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邱,你忘了昨天你哥怎么说的吗,先别跟他正面起冲突,后面时间还多着,不急这一时。”
被辛远反打一巴掌后,邱雨气得一整晚都没睡着,连哭带闹回家找了他哥,让他哥一定要帮他出这口恶气。
他哥最看不得他哭,本已经答应了他,谁知隔天却又突然变了卦,说这个看似不起眼的辛远,竟然是瀚海集团老总的小儿子。
他们集团最近跟瀚海有个项目合作,前后磨了好久才正式定下来。
好巧不巧,项目负责人还是辛远公司的老板,项逐峯。
眼下这个关头,就算有天大的怨气,也绝对不能节外生枝。
关于突然被加戏这件事,辛远也十分费解。
按照小暖的说法,单纯是因为他发挥好,王导喜欢,剧情需要,不然这么大的制作,怎么可能专门为了他一个人调整。
辛远隐隐觉得不止小暖说的这么简单,又找不到其他反驳的理由。
剧组内,辛远开始紧急准备新加的戏份。
另一边的瀚海集团办公室里,项逐峯也没有一刻闲下来过。
上午刚跟进完一个新项目,下午便又立刻赶去法院,处理林声官司的终审。
因为林声案子里涉及的合同很复杂,原定半天的庭审直接延长到第二天继续,等走完所有流程,已经到了第二天傍晚。
虽然宣判书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出来,但毫无疑问的,项逐峯又办成了一件很漂亮的事。
在外人眼中,项逐峯上位的速度快到不可思议,几个月前还只是刚毕业的研究生,几个月后就被辛建业特批,成为八位数项目的负责人。
只有项逐峯自己才知道,这期间辛建业暗中试探了他多少次,给他埋了多少坑,而他又要忍着多大的恶心与仇恨,变成自己都厌恶的模样,才一点点得到辛建业那种老狐狸的信任。
在辛建业身边伪装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像在地狱被凌迟。
一想到辛建业脚下踩着的真相,想到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抹去别人的生命,项逐峯就恨不得直接跟他同归于尽。
但项逐峯又清楚,只靠愤怒,靠一时的冲动,他改变不了任何事情。只有藏得更久,埋得更深,他才能拿到更多有用的筹码。
太阳穴再次胀痛起来,项逐峯坐在车内,烦闷地揉着眉心。
半小时后,他还要再去赶一场晚宴。
邱雨哥哥的邱行,因为邱雨的事份外抱歉。
为表歉意,邱行特意挑了个剧组收工早的日子,约着项逐峯,张制片和王导一起,吃个闲饭赔不是。
回忆起辛远受伤的那晚,项逐峯因为头痛失眠,正翻看着奶奶和妹妹唯一留下来的一张合照,突然接到小暖发来的消息。
看见那些刺眼的血迹,项逐峯心脏下意识紧了一秒,但随即又想到奶奶和妹妹倒在血泊中的样子,只觉得无比嘲讽。
辛远只是受了那么一点点微不足道的伤,便有人守在他身边照顾他,担心他。
而奶奶和妹妹直到死,都没有人在乎过她们到底有多绝望,多害怕。
项逐峯关上手机,只当做没有看见。
但紧跟着,当小暖发来事情的前因后果,项逐峯又开始莫名其妙地烦躁起来。
虽然他很不想承认,但直到此时此刻,他还是会因为辛远受伤而感到心烦。
但好在项逐峯很快找到了合理的解释。
他烦躁的根本原因,不是辛远,而是辛远背后的何叶。
从辛远进组那天开始,何叶便一直紧盯着他,想找到他的纰漏,好找个理由把他从辛远身边踢开。
眼下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一旦他处理不好,何叶一定会借机闹到辛建业面前,给他添更大的麻烦。
正要准备开车赴约时,一旁的手机接连震动了几声。
这个时间点,惯例是小暖发来的图片和视频。
每天收工前后,小暖都会发来一些粗剪片花和日常花絮,一是给项逐峯汇报情况,二是提前准备好林声以后需要的营销素材。
项逐峯程式化地点开,准备随意看几眼。
然而刚点开第一个视频,眉头便立刻压了下去。
屏幕上,辛远脸色绯红,双目迷离,镜头慢慢推向他散落的衣领,聚焦在他瓷白的皮肤上。
而他像意识不到自己此刻的模样,像猫一样倒向任淞怀里,一边勾着任淞的脖子,一边不停地往上蹭。
几秒之内,项逐峯的呼吸立刻沉了下去,都没细看后面几个尺度更大的片段,便狠狠将手机甩向副驾。
然而下一秒,手机再次响起。
小暖直接打来了电话,开口就是求救声:
“项总,小远哥今天拍了场醉酒戏,结果一不小心真给自己喝多了,现在就蹲地上看蚂蚁搬家,看半小时了一动不动,我拉都拉不起来,这天马上就要下暴雨了,你能不能帮我出个招啊!”
电影开拍以来,王沐歌对现有的成果都很满意。
作为职业生涯的收官之作,王沐歌可谓倾注了全部心血,其中恢弘激扬的战争场面也好,风橘云诡的派系争斗也罢,每一场都精彩刺激,让人肾上腺素飙升。
但一部成功的商业片,既要能调动观众情绪,也得给观众喘息的机会,所以柳云梯作为剧中文戏最多的角色,便担起这个关键任务。
眼下即将开拍的这场,是全片尺度最大的一场戏。
薛怀江从戏院救下柳云梯后,并未直接将人带回薛府,而是以宾客之礼,将其安排在附近的别院中。
为了进一步接近薛怀江,柳云梯决意趁薛怀江再来听戏时,利用床笫之事,引薛怀江进一步入局。
“柳云梯每走上前一步,身上的衣袍便散开一分,距离薛怀江最后两步时,用水袖击中薛怀江的胸口,而后一路慢慢滑向薛怀江的下身……”
房车内,小暖沉浸式地朗诵着即将开拍的内容,嘴角的笑容十分开朗。
“紧接着,薛怀江反手扯住柳云梯的水袖,一把将人揽入怀中!隐忍地看着柳云梯,道:你今日喝了酒,尚且不清醒,我不愿趁人之危,做出将来让你记恨我的事。”
“好了好了,你别再念了……”
赶在小暖说出更露骨的台词前,辛远终于忍不住打断。
桌上放着瓶已经被喝掉大半的酒,为了提前进入状态,辛远只能借用一些物理手段。
只是马上开拍了,酒劲是一点没有,脑子反而愈发清醒,反复放映着那些不可细说的场面。
正式开拍前,先是一段试戏。
这段时间合作下来,任淞和辛远配合的越来越默契,台词部分很快便顺完,紧跟着开始排演最重要的肢体动作。
看出辛远的紧张,任淞只是先坐在床边,等辛远准备好主动走上前,才按剧本的要求,将辛远拉到身前,用双腿夹住辛远的膝盖。
任淞的动作已经算很克制,辛远还是忍不住绷紧身体。
他下意识想喊暂停,但是所有机位已经对准了他,只好忍着那股不适,任由任淞的掌心从他的后腰一路上移。
按照剧本描述,薛怀江起先十分克制,等在柳云梯眼中看见同样的情愫后,才一个用力,将人猛地扣向怀中,反身压在身下。
“这段整体的张力是可以的,但感觉还是少了点什么。”
王沐歌回看着走戏片段,琢磨着:“辛远啊,你的领口要不然再松开一点,最好是身体被薛怀江压下去的时候,衣领能跟着一块散开。”
昨天晚上收工前,王沐歌还打趣地问辛远,最大尺度能接受到什么程度。
秉持着对工作的尊重,辛远说只要拍摄效果好,都可以。
只是说归说,真的面对乌泱泱几十号人的注视时,辛远还是紧张的四肢都不知道怎么摆。
喝下去的酒终于发挥功效,辛远浑身都燥热起来。
他烦闷地喘着气,本想再缓一缓,但在王沐歌眼中,这份若有若无的醉意,反而更加勾人魂魄,随即喊了开始。
“一号机位往前推,离柳云梯再近一点。”王沐歌紧盯着监视器。
起先辛远的身形还有些僵硬,但一正式开拍,便像是凭空变了个人。
镜头从柳云梯赤洁的脚尖缓缓上移,一路拂过他的衣摆,对上他迷离的双眼。
那双杏眸仿佛笼着层薄雾,分不出羞赧和邀请哪个更多些,眼梢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每向薛怀江走进一步,身上的衣袍便散开半分。
薛怀江的呼吸愈发粗重,等柳云梯的水袖滑落在身前时,终于忍不住将他拉到身前。
一拉一扯中,柳云梯的的领口已经彻底散开,松散的衣袍顺着肩头向后滑去,隐约露出肩胛骨的线条。
这一幕王沐歌给了特写,慢镜头从柳云梯的肩膀一点点推向后腰,在烛火映照下,只能窥见衣袍下盈盈一握的腰身,却又无法探全真容。
“你可想好了,不怕来日后悔?”薛怀江声音沙哑。
柳云梯的衣袍终于彻底滑落在地,他的双手缓缓攀向薛怀江肩膀:“遇见你之前,我本就是没有什么来日的人,非要说怕,也只怕今日错过。”
所有人都屏着呼吸。
镜头下,柳云梯双眼湿红,灯光师适时追上几缕柔光,尽数笼住他的眉眼,水汪一样的双眸中杂糅着各种欲望,镶在那张干净到极致的脸上,毫不费力地让人深陷其中。
张制片在监控器后看着,忍不住感慨:“佳乾传媒还真是捡着个宝啊,这个小孩,以后了不得啊。”
一旁的小暖一手捂着嘴,一手颤抖地录着屏幕,将视频陆续发给了项逐峯。
等这场戏完全拍完,天色已经走向傍晚。
拍摄过程比预想中顺利很多,王沐歌心情大好,大手一挥,宣布报销所有人的夜宵。
剧组难得早收工一次,除了还要善后的工作人员,基本是一哄而散。
“小远哥,咱们还不走吗……?”
本以为辛远是需要一点时间出戏,看他一个人蹲地上,小暖一开始也没敢去打扰。
但眼看最后几个工作人员也要离场,辛远还是半蹲在台阶上,手里拿着根树杈子,不知道在地面上乱画些什么。
小暖终于忍不住凑上前,竟然看见“项逐峯”三个字凌乱地躺在土堆里,立刻咳了一声,移开目光。
辛远却突然抬起头,直直看了小暖好几秒,说:“我知道的。”
“……啊?”
小暖一下愣住,“知道,知道什么?”
“你就是他派来的,负责盯着我的,对不对。”辛远用树杈指了指地面。
没等小暖回话,辛远又说:“他讨厌我,怕我给他添麻烦,所以要你在我身边时刻看着我,防止我再做坏事情。”
说着又拿起树杈,在项逐峯的名字上画了一个很大的叉叉。
直到此刻,小暖才终于意识到,原来刚才镜头下,辛远惊为天人的发挥不是单纯的演技好,而是真的喝大了。
在尝试各种手段都哄骗无效,并且看见天上横空劈过一个大闪电后,小暖终于选择了找项逐峯求救。
二十分钟后,在瓢泼暴雨中,荣幸等来了脸色比天色还黑的项逐峯。
影视城内没有办法开车,项逐峯走了很长一段才进来,大约是赶来的太着急,项逐峯微微喘着气,胸口很不愉悦地起伏着。
辛远毫无危机意识,仍然蹲在地上,抱着膝盖缩成小小一团,即便小暖努力撑着伞,身体还是被暴雨浇得透彻。
“你电影还没拍够吗?现在已经没镜头对着你了,还在这演戏给谁看。”
项逐峯的话混在嘈杂的雨声中,依旧能听出来很不客气。
“这么喜欢演,要不要我把任淞叫回来继续陪你一起?”
辛远这会终于有了点反应,他抬起头,顺着不真切的声音看了项逐峯一眼,随即又垂下去。
真是没救了。
辛远以为只要不回房间,不要一个人待着,就不会一直想着项逐峯。
但是没有用。
清醒的时候没有用,喝醉了也依然没有用。
项逐峯连见都不想见他,他却没有任何办法能够赶走项逐峯。
面对辛远这样的沉默,项逐峯更是火上心头,“喜欢淋雨是吧,好,我看你能在这待多久。”
说着直接拨开小暖的伞,让辛远整个人暴露在暴雨之中。
小暖惊呼一声,想再上前,却直接被项逐峯拦住。
“司机在外面等着,你跟着先回去,今天不用再管他,就让他一个人在这淋个够。”
小暖第一次见项逐峯这么怒气冲天的样子,也不敢再久留,又看了一眼依旧一动不动的辛远,战战兢兢地离开。
天空恰好又划过一阵闪电,照在辛远苍白的脸上。
暴雨中,辛远的身影只剩下一圈模糊的轮廓,他耷拉着脑袋,长长的睫毛上沾着水珠,不断流向白到近乎透明的脸上,整个人仿佛下一秒就要化在雨中。
一秒,两秒,三秒。
在辛远很明显地打了一个哆嗦,又紧跟着喷了一个喷嚏后,项逐峯终于弯下腰,一把钳住辛远的胳膊,把他从地上硬生生拽了起来。
辛远的双腿早已失去知觉,几乎是毫无反抗之力地被项逐峯扣在胸前。
但大抵是真的醉了,辛远忽然想试一试,推开一次项逐峯又怎么样呢。
凭什么每一次都是项逐峯说出现就出现,而他永远都只能是等待的那个人。
这样想着,辛远不自量力地挣扎了一瞬,却随即被搂得更紧。
“你放开我!”
辛远努力握着拳头,以为自己很用力地砸在项逐峯身上,但实际是软绵绵的,和他的声音一样。
“放开你?你以为我很想碰你吗!?”
项逐峯虽然打着伞,但半边身体也早已湿透,看辛远还想反抗,干脆直接把伞扔掉,打横着抱起辛远。
和别人演那种尺度的戏都可以如此自然,如今被他碰一下,倒像是粘到了什么极为恶心的东西,真是可笑至极。
见辛远还要挣扎,项逐峯狠狠收紧臂弯,“你要是再敢动一下,我现在就把你绑这根柱子上,待到你淋够为止!”
说着,作势就要把辛远往柱子方向送。
辛远这下仿佛真的被吓到,立刻用双手勾住项逐峯的后颈,并用通红的双眼表示一些微不足道的愤怒。
无论是装醉还是真醉,项逐峯都不想在这种恶劣环境中继续跟辛远耗下去,他加快脚步,抱着辛远就往门外走。
辛远确实没有再挣扎,只是很轻的,缩回项逐峯怀里,发出一声声压抑的抽噎。
以前的项逐峯不会再回来了。
就算是在幻觉中,那个曾经对他很好很好的项逐峯,也不会再回来了。
在项逐峯怀里睡过去,也可能是昏过去前,辛远终于明白了这个早就该认清的事实。
这场雨来的又大又急,车前的雨刮器已经开到最快,却还是追不上雨滴溅落的速度。
副驾座上,辛远始终垂着头,将身体缩成很小一团。
他皱着眉,半阖的眼睫轻颤着,看上去很不舒服,即便车内的空调已经被调到最高,还是不断抱紧自己的双臂,用指尖来回摩擦。
像是知道自己并不受欢迎,辛远的咳嗽也很小声,尽可能不发出任何噪音,然而不断簌抖的身体,还是明显到项逐峯无法忽略。
在辛远又极为压抑地深咳了一声后,项逐峯打了双闪靠边停下,转身扯过后座位上自己的风衣,扔在了辛远身上。
凭借十多年的独立生存经验,项逐峯很清楚如何在淋雨后尽量避免发烧。
只是在打开所有浴暖,又给浴缸放满热水后,项逐峯开始犹豫,是该先脱掉辛远身上凉透的衣服,让他尽快回温,还是直接把他扔进热水里,等他自己清醒回来。
几秒后,项逐峯选择了后者。
浴室很快布满雾气,辛远歪着脑袋,靠在浴缸边缘,虽然眉头还是皱着,但脸色已经渐渐有了生气。
项逐峯甩了甩手上的水,扯了条干毛巾,毫不停留地关门离开。
只是刚回到床边,还没刚擦两下头发,浴室突然传来一声闷响。
项逐峯眉头一皱,将毛巾扔回床上,又转身走了回去。
一打开门,就见辛远跪在瓷砖上,一幅直接摔傻,连痛都不会叫了的模样。
项逐峯真怀疑辛远是不是在故意找事,否则怎么一个眨眼的功夫,就能有从浴缸里爬出来的力气。
辛远茫然地眨着眼,还没分辨出自己在哪里,眼前已经出现一个很高大的身影,一步步逼近他身前。
辛远下意识向后缩去,但还没等他挪动两步,身体倏地一轻,被人横空抱了起来。
项逐峯的湿衣服还没来得及换下,哪怕手脚并不算冷,也把怀中的辛远冰的又是一哆嗦。
这样的凉意反让辛远清醒回来,然而在看清眼前的人竟然是项逐峯后,辛远像受到很大刺激似的,突然挣扎起来。
在辛远的记忆中,一切还停留在项逐峯要把他绑起来那刻,眼下看见项逐峯这么凶的表情,下意识就想从他怀里跳下去。
“老实一点,不要乱动!”
没有把辛远直接丢到床上自生自灭,已经算项逐峯仁至义尽。
眼下被辛远这么一折腾,项逐峯为数不多的耐心彻底告罄,他也不管辛远是否舒服,直接掐着辛远的领口,把他重新摁回水里。
辛远像只被丢进水的小猫,接连呛了好几口水,更加用力地挣脱开来:“你走开…我不要你……”
“走开?你以为我很想在这里管你吗!?”
浴缸又湿又滑,项逐峯把辛远摁进去的同时,自己半个身体也泡了进去。
他控制着自己想直接把辛远掐死的冲动,一手钳住辛远两只手腕,死死扣在胸前,另一只手摁住辛远的膝盖,彻底掐断他挣扎的空间。
一番折腾下,辛远的衣服都已散开大半,堪堪漂浮在水面上,露出大半边肩膀。
项逐峯并不想看,只是过于近的距离下,视线还是无可避免地落在上面。不仅看清比视频中真切百倍的肌肤,更看见了落在上面,若干处细小但刺眼的红痕。
先前视屏中的画面再次浮现在脑海。
无论项逐峯多不愿意去回忆,都还是想起任淞以薛怀江的身份,在辛远身上留下痕迹时的模样。
“……嘶!痛呜!”
直到辛远的呜咽响起,项逐峯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放在辛远肩头,像想要洗去那些痕迹似的,用拇指狠狠搓着,片刻间,已经留下了一大片血红的淤痕。
辛远连后缩的空间都没有,只能痛得在原地发抖。
他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受到伤害的是他,项逐峯却像是那个更加生气的人。
尚未消散的酒精就像是助燃剂,把辛远先前积攒的所有委屈在这一刻通通点燃。
“……骗子!”
辛远双眼通红,瞪着项逐峯。
“你就是一个骗子!”
辛远用尽全身力气,做好哪怕下一秒就会被项逐峯丢出去,还是要吼出来的决心。
只是在不停地啜泣下,这些话听起来没有任何攻击性,只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你,你是个假的,你根本就不是我认识的项逐峯!”
辛远看着眼前的项逐峯,已经没有办法分辨到底是喝醉后出现的幻觉,还是项逐峯真的又出现了,但无论是哪一种,他都不想再管了,也没有力气再管了。
从一开始,他就没奢求能从项逐峯身上得到过什么。
是项逐峯先答应他不会走,不会丢下他,还说愿意给他时间,等他想说的时候再说出自己的秘密。
可是一转眼,什么都变了。
他是隐瞒了一些事情,是有错在先,可项逐峯连一个道歉和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就比当初许下承诺还要更轻易的讨厌了他。
“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说到的话都不做到,为什么要让我相信你了,又这么对我……”辛远整个眼眶都是红的,脸上分不到到底是水还是眼泪,成串的往下滴。
不论是好的还是坏的,辛远从没像此刻这般表露过情绪,像是一头愤怒到极致的小兽,让项逐峯一时定在原地。
项逐峯的手还僵硬地摁在辛远身上,下一刻,辛远毫无预兆地凑到他身前,低下头,在他的肩头狠狠咬了一口。
辛远以为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但实际并没有造成多大的杀伤力。
相比较于微不足道的疼痛,项逐峯更震惊于辛远的行为。
他觉得自己可能也被辛远传染了醉意,才会在这个时候选择和辛远继续争辩。
“我骗你?辛远,你有什么资格说我骗你?我们俩之间,到底是谁在一直说谎!?”
项逐峯的双手扣着辛远的肩头,盛怒之下并没有收住力气,这样凶的语气比肩膀的疼痛更难以忍受,让辛远好不容易清醒一点的神智再次混乱起来。
眼前的项逐峯好像扭曲成很多圈幻影,一些像从前一样,很温柔地看着他,另一些则很凶很凶地欺负他。
辛远试图找到自己认识的那个项逐峯,可是没有成功,最后也只能对着那个看起来最凶的项逐峯说:
“可是你都没有愿意听我解释,我说了我不是故意的,你还这么的讨厌我,是你先不讲道理的!”
即便是在失控的状态下,辛远还是在发泄完的一瞬间,意识到自己可能说了些更惹人讨厌的话。
辛远看不清项逐峯的眼神,试探性地抓住了项逐峯的衣角,试图做出一些弥补:“你不能仗着我喜欢你,就一直这样欺负我……”
项逐峯原本想推开辛远的手,霎时顿在半空中。
知道辛远对他的喜欢,和亲耳听到这个答案,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项逐峯每每想到他曾经对辛远生出的好感,想起一次次忍不住对辛远好,照顾辛远的那些举动,都觉得无比嘲讽。
可直到这一刻,看见辛远因为他失魂落魄,忍不住说出真心话的样子,项逐峯又转而变得痛快,庆幸。
辛远对他的喜欢,说不定在某一天,会成为他手上最大的底牌。
像是感知到项逐峯并没有要推开他,辛远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凑上前,直到侧脸完全贴在项逐峯的胸前,才敢再开口:
“项逐峯,我不需要你喜欢我,但是你别讨厌我好不好,我真的,真的很想你……”
说到最后,辛远的声音哽咽的几乎听不清,只有肩头还一颤一颤的,缩在项逐峯怀里,慢慢没了动静。
在辛远的体温升起来前,项逐峯叫得退烧药已经送到了门口。
他都不用拿温度计再确认,单是看辛远面色潮红,缩在被窝里不停发抖的样子,就知道他已经发起了烧。
“张嘴,把药吃了。”
项逐峯接好温度适宜的水,回到床边,单手拍了拍辛远的脸,但并没有得到回应。
几秒后,项逐峯坐下去,把辛远的头掰到自己腿上,用力捏开他的嘴巴,将水和药直接灌了进去。
辛远这会已经烧得迷糊起来,没什么力气再反抗,只是被这么突然一呛,还是咳了项逐峯一身水。
项逐峯烦躁地抽出纸,把自己的衣服擦干,又胡乱地蹭了蹭辛远的脸,把他重新塞进被子里。
房间的空调温度已经打到最高,两床被褥也都盖在了辛远身上,但辛远还是在不停发着颤。
项逐峯坐在一旁,又确认了一眼体温计上的数字。
明明只有三十八度多一点,是送去急诊都会被暗骂浪费医疗资源的程度,却还是摆出一幅如果再得不到更多的温暖,就会直接哭出来的委屈模样,真不愧是天生当演员的好料子。
好在辛远此刻昏睡着,看不见项逐峯嘲讽的眼神,才敢循着温暖的源头,一点点朝项逐峯身边蹭去。
模糊中,辛远觉得身前的温暖忽远忽近,好不容易得到了一点,又被毫不留情地推开,但他实在是太冷了,在反复坚持到第三次后,那股暖意终于没有再消失,辛远满意地哼了一声,在足够舒适的温度中安稳睡去。
天色将明未明,微弱的晨光从窗帘底缝渗进屋内。
房间内有些凌乱,地上掉落着几条已经被空调烘干的毛巾,还有半床因为温度过高而被掀下去的被子。
床上也没有好到哪里去,项逐峯已经尽可能避到床边,但辛远还是非常不识时务地抱着他的胳膊,毛茸茸的头还时不时动一下,发梢来回挠向项逐峯的下巴。
因为距离过于近,项逐峯确认辛远的体温已经恢复正常。
不仅如此,辛远还睡得非常好。
像是很满意自己找到的临时抱枕,项逐峯刚试图抽出胳膊,辛远便瘪了瘪嘴角,并紧跟着,把项逐峯早已麻木的手臂抱得更紧。
为了让辛远对自己的得寸进尺感到后悔,项逐峯没有再进行多余的动作。
他闭上眼,假装自己也睡得很安详。
约莫二十分钟后,项逐峯听见身前的呼吸乱了乱,辛远的脑袋在他怀来回滚了滚,然后迷糊地哼唧了起来。
项逐峯又很耐心地等了几分钟,在某个节点处,一直紧贴着他的身体果然猛地一僵,紧接着像触电般扔掉他的胳膊,慌乱地向后弹去。
足足好几秒钟,辛远都没有任何动静,像是被眼前的一切彻底吓傻。
此时的辛远如果能仔细观察一下,能轻易发现项逐峯装睡的漏洞。
但由于在项逐峯怀里睡了一夜这件事过于冲击,所以辛远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如何在不惊动项逐峯的情况下迅速逃离,以至于在后退的过程中,连胳膊肘碰到床头柜上的玻璃杯都没发现。
“——啪”一声脆响。
玻璃杯掉落,碎了满地。
辛远吓得猛一转头,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退到了床的最边缘,并以一种无可躲避的姿势,向玻璃碎片的位置摔去。
然而比疼痛更先到达的,是身前猛然掀来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