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见清跟你到底什么关系。”
“他是我表哥。”施方逸笑笑:“这些年他也不好过,不像你,生意做得这么大,连保镖都找的这么帅的。”
周叙白咬着后槽牙:“我不是保镖……还有,顾见清当初把苏廷的钱和公司全都卷走,这才五年就全都祸害完了吗?苏廷的那些资金足够他吃一辈子!他有什么不好过的!”
周叙白说到激动处,明显有些不能自持,好的坏的全骂了个遍,顾见清这个毒瘤在苏廷陷得最深的时候翻脸不认人,让他遭受了断崖式地狱式的分手方式,毕竟没有谁能在人财两失之后还失掉名声的。
那些照片……周叙白艰难地看过几次,都是律师取证时不小心入他眼帘的,至今都让他心悸,甚至心痛,如今顾见清还有什么脸面说他对不起?
他甚至不是亲自道歉,而是派了个毒舌弟弟。
苏廷看出来周叙白已经到达忍耐的极限,睥睨着施方逸。
他拉着周叙白的手,说:“我们走吧。”
这次换作是周叙白难忍愤怒,用脚勾起球杆后伸手握住,然后一下、两下……十下……
施方逸被打得后背已经在抽搐,有些地方还有血迹渗出,但周叙白像是下定决心想把他弄死,最后施方逸终于承受不了剧痛,晕厥了过去。
苏廷还没见过周叙白有这么任性妄为的时候,不由得抬高下巴,微翘的鼻子弧度更美,“原来孩子他大爸还有这一面,刮目相看。”
周叙白的眼眸里闪现出一丝慌张,“那都是叶修明的童言童语,别放在心上。”
苏廷脱下半指手套,葱白细嫩的双手出现手套的压痕,他用手揉着,鼻梁微微一抽,蹙眉:“这人的血都是臭的。”
“哦说到孩子,周叙白,我先走一步,施方逸就交给你了。”
苏廷等到午饭的时间给叶修明打去电话:“现在,到学校后门。”
叶修明背皮一紧,“我、我、我……我还要午休,不能去。”
“那罚你周末、节假日都在学校待着。”
“好——我去,我去还不行吗?”叶修明感到自己这次是离死不远了,他是亲眼看见班主任给苏廷打电话的。
学校的浓荫步道植被种类繁多,每移一步,都有不同的景致。
只是当北风灌进叶修明的外套后,他冷冰的心就要碎了。
就在他想随时拔腿就跑的时候,苏廷那深色的影子便招了招手,他用坚实瘦长的腿踩着铁门,自带着冰姿仙风,在叶修明心里却是把黑色的砍刀。
“苏……苏小爸,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这是你第一天在金城上学,我应该过来问问你适不适应,有没有缺东西。”
苏廷笑着说。
叶修明心想算了吧,他缺的东西拿后备箱的高尔夫球杆补上吗?他屁股还没那么痒痒。
“不缺……不缺的苏小爸,你别担心,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
叶修明心虚地后撤一步,苏廷显然看见他退一步的样子,不自觉地舔舐着嘴唇,“为什么突然怕我。”
难道是在学校里听到了同学传出的消息?
如果真要细究起来,苏廷这辈子树的敌也有不少,其中不乏有像施方逸这样被当沙包打的,人嘛,总会将社会关系网像病毒一样散播出去,无论是谁听到过他的暴虐无度,他都不觉得惊讶。
叶修明只一味地忙着否认:“我没有怕你,我只是……突然有礼貌了。”
苏廷心想他在放屁。
“你消失的两个半小时,到底去干什么了,和什么人见了面?”
顾见清既然能让表弟过来传话,难道就不会从他的家人入手吗。
叶修明这才后知后觉地知道苏廷确实得知了他迟到的消息,如芒在背地偏过头去,“你既然都知道我逃课,为什么还来关心我,我不该挨揍吗?”
“那要看你逃课去干什么。”苏廷有一丝的焦急,“是不是有你爸妈的消息了。”
“没有,我只是出去吃了顿烤肉而已。”叶修明从衣服口袋里找出一张餐厅小票,“看,上面写的10点。”
苏廷将信将疑地接过小票,觉得这票上的文字和数字他看得懂,为什么拼在一起他就迷茫了——“你竟然早上吃烤肉。”
叶修明面无表情地假笑道:“因为你的减脂餐不适合小朋友,我应该增脂。”
苏廷很稀奇地看着叶修明,忽然说:“我发现你这小孩还挺有意思。”
叶修明觉得苏廷是打人打爽了,看谁都有意思。但抱一丝,他人生阴影是苏廷给的,而且就在那间厂房。
“我也发现你们家的小孩挺有意思。”叶修明说。
苏廷探头,“周末我来接你怎么样?”
叶修明有些犹豫,没立即给反应。
“你不会想让我每天都来接你吧,那是不可能的。”
叶修明其实想说,要不这一世他都别来接自己了,私立学校上不起他可以找家公立,没人养他就靠自己,总比死在苏廷这要好。
嗅到这丝危险不算难,但能在危险中嗅到机会,是叶修明的天赋。他扮演起一个懂事、感恩、甚至有些笨拙需要依赖的养子角色。
对苏廷毕恭毕敬,小心翼翼,努力达到他的要求,表现得无害且需要“父亲”的指引。
私下则默默观察苏廷的生活习惯、弱点、情绪波动,以及这座“堡垒”的运作规则。
他发现苏廷是个冷面的商人,主要在地产领域深耕,还有诸多其他的商业投资,是金城少有的靠自己打拼出来的巨擘。
叶修明对苏廷的过往非常好奇,询问着周叙白,问他苏廷到底是怎么从一无所有到现在这个地步的,周叙白打趣道:“难道你也想像你养父一样吗?”
叶修明心想他只是好奇而已。不过,对于这个问题,周叙白并没有告知。
周叙白当晚就把苏廷约着去酒吧小酌,人影攒动间,酒过了几巡。
“叶修明向我打听你的过去。”
“什么叫打听我的过去。”
周叙白:“就是字面意义上的,他说好奇你是怎么从一无所有到今天这步的,我没正面回答。”
“周叙白,怎么还让别人查到我头上来了?我让你查他的事呢。”
“……”周叙白揉着眉心,“前段时间在忙施方逸的事情,忘了告诉你,我找人查遍了金城所有姓叶的人家,都没有出现跟叶修明类似的情况,所以……叶修明有可能是化名,根本没办法查。”
所以当晚回家后,苏廷故意躲避着叶修明,连正面的眼神交流都没有。
这样刻意保持的距离令叶修明感到莫名的恐慌,忙把作业拿出来摆在客厅,一边计算着数学题,一边小声嘟囔着解题过程。
他要更加勤奋刻苦并且让苏廷看到才行。
不然苏廷的极度不认可还会持续下去,以致酿成灾祸。
但苏廷对自己的真实想法究竟是什么?还在拿他当个累赘吗?还是……观察物?得负分就要敲烂脑壳的那种?
叶修明在跟苏廷面对面吃饭,晚饭是佣人做的简餐,口味清淡,叶修明故意吃得声响很大,偷偷观察苏廷的表情。
“嗯!真好吃!”叶修明吧唧着嘴,“你知道吗苏小爸,当初我在外面流浪的时候,还翻过垃圾桶呢,跟那个相比,这个简直是大餐。”
苏廷明显地顿挫了一下,也不再刷跨洋的新闻,坚硬的内心也被深深触动,柔声说:“你还想吃什么?”
他连忙补充,生怕忘了:“只要不是洋蓟就行。”
叶修明的心下略安,一说到这还真是有想吃的东西,“那天吃到一半的牛排,我还想试一下。”
苏廷颔首,“好啊,我们这就去。”
叶修明继续暗暗观察苏廷的细微表情,在苏廷正在穿外套的间隙,叶修明“无意间”蹭掉了碗筷,发出摔成稀碎的声音。
第10章
叶修明装作很懵地看向苏廷,委屈地含着不多不少的泪水,“怎么办啊小爸,我怎么这么不小心……”
说着他就用手去捡瓷器的碎片,苏廷目睹他傻乎乎的动作后,大喝了一声,然后大步流星地走到他身边,接过他手里的碎片随手一扔,劝他:“家里的碗有的是,没必要把自己弄伤。”
叶修明的四肢百骸都要被这句话弄得有些瘙痒,麻意直达心间,让他慌忙说:“如果我受伤了,你会怎么办?”
苏廷没想过这个问题。
“作为监护人,我有权减少对你受伤的想象。”
叶修明似是有所触动,没来由的,想到自己如假包换的生身父母。
他的母亲是个小糊涂包,当初怀孕都是在孕晚期才发现,稀里糊涂就把他生了下来,对叶修明的关心总是浅尝辄止,似乎她更在乎自己的生活。
而叶修明的父亲,如果还能称之为父亲的话,是个极度不负责任的甩手掌柜,衣食住行必是有人操持好,想让他对儿子多点关爱,几乎是天方夜谭。
总之,叶修明得到的必要不必要的关注都很少,这也让他的性格偏于敏感和内耗,过于执拗。
如果能抓到一两个真心对他好的人,哪怕是真的葬身于他人之手,也死无足惜了。
这番心理征程必不会被苏廷知晓,所以苏廷对叶修明的怔愣感到既可气又好笑,说:“你在学校到底过得怎么样,有没有找到同龄人当朋友。”
叶修明“啊?”了一声,觉得这话题的转变有点快。
他被苏廷强行穿上学院风的羊绒大衣,长指勾住他的羊角扣,从银色扣环一穿而过,叶修明恍了半晌才说:“还没有,还在适应学校的规章制度。”
叶修明没说的是,这家私立学校是金字塔的顶端,以强权者、老钱、创业者的后代为主,梯度也差不多以这个次序,在知道他仅仅是新锐企业家的养子之后,他的同学们便露出了恰到好处的、不甚容易被观察出的鄙夷。
这让叶修明感到一丝不平。
倒不是自己被区别对待,而是苏廷被戴上了有色眼镜来审视。
从叶修明脸上一闪而过的寥落来看,他并没能如他所愿地找到朋友,苏廷立即给周叙白发了条信息。
——看看学校是谁在欺负他,以及为什么。
Threshold的员工照例夹道欢迎苏廷,有个经理模样的人趁着苏廷到访的机会,隔着几个层级颤巍巍地向他汇报这个季度的报表,苏廷拉着叶修明的手,目若晨星地看着这位经理,并说:“你想打扰我吃饭吗?”
那经理的气息若丝:“不、不敢……”
“那就是你对现在的工作岗位不满?”
经理当然想到总部去,那里离苏廷近,好升迁,苏廷就是他能向上再向上的云梯,而且他也不是别扭的性格,所以点了点头,“我想去扉合集团总部。”
苏廷可能是心情不错,没当场开了他,报了串英文字母和邮箱后缀后,说:“把简历发过来,我研究一下。”
经理立刻在心中默记,笑脸盈盈地送他到了电梯间。
许是今晚苏廷对他的关心比较明显,叶修明恢复了他那毒舌的一面,说:“苏小爸,你不会是耍他吧?那真是你的邮箱?”
苏廷唇间带着一抹笑意,“你觉得不是的理由是什么。”
“因为他在错误的时间做了错误的事情,你最反感私人时间被打扰了。”
苏廷“哦?”了一声,“你观察我?”
“没有没有,”叶修明忙否认,“我又不是瞎子,能看得出来。”
笃信叶修明在观察自己的苏廷这次没给对方点菜的机会,浅笑灼灼地一边指着菜单,一边反过来观察叶修明的局促不安。
“你比第一次来这吃饭变了很多。”
同样的位置,同样的彤云四起,不同的是叶修明的心境。
苏廷不解:“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里,一定有一件让你耿耿于怀,能对我坦然一次吗。”
叶修明与他的目光短暂地交会,再生硬地错开,他摸着自己被修剪得当的头发,尴尬地笑了笑。
须臾才说:“苏小爸,你会打人吗?”
苏廷面生些许可疑,微微歪嘴笑着:“没有,从来不会。”
叶修明“哦”了一声,“那就好。”
“你以前被爸妈打过?”
“嗯……打过,可能我有很多让他们不满意的地方吧,总是达不到他们的要求。”
“打得重不重?”苏廷放下菜单,郑重地问道。
“我爸那个人,下手有点没轻没重,要说打得最疼的,应该就是他。”叶修明喝了口附赠的薄荷水,润着嗓子,“我妈还好,只是在爸爸揍我的时候也不帮我。”
苏廷面露不易察觉的心疼,用他骨节分明的手攥着叶修明的,“你放心,我没有这种不好的习惯。”
苏廷没想到一顿普普通通的晚饭能得到这么多关于叶修明家庭的事情,比周叙白那个废物强多了。
这么想着想着,苏廷正歪头准备把主菜敲定时,余光就看见了傅西辞那双千年不变的白裤和白鞋。
这回他出现得早一点,手里拿的是浅黄色的白起泡葡萄酒,傅西辞说:“这次是哥德利安酒庄的,果味浓郁。歌德利安你知道的,还延续了勃艮第自希腊罗马时代以来的酿酒传统。”
苏廷淡淡地说:“我不知道。”
傅西辞冷厉的面上尬笑了一下,对他身旁的叶修明道:“小朋友这次想换什么儿童套餐?”
叶修明磨了磨牙,眼神不善地瞥了他一眼,又快速收回目光。
苏廷则说:“他喜欢吃肉,比大人吃得都多,从没点过儿童套餐。”
“半路来了个这么大的儿子,去做过亲子鉴定吗?他真是你亲生的?”傅西辞说,“万一是哪个你玩过的女人看你混得不错,随便捏造的。”
看来,傅西辞这次是想攻心,本以为拉着叶修明就能挡烂桃花的苏廷,此时不得不正视叶修明的真正作用——几乎没有。
当叶修明并不能阻断这些莺莺燕燕之时,扪心自问,他苏廷还想带着这么个累赘吗?
第11章
还没等苏廷真从这个假设中得出任何结论,叶修明就缓缓开口:“苏小爸,大爸刚才偷偷给我说他准备了五周年纪念日的惊喜,我们吃完饭要早点回去了。”
傅西辞“切”了一声,“还是那个破助理周叙白?”
“不是,我大爸叫……施方逸。”叶修明笑道,“你也算第一个知道苏小爸地下恋情的了。”
苏廷的心里五味杂陈地把叶修明狠狠盯到。
傅西辞放下那起泡酒,皮笑肉不笑地颔首:“那我要恭喜苏先生了。”
苏廷回眸朝他一笑,“谢谢你的酒,下回我让人送几箱过来还礼。”
傅西辞咬牙:“不必了,苏廷,你幸福就好。”
紧接着他说:“那些照片我都看过,我以为你很难走出来,但看到你能好好生活,我此生无憾了。”
这是叶修明第二次听见“照片”这回事,他正是心里藏不住事的年纪,脱口而出:“什么照片?苏小爸?”
苏廷紧锁着眉心,不知道这顿饭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看的时候丝毫没有猥琐的想法,只是对你的过去有莫名的心疼,我想如果我曾和你在一起,是如论如何都不会让别人看到你裸-体的样子。”
“傅西辞……”苏廷要脸,止住了他,“我儿子还在,能不能……”闭嘴。
“裸-体”这个词如同一枚炸弹在叶修明的大脑中震荡,将他的脑弦都崩碎了,苏廷竟然有这样的曾经吗?当这件事发生的时候,他会不会心碎至极,生出死念呢?
在谁人都没注意的地方,叶修明的双脚缠住了苏廷的,右手也覆上苏廷的。
暖意从触碰的地方朝苏廷袭来,但他知道,这样的场景还会发生无数回,那些无性繁殖的照片,在网络上是消灭不尽的。
他要做的,是延缓叶修明看到这些照片的时间,让他这位养父的面子存续的时间长一些。
傅西辞:“我没有要揭你伤疤的意思,只是想告诉你,如果你跟那位五年的先生分了手,永远可以回来找我。”
苏廷的脸上显现难以信服的神情,若与知晓并看过这些照片的人在一起,还没被当成玩物的话,那天地将颠倒过来。
傅西辞走后,叶修明小心翼翼地给苏廷倒酒,也不敢太大声音,害怕的事情很多,最害怕的当然还是自己知道了这么多秘密,这次又会被打发到哪里去呢。
回家的一路,苏廷与叶修明之间都被缄默填满,无人敢提及这场诡异的相遇,以及关于那些照片的过往,叶修明更是想都不敢想苏廷是在什么情境下被拍的那些照片。
是偷拍吗?是自愿吗?
拍照片的又是谁呢?
难道一向冷面冷心的苏廷,也曾有过刻骨铭心的爱恋吗?
这些,都令仅有十一岁的叶修明彷徨了。
回到家,叶修明无声地脱去大衣,接着非常懂事地接过苏廷的外套,挂在门口衣帽架上,他眸色沉静,说:“小爸,要给你放洗澡水吗?”
苏廷喜欢在压力繁重的时候泡澡,是叶修明总结出来的。
苏廷却说:“我累了,修明,你也早点睡吧。”
叶修明腾腾腾地跑到苏廷的衣帽间,给他拿出那套苏廷最喜欢的细纹睡衣,捧在手上,说:“给你睡衣。”
“修明,你不用把我当成需要照顾的人,你还小,应该我来照顾你。”
苏廷的心思已不在这方寸大的地方,而在思索——
他早就命人报警、起诉那些恶意传播照片的人,为什么这段时间知道的人却似乎越来越多了?
叶修明凝眸之间,突然道:“那你能帮我洗澡吗?”
“你说什么?”
“我想说……让别人看到裸-体没什么大不了的,如果真有人会戴有色眼镜,那是别人思想龌龊。”
苏廷捏捏眉心,“幸好你还在这,不然谁给我攒这么多笑话。”
“我真是这么想的!”
苏廷:“我知道你确实是这么想的,但你是小朋友,小朋友的世界本就跟大人的世界有诸多不同,等你长大就知道,成人世界的规则没那么好玩,甚至有些恶心。”
“小爸,那你想回到过去吗?”
这个问题,苏廷不是没有想过,但过去是由谎言和欺骗交织的,爱恨不过是微不足道的点缀,他即使能真正回去,也只是多了双警惕的眼睛,结局都那样。
“不想,过去没有意义。”苏廷的微笑如秋风过耳,却是满眼怜悯地看向没有希望的未来。
他的家里连一个绿植都没有,看起来了无生机,那就是他对未来的态度。
没有真心,没有爱,也没有希望。
所以当一个人,既不想回到过去,也不想迎接未来的时候,他就会像困兽一样驻足在没有温度的当下。
叶修明:“我想回去,问问我的妈妈,到底有什么苦衷必须要把我丢下。”
苏廷心想,都是可怜人啊。
第二天,门铃突兀、急促地响起,苏廷还在洗漱就听到了那惶急的铃声,他知道这自然不是性格温吞的周叙白能按出来的铃声,于是赶紧漱口,拧了把头发。
叶修明先他一步到了门前,小声问:“谁啊?”
“是我,温言玉。”
温……温言玉?
温家那个不靠谱的二公子?
叶修明犹疑着打开一条门缝,他还没来得及好好看清楚,就被一阵蛮力使劲推开了门。
看清来人后,叶修明惊道:“怎么是你?”
温言玉定睛一看,也觉得叶修明有点眼熟,在头脑里翻找了半天,终于露出惊讶的神色,捂着嘴道:“你、你……你怎么在这?”
苏廷闻讯从二楼向下走,叶修明知道这就要瞒不住了,忙拉着温言玉的手向下躺去,随后,在苏廷即将要赶到的时候,叶修明立马抽搐了起来,边抽搐边冲温言玉挤眉弄眼:“你要是敢出卖我,我就找人弄死你。”
温言玉警铃大作,叶修明这是……在装羊癫疯?
苏廷看见叶修明已经有点不省人事了,赶紧过来摸了摸他的脉息和鼻息,确认暂时无大碍后,冷静地打电话叫救护车,温言玉的手则被死死抓住,无法抽身。
苏廷冷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青天大老爷的,他可什么都没做,叶修明是自己倒的。
可是从叶修明越抓越紧的手来看,他在苏廷这里显然是有难言之隐,出卖?难道不能对外说出他的身世?
这小兔崽子他以前见过几面,都是在双方大人都在的场合,当时温言玉只觉得叶修明有点奇异,别的小孩喜欢的玩具,叶修明一概漠视,还不给送礼物的人面子。
天知道自己在他这里吃了多少瘪。
说好的巴结,到最后全变成家里人对他的数落。
温言玉有点无语地看着苏廷,心想我还没问你叶家大少怎么到你这过苦日子,你倒质问起我来了。
但他也只好在叶修明的手劲下背上这口锅,说:“我就是吓了吓这小孩子,谁想到他这么不禁吓啊。”
说完他就在心里抽了自己一巴掌。
欠不欠哪。
苏廷还没追到,先把他看似宝贝的叶修明给弄晕了,以后他还怎么出手?
不过……如果叶修明就是那天听到的小孩声音,他大可不必担心苏廷的性向,他们和叶家还算沾亲带故,叶修明是怎么出生的他比谁都了解。
苏廷的好教养全都售罄了,想不到温家公子还有没事吓小屁孩的毛病。
救护车一到,苏廷就想抱着叶修明下楼,没想到叶修明一直死死拽着温言玉,他们也只好动作怪异地由温言玉横抱着他上车。
苏廷刚要抬腿也上救护车,就被人推了下来:“只能跟一名家属,剩下的自己赶过去吧。”
温言玉发誓,当时苏廷目送救护车离开的时候,眼神是能杀死人的。
不想,叶修明一上车,就装都懒得装了,他折身坐起,一把拉住温言玉的头发,“要想活命,就给我把嘴巴闭牢,听到没有?!”
“叶少,你说的闭牢,是哪方面的啊,我听不懂。”
“他还不知道我爸妈是谁。”
“那你是怎么到苏廷这的?”
叶修明踌躇道:“他们不要我了。”
温言玉“啊?”了一声,“你说叶叔舍得把你扔掉?那他们是卷进多大的案子啊。”
“呸,事情没有定论,你为什么这么说?”
“其实关于你爸爸的流言蜚语很多,他跟郑云的关系也是众所周知的,郑云一倒台,那基本上是全军覆没啊。”温言玉心有余悸地说:“幸好我爸爸当年没听叶叔的。”
温言玉目色隐忧道:“但是非到不要孩子的地步吗。”
叶修明难过地低下头去。
“我不是说你不好,可能他们自有苦衷吧,哎,对了,苏廷真把你领养了?”
叶修明轻轻“嗯”了一声。
“他这也不好混吧。”温言玉不动声色地好奇问道。
“为什么这么说?”
“苏廷,我还是很了解的,商场上手段了得,我妈还说过谁能得到苏廷这把刀,就能省下不少操心的事,有他在背后运作生意,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叶修明心中一紧:“所以你追他,仅仅是为了找把好刀?”
“也不能这么说吧,苏廷是把好刀不错,但也不是谁都能用的,用不好连自己的身家性命都要搭进去,所以我还是付出了真心的好吧,你是小屁孩,还不懂。”温言玉说。
“你的真心,不是用了很多次吗?”
“这次不一样,我还从来没这么上心过,你也是知道我的,追人追到家里,你见过吗?”
“我确实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叶修明道。
“嘶——信不信我把你一脚踹进抢救室去。”
一旁的急救人员算是看出来他们在演戏了,停靠在路边,就把二人吆喝了下去,温言玉看到远远驶来的黑色迈凯伦,从叶修明的身后打了他一下:“既然有你在,那我追他也就方便很多,你要帮我哦修明,不然我肯定出卖你。”
苏廷急刹在他们侧边,开门焦急道:“救护车怎么把你们扔下了?”
温言玉打着哈哈,“啊……那个,小叶突然没事了。”
苏廷看了看叶修明:“你真的没事了?”
叶修明挤出一个转瞬即逝的笑容,“算是没事了吧。”
“是他吓的你?”
“没有,不是,我刚才有点低血糖。”叶修明笑道,“小爸,别担心了,我们回家吧。”
苏廷微微颔首,对温言玉道:“刚才谢谢你抱他下楼。”
温言玉:“光说谢可不行啊,怎么也得赏脸跟我吃顿饭吧,咱们约会一次怎么样?”
叶修明:“……”
苏廷的眉头不展:“我最近有些忙,等我找助理查清楚行程再回复你。而且,我下午要送修明上学去。”
叶修明满脸堆欢:“小爸,不用了,我自己认识路,你跟他约会去吧。”
温言玉心中暗美,给了叶修明一个赞许的眼神。
这下苏廷目光奇特地看了叶修明一眼,以为他傻掉了。
“真的,小爸,你快跟这位哥哥去吧,我回去收拾东西。”
事已至此,苏廷也不好再多加推脱,于是本来是用来挡刀的叶修明,此时竟成了别人的助攻,当苏廷满脸懵地坐在高档餐厅的落地窗前时,眼前的温言玉总让他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开胃酒你想点什么?”温言玉道。
“Cava,起泡。”
温言玉:“你最爱的Prosecco怎么不点,不用给我省钱啊。”
苏廷笑笑,他还真没想到那去。兀自给服务生点他的牛排:“肋眼3cm,MediumRare,配第戎芥末酱。”
“有没有经历过柏林墙倒塌的红酒。”温言玉笑道。
服务生:“有瓶8-9年的玛歌,确定要这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