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平常高傲像一只孔雀,不过我打赌你只要叫他一声,他会跪在你脚边做一只哈巴狗。”
莫时鱼面容带出了浅浅笑意,“如果他愿意把自己的手脚折断,尖牙磨平,再跪在我面前,我或许会勉强挠一挠他的下巴。”
“呵呵……”贝尔摩德发出了低低的笑声,“宝贝,我永远爱你心狠的模样。”
就在这时,莫时鱼注意到了会客厅角落里低头坐着的一个孤独的娇小影子。
茶色头发的背影,看上去最多十三四岁。
“那是……”莫时鱼的手指紧了一下,小声喃喃。
贝尔摩德看了一眼,声音冷淡道,“那是雪莉。负责A01系列实验的‘堕天使’的女儿。”她勾起了笑,“真是个孝顺的孩子,年纪轻轻就接了她父母的伟大事业,也不知道会不会是同一个结局。”
听出了嘲讽怨愤味道的莫时鱼,“……”
不不不,必须在贝尔摩德面前停止这个话题。
没多久,人基本到齐了。
总负责人带着他们去了地下的实验室。
莫时鱼跟着其他人把外套脱下来,消毒,换上了已经准备好的白大褂。
“你很适合穿白色。”旁边传来了一道陌生的带着口音的英语,“让我想起了去年科莫湖的天空。”
是那个法国人。
莫时鱼看他,“这是赞美吗?”
“是的。”那人礼貌的点头,“冒昧了,我是蒂莫西散特笠翁。”
他调出了手机的照相,给莫时鱼看。
阿尔卑斯山脉下深蓝色的湖面,拍摄时天气并不算好,淡淡的灰色雾气,衬着一望无际的天空。
莫时鱼勾起了笑,“我是瓦伦汀。”
“自古以来,普通人和异能者之间的界限模糊不清,无数人在这条道路上呕心沥血,却毫无进展,只能将异能的激发归功于灵魂、心理等无法干预的因素。但我们的实验突破了这一切阻碍,是人类进化史上一个伟大的里程碑,”
实验的总负责人带着骄傲的开口介绍,他按动了一个按钮,身后黑色的玻璃变得透明,里面的场面让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这个密封的房间里是冲天的火焰,流火四窜,美丽而危险,将每个人的脸都映红了。
再定睛一看,他们看到了火焰的源头是一个畸形的怪物,满身的脓包,浑身被绑在一个竖起的实验台上动弹不得,脓包被火焰灼烧裂开喷出脓液,又迅速干涸,形成了一道道黏腻的痕迹,他的浑身赤裸,皮肤是紫红色,但依稀能看到四肢和身体的轮廓。
在怪物痛苦麻木的眼里,总负责人单手平摊开,声音高亢而热烈。
“异能是病毒。”他说,“我们研发了异能病毒。感染后,你就可以觉醒异能。而病毒是可治愈的。”
他按了开关,室内发散了一股粉色的气体,怪物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蜕皮,脓包脱落,露出了下面正常人类的模样。
“可逆的觉醒。多么美妙的词。”
一阵此起彼伏的惊叹和喧哗声。
里面的实验体变回了人形,那是一个瘦弱的男性。
他的眼神已经痛苦麻木到了极点,脸皮深深地垂落,口被封着,只有被束缚衣绑在胸前的双手竭力的合拢在一起,小幅度的作揖向玻璃外的人求饶。
这个动作悄无声息、却触目惊心,比任何血腥残忍的画面都让人难以忍受,偏偏周围所有人都对这个男性的动作熟视无睹,好像全瞎了一样。
凑在前面的高层看着这一幕节节赞叹,有一个高层细细问道,“异变后的人是否可以控制?可以量产吗?”
实验的负责人挑起眉,解释道,“我们认为,所有人类都拥有异能基因。区别是有些是显性,有些是隐性。”
“这种药剂在进入人体后,通过血液传送,以复制的方式增殖,和病毒的作用原理相似,它能解开人体的基因锁,外在表现为激发异能。”
“至于副作用,短时间的药物催化,会造成不稳定的身体异化,我们实验了上千个存货实验体,几乎全部都会变成脓包怪物——就像刚才那样,且实验体很难维持理智,目前还难以找到控制的方法。”
“但理论上来讲,假如人体和药剂完美契合,身体的异化是和异能相辅相成的,这种异化应该极具魅力、或者说基因美感。”
“虽然副作用还无法控制,但如各位所见,解药的效果立竿见影,大约3秒即可将变异物质排斥出人体,恢复人形,此时实验体最多觉得恶心,想吐,或是身体酸疼几日,即可恢复。”
高层之间小声议论,“作为第一阶段,成果已经足够惊人。”
“不可思议,异能真的在普通人身上实现突破了,果然所有人类都拥有异能基因。”
“这是组织今年最伟大的项目。”
“一步一个脚印,第一步跨好了,接下来就容易了。”
“那位先生那边也表示了相当大的兴趣。”
高层们给予了研究负责人高度赞扬,并准备划拨经费大力支持。研究负责人笑得合不拢嘴,“谢谢,谢谢,过奖了,有各位大人的支持,相信很快就会有成熟的药剂出世!”
莫时鱼靠在偏后的墙上,藏在阴影里的脸面无表情,甚至有些阴冷的看着这一幕。
他的目光始终在玻璃内的实验体身上徘徊。看着实验体身上的束缚带、刺眼的白灯、麻木的眼睛、浸满了冷汗的脸庞。
一阵恶心到极致的反胃感,让他猛地抬手捂了一下嘴。
极其相似的场景,让回忆像毒液一样顺着深黑的潜意识渗出来。
B01实验室,在太平洋的中央。
那是研究武器的实验室,里面永远萦绕着一股永远无法散去的机油味。
角落里那个鸟笼,银灰色的栏杆,精美的宛如一个装饰品。
铁链哗啦哗啦的挣动声。
一股力量猛地将笼子里的人粗暴的拖到笼子的边缘,长到肩膀处的烟灰色头发晃荡,莫时鱼的双手被皮带绑在身后,跪在地上的膝盖,在不断地拖动里摩挲出了血痕,直到塌下的肩膀碰到冰冷的栏杆为止。
他窒息般的急促喘着气,下一秒,戴着一次性乳胶手套的掌心从栏杆中间探进来,像安抚小狗一样摸着莫时鱼的发顶。
他被迫伏在地上,竭力往后退,浑身发抖。
“你哭什么?”
外面的人道。
还没来得及反应,那人宽大的指节插进发间,用力扯起了白纱,他疼到叫起来,脖颈难以忍受的浮出黛色青筋,捆在身后的手动弹不得,只能竭力低头用脸颊去磨蹭对方的手掌,不成声的哀求他放手。
那人用指腹擦去他流下的眼泪,抚摸他的发顶,弯下腰看他,低声抱怨,声线柔和,温柔的不行,“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真该让你去做几天实验体,你才会懂得感恩。”
手指猛地颤了一下。
“别同情他。”身旁忽然响起了琴酒低沉的声音,莫时鱼如梦初醒,侧过头,只看到杀手半张苍白英俊的脸庞陷在阴影里,一双深不可测的幽绿色眼眸盯着他。
“不跨过那段过去,你永远无法往前走。”
莫时鱼停顿了一下,慢慢勾起笑道,“我明白。”
上帝给了人类优秀的记忆力,人类却用它铭记痛苦。
莫时鱼低头吻了一下银发杀手的手背。
周围若有若无的目光顿时变得震惊、嫉妒且充满酸味,有个人不小心掰断了手里的圆珠笔,尴尬的找纸擦满手的墨汁。
贝尔摩德忍不住掩唇笑了出来——Gin,你养的小野猫可真是恃宠而骄,都快爬到你头上来了。
她知道瓦伦汀是故意的,他就是想趁机恶心一把那些从头到尾黏在他身上的目光。
琴酒面无表情的收回手,对此不发表评论。
别人倒还能忍,毕竟他们真的很怕Gin。只有那个第一次来的,皮肤苍白的研究所所长法国人,眼神都快能杀人了。
“恶龙……原来如此。”他低低呢喃。
如果是那个Gin的话,能守住这样的美人也不奇怪了。
只是,这条恶龙没有将美人束之高阁,而是给了他自由,让更多的人看到了他,觊觎他,这让独占欲非常强的蒂莫西无法理解。
瓦伦汀多么适合做在囚笼里豢养的,被主人戴上项圈用来纾解情欲的美貌禁脔。
Gin这家伙,真是不解风情。
毕竟只是个粗鲁的杀手。
蒂莫西勾起了一丝冷笑,行动组更新换代那么快,Gin哪天在任务里死了也不奇怪,到时候,瓦伦汀属于谁,自然各凭本事。
一个被用过的美人,得洗干净一点。最好让他哭着忏悔,为今天用看垃圾的眼光看他这件事。
琴酒是组织里前十的高层干部,有很多人都在看他眼色,但看他性冷淡的样子,显然对这个实验没什么兴趣。
贝尔摩德就更讨厌这种亵渎人体的实验了,她全程看也不看实验体一眼,就一手执着烟,和莫时鱼聊天——
“是不是又要进组了?”莫时鱼侧头看她。
“嗯。”贝姐优雅的点头,“说起来,瓦伦汀,新剧本里有个角色让我想到了你。”
“哦?什么角色?”
“一个来自中国的小僵尸,脸上贴着黄色的符,黑色指甲,长发,穿着大红色的古中国装。”
贝尔摩德吐出一口烟,慵懒道,“神秘、美丽的角色总是让人着迷,可惜现在来试镜这个角色的演员,演不出这种味道。”
“听起来很有趣。”莫时鱼微微挑眉,“不过,为什么会想到我?”
贝尔摩德轻笑着抬起了一根手指,按在红唇上,“只是女人的直觉。”
她能说这是一只远渡重洋的小僵尸,遍地找不到红木棺材,只能委委屈屈的住在十字架下,实在可爱到让她想到小灰毛吗?
琴酒抬了抬眼皮,“听着就倒人胃口。”
贝尔摩德冷笑着启唇回击,“阿啦,Gin,谢谢你的评价,又浪费了我人生的3秒钟。”
琴酒说,“看来你终于明白了我的感受。”
莫时鱼:“……”
读空气,好的,闭嘴。
这时,不远处一个动静吸引了莫时鱼的注意。
“比起欣欣向荣的A04,A01实验室已经后继无人,竟然让一个小姑娘来参加……”
一个A04异能实验室的研究员在高层面前指着那个年幼的茶发姑娘,语气里的刁难很明显。
“你能打开你父母留下的超级电脑吗——AI可不看血缘关系。”
雪莉面无表情的站在那儿,抬眼一眨不眨的看着那个大腹便便的研究员,小小的孩子,又冷又漂亮,但一句话都不说,像个哑巴,只有眼神黑沉沉的。
高层有些感兴趣的看着她的眼神,低头问,“你可以操作超级电脑吗?”
雪莉道,“我发布的研究报告会回答你的问题。”
研究员道,“报告?在哪里?我怎么没有看到?女孩,梦和现实并不同。A01已经不适合你们宫野家了,趁早退出才是聪明人该做的。”
莫时鱼直起身,本来想走近一些,闻言却阖上眼,没有再动弹。
13岁的宫野志保并不是一个软柿子,接下来,莫时鱼见证了被踩到底线的雪莉手撕普信研究员的一幕。她的专业用语简练而利落,堵得研究员哑口无言,以高层笑着拍拍小姑娘的肩膀离开结束。
莫时鱼收回了视线,无声的笑了笑。
这次实验被展示的实验体并不少,每一个实验体被激发的异能都不同,第一个是火焰,第二个是电力,等等。
“不凑近看看吗?”身边响起了一道细细小小的女声。莫时鱼侧过头,看到茶发的雪莉。
她走到了莫时鱼的旁边靠着,身高只到了莫时鱼的胸口,浅色的眼眸平静的如同没有丝毫波动的水晶。
顶着一张无敌可爱的脸,她却用极其反差的冷淡厌世的萝莉音道,“这是以后很可能轮到你们来用的东西。”
莫时鱼看着年纪轻轻的雪莉,侧过身垂下眼,轻笑,“我们指谁?”
“行动组。你是前线的杀手,不是吗?”
“嘛,你没说错。”
“异能会大幅度提升你们的能力,组织必然将在你们当中推广。”雪莉清冷的抬眼,“为了防止你们实力太强大反咬自己,也许会在药剂里放控制大脑的成分。”
“所以,不凑近看看吗?这个毒药。”
莫时鱼不着痕迹的挡住了贝尔摩德冷冰冰的视线,带着小雪莉往旁边的小桌子走去,“小妹妹,你说话可真不像个孩子。”
“我能站在这里,别把我当孩子看。”从小失去父母的孩子毫无表情的看着他。
“好吧。”莫时鱼笑眯眯的说,“你是在提醒我吗?”
宫野志保道,“你刚才想来帮我吧,虽然并不需要,但我不喜欢欠人情。”
莫时鱼蹲下来,看着她轻声说,“谢谢你。不过,这些话最好别在这里说,刚才那样的小人在这里并不少。”
宫野志保微微一怔,然后说,“我不在乎。”
莫时鱼垂眼笑了笑,从兜里拿出了一小瓶酒,递给了她,友善的说,“这是我最喜欢喝的酒,喝吗?”
雪莉一噎,“……”
这人还真不把她当小孩了,竟然给她喝酒!
她还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把她的话放心里的人!
雪莉别开眼,“我不喝。”
“唔,”莫时鱼在口袋里又掏出了一颗水果糖,“那这个呢?”
雪莉没有接。
“没有毒啦。”莫时鱼歪了歪头,剥开糖纸,灯光下,瑰丽的颜色令人目眩神迷,他把糖含进嘴里,然后把糖纸折成了一只千纸鹤,再从口袋里拿出了一颗糖,“吃吗?”
雪莉这回接了过去,她吃了糖,下意识的也把糖纸折成了千纸鹤。
她折的没有莫时鱼好,有些歪歪扭扭的,但也许下一次心灵手巧的小姑娘就能折的很完美。她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又看了一眼莫时鱼的。
莫时鱼说,“听说交朋友,会互相交换礼物。”
雪莉看了他一眼,默不作声的转身,跑远了。
整整持续了一整天,这次的实验介绍才结束了,期间还吃了一顿饭。
莫时鱼没有留下和别人攀谈的意思,飞快的离开了这个鬼地方。雪莉从另一个电梯离开了,应该是回她自己的实验室里去了。
莫时鱼和琴酒、贝尔摩德一起坐电梯,从地下来到了地面一层。
电梯门打开。
在离开前,贝尔摩德忽然回头看向他,勾起了风情万种的笑,“瓦伦汀,假如你对那只小僵尸角色有兴趣,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莫时鱼没来得及回答,琴酒先冷冷的看了她一眼。
“聚光灯不适合组织成员。贝尔摩德,不是谁都和你一样。”
贝尔摩德哼笑出声,“Gin,你那套理论在我这里可不适用,美丽并不是过错,没有必要掩藏,只要足够让人心生敬畏。”
“帷幕下存在阴影,名利场可以是武器、也可以是保护伞。难道一辈子躲在你身后就可以了吗?Gin,你知道那不现实。”
琴酒沉下了阴冷的绿眸,“不用你多管闲事。”
金发红唇的女人一挑眉,忽然凑近一些,靠在琴酒的耳边轻声道,“闲事?我可不是多管闲事的人。如果对象不是你和他,你觉得我会多事吗?”
她轻缓道,“Gin,你觉得瓦伦汀只可能选择你吗?”
琴酒冰冷的目光陡然和她相碰,贝尔摩德后退了一步,低笑了起来。
“拍摄地点在横滨,随时恭候。”她随手将烟掐灭在栏杆上,染着水红色指甲的修长的手指绕着汽车钥匙,款款远去。
她离开后,莫时鱼侧头看了一眼眼神幽深、瞳孔和野兽的瞳孔似的琴酒。
刚才他们耳语的声音很低,以莫时鱼的耳力也只听得模模糊糊的,只感觉到了两个人之间有些紧绷的氛围。
琴酒并没有看他,半晌才回过头,眉眼平静却暗藏着暗涌。
刚才组织里那么多组织成员虎视眈眈的盯着莫时鱼,琴酒连眉梢都没动一下,但此时的他的眉眼却压了一丝冰冷的戾气,被浓重的阴影遮盖着,竟让莫时鱼有些心惊肉跳。
他迟疑的叫:“……Gin?”
琴酒忽然靠近了一步,然后伸出了手。
冰冷修长的手指执起了莫时鱼脖颈上的黑绳,顺着黑绳探进了他的衣领里,在皮肤泛起的鸡皮疙瘩里,苍白的指尖勾出了一个银色的吊坠。
“你什么时候喜欢这种东西了?”琴酒轻声道。
莫时鱼的回答是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抬眼看他,“你才是,什么时候对我戴什么配饰感兴趣了?”
“……”
琴酒没有表情的脸显得禁欲而冷淡,但压迫感不是盖的,莫时鱼忽然战栗起来,因为琴酒抬起手,冰冷的触感一点点抚过他的脸侧,温柔,带着死亡的阴影。
杀手在怀疑他,但却像抚摸一件珍贵的瓷器。
莫时鱼的目光变得溃散,长长的绸缎似的银发在他眼前晃了一下,犹如冬日被霜冻住的白梅。
他们在电梯外的角落里,电梯门缓缓合拢,映在他们身上的光线慢慢消失。
莫时鱼缓缓松开了手,手失力的垂了下去。
“咯塔”一声,吊坠打开。琴酒垂下眼。
里面什么都没有,空空如也。
他眼神微动,直起身。
“够了吗?”莫时鱼背靠在墙上,双手垂在两侧,抬眼看他,“随手买的小玩意儿,还没想好在里面装什么。”
琴酒松开了手,幽绿的眸子看着他,“是你买的,还是别人送的?”
莫时鱼道,“什么?”
“你考核的那几个新人……”琴酒道,“如何?”
莫时鱼不知道话题怎么转这儿来了,但还是开口道:“一个不听话的杀了,剩下的两个里,有一位很不错,基本上确定是他了。”
“叫什么?”
“安室透。”莫时鱼道。
莫时鱼开了车门,坐回了自己的车,进来时是白天,出去时就是晚上了。
他趴在方向盘上长长的吐出了一口颤抖的气。
半晌,他把手伸进口袋里,摸出了一个五彩糖纸做成的千纸鹤,展开时,里面是一根苍白冰凉的头发。
这是马甲上山舍雨的头发。莫时鱼一直把它收在了脖颈处的吊坠里。
莫时鱼不放心放在别的地方,只放心随身携带,但一般和组织的人见面时,他会把吊坠摘下来,保存起来。
只有这一次琴酒找他的时候太猝不及防,因此这个吊坠一直在脖子上挂着,中途拿下来又太过显眼,他只能找机会把里面的发丝拿出来,藏在了这个千纸鹤里。
但他没想到,还是被琴酒发现了不对。
莫时鱼垂下了眼。
他再一次真切的感受到了恐惧——琴酒太了解他了。
假如没有金手指,莫时鱼根本想不到任何逃离的希望,连一丝都没有。
甚至,哪怕有金手指在,他也曾不止一次的产生过臣服并将一切彻底交给那个男人的念头。
这很糟糕,堕落,但充满了诱惑——琴酒总是知道他要什么。
莫时鱼按捺住情绪,在心里细细考量,琴酒认定了吊坠的特殊,确实没错,但他似乎错以为特殊的是这个吊坠本身,也许是觉得这是谁买给他的。
再联系一下上下文,莫时鱼捂脸。
……安室透,对不起!
莫时鱼开出了组织的基地,在心里思考接下来要做什么。
安室透那边还有一个考核,接下来要多刷好感度,争取早日满1000好感度。
组织里这边的原著人物的好感度能刷的都刷了,只能去找找别的人物,也许该在横滨那边入手。
公路在远光灯的照射下,沉寂的往前延伸。
组织基地在郊外,通往城内的道路两旁是黝黑的荒野,今晚周围安静的有些吓人。
莫时鱼打开了汽车内的收音机,午夜电台的音乐响起来,就在他心情还算不错的哼起歌的时候,挡风玻璃前忽然闪现了一个人影。
瞳孔猛地收缩,他一脚刹车猛踩到底,轮胎和地面传来了尖锐的爆鸣声。莫时鱼的身体被惯性拉的骤然前倾,又被安全带艰难地扯住。
他用力的控制方向盘不失控,才让车子勉强免去翻车的命运,在地上留下了深深地痕迹,慢慢停稳了。
莫时鱼惊魂未定的松开安全带,从车柜里拿了个手电筒,打开车门,看见了倒在地上的一个人影。
刚才他的车速不算慢,毕竟这里是快车道,谁知道大半夜会出现一个人!
他快步走近,打开手电筒,灯光照在了地面上,一个乌色长发的男子侧倒在地上,无知无觉的闭着眼,眼睫垂覆,暗红的血顺着眉骨流到了下巴,在地上蜿蜒延伸。
不得不说这一幕还挺好看的,就像在月光下发生的凶杀案,总是比其他地方多出一丝冷艳而忧郁的味道。
莫时鱼蹲下来,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
不是,这不是那个谁吗……
他茫然的心想。
为什么你来找我碰瓷了?赤井秀一?
你就不怕我看你还剩一口气,干脆一点,直接送你上路吗?
瓦伦汀和宫野明美不一样,瓦伦汀可是一瓶凶狠可怕的酒啊!
凶狠可怕的瓦伦汀呆滞了几秒后,最终叹了口气,艰难地扛着赤井秀一往他的车里搬。
他的力气和体力都不算顶尖,好不容易把人搬进了后座,他叉着腰、抵着车门呼哧呼哧的喘气。
好一会儿,莫时鱼才缓过来,坐进了驾驶位,重新踩了油门,在地上留下了一道刹车痕的迈凯伦重新开上了道。
躺在后车位的男子身材颀长,乌黑发丝垂在座椅下,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露出了一点暗青色的眼眸,他望着前座的人,仅一瞬,就重新合上了。
开回了酒店,莫时鱼停到了地下车库,开了车门,上半身探进了后车门,一手摆正了男人的脸,另一手抽了几张纸,擦去了男人脸上显眼的血迹,然后把他一只手环绕住自己的肩膀,把人从车内拖出来,就着这个姿势,像扛醉汉一样,一路躲着人,把人带进了他酒店的房间。
等到把人放在了房间内的软沙发上,莫时鱼很干脆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喘了3分钟。
搬一米八几、八九十公斤的重物,真不是盖的,他腰都要闪了。
他缓了一会儿,拿出了医药箱,拿出了纱布和缝线的针,给他清理伤口,缝头上的伤口。
片刻后,他忍不住轻哑的哼起了歌。
“宝贝,宝贝,在爸爸的怀里安睡,你是我的心肝儿子,哼哼……”
装昏迷的赤井秀一边忍受头上尖锐的疼,一边冷静的在心里想,瓦伦汀哼的是中文歌?
也许他来自中国。
瓦伦汀的声线迷人,咬字温柔,这似乎是一首童谣,曲调好听,有些催眠,竟然很好的安抚了伤口的疼。也不知道歌词是什么意思。
缝针伤口、擦拭血迹的手指温热轻柔,好像小猫用爪子在心尖挠痒痒。
然而片刻后,莫时鱼忽然皱眉,哼歌声戛然而止。
他凑近了一些,抽出了匕首,从衣领处往下割开了沉睡青年的上衣。
他的肩膀处有一处枪伤。不是贯穿伤,子弹顺着肩膀擦过去了,子弹旋转造成了一道有别于普通擦伤的灼伤长口。
这可不是车祸造成的。
“欸。”莫时鱼呢喃出声,然后勾起唇,笑起来。
原来如此。
莫时鱼把人的伤口处理干净,就放着他不管了,自己去洗了个澡。
门被阖上,赤井秀一慢慢睁开了眼睛。
赌对了。他心想。
就像上次见过面后对瓦伦汀的侧写一样。
瓦伦汀,并不是一个滥杀的人。
没一会儿,莫时鱼披着浴衣大喇喇的走出浴室,靠着床背,倒了一杯昨天从北海道带回来的清酒,浴衣下两条线条优美的长腿在床上随意交叠,一边喝酒,一边拿出笔记本啪塔啪塔打字写报告。
马甲那边趁着空余,已经给他写完了一篇最长的,通过大脑热点传了过来,莫时鱼只需要做剩下两篇就可以了。
他奋斗到了凌晨2点,实在熬不下去,枕着笔记本沉沉睡去。
一直保持清醒的赤井秀一这才在黑暗里睁开眼,望着床上那个沉睡身影。
那人完全没给自己盖被子,侧身躺着,身上的浴衣被睡得有些凌乱,腰间的带子散开了,薄薄的浴衣似坠非坠的覆在细韧的腰身上。
瓦伦汀没给自己盖被子,倒是给他盖了毛毯。
赤井秀一谨慎的一动不动,心里倒是有些惊讶,组织成员竟然也要加班加这么晚,比起FBI都不逞多让。
不过,看瓦伦汀每隔10分钟就叹一口气、猛灌一口酒的样子,显然怨言不小,合理推测没有加班工资,这一点又和FBI不太一样。
还是先保持体力吧。
赤井秀一阖上了眼。
莫时鱼一觉睡到了11点才醒。
似乎听到了什么响动,他睡眼惺忪的睁开眼,茫然的坐起来,身上的被子滑落。
浴室里有水声,他的身体紧绷了一瞬间,立刻回想起了昨日的奇遇,又很快放松了下来,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浴室门打开,赤井秀一走了出来。
他的头发湿漉漉的,往下滴着水,应该是洗了个脸,一双墨青色的眼睛安静的看着坐在床上的莫时鱼。
莫时鱼看着长发秀气版本的赤井秀一,“你醒了?”
赤井秀一轻轻嗯了一声。
他嗯的很乖,莫时鱼还怪吃这一套,忍不住眯了眯眼。
“先生,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昨晚是我撞到了你。”
他开口道,不太走心的道歉,“看你伤的不算严重,我就自作主张的把你带回来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赤井秀一听到他的话,心想,这是在装傻?
他明明看到了枪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