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或许是病死，或许是让野兽分食。
反正大概率是死了。

时间转眼过去了四年。
黎荧十二岁来到管理局，现如今已经满了十六岁，每天都重逢着前日的光景，毫无半点新意。
这些年，随着时间推移，他的五官和轮廓变得更为精致。他的眉眼深邃，介于西方和东方之间，乍一看像是西方长相，仔细看有能看出东方韵味的骨感。鼻梁高挺笔直，两片唇薄薄的，大多时候都是一种淡粉色。
黎荧最显著的依旧是那头金发和碧绿的眼眸。金发耀眼，绿眸翡翠，简直像是不可多得的宝物。
他长高了许多，四年前，他十二岁，还只有一米二的样子，四年后，十六岁，他的身高已经超过一米八，并且还有生长的趋势。
黎荧的身体素质非常好，好到每年给他体检的医生赞叹不已。
Enigma的体质大家都知道很好，但没接触前，大家对这个数值没什么概念。
安德为了知道黎荧的身体素质到底有多好，专门安排过人给他测试，没想到他的那些数值已经超越了之前Enigma分化者的数值。
测试项目包括但不仅限于脑力、信息素、武力值、身体机能，没意外，每一项都特别突出。
安德拿到那些数值的时候，无比庆幸自己当初没对黎荧做什么。
Enigma的价值实在是太高，所以他们绝不可能因为害怕就伤害黎荧，甚至要他的命，只能半捧半约束，尽量让他变成一个有道德标准的人。
他人的约束都比不上自我的约束，不过这四年里，黎荧一直都表现的十分‘正常’，在他身上，真的看不到Enigma的大多特征。
如果他在伪装，那他的演技真是好，四年，没有一个人看穿他的伪装。
安德偶尔会找黎荧聊天，黎荧会回答他所问的，但很少主动开口，所以两人总是聊着聊着就没了话题。
这天，黎荧正在房间里看书，警报声凭空响起，他眉头一皱，站了起来。他来这里这么久，警报声从来没有响过，看来实验室出了事。
他站起来走到房间门口，还没有开门，放在床头的通讯器传出安德的声音。
“黎荧！黎荧！听到请回答。”
安德重复了几遍，黎荧走过去，拿起通讯器，问道：“发生了什么？”
从安德的语气中能听出来这件事十分紧急，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令一向沉稳的安德如此紧张。
通讯器那头的安德得知黎荧安然无恙，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你的房间有条暗道，你从暗道中悄悄出来。”
当初安德考虑到黎荧以后要是遇到什么危险，能有个逃生的地方。
说是逃生，实则是担心他落入其他有心人手里。
Enigma是个大杀器，要是落入心怀不轨的人手里，还不知道会引起什么。
黎荧也不意外，“在什么地方？”
“书柜第三格，从右手数过来，第二格下方有个按钮。”安德的语气有些敏感。
黎荧按照安德说的照做，果然摸到了一个小小的凸起。他轻轻一按，一面墙迅速打开。
没想到安德如此谨慎，竟然还专门给他留了一条暗道逃生。
不过他以前都没有发现，这个机关当真是隐蔽的很。
安德没听见黎荧这边的动静，“找到了吗？”
黎荧看着那条幽深的暗道，“找到了，我马上来。”
话音刚落，黎荧刚走到暗道口子处，防盗门被炸开，几个穿着防弹服，手里持着手枪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们看见黎荧要逃，不约而同地朝着黎荧的四肢射去。
黎荧右腿大腿处和肩胛骨中了一枪，剧烈的疼痛使他倒下去，血很快从伤处汩汩流出，洇染了一滩。
皮肉略有烧焦的气息，黎荧额头上和脖颈处青筋暴起，额角流下几颗汗珠。
伴随着烧焦的气息，一阵强大的信息素扑面而来。
那些人没有做专门的防护措施，信息素侵入他们的肺腑，好像在被凌迟一样，手里的枪支脱力掉落在地。
黎荧记得是谁动手伤了他，他忍着剧痛站起来，拿起他们手中的枪，对准其中一个人的脑门。
“砰——”
一声巨响之后，那个人的脑袋当场开了花，血和脑浆溅到了黎荧的脸上。
黎荧纹丝不动地站在那里，冷漠地擦掉脸上的污秽之物。
处理完在场的所有人，黎荧转身往暗道走去。
走了大概一分钟，黎荧想起安德说话的语气，突然停住脚步。
在原地愣了二十秒，他转身走回去。
相信和怀疑都是一瞬间的事情。
安德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来营救他，只是让他从暗道出去。
出去哪儿？
迎接他的会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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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荧不知道。
虽然安德对他还算不错，但他不能把自己的性命交给他。
安德知道他有很强的能力，所以肯定不会让他落入他人手里。
黎荧走出暗道没有多久，一声巨响让他心脏骤停了两秒，耳鸣发作，耳边的警报声尽数消弭。
传来声音的方向，正是他顺着暗道走入的方向。
黎荧闭上眼睛，看来，他并不是想救自己，而是想毁了自己。
他拿起一把手枪，走出房间。
黎荧一边走一边释放信息素，走得过于从容，像是视死如归的勇士一样。
他走出去没有多久，一颗烟雾弹丢了进来。
烟雾散发出来，阻隔了他的视线。
黎荧的眼睛让烟雾熏得十分难受，只能闭上缓解。
一股类似乙醚的气味飘了出来。
黎荧的信息素很快便被乙醚的信息素击退。
他眸色微暗，放缓了呼吸，以免吸入过多的信息素。
能与Enigma信息素抗衡的只有Enigma。
对方也是个Enigma！
黎荧很快在这道信息素中失了力气，倒在地上。
烟雾渐渐散去，一个穿着黑色长裙的女人步入黎荧的视线。
“没想到你这么年轻。”女人的声音很清脆，带着些许嘲弄。
女人长得很漂亮，高鼻大眼，烈焰红唇，如同一朵盛开到极致的红色玫瑰。
黎荧盯着那个女人，完全想不到，与他信息素抗衡的会是一个女性Enigma。
“看到我是女人，很奇怪吗？”女人再次开口，眼里的冷漠如同凝结的寒霜，终年不化。
黎荧没有说话。
他不想搭理这个女人。
女人也懒得搭理他，拿出一针药剂，打入黎荧的身体，等黎荧陷入昏迷，女人叫来两个人，带走了黎荧。

女人直接把黎荧带出了国家，带到一个名为TS-1的组织里。
这个组织很庞大，女人是这个组织里的二把手，仅次于老大的存在。
黎荧原以为组织里的老大应该会是个长得穷凶极恶的男人，那个女人带着他去见老大的时候才知道，组织里的老大是个甜美可爱的女性Omega。
“你好，我是虞萱。”Omega友善地伸出手，完全不像是一个黑暗组织的头头。
黎荧目视虞萱，依旧觉得纳闷。
在他眼中，老大至少要达到与他拼信息素的Enigma那种地步。
“萱萱跟你说话，没听到吗？”那个Enigma不悦地开口，虞萱按住Enigma的手臂，冲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激动。
Enigma在安抚下安静下来，眼神不善地看着黎荧。
“好吧，其实我知道你的名字，你是叫黎荧。”虞萱见黎荧像个闷葫芦一样，一言不发，只能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
黎荧还是不说话，他不知道对方掳他来这里的目的，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黎荧，你不讨厌那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吗？”虞萱自顾自地与黎荧说话，哪怕黎荧一句回应都没有。
那个Enigma看不下去，直接给了黎荧一拳，这次虞萱没有阻拦她的动作，冷漠地看着这个软硬不吃的小子。
口腔里的嫩肉在牙齿上擦破了点皮，血腥味在嘴里蔓延开来，黎荧用舌尖顶了一下破皮的位置，有明显的伤痕。
他的感知能力慢慢恢复过来，中了子弹的部位没有经过处理，此时疼得像是在往肉里蠕动的一条虫，啃咬着他的皮肉。
黎荧脸色煞白，豆大颗汗不断滑落。金发逐渐黯淡无光，碧绿的眼眸里维持着平静，疼痛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
在管理局，为了信息素不被其他物质干扰，每次提取时，都没有做任何的麻醉措施，全靠硬抗过去。
他的嘴唇白得有些发紫，没有血色的脸眼尾更红，显得很是昳丽。
虞萱对黎荧说：“看来你没有任何话想对我说。”
她把眼神移向一旁的Enigma，Enigma授意，抓起黎荧，将他关在了狭小的笼子里，并用一块黑布遮住所有的光线来源。
没有光线无法得知时间过去了多久，而且笼子并不大，黎荧只能蜷缩着身体，手脚因为舒展不开，麻木不已。
尤其是他身体里的子弹还没有取出，皮肉里有异物，压根愈合不上，腐烂的痕迹越来越大，散发出一种腐肉的气息。
大概是疼麻木了，黎荧倒没什么感觉，似乎活着对他来说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他不说话，醒来的时候脑子就无所谓地发呆，睡着的时候什么都不用管，得过且过。
虞萱先沉不住气，黎荧可是她损失惨重才带回来的人，他要是死了，她的Enigma的病该怎么办。
黎荧醒来是三天后的事情，由于身体受到重创，医生们费了不少心血才给他治理好。
医生们不得不感叹，如果是平常人，伤口感染而发烧，以及期间一滴水未进，早已经死翘翘，而黎荧这不仅活着，且身体的自愈能力比普通人强上数倍。
虞萱得知黎荧有超强的自愈能力，黎荧的身体稍好一些，着手安排人开始用黎荧的信息素和血肉为她的Enigma制造药。
如果无法制造出来，那么她会采取更极端的方式。
不过不到最后一步，她不想这么做，因为哪怕他们同为Enigma分化者，但由于其独特性，排斥反应会很大，更有可能在排斥过程中丧命。
所以不到最后一步，她不能去赌。
转眼过去了两年，比起在管理局，黎荧在组织的时间里，仿佛又回到了陆家的实验室。
真是可笑，他这辈子当真是没有一点选择，不管如何，他都是别人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为了让自己今后的人生有点选择，他必须得做出点什么。
这两年里，由于身体被注射了太多不知名的药剂，他能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有些怪异，但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大概是身体的素质又升了一个等级，也能更好控制自己的信息素是何种状态。
在管理局的时候，黎荧看过很多关于Enigma分化者的书，其中有一篇说Enigma的信息素可以变化形态，能攻击也具备安抚作用，并且还可以作为催情剂和镇定剂使用，不过要想控制信息素，是个很难的过程。
Enigma与Alpha和Omega不一样，他们是互补的状态，所以信息素对双方来说具备安抚作用，对同类则是攻击性，而Enigma可以在Alpha和Omega以及Beta之中做出选择，所以具备这些条件。
黎荧以前尝试过控制自己的信息素，但无法精准控制到一个完美的阈值里面。
可在组织的这两年，他渐渐能控制自己的信息素。
黎荧想，如果现在与那个Omega身边的Enigma拼信息素，他未必会输。
他知道自己贸然逃出去，不过是进入另外一个狼窝，不如把组织的势力掌握在自己手中，让自己强大起来，成为别人都不敢靠近的存在。
黎荧很快想好了自己接下来做什么。
组织里最难对付的是Enigma，那个Omega老大是最弱的，所以他可以先从Omega入手。
那些人像往常一样来隔离室找黎荧，黎荧早已准备好，用信息素控制他们给自己解绑，再用信息素放倒了那些人，换上他们的衣服，出了隔离室。
这里不像管理局的实验室各处都需要人脸或者虹膜，这样来，黎荧在这里可谓是行动自如。
黎荧的记忆力很好，哪怕曾经只走过一次，他也能准确无误地找到虞萱所在的位置。
以前虞萱曾找过他一次，蒙着眼睛，但是他记住了方向，走了多少步。
黎荧来到虞萱的住处，刚要推开虚掩的门，听到虞萱娇媚的声音，“阿妩，我看不用再等下去了，你的身体会撑不住的。”
“我都听大小姐的。”那个被称为阿妩的女人回答。
是那个Enigma的声音，黎荧记得。
“阿妩，你会怪我吗？怪我强留住你？”虞萱的声音蒙上了一层忧伤。
“不会。”阿妩回答。
黎荧一早便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所以他很快从这番对话中找到了主题。
她们要对自己下手。
黎荧眸色冰冷，如暗处蛰伏的毒蛇。
她们不死，死的便是他。
就算他要死，他的这条命也该由自己决定。

幽暗的房间，头顶的灯并不太亮。
虞萱搂着阿妩的腰，阿妩靠在虞萱的肩膀上，像是没有骨头，软趴趴的。
倏然，阿妩坐直了身体，目光警惕地看向门口方向。
阿妩看了一眼虞萱，虞萱立马会意，也跟着坐了起来。
“外面有人。”阿妩用唇语与虞萱交流。
虞萱摩挲着食指的关节，原本含情的眸子瞬间冰冷下来。
虽然她只是一个脆弱的Omega，但有阿妩在身边，手下的那些人对她至少维持着表面的恭敬，所以门外的人也许不是她的手下。
既然不是手下，那么极大可能是敌人，至于是哪种敌人，虞萱便不得而知。
阿妩站起身来，光着脚，慢步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
手即将碰到门的时候，一股强大的信息素冲了进来。
来自战场上的硝烟味，很快就让阿妩往后退了两步。
她猛地回过头，看向虞萱，虞萱脸色涨得通红。
Enigma的信息素对Omega来说实在是太过激烈，她不适应也很正常。
阿妩退回到虞萱的身边，她知道门外的人是谁，但是现在她有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保护虞萱。
她用自己的信息素把虞萱周围的信息素隔开，让她好受一点。
黎荧泰然自若地走了进来，他的身高已突破一米九，顶灯投下的光无限拉长他的影子，一直落在一旁的床上。
室内几道信息素缠绕在一起，黎荧嫌恶地捂鼻。
他有点讨厌信息素，对他来说，信息素十分不好闻。
黎荧淡漠地看着那两个人，“你们想杀我吗？”
虞萱捂着胸口，她在阿妩信息素的安抚下好了许多，也许是来自基因里对Enigma的恐惧，她的脸色很难看。
“黎荧，你怎么会逃出来？”
她找了那么多人看管黎荧，都是一群没用的废物！
黎荧面无表情，陈述的语气，“这不重要。”
“收起你的信息素！”阿妩对着黎荧吼了一声。
黎荧不仅不收敛，反而用更霸道的信息素向着二人压迫过去。
阿妩的腺体本就出了问题，腺体的功能日渐退化，很快，她怀里的虞萱露出更痛苦的神情。
“你想做什么？”阿妩知道黎荧肯定不会收手，只能从别的方向入手。
黎荧收了一点信息素，“我要她死。”
他指着阿妩怀里的虞萱，一脸平静地说道。
“不可能！”阿妩绝不允许。
黎荧却无心去管她们的情绪，他要的很简单，给自己一个强大的护盾，再也不要变成那个人人都可以踩一脚的存在。
他的人生和这条命命，他要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黎荧走向虞萱，阿妩目露警示，只要他继续前行，她不能保证自己会做点什么危险的事。
他无视了阿妩目光中的威胁。
阿妩见黎荧越走越近，从枕头下方掏出一把匕首，寒光一闪，朝着黎荧刺去。
黎荧利落地躲开，反手制止阿妩，夺过她手里的匕首。
他一脚把阿妩踹开，逼近虞萱。
虞萱已缩至墙角，担忧地看向阿妩。阿妩口吐鲜血，内脏似乎搅弄在一起，疼痛让她头晕目眩。
黎荧握着匕首，即将刺下去的时候，他便闻到了那日令他浑身毫无力气的信息素。
只不过这次的威力比上次强上不少。
她在用自己的命去为虞萱博一个活着的机会。
原本还很平静的黎荧笑了一下，由于长久不晒太阳，他的皮肤异常白，笑起来带着几分嗜血的残忍，像是正在觅食的吸血鬼。
“她会死，你也会死。”
伤害过他的，不听话的，他都要弄死。
几分钟后，脸上、身上，以及那双手沾满鲜血的黎荧从房间里走出来。
血腥味混着硝烟和乙醚信息素从房间飘了出来，黎荧的行动又快又狠，压根没有给她们叫人的机会。
他刚从房间出来不久，几个强壮的男人堵在他的前方。
“你们要给她们报仇吗？”黎荧气定神闲地询问，仿佛他刚刚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喝了一杯茶。
他的眼睛扫过那些人的脸。
一种对生命十分漠视的情绪。
他们接收到他传达的信息，全都放下了武器。
黎荧很顺利地坐上了那个位置，接手了TS-1，用了两个月的时间养伤。
他的身体旧疾太多，如果不是强大的身体素质支撑，恐怕活不到现在。当时他做出“篡位”的想法，也是因为知道自己再这样下去会死。
他不想死。
黎荧接受TS-1组织后，知道这条路走不长远，为了能让自己的后台变得强大，大到谁都不能来踩一脚，他开始利用自己的身体以身试药，短短一年时间，他顺利把黑的变成白的。
光是变成白的还不够，他还要给自己找靠山，于是他主动联系信息素管理局，表示自己愿意给他们提供信息素，供他们研究，他们只需要护住他，不干涉他个人自由即可。
管理局那边答应了黎荧的要求，同时也给他提了要求。他不能随意释放信息素伤害人，管理局找他的时候，他必须在。
黎荧对此没什么异议，现在他还需要管理局，等他不需要管理局的时候，他自然可以靠着自己的想法行事。
不过他是个记仇的人，当初安德想要杀了他，他一直记着，等到他与信息素管理局绑定颇深的时候，他对安德下了手。
管理局的高层对此十分不满，要黎荧付出代价，不过也有高层觉得黎荧既然能给管理局带来这么丰富的条件，杀了他太可惜。
后来对黎荧的处置是在管理局关了两个月的禁闭，同时也被电了两个月，出来的时候人十分虚弱。
不过他心里很痛快，至少试图伤害他的人，他一个没放过。
他把TS-1创造为一个医药集团，收益越来越好，生活也逐渐步入稳定。
偶尔闲暇时，他会想起那个山头上的陈尧。
他记得陈尧说过他是A市人，A市是个极繁华的城市，索性去了A市，在那边建立了自己的地盘。
黎荧从未想过主动寻找陈尧，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在他脑海中虽然清晰，但这些年受到的磨难足以消弭他美好的幻想。
更何况他也不知道陈尧是否还活着，没必要浪费自己的精力去找一个不确定还活着的人。
黎荧从组织出来后，患上了偏头痛，夜晚时常睡不着。医生说他这是压力过大导致的，尝试过治疗，但是那些药对他来说都没什么作用，有一次他跟着合作对象去酒吧玩，竟出奇地睡了一会儿。
从那以后，他找到了不让自己睡不着的方法。
黎荧专门找一群只爱玩乐的富二代，由他们带着自己混迹各种娱乐场所。
令他始料未及，他居然在一场场子上遇到了陈尧。
他没死，可他完全忘了自己。
不过那都不重要，因为他们会有别的故事。

信息素管理局内。
陈尧与黎荧对视的瞬间，以往发生过的一切像是电影一般在他脑海中重现了一遍。
在他醒来后不久，遗忘的记忆倒豆子似的，一点一点让他想了起来。
原来他们早已经见过，只是那时候也闹得很不愉快。
“我都想起来了。”陈尧走到床边，无厘头地说了一句。
陈尧知道，黎荧能听懂他想表达的意思。
可是他听懂了又该如何。
当初黎荧抛下生病的他，这跟陈家人的做法有什么区别。
“那你为什么忘了我？”黎荧直勾勾地看着陈尧，眼神带着委屈的闪烁，好似被主人抛弃而受伤的小狗狗。
“大概是觉得那段回忆有些……不堪。”陈尧想了想，似乎找不出比不堪更贴切的词。
如果不是院长妈妈救了他，他大概率会死在山脚下，而这一切都因为黎荧。
如果黎荧答应他一早下山，他就不会在那个暴雨的晚上吹风淋雨受凉发烧，如果他没有发烧，黎荧哪怕是跑了，他也能顺利找到下山的路。
可是没有那些如果。
那些都是过去式。
陈尧倒不是在怨天尤人，而是觉得生命可贵，可偏偏有人要践踏他的生命。
“为什么这么说？”黎荧刚醒来，情绪还算稳定，耐着性子想听听陈尧这么说的原因是什么。
“我发烧后，你是不是嫌我生了病，会拖你后腿，你故意把我留在那里？”陈尧想到那天情景，心脏一抽一抽地疼痛。
他简直不敢想后果。
黎荧的脑子很活泛，很快理清楚了来龙去脉。
他下山的时候陈尧正在昏迷中，而他什么音信都没有留下，所以陈尧醒来后没看到他，以为自己成了被抛弃的那个，所以离开，想求得一线生机。
生病中的人本就脆弱敏感，不怪陈尧多想，是他没有及时去到他的身边。
“那天，我下了山一趟，给你带回了退烧药，可是等我回到那里的时候，你早已不见了踪影，我去寻你，然后被一群人拦住去路。”
“那群人把我迷晕带走，后来我就被软禁了起来，直到我们第一次重逢的前几个月里，我才获得本该属于我的自由。”
黎荧解释当初抛下陈尧并非是他有意为之，而是遇到了变故。
陈尧一怔，默不作声地拉了一根凳子坐在床边，垂下了脑袋。
黎荧动了动身体，向着陈尧靠近，伸出手，抚摸陈尧的脸颊。他的掌心有一层茧子，掌心是热的，与陈尧略微冰冷的脸颊形成鲜明的对比。
“原来真相是这样。”陈尧没有拒绝黎荧的触碰。他早就放下了那时的芥蒂，只不过他过不去那道坎。
而现在，黎荧把那道坎给他挖了挖，填了填，现在他对黎荧只有一种不知如何面对的无措。
“宝宝，你就这样相信我了吗？”黎荧语气轻轻的，像是飘忽的云，但又比云要沉上一些，也许是棉花，能抛上天，也能坠下地。
陈尧语塞，难不成他还要质疑一番，等黎荧解释，或许再发个誓才行？
“宝宝，你能抱抱我吗？”黎荧示弱，陈尧心是软的，他一定不会拒绝他。
黎荧昏迷后梦到了以前的那些事，心情不是很好，急需要陈尧身上的温暖，让他安定下来。
他不知道自己活到现在是把什么当作念头，也许只是想活下去那么简单。
陈尧无声地抱住黎荧，室内很安静，他们的呼吸声和心跳声缠在一起，像是一团线，慢慢地打上死结，再也不能分开。
黎荧在管理局住了两天，跟着陈尧回了家。
陈尧想起以前的事情后，对上黎荧的眼神，总是觉得有些尴尬。
因为他答应了给黎荧做老婆，没想到时隔多年，兜兜转转应了当时的承诺。
陈尧这段时间一直在收集陈明辉的犯罪记录，不过陈明辉做事比较谨慎，加上他也不是专门做这方面的能人，显得异常生疏，要不是有江磊的帮忙，他大概一点都收集不到。
只是这点证据不足以他一次性扳倒陈明辉。
陈尧不仅要处理陈家的事务，还要处理自己的电影，乔渊知道他出了事，让他不要着急，一件一件来。
乔渊已经三十好几，心态相比于之前佛系了不少。出去旅游的那一段日子里，见多了人生百态，心情自然更加平和。
如果这部电影最后不了了之，他大概只会觉得可惜，不会生出别的想法来。
陈尧要是知道乔渊想了什么，估计会骂他一顿。为了这个剧本他设计了旅游，并且来回反复修改，怎么可能放弃。
他搞陈明辉是因为担心他影响到自己的事业，而不是为了接手陈家。
这天，陈尧正在跟江磊打电话，一条陌生短信发到他手机上。
我有陈明辉犯罪证据，可以助你扳倒他，掌握陈家
陈尧看到这条消息，告诉给江磊，然后试图联系对方，对方什么信息也没有留下，联系不上。
“我应该去吗？”陈尧拿不定注意，问电话那头的江磊。
“这是一个机会，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叫上黎荧，他肯定会护你周全。”江磊是个更利己的人，感情在他这儿可以是消遣的玩具，也可以是锋利的刃，唯独不能做阻碍他的无用东西。
所以他对布尔确实有好感，但也仅限于这个程度。
“他才从管理局出来，算了吧。”陈尧不太喜欢在感情里掺杂几分利用，更何况黎荧每次救他都会丢半条命。
陈尧毫不怀疑，要不是黎荧血条厚，也许在自己想起来之前他便一命呜呼了。
“你们在说什么？”在书房处理公务的黎荧走出来，刚好听到陈尧的话，走到陈尧身边来，亲昵地抱着陈尧的腰，嘴唇去碰陈尧的脸颊，慢慢吻到耳后。
黎荧从管理局醒来后特别黏人，一会儿不见陈尧，就惶恐不安，感觉被全世界抛弃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