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不由衷by琢枝
琢枝  发于:2025年09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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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远看向气味的源头,毫无缘由的,明明还没有真实味蕾能论证他的猜想,脑海中却已经生出了一个完全不可能的答案。
“趁热吃呀小远哥,”看着突然怔住的辛远,小暖不解,“还是你想先喝点汤,我给你倒出来?”
辛远没有回答,盯着眼前的汤看了很久,才慢慢舀起一勺。
放进口中的一瞬间,辛远觉得,可能是这些天输的药水产生了副作用,让他的味觉和记忆都产生了错乱,否则他没有理由敢去猜测,这是项逐峯亲手煮得汤。
“怎么了?”
小暖吓得连忙尝了一口,“这也不难喝呀,有什么问题吗?”
辛远有沉默了几秒,忽而抬起头,看着小暖:
“这些吃的,都是新请的营养师做的?”
“呃……”
小暖迟疑一瞬,又觉得这些事说出来也无关紧要,于是解释:“这几份都是的,但这个汤还有这些菜,应该是你在剧组的那个厨师做的。”
看出辛远不信,小暖又说:“好像是他主动跟项总说,觉得你住院这段时间他没干活还领工资,有点不好意思,就也想给你做点什么。”
“这样吗……”辛远尾音不易察觉地发着颤。
如果不是那个冬天的回忆那么真实,如果不是那一天,他亲眼看着项逐峯蹲在很难用的煤炉边,用手扇着火一点点煨好那锅汤,他也不敢仅仅靠嗅觉,就确定这些不可能出自项逐峯之外的第二个人手。
辛远没有再说话,只是一勺接一勺地塞进嘴里。
他其实还是觉得很反胃,甚至每多吃一口,就有除了胃部以外的更多部位难受起来。
鸡汤里的葱段都是挑干净的,只留下一块去了皮的后腿肉;番茄鸡蛋的番茄也是彻底碾碎的,很大块的鸡蛋裹着厚厚的番茄浆;连排骨煲中的玉米都是脆的那一种,因为在那段为数不多的时光中,他跟项逐峯随口提过,他不喜欢吃特别软的玉米。
如果世界上,还存在第二个能记住他这些习惯的人,辛远也能给自己找一个借口。
但他分明又最清楚,答案只有一个。
可是为什么呢?
是因为利用他签下那份合同产生愧疚,还是终于察觉,他其实并没有他想象中过得那么好,所以即便在这么讨厌他的情况下,还是会用这样劣质的谎言,对他施舍一些怜悯。
辛远没有力气再继续想下去。
他缩回病床上,用被角盖住自己的脸,像蚌壳生物躲回壳里,以避免被人发现自己的泪水。
项逐峯接连送饭到第三天时,小暖主动发来消息,说辛远实在是吃不下这么多,先别让剧组的厨师再麻烦了。
项逐峯已经开车到医院门口,照例把食物递给打点好的护理人员,看她走回住院楼,才准备离开。
辛远对一切海鲜产品都过敏,是他只用一个冬天都忘不了的记忆。
而辛远的亲生母亲,用了二十多年都还没有记住。
所以也不用想,在通过邱行获得利益,和帮辛远出气之间,何叶会选择什么。
在无数次不应该,却又忍不住觉得辛远可怜的间隙中,这是最强烈的一次。
因为不知道仅仅过了这么几天,何叶就放心把辛远一个人丢在医院里,所以项逐峯特意开了辆平时不用的车,以避免一些不必要的碰面。
但即将踩下油门离开时,窗外还是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我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没想到真的是项总啊。”
林声摘下自己的墨镜,靠在车窗前,“项总今天来,不会也跟我一样,是特意来看望辛远的吧?”
项逐峯不想和林声多做纠缠,“官司的事,我已经帮你处理掉了,不要忘记你当初答应我的承诺。”
“说到官司,还没来得及感谢项总呢,不知道项总现在是否有时间,让我上车聊表谢意?”林声一顿,“我应该能提供一些,令项总满意的谢礼。”
项逐峯把车停在监控死角,确定所有车窗都关紧,才开口:“有话就直说,少在这跟我兜弯弯绕绕。”
“项总何必心急呢,你现在刚得到辛建业的信任,我若此刻就把证据全都给你,万一有什么意外,怕是只会害了你。”
项逐峯当初愿意跟林声合作,除了她手上一些列车祸的证据,更重要的是,她掌握了辛建业私下大量的异常资金记录。
除了瀚海的灰色地带,还有辛建业和诸多高层领导的利益往来,每一件事爆出去,都会引发惊天骇浪。
从一开始,项逐峯就很好奇,一个娱乐圈的经纪人,如何掌握如此多和自己完全不相关的机密。
直到前不久才无意得知,辛建业的私人账本前不久曾丢失过,刚好对应上林声手中的一系列证据。
“等项总帮辛建业那些新项目,正式成为瀚海集团副总那天,我自然会给你要想的东西。”
项逐峯知道,林声并非祝福他,而是只有他身居高位,帮辛建业做更多见不得光的事后,才会彻底陷进这个泥潭无法抽身,只能沦为她手中的棋子。
“从你找到我那天起,我就在想,你一个和瀚海明面上没有任何关联的人,为什么能知道这么多辛建业的事。”
项逐峯忽然转过头,盯着林声,“除非是在我之前,你就已经认识一个跟在辛建业身边的人。”
顷刻间,林声眼中仿佛钻进一条毒蛇,激得她浑身发凉。
她努力稳住自己的声音,“即使被你猜中了,又如何呢?”
“那不如让我再猜一猜。”
项逐峯状似思考,“你费劲心思想整垮辛建业和瀚海,跟我的学长,也就是辛建业的上一任私人助理杜司宇,脱不开干系吧?”
项逐峯私下花了好一番功夫才打听到,账本的失踪并非意外,而是和辛建业的前助理杜司宇有关。
并且在账本丢失不久后,杜司宇就死在了那场“意外”追尾事故中。
只是无论项逐峯用了多少手段,都没有挖出林声跟杜司宇的关联。
直到前不久,项逐峯去私人陵园祭拜奶奶和妹妹时,无意撞见了林声的身影。
为了不被发现,项逐峯隔了很长一段距离,等林声彻底走后才走上前,才确认她祭拜的,就是杜司宇的坟墓。
看着林声瞬间面无血色的脸,项逐峯更加笃定,“你放心,虽然我不相信你,但只要你是真心实意想搞垮辛建业,我会替你好好守住这个秘密的。”
“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林声浑身发着颤,如同看见鬼魅般盯着项逐峯。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知道,林声和杜司宇的父母,都死于二十多年前的一场违规拆迁中。
而辛建业就是靠着那次拆迁,获得了起家的第一桶金。
他们两人在孤儿院相识,后来虽然被不同的家庭领养,却一直暗中保持着联系,发誓一定会找辛建业报仇。
杜司宇在辛建业身边蛰伏多年,终于搜集出能将整个瀚海一网打尽地证据,可就在此时,不知什么原因被辛建业察觉,并最终死于非命。
像是预知到自己的危险,车祸前,杜司宇将大量证据都藏在了只有林声才知道的地方,其中就包括那条车祸视频。
只是辛建业不知道,其实早在杜司宇在替他调查项逐峯的背景时,就查到过项逐峯和奶奶一家的关系。
只是杜司宇知道项逐峯的能力,为了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刻意将项逐峯保护起来,并告诉林声,如果有朝一日他出了意外,一定要带着这些证据,去找项逐峯继续复仇计划。
虽说项逐峯知道林声和杜司宇认识这件事纯属巧合,但面对此刻已经到达防线边缘的林声,还是故意道:
“如果我一直被你蒙在鼓里,连这种事都查不出来,你还会放心跟我合作吗?”
早在第一次和项逐峯交涉时,林声就清楚,项逐峯绝非普通人,只是没想到项逐峯的成长速度会如此之快,不到半年时间,就能把权术和人心统统玩弄于股掌之间。
林声嗓音不住地发颤:“我警告你,这件事如果被第三个人知道,最先死的那个人,一定是你。”
项逐峯随意一笑,“林大经纪人,不用这么担心,只要你还在我这条船上,我就会保护你到底。”
在林声即将逃下车前,项逐峯大方而心善的,送给了她一个好消息:
“我之前提过的对赌协议,辛建业已经非常感兴趣了,接下来就要看看林大经纪人如何运作,让辛建业从辛远身上看到更多好处,主动跳进这个陷阱里了。”

第33章 杀青
在住院到第七天时,辛远真的受够了每天被当作濒危保护动物监管的生活,提出想回剧组继续拍戏的微小抗议。
随即成功被多方势力一起拒绝。
在这期间,《无路可退1927》的先导片花也终于发布。
由于项目前期高度保密,连发布会和媒体探班都没有举办,眼下刚一发布,热度就瞬间冲上了各大网站排行榜第一。
「买定离手,任淞明年靠这部片子能再拿几座影帝。」
「我靠,没有人注意到吗,这个大反派竟然是唐映帆演的?我还以为他早就退圈滚蛋了呢!」
「!!!片尾那个一闪而过的绝美小哥是谁啊啊啊?快!三分钟内,让我知道他的全部资料!!」
官微下方,评论以每分钟好几百条的速度刷新。
辛远看得眼花缭乱,正惊讶还会有人注意到自己时,又在评论区看到一张图。
这是开机当天,辛远穿着一身水袖白衣,站在人群最边缘的照片。
画质并不清晰,但就是这种若隐若现,能看到出挑的五官却又看不清细节的样子,更是勾得人心痒痒。
图下面瞬间跟了一连串评论。
「到底有没有人知道这是谁啊!??」
「妈呀这气质也太特别了吧。」
「这是不是王沐歌挑中的那个新人啊?我靠,不愧是王导的眼光,光看人影就知道是个大美人。」
眼看着有关自己的讨论压过两位主演,一路冲到热评第一,辛远微微瞪大眼睛,不敢置信。
“小远哥,这才哪到哪啊,别激动哈。”
小暖在一旁咯吱咯吱啃着苹果:“你要相信声姐的手段,你万众瞩目的好日子,还再后面呢。”
与此同时,瀚海集团办公室内,辛建业也在正浏览着新闻。
他脸上的喜悦溢于言表,“好啊,我就说当初这步棋没有赌错啊!”
项逐峯站在一旁,适时道:“宣发组一直在做监测,目前的各项数据和反馈,都比我们当初预想的还要好。”
“好好好,”辛建业激动地又搓了两把手串,“小项啊,你之前提过的那个对赌协议,再跟我仔细说说。”
先前项逐峯提出利用票房跟资本公司参与对赌时,辛建业还觉得风险过大,一口回绝。
但是不久前,辛建业暗中操控的拍卖行意外被查封,一直以来洗钱的流水线突然断掉,急得辛建业是焦头烂额。
瀚海表面看上去繁荣,但内里的资金实则一片混乱,尤其是辛建业本人还有烂赌的恶习,为了填补各种窟窿,经常从各大项目中违规挪用资金。
他手上的项目多时,尚且还能周转过来,可最近古村项目刚刚投建,又恰逢有旧项目等待借款,急需一笔资金堵上这个缺口。
项逐峯早有预料,辛建业一定会对这份对赌协议感兴趣。
“他们答应给佳乾注资一千五百万,只要电影票房过10亿,这些钱自动折算为佳乾10%的股份,如果达不到,则需要连本带利偿还三千万。”项逐峯简明扼要地解释。
眼看辛建业陷入犹豫,项逐峯又补充,“根据目前各项数据的测算,票房保守估计在15亿上下。”
辛建业沉默片刻,把珠串往桌上一拍。
“明天找个好地方,约他们的人过来,好好谈一谈。”
等辛远身上的淤痕彻底消退,再次回剧组复工时,已经是半个月后。
此时距离剧组原定杀青时间,已不足一个月。
柳云梯的戏份还剩很多场,为了赶进度,辛远每天的时间基本都被塞满。
有时上午还在拍和陈发轫蓄谋暗害薛怀江的部分,下午便又要演情不自禁爱上薛怀江的情节。
好在住院期间,辛远又把剧本来回看了无数遍,即使是完全割裂的情绪,也能在短时间内无缝切换。
有时候为了集中拍摄,还得连着任淞跟唐映帆一起调档期,辛远为此总是觉得很不好意思。
好在这几个月合作下来,一众演职人员都对辛远印象很好,所以也纷纷表示理解。
转眼就到了辛远杀青前的最后一天。
最后几天的戏份,全是柳云梯的高光部分。
在和薛怀江相处的岁月中,柳云梯起初的仇恨与偏见,被薛怀江的真情一点点瓦解。
薛怀江看似杀伐果断,不近人情,实则光明磊落,胸怀大义。
一系列事件后,柳云梯开始意识到,薛怀江绝非是会为了一己之利,就会把他家族灭门的恶毒之人,于是利用这些年暗中积累的人脉,重新彻查当年的事。
柳云梯费尽周折,终于从一个弥留之际的老婆婆口中得知,当年柳家被灭门,其实是日本人要截获柳家家送往前线的药材,并因为知道薛怀江同样需要这批药材,所以故意伪装成薛家军的模样。
等薛怀江赶到现场时,刚好落进圈套,被坐实了滥杀无辜的恶名。
而这背后的真相,陈发轫在多年前就已经知晓,却为了能利用柳云梯,一直将他瞒在鼓里,用仇恨把他蒙骗到面目全非。
“你到现在才知道真相,还有什么用呢?”
薛府内,柳云梯被一众人马摁在地面。
陈发轫阴笑着走到他身前,用枪柄抬起他的下巴,“你的薛大少,早已经被我的人马堵在后山,这一次,就算他有三头六臂,也休想再活着走出来。”
柳云梯双目血红,“你这样的小人,这辈子能跟薛怀江当一次对手,将来去黄泉路上,也算是有的炫耀了。”
陈发轫一声狞笑,“说到黄泉路,要不是你帮我把后山的地图画的一清二楚,又整日将薛怀江的行程汇报给我,我怕还是没有这么轻易,就能把你心爱的薛大少送去黄泉呢!”
说罢,也不管柳云梯如何挣扎,挥手道:
“把人给我绑起来,带去地牢里好好拷问,不要放过一丝有用的线索!”
临近杀青,林声跟项逐峯为了跟辛远对接后面的工作,也都来到剧组。
看着辛远越发稳定的发挥,林声头一次发自内心地感到可惜。
如果辛远不是辛建业的儿子,凭借辛远的天赋,她一定会把辛远捧到最高,最好的地方。
但很遗憾,辛远注定只能是一颗棋子,无论他有多优秀,多努力,在辛建业落败的那一天,他都是第一个被抛弃的人。
辛远今天的戏份是一场比一场惨,上午刚拍完地牢审讯,指缝里的血浆色素都还没洗干净,下午在太阳最毒的时候,又要紧跟着去外景。
这场戏是辛远的杀青戏。
柳云梯被严刑拷打以后,仍不愿再透露任何薛怀江的信息,陈发轫怒急之下,命令人将柳云梯送去军营当军`妓。
在押送的路上,柳云梯被薛怀江流落在外的部下们救下,生命垂危之际,柳云梯告知众人,在后山还有一条只有他才知晓的密道,可以帮薛怀江脱身。
此时柳云梯已身负重伤,危在旦夕。
若立刻救治,也许还能保下性命,但为了薛怀江的安危,柳云梯没有任何犹豫,拖着血肉模糊的身体,一路颠簸至后山脚下。
到了此地后,众人才知道所谓的密道,竟然是一条藏于峡谷中的地下暗河!
薛怀江已被围困山内数日,弹尽粮绝,一旦薛怀江出事,在城外虎视已久的日本人必将联手陈发轫,一举攻破金陵。
值此时节,关系的已不是薛怀江一人性命,而是整个金陵城的生死存亡。
为了把握唯一的救援机会,必须兵分两路,一路人马引开陈发轫的部下,另一路伺机潜入暗河,将薛怀江救出。
众人皆知,一旦选择前者,必将是有去无回。
死一样的寂静中,柳云梯第一个站了出来。
他身上披得外衣已被污血浸透,十指的甲盖也被连根拔取,却还是牵着马绳,一步一个血印的走到队伍前列。
这一幕拍得极为感人,即便是拍不到特写的群众演员们,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所有幕后人员都紧盯着屏幕,看着柳云梯换上军装,带上军帽,骑着烈马冲向不归路。
马蹄一路溅起泥灰,疾行数百步后,不远的丛林突然爆发出猛烈的枪响。
“——砰!”
“——砰!砰!砰!”
最初一声枪响后,枪弹如点燃的爆竹,一枪接着一枪响起。
按剧本的要求,柳云梯连中数枪,从马背上坠落后,要紧跟着摔进地上的泥坑,然后再给他一个胸前血肉模糊,但眼神死而无憾的特写。
为了效果真实,王沐歌找了个实打实的泥潭。
辛远刚拍完中枪的镜头,正要接着排练坠马的戏份,张制片忽然走到王沐歌身前,贴着他耳朵说了几句话。
王沐歌听完,拿起传呼机,“辛远啊,你先下来歇会,这段太危险了,还是找替身拍个全景,你过会去接特写就行。”
辛远立刻牵着马绳回头,“昨天试戏的时候,不还说好让我自己来的吗,为什么突然要换成替身?”
问完,辛远才看见项逐峯正站在制片身边,立刻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
“王导,我自己可以的,”辛远面色认真,“这是柳云梯的最后一场戏,无论有多危险,我都希望由我自己给这个角色画上句号。”
前有辛远这么坚决的态度,后又有项逐峯一定要换替身的要求,张制片只好先打圆场:
“那个辛远啊,这边布景还要一会,你累一天了,先去房车里休息休息,咱们过会再接着拍。”
为了不让张制片难做,辛远只好先从马背上下来,决定自己去找项逐峯好好谈一谈。
只是骑马的姿势绷了太久,右脚刚一落地,忽然像抽筋似的刺痛起来。
辛远下意识扶住马鞍,然而慌乱中不知碰到哪里,先前乖顺的马忽而鸣叫一声,猛地翘起前蹄,带着还没站稳的辛远一起冲了出去。

第34章 顶嘴
辛远一大半的身体都还挂在马鞍上,什么都没反应过来,只觉得天地一晃,便像麻袋般被狠狠拖出去。
这变故来的太突然,剧组众人都吓傻在原地,幸好辛远身后跟着名专业马术师,立刻勒紧缰绳追上前,赶在辛远被彻底甩飞前,将辛远的马别停了下来。
一切加起来不过十余秒,但辛远有半条腿一直磨在地上,浑身都是泥浆与砂砾,加上他刚拍完中枪戏,衣服和脸都到处是血浆,根本分不清是特效妆,还是真的受了很严重的伤。
“都还愣着干什么!快把跟组医生叫过来啊!”
混乱之中,不知道是谁先吼了一声,辛远脑子还一片混沌,身体倏地一轻,被人牢牢地抱进了怀里。
都不用再抬头确认,仅凭着身体的记忆,辛远就知道谁。
……又要被骂了。
在看到项逐峯的胸口因为他变得一片狼藉后,辛远本能得出了这个结论。
但好在项逐峯刚把他放在房车的小床上,还没来得及教训他,跟组医生和张制片就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
房车一下被一众人挤满。
张制片伸长脑袋,眼看医生反复检查几遍,确认辛远只是扭了一下脚腕,加有点轻微破皮,抹点药膏就没事之后,才敢放下悬在嗓子眼的心。
感受到项逐峯低沉到极致的气压,张制片一刻都不敢久留,说了句让辛远好好休息,就带着医生一起出了房车。
车门一关上,辛远就下意识往后退了退。
然而等了好几秒,预想中的嘲讽都没有降临,辛远也不敢抬头看项逐峯的表情,伸手去拿医生留下的药膏,试图拯救一下自己很痛的脚踝。
他小心地曲起膝盖,但还没碰到那块明显肿起来的地方,小腿内侧的伤口刚好蹭到床沿。
辛远疼得倒吸一口气,刚要把腿伸回去,脚踝突然一紧,被项逐峯直接抓进掌心。
“……你,干什么?”
辛远下意识缩回腿,却没有挣脱项逐峯的力量,只能半蜷着腿靠在床边。
“靠着枕头坐好,别乱动。”
辛远惊诧地抬头,项逐峯却不看他,把枕头塞到他腰后,又自顾地拧开药膏,均匀地挤到棉签上。
因为项逐峯愿意主动帮他涂药这件事太过离奇,所以直到项逐峯已经半蹲在地上,辛远还是僵硬地杵在原地,连眼都没有眨。
“还愣着干嘛,听不见我说话吗?”
“我……我自己可以的。”
别说只是扭了一下脚,就算是受了更严重的伤,辛远也不敢想象让项逐峯来帮忙。
他还试图坚持自己来,项逐峯却已经没了耐心,直接抓住辛远的脚踝,强行摁在自己膝盖上。
没成想,这一下正好捏在了辛远刚才扭到的地方,辛远“嘶”得一声,本能地挣脱开来。
慌乱中,脚尖一不小心蹬在了项逐峯脸上,辛远瞬间顿住,回过神时,吓得呼吸都冻结在了嗓子眼。
“你乱动什么!?”
项逐峯更用力的把他摁了回来,“一回儿不给我添麻烦你心里就不舒服是不是?”
辛远的脚踝还是很痛,但也不敢再动,只是心虚地看着项逐峯被他蹬红的额角。
大概是对他乱动的报复,明明看着没有很严重的伤势,被项逐峯一点点擦上药膏时,辛远还是痛得双眼泛红。
辛远死死咬着下唇,不想再发出会被项逐峯嘲讽娇气的痛呼,但还是被项逐峯看穿。
“现在知道疼了,刚才逞强不要替身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后果。”
就知道项逐峯一定会用这种话呛他,辛远用力吸了吸鼻子,偏过头,“是我不小心惊到马而已,跟要不要替身有什么关系。”
辛远小小声地嘟囔:“而且也没有很疼,就一点点而已……啊!!”
话还没说完,项逐峯像故意似的用棉签碾了一下伤口,刺得辛远眼泪都快要流出来。
片刻前,辛远还忍不住暗暗感动的心情在这一瞬间破灭。
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有什么的可感动的呢。难道就是因为他胃痛的时候收留了他一晚,又在他住院那几天做了几次饭,所以就误以为项逐峯其实只是嘴巴变坏了一点,心底还是他曾经认识的,那个很好很善良的人吗。
明明每一次他都告诫自己,不要再有任何的幻想,不要再念念不忘那些过去。
可偏偏每一次在他彻底死心前,项逐峯又总会像刚才主动帮他上药这般,施舍他一些错觉。好像只要他足够听话,足够配合,就还是能有正常和项逐峯相处的机会。
辛远真的受够了,也不想再思考这一切是为什么,带着哭腔喊出来:“我又没有求着你帮忙,没有让你做什么,你干嘛又在这里生我的气!”
“我生你的气?”
项逐峯也没想到辛远反应会忽然这么大,冷笑道:“辛远,你未免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你就算刚才再被那匹疯马摁在泥坑里踩几脚,又跟我有什么关系?”
项逐峯说着猛地站起身,吓得辛远本能向后一缩,几秒后才梗着脖子回:
“你既然都说了跟你没关系,为什么还要这么管着我?为什么非要让制片把我的戏份换给替身?”
为了演好最后一场戏,辛远提前很久就学习了马术,知道小暖肯定会给项逐峯打报告,所以每次练完以后,都会先偷偷把手心磨出的血泡挤掉再回去。
辛远在脑海里反复排演了无数次,就是希望能够呈现最好的效果,可是项逐峯随便一句话,就轻易让他这么久的期待都化成了泡影。
大概是疼痛盖过了理智,辛远也无暇再考虑说出这些话的后果,“我知道,你要我换替身也好,不让我演那些危险的戏也罢,一切的一切,你根本就不是在乎我受不受伤,你只是觉得我是个麻烦,怕万一我出了什么意外,就没有办法按照你的计划,参加你给我安排好的那些行程而已。”
项逐峯的脸色已经难看的不成样子。
平日里,即便是面对那些恶心狡诈老头子们,项逐峯也能极好的压制住自己的情绪,可一旦面对的人是辛远,哪怕这些话也只是陈述客观事实,项逐峯的火气还是瞬间涌了上来。
于是他很没有风度地吼了回去:“你也知道你是个麻烦?你要是真这么有自知之明,就不要在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给我添乱!”
辛远明显被他的样子吓住,眼泪也已经憋到了极限,但这样委屈的样子反而让项逐峯更加心烦。
“你觉得你这样逞强,非要靠自己去完成那些危险的事,就能证明什么了吗?”项逐峯毫不留情,“你到现在还都没认清吗?你不过就是一个被打造出来套现的商品罢了,作为一件合格的商品,你最该做的不是在这努力到自我感动,而是好好听话,发挥出你最大的价值!”
项逐峯吼到最后几个字时,辛远的耳朵已经听不清楚,只能感觉到项逐峯的嘴巴在动。
他脑子莫名的发晕起来,心脏也快的不受控制,明明平时只有在累到极致或者噩梦惊醒时才会出现这种状况,可如今只是被项逐峯吼了几句,便比之前发作时还要难受百倍,一时连指尖都在发麻。
只是因为辛远一直在止不住的哽咽,脸上的泪水也成串地往下流,所以项逐峯只以为辛远此时异常的发抖,只是在表达对他这些话的喷怒。
好在这次失控没有持续太久,辛远又从莫名的恐慌中挣脱,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没有那么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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