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相信一切都在太宰先生意料之中!]
夜晚的时候岛上会亮起灯,暖色调为主,夹杂着各种五颜六色的妆点彩灯,每晚都像在过圣诞节。
小岛以度假区理念设计,很多玩具小屋就是酒店房间,也有无营业性质的小商铺和各种物资,总之想在这里待上好几年都没有问题。
“悟?”
回到美酒屋,里面黑黢黢的。太宰治扫视一圈,没发现五条悟的身影。
附近的灯光也黯淡了。是找房间休息了吗?
以五条悟的性子,也不太像会自己安安静静睡下的类型,除非是做任务太累,或者其他人都休息了,要体谅他人的时候。
太宰治:明白了,是恶作剧。
某人静悄悄,多半在作妖。
太宰治转身往外走去。
“啊啊,既然没人,那我就回办公室了。”
五条悟:?
太宰治没找到的人,此时正盘腿倒坐在天花板上。
像只倒吊蝙蝠,或者说不知怎么就蹿到房梁上去的猫。
这其实也是五条悟练习术式的一种形式。[苍]可以压缩空间,所以他常常用它来练习悬空、倒挂、瞬移等技能,致力于开发[苍]的多种使用方式。
……喂,怎么就这样走了。
就像太宰治猜到五条悟在恶作剧一样,五条悟也猜到了对方多半是故意的。
吓一吓他好了。
保持倒挂的姿势,五条悟在黑暗中无声无息地逼近,白色发丝垂下,注视着太宰治后脑勺,准备扮鬼脸。
保证把太宰治吓一跳。
没想到这时,对方突然转过身来——
轻微的呼吸像羽毛一样轻拂而过。
几根发丝擦过,带着弥漫至心尖的痒意。
咒术师本就灵敏的感官像在此时又放大了无数倍——
五条悟连呼吸都下意识屏住。
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若有似无地擦过他的脸颊。
白毛DK:!!!
太宰治看到一抹蓝。
就好像潜入大海一定深度,再仰面朝上望去的时候——周围是幽寂无尽的黑,只有那一轮遥远的日光、和被照亮的一圈海面,呈现出由浅入深、水光潋滟的蓝。
嘴唇也不小心碰到了什么柔软细腻的东西。
……是脸颊。
然后就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好在“重物”反应迅速,落地时迅速调整姿势并展开无下限,听起来没有很疼。
五条悟坐在地上。
脸颊的温度久久不散。尤其是被亲到的地方,烫到好像要烧起来一样。
胸腔里的东西完全不听使唤,横冲直撞地想要跳出来——
感觉就像多年前不小心喝醉酒那样……甚至比那时更烈。
冷静,冷静,一次意外而已。
身为咒术师,不能完全掌控自己的身体,这也太逊了吧。
听上去和平时无异的柔和声音从头顶传来。
“没事吧,悟?”
也没吓到太宰。
太宰治猜到了五条悟会在背后恶作剧,但没想到对方靠这么近,条件反射地后退一步,很快反应过来,有点好笑又无奈,“没事吧,悟?”
五条悟很快站起来,捡起一旁的墨镜。
“没事啊,这点高度算什么。”
[啊啊啊啊啊啊啊就差一点可恶]
[为什么亲到的不是嘴为什么!]
[冷静,亲嘴就不能播了]
[?真扎心]
太宰治:确实,如果亲密接触都会被观测的话,那他一定会想办法把世界意志揪出来收拾掉。
(世界意志:突然背后一阵寒意!)
目前看来,世界意志和弹幕都还算有分寸,从不涉及隐私、或者他不想被人所知的东西。弹幕偶尔开开玩笑,主要还是提供情报帮助。他也就放任不管了。
他可没有给别人看自己私事的兴趣,看五条悟的也不行。
五条悟打开了灯。
桌上放着两个酒杯,盛着相同的粉白液体。
“锵锵,五条大人特调鸡尾酒!”
他特地在网上查的,草莓牛奶加百利甜就可以。
自己那杯当然是单纯的草莓牛奶啦。
酒杯旁还放着之前的耳坠盒子。
五条悟主动开口:“我想到了,你是不是想把它留给我用。”
太宰治点点头,算是默认。
我就知道!
五条悟夸张地哈了口气,“六眼都在我身上多少年了,早就习惯了。那点副作用就像呼吸一样自然,根本算不了什么。”
“实在想休息的时候,来找你不就好了——这不还有你在吗。”
虽然有点逞强的意味,但也足够赤诚。
“……还真是让人无法拒绝呢。”
太宰治低叹。
也不再推脱五条悟的好意。
五条悟露出满意的笑,“好,那现在就戴上!”
他手往吧台一撑跳进内侧,迅速拿出消毒酒精和棉球,让人怀疑他是不是早有预谋。
没看到打耳洞用的东西,太宰治了然,“你想用咒力给我打?”
“是啊。”
五条悟伸手,食指冒出针尖大小的蓝色光线,“放心,不会让你疼的,我咒力操纵可好了。”
[不~会~让~你~疼~的~]
[我打包票,这句话一定会在未来某处再次出现]
[细说]
[宰怕疼,要是疼了说不定次数就少了(我在说什么)]
[万一宰想追求刺激呢]
[什么狼虎之词!多说点我爱听!]
[搞得人心黄黄]
[你们冷静啊,明明是又甜又纯的剧情]
[可恶,搞得我又纯又黄,我要下楼去跑两圈]
让太宰治保持坐在吧台椅的姿势,五条悟弯腰凑近。
……这么一看,太宰长得挺好看啊,睫毛长长的。
说起来这家伙到底是多少岁,从外表完全看不出年龄。
眼神好像有种将人深深吸引陷入的魔力。
五条悟抬手,稍稍固定住太宰治脸颊——下颌线的弧度落入掌心,有些瘦削,带着人体特有的温度——手都变得好像不是自己的了一样。
近到好像连呼吸都能感受到。
五条悟双颊发紧,喉结轻微滚动了一下。
今晚的距离……是不是有点太近了。
他难得这么想道。
太宰治看着五条悟。
那双瞳平时是广袤晴空,此时却更像暴风雨来临时的海面,带着几分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或许需要说点什么……否则可能会发生脱离掌控的事。
“轻点,我可是很怕疼的。”
五条悟回神,“安啦安啦——就像被蚂蚁咬一样,没事的。”
“蚂蚁咬是什么……”
太宰治有点哭笑不得。
说着怕疼,但直到五条悟打完,太宰治都没吭一声,也没什么反应。
“好了。”
五条悟用棉球擦去那一点血迹。
戴上耳坠,太宰治运作起反转术式,伤口愈合。
五条悟在一旁坐下,非常满意太宰治身上有了属于自己的东西,看个不停。那一抹棕色和蓝色在对方的黑发间闪着微光。
“真好看。不愧是我,真有眼光。”
[是的是的,超有眼光]
[这到底是在夸耳坠还是夸人呢(狗头)]
[宰戴耳坠真的好美……已被蛊晕]
[美人宰宰!]
太宰治从口袋里取出窃听器,放到桌上。
这是他出发前特意为五条悟准备的——这样对方就能知道刚才跟羂索谈话的内容。
那些事他本来也不打算瞒着五条悟。
这也是一个信号:该谈论正事了。
五条悟:“你想毁掉天元大结界?”
太宰治:“是的。”
听到消息时,五条悟就已经惊讶过了——其实也没那么惊讶,想了各种可能的走向及后果,很快想通——
“那个家伙,羂索,不是说天元布置的净界有很多处吗?”
他问:“需要我们逐个破解吗,应该会有个重要性排序?”
说这话时,他已经在心里盘算用暴力手段威胁天元了。
太宰治比出四根手指。
“不,只用解决四个。”
皇居净界。
飞驒灵山净界。
京都山国御陵净界。
东京高专薨星宫净界。
“这四个净界就是天元大结界的‘钉子’。”
只要把钉子拔掉,天元大结界也就不难破解了。
破解结界需要知道结界师本人的结界思路及手法。按理说除了本人没人能做到,除非暴力打破——但结界术到达天元太宰羂索这种水平,再暴力也打不破。
很不巧,太宰治在第一季时跟天元学过结界术。
所以他对天元的思路和手法了如指掌。
这个条件算是完美达成。
此外,四大净界分别对应四把钥匙。需要先找到钥匙,才能进行破解。
即:钥匙→钉子(四大净界)→天元大结界
京都山国御陵净界的钥匙已经从羂索那里拿到了,还剩三把。
太宰治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顿了顿,才慢慢咽下。
……好甜。
五条悟这家伙是往里面加了多少方糖。
五条悟没有发现他的异样,“羂索不是敌人吗?天元为什么不变更钥匙主导权,还让敌人拿着钥匙?”
太宰治:“首先,‘钥匙’的变更极难,何况还是这四大净界的钥匙,稍不注意可能导致整个大结界动荡,影响咒术界稳定。”
“其次,就算有了其中一把钥匙,另外还有三个净界。只拿到一把也没用。”
这也是羂索愿意把钥匙作为交换的原因。
它不知道太宰治足以威胁天元大结界。
太宰治眸色微沉,手指捏着下巴沉吟。
“如果我推理得没错,羂索想要用咒灵操术控制天元,原因之一也跟大结界有关。它还跟这么多人签订了契约……是想复活他们在结界里搞大逃杀?”
[死灭洄游!!!]
[羂索的剧本已经被宰看光了]
[不愧是太宰先生]
太宰治:哦,名字叫死灭洄游啊。
太宰治:“最后呢,天元对很多事其实都是袖手旁观的状态,就得过且过了。”
五条悟面露不悦。
他知道咒术界盘根错节、尔虞我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在咒术师人手紧缺、几乎每天都有伤亡的情况下,还有人在暗中搞事,这一事实让他着实不爽。
也难怪太宰治从一开始就不打算从咒术界内部入手。
无比正确的判断。
“那个羂索做这些事的目的是什么?”
五条悟声音压得很低。
“既然嫌六眼碍事,那它全部冲着我一个人来不就好了——”
“跟我来场正面对决,输了就放弃。干嘛非要做这种让社会不得安宁的事,还死那么多人。”
太宰治轻声:“嘛……谁知道呢。”
这样的回答显然不能让五条悟满意。
太宰治指甲盖弹了弹玻璃杯,发出几声清脆空灵的响。
他试着站在羂索角度想了想:
“单纯找乐子吧。活了一千多年,想法会变成什么样,没人知道。”
他不禁叹了口气,“活几十年就足够可怕了,活一千年真是难以想象呢。”
太宰治:“太无聊了于是想看到一些出乎意料的事情,比如……放一千个人在结界里养蛊?让天元跟所有人类同化,看会产生出什么怪物?”
五条悟冷嘲:“那也真是够无聊的。”
[笑死,羂的想法全部被猜透了]
[反派底裤连都不剩了]
[羂:想不到你竟是我失散多年的知心好友]
[宰:莫挨老子]
[同样都是没有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宰却不会选择伤害他人]
[是最温柔的太宰先生!]
“以及……悟。”
太宰治的声音在夜色与酒屋朦胧的灯光中,听起来格外温和。
“不要说出‘全部冲我一个人来’这种话。就算有人想把事情全部推给你,也不要接受。”
没料到太宰治会关注这个,五条悟微怔,很快反应过来,自信满满地回答:“没事啦其实,我很强,就算全部交给我也没关系。我是最强的,保证能完成。”
“嗯,我知道悟很强。”
太宰治话音依旧温柔。
“但这是你努力的结果,不是别人绑架你的理由。”
“说到底,‘把事情全部交给最强的人’,这种想法本身就是逃避的、懦弱的,且充满恶意的。”
五条悟:“别的家伙本来也很弱嘛。”
“弱的家伙也有弱的家伙能做的事。”
太宰治淡淡地一锤定音,“好了,不说这个了,有我在呢。”
那句话低柔坚定,好像带上了魔力,在五条悟的耳边回荡。
前不久刚平复下去的心跳又有了失控的趋势,一点点而已。
……太犯规了,这就是当上了首领的人吗,太能说会道了,比老橘子还能说。
虽然总在太宰这里出现一些小小的失控,但身为最强,五条悟依旧有能为任何事兜底的自信。
他恢复随性的态度,“……知道了。”
白发少年趴在桌上,伸出指尖划拉杯壁上细密的水雾,“其实做了这么久的任务,我也发现了,我能救的只有准备好被拯救的人。”
太宰治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还需要是知恩图报的人。”
最后还有一个问题……
五条悟:“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今晚的谈话无论哪个点抛出来,都能直接引爆咒术界。
太宰治露出微微困扰的表情,“一定要回答吗?”
“说不定就像悟说的那样,我是穿越者哦。”
盯了他片刻,五条悟收回视线。
“……也没那么想知道。”
太宰治愿意跟他说,就足够了。其它的都不重要。
“你是好人啦,我不会看错。”
五条悟坚信自己的判断。
他凝视太宰治,眼神仿佛要照进内心深处,“你也不要自己独自承担一切。”
“…………”
太宰治惊讶地眨眨眼,“我有吗,原来我在悟眼里是在自己承担吗,明明在统帅这么大的组织?”
五条悟没有被他糊弄过去,“那只是一种形式。更深层次的东西——总感觉你在独自承担。”
太宰治眸光望向酒杯,低头笑了笑,更像是对自己的笑容。
……真是敏锐呢。
五条悟也没有再追问,只是嚷嚷了两句,“我可是最强啊,放心交给我分担就好了。”
不过太宰愿意跟他说这些,说明也正在尝试敞开心扉吧,还是不要逼太紧好了。
总感觉好像还忘了什么事……想起来了!
五条悟拍了拍桌,“大小姐是怎么回事?”
总不会是在说他吧。
太宰治笑容暧昧,“是啊,怎么回事呢~”
五条悟:“还真有这么一个人?”
太宰治:“嗯……算有吧?”
五条悟不说话了。
五条悟陷入沉思。
太宰身边有女人也正常。但是以前怎么没听说过?
……不,太宰也不是什么都必须跟他说,这种事多少涉及隐私了。
可他在太宰身边待了好几个月,也没看到那位神秘的“大小姐”……不,准确来说,他也不是全天二十四小时都跟太宰在一起,偶尔还会去执行任务。
那太宰就是趁自己去执行任务的时候与对方见面的?
时间管理大师吗太宰。
……还真是时间管理大师。
甚至按太宰跟羂索谈话开头的内容来看,“正在约会途中”,说明太宰坐直升机从这边离开后,还见缝插针去看了那位大小姐,然后才去见的羂索。
……那他现在怎么不回去陪她。
但又总感觉自己认识的太宰不是这种类型——对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工作狂。
心情也有些奇怪,似乎是种从未体验过的滋味。是不是喜久福吃多了?
为什么会这样?要怎么处理?再跟太宰问清楚吗?
五条悟一边思考,一边拿起手边的玻璃杯,猛喝一口。
下一秒。
“噗咳咳咳咳咳——”
“这个草莓牛奶怎么这么辣……哦。”
拿错了。
“‘人间失格’和‘六眼’一样,更类似于一种体质。”
“我可以以提炼结晶的方式将它部分抽取出来,却无法整个分离。”
“但有了这个,就不太一样了。”
太宰治抬手,轻轻抚过耳坠。
耳坠晃动,双色宝石明亮地闪烁。
“将被动技能化为主动,也就受我控制了。”
“原本还想以别的方法塑造一个容器……目前看来也没有必要了,这样更好。”
“该说不愧是悟吗,居然能找到这样神奇的咒具……不,该说是情理之中吗。”
太宰治纤长的睫羽低垂,露出有些复杂的笑。
“……毕竟那家伙,从六年前我们第一次见面起,就一直在想办法为我解决这个问题啊。”
真是个笨蛋。
太宰治没再说话。
只剩沉重又飘忽的感情,如琴弦震颤的余音在空气里回荡。
良久,太宰治抬眸。
隐去了所有表情,看向对面的少年。
“晚上好啊,人间失格。”
这里是实验室与办公区结合的地方。
空气冰凉。安静到仿佛深埋地底,只剩仪器设备运转的嗡嗡声,以及气泡从液体中上涌的咕哝声。
甚至这处地点究竟位于何处,都鲜为人知。
更深的区域隐没在黑暗中,只有太宰治周边被电子屏幕荧蓝的光照亮。
年轻的首领坐在BOSS椅上,手肘置于扶手处,单手撑着侧脸,打量坐在对面的阴郁少年。
“这就是十四岁的我啊。”
他又看了看自己手背。
“……确实感受不到‘人间失格’的存在了。”
他对少年道:“接下来与我互换——将‘无效化’能力转移过来,我会把意识转移到你那边。”
[人间失格]点点头。
再睁开眼,太宰治看到的是小一号的手,以及坐在对面、首领着装的“自己”。
目前的情况就是:
太宰治意识在十四岁身躯里,但不具备“无效化”能力;
“无效化”在青年身躯身上。
……很好。
确认实验可行,太宰治又回到了青年身体。
正在计算下一步时,忽然看见[人间失格]站起身,开始打开抽屉翻箱倒柜。
太宰治:“……你在做什么?”
少年从抽屉里拿出安眠药:“寻找永恒的安宁。”
说完,他拧开瓶盖,不要命地把一整瓶药哗哗倒入嘴里。
太宰治:“…………”
他快步走过去,用海姆立克急救法让[人间失格]把安眠药给吐了出来。
接下来,太宰治跟[人间失格]斗智斗勇十分钟。
屠龙者终成恶龙,自杀者终阻止自杀(bushi)
严格来讲,[人间失格]是没有自我意识的,只是他按照十四岁时的太宰治复刻,难免把一些美好的品德(?)也复刻了过来。
最后小少年被拷在墙边。
他歪了歪头,发丝凌乱,似是不解。
“你真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我吗?”
一声响指。手铐应声落地。
太宰治:。
好像有点体会到别人面对他时的心情了呢:)
小少年转转手腕,没有表情的脸绝望而冷淡,他望向太宰治,眼神深处又带着一丝挑衅:接下来还想怎么阻止我?
太宰治:“陪你玩玩而已。”
“你变了,”[人间失格]盯着他,低哑地问,“你真的认为人活着是存在某种价值的吗?”
太宰治沉默片刻,露出有些复杂、有些抱歉又无奈的笑。
“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呢。”
他伸出手,“好了,回来吧。”
好在只要他想控制,[人间失格]是完全受他控制。这点不会出差错。
[人间失格]没入体内,太宰治身影轮廓亮起微芒,又很快暗下去。
随后他走出这个房间。
夜晚的大海是一望无际的黑。
只有当月光从云层后探出时,浪尖的曲线被镀上银辉,再翻滚,破碎成银白色的星光。
海浪在沙滩上蔓延,又褪去,留下潮湿的痕迹。
太宰治漫步在海边。
他在等。
沙滩褪去了白日时的灼热,呈现出适宜的温凉。
空气中只剩海浪与风声,令人发自内心感到宁静。
直到万籁俱寂中,电话铃声响起。
太宰治接起:“是我。”
“BOSS。”
禅院甚尔的声音传来,“照你的安排,我找机会处理掉了羂索。”
此时,男人正单脚踩在一滩脑花上,旁边是虎杖香织的尸体。
他的样子有几分大战过后的狼狈,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拿着长刀,丑宝盘踞在腰间。因为脚下的触感实在过于恶心,让他忍不住又多踩了几脚。
“不过……”
杀掉了羂索,禅院甚尔的神情并没有因此松快。太宰治也神色未变。
禅院甚尔:“狱门疆被人抢走了。”
男人说着,用刀柄扣扣脑袋,“是谁来着,那个小鬼……哦!想起来了,之前干部会议时见过档案,那个什么神代沙子?”
(神代比沙子:?)
看来神代比沙子这个时候就发生了转变,多半是被人替换了。
——真正的神代比沙子已经死了。
太宰治也不是没有安排人在神代比沙子身边进行监视和保护,但没有传回来消息。
替换他的家伙正体不明,倒是有些能耐。
太宰治给禅院甚尔下达的指令是:今晚找机会杀掉羂索并夺回狱门疆。
从未来神代比沙子会带着狱门疆出现来看,现在没能夺回狱门疆是正常的事。
事情要是发生在其他雇主身上,禅院甚尔说不定还会幸灾乐祸几下,但在太宰治这里,他万万不敢松懈。
男人努力描述当时的场景:
“这个女人走出横滨后不久,就和神代沙子碰了面。”
“趁他俩谈话,我就出手了。”
“那个神代沙子,没想到他还有点能耐,趁我杀羂索的时候,夺过狱门疆跑了。”
太宰治:“无妨。”
过几个月又给送回来了。
神代比沙子还说是羂索给的,敢情是自己抢的,想必“封印太宰治时提‘千禧事变’”也是这个时候打听到的。
禅院甚尔:“还有啊……”
他脚下用力,把脑花摁在泥土里摩擦,鲜血不断从刀口渗出来。脑花发出怪叫,禅院甚尔又往上面插了好几刀。
“这个脑子长得也很奇怪,可能还不到正常人脑子的二分之一?”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大脑萎缩?
“只是个分身而已。”
太宰治早有预料般回答。
“要来见我,它不会连这点准备都不做。”
羂索来横滨算是深入敌营了。要是太宰治不管不顾反手掏颅(?),那它不就玩完了。
苟了这么多年,羂索这点经验还是有的。
太宰治轻哼一声,“要被我碰到的时候,演得倒挺好。”
禅院甚尔:“原来如此,难怪你当时不直接干掉它。”
男人又问:“这样的分身不会有好几个吧?”
太宰治:“不会。”
要真的能分身,羂索早就遍布全霓虹了。
羂索的术式只能一换一。
这个分身显然是有代价的——羂索是真把自己的脑子切了一部分下来。
……真狠啊,不愧是能亲身上阵生娃的反派(鼓掌)。
看来它是真怕自己怕得不行。
不知道羂索现在守着它那残缺的脑袋有何感想。
太宰治愉快地勾起嘴角。
应该要忍不住使用它的“最终手段”了吧?
“接下来按我说的做……”
又说了几句,挂掉电话,太宰治继续走在海边。
某处不为人知的地方。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羂索紧紧抱着脑袋,在地上翻滚哀嚎。
它的脑袋因为分身手术还绑着纱布,并且无法用反转术式修复。
它和分身靠术式链接——大脑被洞穿、被扎刀、被摁在地上摩擦,这些痛楚毫无保留地传递给了本体。
尖锐的、钻心的、刺骨的疼痛,脑袋仿佛快要裂开——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痛死了!!!
不得已之下,羂索断开了与分身的链接。那小半块脑袋就此失效。
羂索躺在地上,不停地喘着粗气,浑身都被汗水打湿,整个人像是从水里被捞起来一样狼狈不堪。
分身被杀,它也几乎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也不知缓了多久,它试图撑着凳子起身,又因为浑身无力几次摔倒下去,摔了个狗啃泥。
耳畔轰鸣,脑袋持续不断地钝痛。
趴在地上,羂索头发被汗水沾湿贴在脸际。有的汗水滑落至眼眶火辣辣地痛,它却浑然未觉,双眸通红,目眦欲裂。
被摆了一道。
【千年契约书】没了,【狱门疆】也丢了。
……该死的。
太宰治,太宰治!!!
它一定要让这个家伙好看。
“…………”
调整好情绪,羂索忽而冷静诡异地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
“这就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吗。”
“只能用那招了。”
任何人都不知道的,最终手段。
“别怪我不客气,太宰治,”它冷冷道,“要怪就怪你提醒了我这一点。”
小岛海边。
天边泛起鱼肚白。拂晓微光下,可以朦朦胧胧地视物。
沙滩上还残留着五条悟昨天布置烟花的痕迹。
夹杂着灰烬的沙土,被挪动的礁石,尚未拆除的支架……
每走一步,太宰治几乎都能想象到当时的场景——
五条悟正在看操作指南:“要选择空旷平坦的场地……沙滩O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