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淮安把叶修明带走了。
苏廷满脸恹恹地靠在床头,连衣服也不管不顾了。周叙白替他找了个白色衬衣披在他身上,柔声说:“穿上吧,天亮了,公司还有一堆事情要去处理。”
苏廷说:“西郊、公司、医院的那些人……我都不想管了。”
周叙白半开着玩笑:“那我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
“你把扉合收入囊中,我也不会说个不字。”苏廷有些怅然:“一切都好像没什么意义了。”
周叙白不忍看他这么堕落,说:“温言玉的阴谋已经暴露,癌症患者的事情已经能够破局;西郊有小叶子的两个亿,也能顺利进行下去。现在还远远没到说丧气话的时候。”
苏廷抬眼看他:“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没意义。”
“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也是个感情用事的人。”周叙白动手给他套上衬衣,“你不是最冷情冷性的吗,小叶子的功力就那么大。”
苏廷细数着与叶修明重逢后的每件事情,承认叶修明的确是自己的肾上腺素,每个有他的瞬间都充满着不确定性和未知。
这感觉几乎让人着迷。
可就如叶淮安所述,就是他养育叶修明的这段历程,才让享受他的成年变得那么地不切实际。
一切不过是水中月、镜中花罢了。
“被拍那几张照片并没让我产生不好的回忆,但他把修明带走,却是灾难。”
“那我报警吧!”周叙白傻里傻气地说。
“那是他的亲生父亲,是真正和他有血缘关系的人,就算他要亲自选一边,也会选血浓于水的父亲。周叙白,我想出去透口气,帮我看好扉合。”
周叙白知道自己又要惨兮兮地替他看家了,无奈道:“你这次想去哪里。”
“只要不是金城,哪里都行。”
苏廷送给叶修明成年的第一个礼物,还是离别。
叶修明看着始终无法接通的电话,和那个空落落的对话框,愤恁的心全都到了嘴边,也没给叶淮安好脸色。
叶淮安给他亲自下厨之后,叶修明的心才稍微软了一些,想起十一岁之前的童年,终究还是哽咽了。
“你好像从来没有给我做过一次饭。”
“以前生意太忙,疏忽了你,是爸爸的不对。”叶淮安端着清蒸鲈鱼,放在餐桌的正中央,说:“保姆以前说你最喜欢吃这道菜,所以你才这么聪明。”
叶修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其实我不喜欢鱼的味道,保姆是为了偷懒而已。爸,你也有让人骗的时候。”
“你恨爸爸吗?把你扔在马路上,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叶修明想了想其中的因果,说:“如果你不扔掉我,我也不会遇见苏廷,所以我恨你干什么呢?”
“他是你的养父,能发展成现在的关系,他的责任更大,更不要脸,所以,我恨我自己。”
叶修明便不再说话了,用筷子夹着菜,默不作声地跟叶淮安吃了顿饭。
本该享受重逢的喜悦,却让现实打了一记耳光。
“你把我们拆散,确实应该恨自己。”叶修明想到叶淮安手里的终极武器——照片,本想延展发挥一下自己的痛恨,无奈还是放弃了,可他想去看看苏廷,确认他还无恙,开口道:“我想出去。”
“郑力有些余党还没有清除,现在还不太平,孩子,你能理解爸爸的对吗。”
“我不怕死。”叶修明浑身是胆地道,“我从十一岁开始就没怕过死!”
“可是爸爸再也不能失去你了。”叶淮安咽着苦涩的泪水,被一股陌生的寒意侵身,“你等我把他们都收拾干净,再出去也不迟,如果真想出去,我可以把你秘密送到国外。”
叶修明斜睨着叶淮安,跟裴安确定他的位置后,就自己定了去伦敦的机票。
走之前,他对着叶淮安密密麻麻的安防笑得忘乎所以,把自己扔在路边,果然是这么怕死的他做得出来的。
可时间不会再倒转了。
叶淮安需要为他的选择付出代价。
这次再碰见裴安,叶修明终于接受了车队经理的提议,与裴安他们一起展开训练。
他开着他们车队的标准赛车在银石跑道快速过弯,驾驶风格极其平滑,几乎感觉不到多余的转向或挣扎,速度却令人瞠目结舌,似乎永远在探索赛车的极限。从稳定性来说,叶修明也比裴安要更好,这得益于他强悍的意志和绝对专注力。
车感是个很虚无缥缈的东西,但是叶修明那极具辨识度的驾驶风格,的确比裴安更好。
F1的席位只有二十个,也有过赛季中途换人的先例,通常是给新人首秀的机会,车队高层研判了二人的不同风格后,几乎毫不犹豫地向叶修明倾倒,并很快向FIA*提交了变更申请。
这样,下一站米兰,将是叶修明代表Alpine车队的首秀。
裴安像是叶修明肚子里的蛔虫,深夜,两人对瓶吹的时候他问道:“把我顶替下去,一定没那么简单吧,你想对着采访说什么。”
叶修明碰了他的瓶,“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把我挤走,你就不怕我不高兴吗。”裴安问道。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也基本上猜到了我要当着别人的面说什么,所以……你不会不高兴。”叶修明半醉地躺在地上,望着无垠的星空,“我已经十天联系不上他了,天知道我有多想他。”
他还穿着车服,侧身而躺的时候多有不舒服,可他因为失去苏廷而空虚的内里,早已顾不上这些。
他只想让米兰站快一点,再快一点。
几天后,米兰,蒙扎国家赛道,这里是赛车的圣殿,也是F1历史的一部分,拥有多条长长的全油门路段,赛车在这里能达到全年最高的极速。
这里是法拉利和意大利车迷的主场,比赛周末人山人海,氛围极其狂热。
叶修明与他的机械猛兽在格子里低声嘶吼,享受着最后的寂静,然后五盏红灯依次亮起,在全世界都屏住呼吸后,瞬间熄灭。
引擎的咆哮瞬间汇成撕破空气的音墙,赛车如同离弦之箭弹射而出。
第81章
这是一场时速三百公里的贴身肉搏,车辆在每个转弯都挤作一团,火花四溅。这场看似汹涌的机械间的争斗,在进站站房却有着别样的景象。他们以秒为单位,迅速换上车胎,像手术团队一样勠力协作,任何微小的失误都可能断送整场的努力。
叶修明在赛段的尾声与强大的离心力做抗争,体力逼近了极限,汗水也几乎打湿了赛车服,但他面容专注地注视着终点的格子旗,与引擎一起进行着最后的狂欢——
他已把第二名远远抛在身后。
在F1的二十个席位上出现华裔,已是破天荒的事情,更不用说他还即将获得分站冠军,观众席上的人全都沸腾了,共同翘首以盼,等待这位新人刷新记录。
苏廷在距离米兰几百公里外的罗马。
这天是周末,广场上的大屏正在播放F1是实况转播,聚集了很多体育迷,人们手拿啤酒,兴致勃然地讨论有位华裔即将夺冠的事情,他们的语气中带着肯定:“这位小子一定付出了比别人更多的努力!”
苏廷突然有种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停下脚步,找了个椅子坐下,看着正前方的大屏。
当他看见排位第一的叫“XiumingYe”的时候,内里是翻江倒海地难以描述,恐惧也在暗中抓紧了他的心,让他呼吸不得,动弹不得。
他以前反对叶修明玩赛车的理由全都回来了——
看看那些无意间撞上围栏的车吧,碳纤维和火花四处飞溅,令人窒息。
再过一个弯道和直道后,比赛才能见分晓。
在结果诞生之前,一切皆有可能。
然而就在那条直道上,叶修明的瞬时速度达到了惊人的370公里,这下连广场上的观众都沸腾了,“只要保持不被超越就能保证第一,他现在这样就不怕车子解体吗?”
毕竟之前就发生过维伦纽夫的360公里解体事件,堪称惨痛。
苏廷听得懂意大利语,所以他的心都要爆炸了!
那震耳欲聋的、撕裂空气的尖啸声,那摄人心脾的音爆声,全都昭示着这场比赛的激烈和残酷,简直让人心跳骤停!
别跑了,修明。
苏廷在心中打着鼓说。
就在他不敢看大屏的那一瞬,叶修明驾驶的红色赛车已经贴地撞旗,打破了多项记录。广场上顿时发出庆祝的轰鸣,纷纷表示这位华人小子简直太带劲了。
天知道这中间苏廷死了多少个心细胞,刚想抱着那些法棍回酒店的,就听见了采访预告:“一会儿我们将采访这位首得第一的华裔车手,别走开!”
苏廷突然有些紧张。
他已经半个多月没见过叶修明了。
明明这场采访叶修明不会看到苏廷,可苏廷却在担心自己的头发有没有乱,穿得算不算邋遢,一连串疯狂却毫无意义的想打逐一闪现,让他下意识地调整着脊背和坐姿,想要以更加完美的自己迎接这场采访。
广场上的人并没散去多少,似乎也想听听这位东方面孔即将说什么。
后来,叶修明从车中跳了出来,与车队的工作人员击掌庆贺,他脱去安全帽,在赛道工作人员的指引下,来到采访专区。
在暴烈的日光下,叶修明那极具冲击力的面部轮廓显得更有张力,眼神中有着一种令人畏惧的气质。
他用熟练的英文说了声:“我叫叶修明,来自Alpine车队,这是我的首秀,可能也会是最后一场。”
主持人惊讶道:“为什么是最后一场,我的意思是,你的成绩非常地棒,就这么放弃不算可惜吗?”
叶修明道:“因为我的养父觉得赛车太危险,这会让他浑身不适。”
主持人“啊”了一声,看了眼镜头,还是不可思议地说:“你会为了养父的一句话就放弃这么伟大的事业吗?”
叶修明点了点头,“当然!”
“那这位养父,一定是对你很重要的人。”
苏廷心说了一声不好,冷汗直流,就听叶修明说出了令世人嗟叹的话:“我的养父也是我喜欢的人,为了他我愿意做任何事情,不惜一切代价。”
渐渐地,苏廷已经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了,只看见广场上的人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尖吼。
养父就是情人?他们好像没见过如此炸裂的事情。
主持人瞪着大眼,似乎有些不好接话了,隔了许久才说:“如果我没有理解错,你的养父,那个养育你的人,恰恰是你喜欢的。”
“他在十一岁捡了我,之后由于我被人诬陷,养父与我分开了五年时间,爱上他是五年之后的事情,所以这应该也算不上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吧。”
主持人的神色稍缓,“那你有什么话想对他说吗?”
苏廷隔着屏幕与叶修明对视。
半个月,像半个世纪那么漫长。
叶修明用中文道:“我们的爱没那么不堪入目,人们也有更重要的事去做,苏廷,我爱你,记得回我的消息。”
叶修明闹出这么大的阵仗,只是为了让自己回他的电话而已。
这个疯子。
比起国外观众的淡定,国内网络上的讨论度则到了让人难以忽视的程度。
有人对这段禁忌恋瞠目结舌,觉得叶修明不该堂而皇之地公开示爱。
还有人觉得他勇者无畏,人这辈子总得为爱情做点什么。
【可是那是他的养父啊,人怎么可以爱上养父呢?我请问】
【叶修明跟他养父五年没见,养父子关系存续的时间最多只有一年多,作为一个成年人,怎么就不能爱了】
【这个苏廷,是不是当年泄露艳照的那个人啊】
【是他啊,他确定没有勾引自己的养子吗?我们谁都不是当事人,谁能说得清呢?】
【如果真的勾引的话,那就是另外的故事了,我将唾弃这一对】
由于讨论的事情太过炸裂,这条#国内F1车手认爱养父#的词条很快就被炸了,再也搜寻不到。
欧式田园内,叶淮安弓着身子给园圃浇水,笑道:“修明小时候最喜欢开着他的卡丁车在这个园子里跑了。”
“可是他为什么非要想不开呢。”
第82章
米兰的某酒店内,裴安正趴在床上,默默看着正在打包行李的叶修明,然后突然想到,今年是他们相识的第七年,这七年叶修明想他所不曾想,做他之不能做,似乎总是技高一筹。
但自己从来没有妒忌的感觉。
叶修明今天在赛道飞驰的时候,他激动得心脏都要蹦出来了,只求叶修明能安然落地。而当他的成绩超过自己的时候,车队经理瞥了自己一眼,还问:“你没事吧。”
裴安笑脸相迎:“我为什么要有事,那是我好兄弟。”
“能为好兄弟牺牲到这个份上,我可从没见过。”
裴安笑着让他住嘴,却在酒店房间里,看叶修明打包时悲咽道:“你能不能别走。”
其实叶修明还是没有联系上苏廷,但他总不能一直待在米兰,要行动起来,才有机会遇见苏廷。
“怎么连你也要发疯,我去哪关你什么事?”叶修明放下几个卫衣到箱子里,走到卫浴间拿洗漱包的时候,揉了裴安的脑袋一把。
“你有没有看到网上大家的舆论,这次你把苏小爸再次推到了风口浪尖上,他能高兴吗。”裴安终于说了重点,这几天他一直观察网上的动向,关于能否与养父发展成恋人关系的讨论,热度只增不减。
苏廷的特殊身份,也让争议向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那我就用下半辈子,让他高兴起来。”叶修明鬼使神差地说,人仿佛进入另一种境界。
这回裴安不高兴了,说:“有时候我觉得你根本都不重视我。”
叶修明:“这回的奖金据说是天价,我都给你,算重视了吧。”
“你怎么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对我说两句话呢。”裴安道。
叶修明给了他一个“就你?”的眼神,便继续试着给苏廷打电话。
这回通了。
叶修明的心跳如鼓,太吵了差点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当他“喂”了一声之后,就是漫长的沉默。
叶修明替他撕开沉默,说:“小爸,你知道我被你抛弃的那五年,每天都是怎么过来的吗?我告诉你,就像现在一样。”
“我每天眼巴巴地等着你跟我说句话,告诉我一切都过去了,告诉我你原谅我了,可你没有,还把我扔在了地狱里。”
“五年……你知道五年有多长吗?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这次你难道还要躲我五年吗?”
说着说着,裴安就看见叶修明的眼尾泛了红,眼泪扑簌簌地流了下来,一拳打在墙上,擦出一道血痕。
许是过去的回忆一下子将他侵蚀,叶修明现在那个更加丰盈灵魂像被抽离,变得更像当初那个无助的小孩,抱着腿艰难地坐在地上。
这场面连裴安都心疼了,也陪他坐在对面,等着苏廷或残忍或仁慈的宣判。
苏廷的喘息声沿着电话传导出来,他似乎被震动了,隔了一会儿,才用平复心情后的声音说:“都过去了修明。”
叶修明激动地攥紧了拳头,不可思议地向他一遍遍询问。
“真的吗?”
“现在意味着什么。”
“你能见我了吗。”
苏廷说:“明天中午,我在罗马做芝士洋蓟最好吃的饭店等你。”
没想到他离自己这么近……
苏廷破天荒地说:“修明,你开得很好,天生就适合在赛道上,我不该当你的绊脚石。”
“你看了比赛……那也看了采访?”叶修明惊喜道,“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他是指能不能应下那句“我爱你”,也让气氛骤然变得紧张起来。
苏廷绷紧了定力,说:“先到罗马。”
至于是哪家店,着实难住了叶修明,他在打车到罗马的路上,翻看着各种攻略,终于把视线聚焦在两家店上,一家在犹太区,洋蓟以酥脆著名,常常要提前数月预定;另一家在特拉斯泰韦雷区的中心广场附近,是家网红餐厅,火爆到永远在排队。
到底是哪一家呢?
叶修明转而在地图上翻看这两家饭店周围有什么,很快他的眉眼就弯了起来,指着地图上的圣玛利亚广场说,“去那里。”
他到得早,清晨就到达罗马的街头。
初升的太阳以一种低角度、柔和而温暖的光线照射着古迹,为大理石雕塑和赭石色的墙壁披上了一种近乎神圣的滤镜。
叶修明的脚步声在路面上发出清晰的回响,这种宁静在罗马也是非常奢侈的。
中途,裴安的电话拨了进来,劝他去犹太区的那家,“我问了车队的同事,那家是去罗马必打卡的,所以不可能在特拉斯泰韦雷区,你在那傻站着只能等来鸟屎。”
“小爸一定来这,我敢打赌。”
“赌什么?”
叶修明:“就赌我和他的感情,赢了,就能天长地久,输了,就输了。”
裴安沉默了。
“你个傻逼。”他说。
叶修明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继续倚靠在店门口等待开门。
许是没见过这么早就在排队的食客,有人投以惊讶的目光,叶修明都友好地笑了笑。
等这间店开门,叶修明终于提着行李箱走了进去,给自己点了杯意式浓缩,靠窗而坐。
苏廷正在酒店给自己搭配衣服,他在“正式”和“休闲”里,找了个折中的位置,让自己穿得不算那么古板,但却是精心准备的。
当他迈出第一步时,下意识地用衣领挡住了脸。
之前竟然有人在罗马的大街上认出他是艳照的主人,把他吓得魂都快丢了。
想必是叶修明那场影响力极高的F1赛事的缘故。
可他当时并没有胆怯,觉得是他自己做错了事,而是抱以微笑,似乎在说“那就是我,我并不否认,也并不为之耻辱”。
后来他算了算,那是他第一次为这件事感到释然和不屑一顾。
可他还是不想在街上再被人认出来。
酒店距离目的地并不远,步行也就十分钟的距离,当他刚刚踏上台阶时,心跳就不可抑制地快速跳动起来。
如果叶修明没有找到这家饭店,那岂不显得有点多余。
好在当苏廷向里一扫时,看到了那个熟悉的黑色背影,心里顿时安静下来,他给服务生说了句意大利语,就踱步到叶修明这桌。
苏廷拿起桌上的菜单挡着脸,说:“叶先生,你也在等人吗。”
“小爸。”
被这声“小爸”打得措手不及的苏廷抑郁难申,心想都什么时候了,还“小爸”呢,接下来的事他真的好做吗。
就在他嗔视着叶修明的时候,身体被一股巨大的冲击力所包围,一个温暖而甜腻的拥抱转圜了所有。
叶修明的指尖在苏廷的后颈处停留,不住地摩挲,这时他清越的声音响起:“其实比起洋蓟,我还有更想吃的,小爸。”
苏廷的脸几乎立刻涨红,在叶修明的腰间掐了一把,道:“不吃饭哪有力气。”
叶修明说:“你太低估一个刚成年的男人了。”
他除了力气什么都没有。
这是一幅赏心悦目的画面,服务生和客人纷纷侧目,投以艳羡的目光。
叶修明再次向他询问:“我们真要把时间浪费在吃饭上吗。”
苏廷:“你吃不饱,你的养父会伤心的。”
叶修明这才放弃挣扎。
苏廷埋头看着菜单,一边问:“你怎么猜出是这家的。”
“因为圣玛利亚广场周围的小巷子里有很多酒吧,嗜酒如命的某人一定会把大本营安在这里。”
“还算聪明,不知道学东西快不快。”
叶修明:“只要你肯教,我一定努力去学。”
苏廷微蹙着眉头:“你能听出来我一直在讲话外之音吗。”
“能,”叶修明早就与苏廷呼吸相通,“你很像个惯犯。”
“只有对你才这样,以前我可没这种经历。”苏廷老老实实地说,他把点的单交给服务生后,专注而热切地看着叶修明:“过了今天,我们就走不了回头路了,你真的敢做吗。”
叶修明:“敢。”
“你真的敢跟养育你的父亲做-爱吗。”他重复一遍。
叶修明一滞,抓起他的手道:“怎么说的好像我要把叶淮安给办了。”
“苏廷,那你害不害怕。”
苏廷愣了愣,显然没有做好被直呼其名的准备,他想了想自己这悲催的前半生,心中被苦涩和怨愤充斥着,拨开那些背叛和伤害,是叶修明给自己带来的仅有的快乐。
当他想把这快乐升级的时候,害怕吗?
苏廷说:“我更怕你离开。”
叶修明有些苦涩地看了苏廷一眼,“就算你不让我碰,我也不会离开你的。”
苏廷开玩笑道:“那你就别碰了。”
叶修明做出被一把剑扎心的动作,随即亲了亲苏廷的脸颊,“这回我不会让你再跑掉了。”他装作不经意地开口:“酒店离这里多久。”
苏廷:“走路十分钟。”
“十分钟啊,这么久,撑不到那里怎么办。”
叶修明用死乞白赖的音调说。
“那也不能在大街上发疯,这里虽然是国外,但也不是法外之地。”
叶修明随即就拿起手机,上网搜寻着,苏廷不解,问他在干什么,叶修明说:“我在查距离这里最近的酒店。”
苏廷的脸色氤氲着绯红,小声说:“你以为我没查吗,就是这家。”
叶修明吹了个口哨,“那可惜了。”
服务生把苏廷盲选的套餐端了上来,叶修明一看就乐了,说:“这也没洋蓟啊,小爸。”
“别废话,”苏廷的心思早已不在“吃”上,给叶修明倒了点酒,给自己倒得更多,他举起酒杯说:“修明,跟我碰三杯。”
叶修明有些困惑,但还是照做了,只听苏廷道:“古人结婚,都要喝合卺酒,寓意夫妻二人同甘共苦、患难与共,但合卺酒是苦的,我们的是甜的,以后不论好的坏的,希望等你回忆起来,都是甜。”
柔软的心被深深地触动,那三杯喝得缠绵无尽,叶修明的眼睫有些濡湿了,声音时断时续:“要是……你影响我发挥,到时候可……不能怪我。”
“你第一次,我可没指望太多,这也算给你找借口了。”
叶修明不禁顽劣地一笑。
苏廷诧道:“难道不是第一次?”
叶修明笑了一下,坐到苏廷的旁边,捏了捏他的下巴,再送到自己面前,轻轻吻了吻他的嘴角,专注地看着他道:“我这辈子都只有你。”
少年的心性说变就变,如风般来无影去无踪,苏廷也没真把这句话当回事,他也在心里问过自己,迎合叶修明的一时冲动到底对不对,可他最后才发觉,执着于很多年后的事情是件愚蠢的行为,他只有自己先开心了,才能在漫长的岁月里,对得起自己。
所以一辈子太远了,他只要今天。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触了什么霉头,有两个保镖身形的华裔走到他们这桌,敲了下桌子,对着叶修明异样的眼神说:“叶少,这地方真是让人好找啊。”
“你们是谁。”
“叶总让我带你回家相亲。”
苏廷的心思全写在脸上,是愿望再次落空时的沮丧,好在叶修明不打算妥协,给了苏廷一个眼神后,就抓住他的手飞也似的冲出饭店。
服务生以为他们逃单,便把两个壮汉拦住给他们结单,这样就留给他们更多的逃跑的时间。
在小巷里飞速穿行的二人相视一笑,颇有种亡命鸳鸯的感觉。
天光簌簌地从头顶掠过,四周是被惊扰到的路人,却是他们的花月良辰。
没甩干净的那两名华裔迅速赶了上来,苏廷对这片区域再熟悉不过,折返了一小段路后,闪身进入了更为逼仄的巷子,他飞快地向后看了叶修明一眼,两人再次抓紧了手,变得不可分割。
苏廷心想,他再也不可能放过叶修明。
就算他真对自己厌了、弃了,也要拿出养父的那套威严,让他永不离开。
当他还在自我解郁的时候,很快就来到酒店的正门,苏廷快速按下电梯,进去后很快刷了房卡,到自己的楼层,叶修明看出他比自己还心急,便在电梯内耐心地亲他,让他平缓下来。
苏廷的热情超出了叶修明的想象,主动勾着自己的舌尖,也在某种程度上发了张隐秘的邀请函。
他从快速喘息中停下来,问苏廷:“你喝得够不够多。”
潜台词:别又中途后悔。
苏廷道:“够你上我两次。”
甚至连澡都没洗。
地上散落着两人从进门就开始脱落的衣物,杂乱无章,卧室发出瓶盖打开时的声响,苏廷的眼神顿时开始迷离。
窗外的信号灯每隔几秒扫过房间,一道绿光掠过时,映出他紧蹙的眉弓的剪影,旋即又没入黑暗,只留下一声压抑的喘-息。
叶修明欺身压着早就视线脱缰的苏廷,能感受得出苏廷此时竟然有些紧张。
也难怪,裴星遥没跟他走到“最后一步”,上一个这么做的人还是十年之前,于苏廷而言,今天堪比初-夜。
所以他不住地安抚苏廷,柔声说:“不要紧张,有我呢。”
苏廷晃动着发麻的四肢,扭动着腰肢与叶修明相吻合,用他稚拙的行动告诉叶修明,他不是紧张,只是不大熟练而已。
叶修明深深地吻了下去。
当他向下移动,却被苏廷带了上来。
这种事没有叶修明他自己也能做。
但有件事只有叶修明才能做。
两人的步调终于到达了一致,叶修明将他正了正位置,笑着问苏廷:“还记得你拿着一堆这东西给我上课时的样子吗?”
苏廷红着脸:“记得。”
“当时你真可爱。”
苏廷想起顾见清在的那个夜晚,自己晾着他不管,势必要知道叶修明和裴安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