吧”。
周叙白无不担心地问道:“这次是谁,你有想法吗?”
苏廷从近乎麻木的状态中回过神来:“施方逸没这个胆子,阮治国也被控制了,那就只能是旧账。”
周叙白真是挤不出一点笑意,看着苏廷云淡风轻的样子就感到生气,“你还真是临危不乱啊。”
苏廷嗤笑:“如果老天真要我们今天死,那我们绝不会活过明天,想开点。”
“你倒想得开!我还没活够呢!”周叙白顶着双死鱼般呆滞的眼睛,头昏欲裂地说:“总不会是叶修明招来的吧。”
苏廷不屑地挑眉:“如果真是叶修明的家人,把他接走不就行了?为什么要威胁我呢。”
“叶修明有仇家?”
苏廷:“不像,这次明显是冲我来的。”
周叙白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出了昏招:“实在不行,我们就找温言玉,他们家位高权重,总能想出点办法来。”
苏廷:“打住,你有点不清醒了。”
欠温言玉的情,就好比欠下难以归还的巨债,把他的皮剥了还差不多。
“欸,你脖子里挂的是什么?”周叙白发现苏廷在高龄黑毛衣外挂了条吊坠,还是他没见过的样式,神色变幻了几次。
苏廷低头,摸了摸那吊坠敦实的、沉甸甸的质感,涩然一笑:“是我儿子找人做的。”
周叙白翻了个白眼:“这么早你儿子就开始孝敬您老人家了。”
苏廷笑吟吟地说:“你嫉妒什么,有本事自己捡个儿子去。”
周叙白腹诽那本来就是我先看见的儿子。
不过……周叙白的眼眸倏地变深:“要是有一天,叶修明的爸妈后悔了,想把他领回去,到时候你该怎么办?”
第20章
苏廷能从一尊冰雕变成现在这样有说有笑的人,叶修明的功劳不浅,猛然断了这层薄弱的父子关系,后果可想而知。
“而且,我记得你是最烦戴这些首饰的,当初顾见清送的吊坠也不见你戴,怎么?儿子比顾见清还重要?”
苏廷像是被触到逆鳞的恶龙,张开了尖牙利爪,对周叙白露出了獠牙:“谁让你说这个名字的?”
周叙白嘟嘟囔囔了一堆,谁也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你大点声。”苏廷说。
周叙白猛地抬高音量:“这都过去多少年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忘不了旧情,忘不了顾见清!”
苏廷募地转身,意欲离开自己的办公室。
手臂被一股贯穿式的力量钳住,周叙白竟然在那副清瘦的骨架下藏了这么多能量!苏廷骤然被拉到周叙白的近身,近得几乎都要被他鼓噪的心跳声吵到。
周叙白想到叶修明推断的那些事实,头脑发热地朝苏廷的嘴角亲了下去。这个吻像周叙白本人一样坦然随和,蜻蜓点水般,却让苏廷整个人都跟着震荡不已。
他挣脱开来,退后好几步,几乎恼了,朝周叙白投去询问的目光,那眼神仿佛在说,你疯了,疯得可以去坐牢了。
苏廷用干涩的语气说:“周叙白,你到底想干什么?!”
周叙白心想反正亲都亲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他走到苏廷面前,掐住了他的脖子,趁苏廷张开嘴想要反抗的时候,将舌尖探入了苏廷的唇缝之间,搅动着,使这个吻充满波澜。
苏廷快要被这种窒息的感觉逼疯了,他狠狠地踢到周叙白的裤-裆,却只让周叙白闷哼一声。对方依然没轻饶他,让这个吻更加深入和不可一世。
苏廷喘着粗气,终于还是从他的禁锢下逃脱出来,眉眼含着冷冰的戾气:“如果今天的事情,没有个合理的解释,你就被解雇了。”
周叙白用不可名状的眼神轻探着苏廷的眼底,摇着头,像在否定一切。
“这么多年,我明明有更好的发展机会,却心甘情愿当你身边的助手,你有没有想过这到底是因为什么?”
苏廷:“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收回刚刚的话,我可以当作一切都没发生。”
周叙白:“我喜欢你,苏廷,别再假装看不到了。”
苏廷一指门外:“那就好走不送。”
周叙白黯然神伤的目光游移在苏廷的脸上,逡巡不去,说:“是因为,我最了解你,却还是表白了对吗。”
苏廷淡然点了点头。
“即使我注定要走,也不想收回喜欢你的话,苏廷,不是因为我想跟你闹掰,而是因为你值得。”
他想着那些威胁电话:“没有我在身边,记得多注意安全。”
说罢,周叙白就决绝地转身而去。
苏廷则瘫坐在地上。
周叙白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份保险,没了他,就好比给他断手断脚。
不过人生聚散事难论,说到底,都是缘分。
当晚,苏廷没有去接叶修明,而是从傍晚独饮到了深夜,直到阴云四合,CaosOrdinato里人烟惨淡。
傅西辞单手撑着下巴欣赏早已现出醉态的苏廷,他腰软骨酥,一脸的春色撩人,傅西辞承认自己被蛊惑了。
所以他趁人不备,拖着醉醺醺软绵绵的苏廷在Threshold开了间套房,拿到房卡的那一瞬间,他的脸上现出连天漫地的火焰。
叶修明是被裴安家的私车送回家的,当时他在校门口等了半天,都不见苏廷的身影,打电话也关机,本来想打车回来,裴安怕他一个人出事,说服了司机绕一下远路。
到苏廷家楼下后,裴安嘱咐了两句就走了。叶修明着急忙慌地回家一探究竟,没想到家里的佣人都说没见苏廷回家。
叶修明给周叙白也打了电话,电话倒是接通了,但周叙白好像喝多了,半天都说不到点子上,叶修明问他知不知道苏廷去哪了。
周叙白意有所指地说:“在什么人的心里。”
叶修明差点破口大骂,气急败坏地把周叙白的电话挂了。
苏廷还会去哪呢?难道又出差了?
叶修明漫无目的地沿着Threshold所在的公路向南走着,路灯闪耀,他却觉得自己在永寂的黑暗,这一刻还生出了自己才是养父的错觉。
要是苏廷出点意外,自己到底要投奔谁去呢。
这时,周叙白的电话打了进来,叶修明一看来电号码,惶急地接通:“喂,大爸,有什么消息没有?”
周叙白口齿模糊地说:“Threshold前台……给我说,有个……苏廷模样的……男人……被另外一个男人……开了个套房。”
一听这话,叶修明仿佛被人硬灌了几斤燃料,飞也似地往回跑去,很快就到了酒店前台,那前台似乎对叶修明有点印象,立刻拿了通用房卡带他到苏廷的楼层。
苏廷正躺在大床上平缓地呼吸,他扯了扯毛衣的高领,似乎是有些呼吸不上来,见状,傅西辞将他的上半身微微抬起,动作麻利地褪去苏廷的毛衣。
他拿起苏廷胸前的吊坠看了看,然后兀自笑了笑,自说自话道:“你对意大利的硬币还真是执着。”
要是眼前的是一般人,说不定傅西辞真会随心所欲地玩他一玩,但他是苏廷,自己喜欢了几年,如果用强上来满足欲望,难免会玷污自己的感情。
对未能完全向自己敞开的心口,傅西辞还是有基本的礼貌的。
所以,当他的房间被服务生强行打开的时候,悲愤与惶惑同时爬上了眉梢,他看着张牙舞爪冲自己跑过来的叶修明,说:“想不到你小小年纪,还知道保护家人。”
叶修明已经上嘴去咬傅西辞的手臂,活像个猛兽。
“你对他做了什么!”叶修明似乎正在被什么东西悄然蚕食着,让他的理智消失殆尽,床上的苏廷衣衫不整,衣服都被脱了,看样子傅西辞真不是什么好鸟!
傅西辞的言语也没能缓解他的焦虑。
“我什么都做了。”
第21章
叶修明觉得傅西辞这是无可救药了!顿时穷极一身的力量再次狠狠地咬了下去,傅西辞没有对这实质性的疼痛有任何的反应,反而说:“从罗马一路跟他回金城,再在他的酒店开西餐厅,这就是我对你养父做的所有。”
叶修明听进去了,嘴还没松,一脸讶异地盯着他。
“他喝醉了,我找地方让他休息而已。”傅西辞笑眼看他:“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我每次都忘了问。”
“叶修明,把你修理明白的修明。”
傅西辞看了看床上醉意深重的苏廷,朝叶修明摆了摆手,“这里就交给你了,记得让他多喝水,不然第二天头会很疼。”
“等等,”叶修明将他喝住,“他到底为什么喝这么多酒。”
傅西辞:“等他醒过来,你问他好了。”
傅西辞和服务生都走了,房间里只剩叶修明和熟睡中的苏廷,叶修明随手将房间里的灯都关掉,屋内霎时浮泛着一层皎洁的月光。
叶修明脱掉大衣外套,脱掉白色鞋子,愣愣地躺在了苏廷的身边,苏廷匀速的呼吸带出浓厚甘烈的酒气,叶修明猛地呛了一嗓子,咳了出来。
苏廷似有所感地动了动眼皮,小声说:“你们都……背叛我。”
叶修明把头偏向他:“谁背叛你。”
苏廷叹了口气,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知为何,叶修明总觉得今晚的事情同周叙白有关。
两人在同一晚莫名其妙地喝醉,他周叙白最好能拿出个说法来。
第二天,苏廷先一步头痛欲碎地醒来,他揉着太阳穴,观察着周遭陌生而熟悉的气息。
首先他想到了这间房一定是傅西辞带他开的,面容严峻起来,下一秒他就摸了摸后腰,露出一抹微笑,不过……身旁的叶修明是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