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刑霁额角上,他之前拿纸巾盒砸出来的那道疤痕已经痊愈了,但因为用力过猛导致伤口太深,到现在依然能看见愈合后颜色变浅的皮肤。
对已经死去的人来说死亡是一种解脱。
但对活着的人来说,则意味着深不见底的折磨。
沈易琮已经不记得自己当时是怎么从殡仪馆离开的,只记得最后宗明瀚非常担心地拦住他,问:“你怎么样?还能不能开车?我让司机送你?”
他或许是最清楚沈易琮跟刑霁之间种种纠葛的人,也知道他们前段时间一拍两散的原因,只是万万没想到刑霁竟然会出这种事,他看着沈易琮的神色,压低了声音语气复杂道:“早知道会发展成这样,当初就该给你介绍别的情人。”
沈易琮没什么力气跟他掰扯这些。
他走到自己的车子面前,按下解锁键准备坐进去之前背对着宗明瀚道:“可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刑霁。”
“不对……”沈易琮顿了片刻后平静道:“现在没了。”
那天晚上,沈易琮没回自己常住的大平层,也没去跟从前跟刑霁厮混的那间总统套房,他绕了大半个城市从殡仪馆开到机场,按照高泽描述的,从地下车库驶出,沿着刑霁的路线一路往车祸现场开。
从机场高速上高架,一路往南,往市中心开。
这条路线熟悉到,沈易琮甚至不需要去看导航。
此刻刑霁风口浪尖依然要在一众狗仔围追堵截中坐飞机从外省飞回来究竟是要去哪儿已经不言而喻。
沈易琮握着方向盘一直往前开,感觉自己原本平静到极点的心再次被某种巨力当胸击中,窒息一般发疼。
开到事故发生地的时候,现场已经被相关部门的人清理干净。
只有白线以外靠近防撞护栏的位置能看到几个支离破碎的汽车碎片。
以此足够沈易琮想象出白天发生在这里那场车祸究竟有多惨烈。
刑霁当时在想什么?
……是他打电话那一刻发生的车祸吗?
是不是因为那通电话害他走了神才会撞上大货车?
这些问题现在已经没有人能够回答。
有那么一瞬间,沈易琮甚至握着方向盘想在这里直接将油门踩到底,体验一下刑霁濒死那一刻究竟是什么感觉。
有多疼。
撞到了哪里。
为什么会流那么多血。
……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竟然产生了这种危险念头的沈易琮认为自己大概是疯了。
可如果不是疯了。
他又怎么可能会在平平无奇的今天猝不及防收到刑霁的死讯。
明明半个月前他们还在一张床上拥抱接吻。
明明昨天他还在微博上看刑霁最近广告片的路透。
明明……明明他今年才二十出头。
最终沈易琮控制不住猛地一脚踩下刹车,轮胎与地面发出尖锐刺耳的摩擦声,车子猛地一沉,所有重量都往前倾去,安全带瞬间绷紧,狠狠勒进胸口,呼吸都被压迫得几乎停止。
心痛来得毫无预兆,仿佛空气中都布满了细密的针。
沈易琮紧紧握着方向盘把车重新在路边停稳。
他能听见自己在狭窄车厢内急促而沉重的呼吸声,能感受到自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挤压到几乎要爆裂开来的心脏。
始终维系得很好的平静在这一刻突然破开了一个巨大的窟窿。
他喉咙像是被什么给堵住了,连一声呜咽都发不出来,只有无尽的压抑与窒息。
他忽然悔恨那天在酒店他不该被愤怒冲昏头脑完全失去理智,如果那天他不那么冲动砸伤了刑霁的头,不那么冲动答应刑霁一拍两散的要求,他们最起码还维持着情人的关系,那么遇到事情,即使分隔两地,刑霁也会第一时间给他打电话,而不是一个人从外省坐飞机飞回来。
从那天以后他们再也没有联系过,
他们之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是他怒不可遏说出的那句气话,是他让刑霁滚。
刑霁真的滚了。
沈易琮却在此刻感受到巨大的,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吞噬进去的后悔,心如刀割。
就在沈易琮感觉仿佛有一把钝刀刺入胸膛,缓慢而残忍地搅动着的时候 耳边突然传来一道冰冷的电子机械音。
“滴——监测到与宿主强关联对象。”
然后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突然看到眼前凭空出现一个电子屏幕,赫然正在播放的就是刑霁车祸的场景。
沈易琮瞳孔微缩,有些茫然问:“……这是什么?”
“您好,我是时空管理局属下渣攻重生系统,”不知道从哪里响起的电子机械音平稳道:“按照正常发展,您本应该与宿主拥有美好的结局,但如今受外力影响导致结局被破坏,经检测您与宿主同样拥有100点悔意值,按照时空管理局规则,可以为您兑换许愿机会一次。”
“当然,值得注意的是,许愿机会并非万能,也不可违反社会秩序及公序良俗,愿望可作用于重生。”
眼前看到的和听到的这一切完全违反了沈易琮的认知
但捕捉到“重生”这个关键词的他还是感觉自己的心脏难以抑制地砰砰砰狂跳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问:“你说的宿主是刑霁吗?”
“是的,”电子机械音回答。
“……那我能不能,许愿让他重生?”
沈易琮觉得自己大概真的是疯了,大半夜坐在车里跟一道不知道是不是他幻觉的声音探讨这种根本不可能实现的交易。
可是万一呢?
万一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系统真能让刑霁重生呢?
他甚至没意识到他此刻手心已经出了一层汗,指尖冰凉。
只过了不到半秒,就听到那道电子机械音冰冷拒绝道:“抱歉,该愿望无法予以满足。”
明明知道这个要求荒唐的可笑,甚至根本就不该提出来,此刻沈易琮依然感觉像是万丈悬崖一脚踩空,心脏蓦地沉了下去。
然而下一秒,电子机械音继续道:“系统已收取宿主100点悔意值为他换取一次重生机会,所以本次许愿无效,请您再次考虑,慎重选择。”
“……”沈易琮的心像长了翅膀又再次从深渊处飞起,他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一字一顿地反问:“已经为他兑换了一次重生机会?”
也就是说。
刑霁没有死?
……他可以重新活?
觉得荒谬又不可思议的同时,又发自内心期望这一切都是真的。
正在这时,空中投放的电子屏幕已经为沈易琮播放到刑霁濒死那刻,经系统力量将时间暂停后的对话。
“重生机会只有一次,结局好坏均由宿主自行把握。”
“……那我要是不想重生呢?”
“如果您毫无生意,也可以在重生后选择自杀。”
“但系统监测到您悔意值高达100点,请问宿主,濒临死亡的那一刻您在想什么?”
“生命最后一刻脑海中浮现的,就是您渴望改写的。”
不知道时空管理局是来自什么高层位面管理机构。
总之,这一刻,沈易琮从悬浮在空中大屏幕中,清晰看到刑霁在最后那几秒钟下意识望向已经被撞坏的手机,有些茫然地张了张口,好像要说些什么,然后下一秒就被一股力量推进巨大的漩涡之中。
沈易琮再一次感觉到心脏钝痛。
刑霁在看什么?
他在想什么?
他在生命最后一刻渴望改写的是什么?
没有给沈易琮思考清楚的时间,无处不在的电子机械音再次开口道:“是的,系统已为宿主启动时间回溯功能,他将在随机时间线启动重生。”
似乎担心沈易琮不理解许愿功能的用处,电子机械音语气平稳提醒:“您可以替宿主选择重生的时间段,也可以许愿规避导致你们出现BE结局的风险,或者——”
听到这里,沈易琮忽然感觉自己仿佛抓到了什么很关键的信息,心头重重一跳。
他下意识放低了声音喃喃道:“……什么叫导致我们之间出现BE结局的风险?”
“宿主曾被低级系统控制,导致他曾在无数关键时刻作出违背本心的决定以及诸多错误的选择,”电子机械音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连语调都仿佛经过精确计算:“因此,经渣攻重生系统判定,该项为最大风险。”
沈易琮连呼吸都是一滞。
这一刻,为什么他会无法自拔地在很多个时间节点为刑霁动心,又为什么总会在下一秒感到难以抑制的自我怀疑跟失望。
为什么他总觉得刑霁有时候是他,有时候又不是他。
这些一直纠缠着他,却始终想不通猜不透的问题仿佛突然间就有了答案。
沈易琮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
沉默了半晌后他听见自己说:“那我许愿,兑换规避我们之间出现BE结局的风险,许愿刑霁再也不会被你说的低级系统控制。”
伴随着“叮”地一声。
下一秒,凭空出现在空中的电子屏幕消失,来自四面八方的电子机械音简洁道:“已收取您100点悔意值,许愿成功。”
“渣攻重生系统祝您在新的开始收获圆满结局。”
沈易琮没想到这么简单就能许愿成功,怔了下追问:“……什么叫新的开始?”
“从宿主重生的那刻开始,时空就会重叠,故事也将重新开始。”电子机械音伴随着电子机械音在空气中渐渐淡去,沈易琮听到它最后一句话是:“但您的记忆将会被系统封存,只有真心悔过的爱意才能将其解锁。”
故事讲到这里。
沈易琮有点想笑,但对上刑霁那双已经红到极致的眼睛,却又感觉自己心潮涌动,情绪复杂到难以抑制。
“小狗,”他说:“其实上辈子到最后我都不确定你是不是也喜欢我。”
所以他许愿帮刑霁解除低级系统的控制。
虽然不知道刑霁会重生在什么时间节点,但如果他同样也喜欢他,那他们就在一起,如果他对他没有感觉,那他也可以自由地走向新的人生。
“但我想起来了。”
沈易琮的眼睛虽然有些泛红,但他还是看着刑霁勾了勾唇角:“……看来是应该是因为你真心悔过的爱意。”
这句话说得刑霁差点没扛住。
他感觉仿佛有一把大火,从他心里一直烧到四肢百骸,那种极其?强烈的震撼和滚烫烧灼的爱意让他要非常努力才能不在沈易琮面前失态。
关于重生到一切发生以前,却没有像上辈子那样遇到黑心系统这个问题,刑霁也并不是没有思考过,只不过他一直以为这是因为渣攻重生系统在绑定他时启动了低级系统驱除程序。
原来并不是黑心系统没有回档重来。
也并不是他运气好。
而是有人在上辈子用这种方式帮他避开了再次被洗脑,被催眠,被控制,成为一具傀儡的可能,让他做回真正的自己。
他何德何能两辈子都能遇见沈易琮。
一时间心神震荡,刑霁死死咬着后槽牙,竟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沈易琮则终于长长呼出一口气,他把要说的话都说完了,这会儿看着刑霁的脸问:“好了,要连上辈子的份一起抱一下吗?”
身体的本能总是大于理性,等刑霁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扑过去抱住了沈易琮。
他用了很大很大力气,像是要将他整个人都嵌进自己的身体里,他们肩膀挨着肩膀肩膀,胸膛贴着胸膛,近到连心脏都仿佛合并在一起跳动。
直到沈易琮觉得自己有点喘不过气了,他有些无奈地闭着眼睛拍了拍刑霁的背:“……轻点。”
刑霁闻言稍微松懈了一丁点力气,但双臂还是如同锁链一般紧紧箍在沈易琮身上。
两人就这样抱了将近五分钟,刑霁把头埋在沈易琮肩膀上闷声道:“幸亏我今天回来了。”
“嗯,”沈易琮点了点头,他也觉得很神奇。
或许真的存在着某种上天注定,注定即便一切从头来过,他第一眼看到刑霁还是会怦然心动,注定不再受系统控制的刑霁还是会沿着既定的路线再次来到他身边,而他最终也会像现在这样,把关于他们之间的种种全部都回忆起来。
这样想着,沈易琮侧过脸问:“为什么会决定要赶回来?”
“因为想见你,想看着你,想跟你说说话,”到这个份上,两个人之间再也没有秘密,刑霁也没什么可遮掩的,他放开了沈易琮,看着他的眼睛低声道:“……跟上辈子我坐飞机回来的理由一样。”
“只不过上辈子我没想明白自己到底为什么非要回来,就好像明明已经摆脱了系统控制,身体里却还是有一道声音一直在催促我,召唤我一样,”刑霁胡乱在脸上搓了一把:“但这辈子我很清楚知道为什么。”
“因为你在这里。”
沈易琮被他这句话说得心里蓦地一软,然后又听到刑霁低声说:“虽然你不怪我,但我还是要再跟你说一次对不起。”
“上辈子分手的时候跟你说那种话……”刑霁现在回想起来都忍不住想狠狠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什么叫“你要是喜欢我这一款,我可以让经纪人帮你留意”,他脑子里是进了屎吗?幸亏沈易琮当时抄起纸巾盒砸破了他的头,不然刑霁不知道自己当时还会说出什么别的混帐话来。
突然反应过来什么,沈易琮怔了一下:“……你的意思是,那时候你就已经摆脱系统控制了?”
“……嗯。”刑霁看着沈易琮的眼睛,犹豫了一下还是承认了。
他把自己那天做的梦以及恢复清醒的经过都坦白了,顿了顿道:“意识到我为了钱做了那么多错,当时我有点不能接受……第一时间甚至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也不知道怎么面对我自己。”
……难怪。
结合他在系统投放的大屏幕上看到的内容以及刑霁最后的反应,他的悔意值为什么能达到100点也就有了答案。
从某种程度来说。
如果是因为这个,刑霁才在床上做出上一秒还在跟他接吻缠绵,下一秒就从他身上起来慌不择路说出分手的决定,那沈易琮反而觉得更好接受一些。
但他没说自己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勾了勾嘴角问:“要是我真听你的话找别人了怎么办?”
“不行——”
刑霁脸色瞬间就变了,这个可能根本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甚至连想都不能想,只要想了哪怕一个开头他都控制不住妒火中烧,百爪挠心。
气势汹汹把沈易琮扑倒在沙发上,整个人都压在他身上,刑霁近距离看着他的眼睛,克制着某种情绪道:“那句话我撤回,我重说。”
沈易琮:“嗯?”
“沈易琮确实不是什么人都能上的,”刑霁扑上去咬他的嘴唇:“不管重生多少次,都只有我可以。”
近距离跟刑霁那双黝黑明亮的眼睛对视,沈易琮能很清晰感受到从刑霁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强烈的占有欲跟浓郁的荷尔蒙气息,一开始刑霁最吸引他的就是这个。
沈易琮眯了眯眼,忽然就觉得身体某个部分有些微微发痒。
然而没等他做些什么,刑霁又俯下身来认认真真在他眼皮上亲了一下,强调:“我不会让你跟别人在一起。”
这个落在眼皮上的吻实在太轻,也实在太郑重。
导致沈易琮还没来得及消化那些见不得人的下流念头,就条件反射觉得心里又是一软,他笑:“你说的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
“都是。”刑霁顿了顿,低声道:“而且我觉得……要是上辈子我没有出事,没有身败名裂或者出车祸的话,我应该也坚持不了多久,我还是会去找你的。”
这话几乎是瞬间戳到了沈易琮的心窝里。
他看着刑霁轻声问:“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跟你分开的那段时间每天都很难受,”刑霁垂眸抓起沈易琮一只手,摩挲他掌心的纹路,按捏他的指节。
当时身在其中的时候没办法跳出去思考,现在重新回过头来看……他忽然就觉得说出来也没什么丢人的,索性破罐子破摔一口气说了算了:“那时候我以为我只是被系统催眠才会跟男人睡觉,我骨子里应该还是直男,没了金主应该很痛快。”
“可后来我发现并不是这样。”刑霁停顿了一下声音,说:“晚上睡觉的时候我会觉得旁边空了一块,会觉得我怀里应该有个人,会担心我不在你有可能继续失眠……”
只不过那时候他不分青红皂白,统统把这些当作系统催眠留下的后遗症。
满心烦躁跟抵触,只觉抗拒,只想摆脱。
可对沈易琮心动,是他被系统控制也依然迸发的本能,也是他两辈子实践后确定自己必然会重蹈覆撤的宿命。
“我的意思是,我不可能一直看不清真相,也不可能一直都这么浑,”刑霁目不转睛看着沈易琮,不知道是在跟他说还是在跟自己说:“所以……如果上辈子我没出意外,就算没有系统帮忙,我也还是会去找你的。”
刑霁快速在脑海中思考了一下这个假设,想如果没有重生,沈易琮什么都不知道,也许会因为他那天说的话做的事觉得他是个畜生,也许会在伤了心以后对他彻底失望,也许从此真的决定跟他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彻底不再多看他一眼……
总之,不管那时候他面对的局面有多艰难多火葬场,刑霁觉得,只要他像这辈子一样反应过来自己对沈易琮的感情,他都会义无反顾冲到沈易琮面前,道歉也好,挽回也罢,甚至死缠烂打都可以,看着他的眼睛告诉他:之前都是我不对,我们能不能重新开始?
沈易琮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半晌没有说话。
他感觉到之前被刑霁一个眼皮吻浇灭的某种冲动以更加强烈更加汹涌的势头再次烧了起来,烧得他此刻什么话都不想说,只想用肢体语言来表达情绪。
两人双目对视。
可能是因为他眼里的欲望实在太明显了,刑霁马上看穿了他心里在想什么,呼吸也在下一秒变得紧绷起来,强烈的渴望仿佛燎原的大火在顷刻间席卷而来。
但他偏偏凑近沈易琮,压着嗓子明知故问:“我刚才说的话,现在能实践一下吗?”
两辈子加起来他们不知道做过多少次。
可沈易琮望着刑霁眼睛里倒映出来的自己,依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心跳跟悸动,让他渴望被贯穿,渴望被填满,渴望和眼前这个跟自己纠缠了两辈子的人就在这里,别的什么都不管不顾,做到天荒地老精疲力竭。
那根刻着沈易琮名字的项链还明晃晃挂在刑霁胸前。
沈易琮揪着那根链子将人拉得更近,压抑着那些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渴望同样明知故问:“哪一句?”
刑霁二话不说直接低头吻了上去,连铺垫都没有就把舌头探进沈易琮嘴里,嘴巴吮吸,舌尖纠缠,在凶悍又强势的亲吻中,他抽出一点缝隙含糊道:“不管重生多少次,都只有我能跟你做这些。”
这应该是两个人最疯的一次。
都彻底失去理智,都没有一丝保留,到最后汗液跟其他不明液体混合在一起,沈易琮躺在已经打开按摩模式的浴缸里抬起胳膊遮住眼睛笑。
真疯了。
大白天折腾成这样。
每一次以为他跟刑霁已经到极限了,刑霁都会身体力行告诉他极限之外还有再极限,崩溃之后还能被拼起来继续。
感受着身体极度透支传来的酸痛感以及连续不断让人浑身酥麻的余韵,他觉得其实刑霁说得很对。
跟小狗上过床以后,确实是没办法再接受其他人。
只有刑霁能让他心甘情愿身处下位。
只有刑霁能让他在床上这么爽。
也只有刑霁,能让他在灭顶的快感之中感受到仿佛世界在这一刻毁灭都没关系的强烈爱意。
在沈易琮过去三十多年的人生里,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对谁心动,或者真正爱上什么人。因为爱是分量极重,需要倾尽所有的感情,稍有不慎就可能让人伤筋动骨。
但脑子里响起刚才在床上他心甘情愿对刑霁说出的话,沈易琮感觉自己的心跳伴随着余韵,依然一下一下跳得很快。
他想,或许爱真的会让人伤筋动骨。
但就像刑霁说的那样。
不论经历怎样的变故,也不论要绕多远的路,他年轻的爱人总会坚定不移走到他面前,弥补他所有的缺憾和失落,向他献上所有的爱与忠诚。
刑霁在次卧洗完澡换好衣服进来的时候,沈易琮正躺在浴缸里闭着眼睛假寐。
因为未着寸缕,因此刑霁一眼就能看到沈易琮身上的痕迹。
今天他们做的次数够多了,刑霁的动作还一次比一次狠,可此时此刻,他看着沈易琮胸前的牙印、脖颈间的红痕,还有腰间被自己掐出来的指印……那种强烈想要占有的感觉又翻涌上来。
刑霁有点被自己这种不知疲倦的变态心理吓到,连忙别过脸去,喉结滚动,深感沈易琮刚才把他赶到隔壁浴室洗澡是对的。
听到开门的动静,这会儿沈易琮已经把眼睛睁开了,他没伸手去拿浴巾遮挡,反倒上下扫了刑霁一眼,勾着嘴角问:“看见了?”
沈易琮笑的样子实在是太勾人……刑霁暗骂自己精虫上脑,努力将脑子里瞬间联想到的那些画面抛开,走到他面前“嗯”了一声。
因为来得仓促,刑霁根本没带衣服,但之前穿过来的衣服又在拥抱跟拉扯的过程中皱成一团,本来刑霁想从沈易琮衣帽间里随便找件版型大点的T恤换上,结果刚走进衣帽间,却看到有一整面墙的橱柜里都放着跟沈易琮本人风格完全不同的衣服。
沈易琮平时穿的衣服都很讲究,除了品牌送过来的当季新品之外,他自己挑的每一套也都是提前搭配好的,不论正装还是便服,质感都昂贵又考究。
而这一整面墙的衣服却以背心、T恤、卫衣和休闲外套为主,码数比沈易琮常穿的要大一个码。刑霁还在最底层的柜子里发现了一整排内裤和袜子,给谁准备的自然不言而喻。
刑霁当时没忍住站在衣帽间里乐了半天,然后才找了件放在最外面的黑色背心穿上,下面套了条工装裤。
沈易琮抬起湿漉漉的手在刑霁胳膊结实有力的肌肉上摸了一下,眯缝着眼睛道:“我眼光不错。”
刑霁没忍住凑到沈易琮旁边吻了一下他的嘴唇:“夸我还是夸衣服?”
“都夸,”沈易琮声音还是哑的,因为之前叫得太用力了,但还是很好听,他往浴缸上面靠了一点,任由刑霁把手伸进水里帮他放松之前酸胀无力的大腿肌肉:“等你杀青了就可以就可以搬过来。”
“不过按照现在这个情况,”沈易琮伸手拿了根烟出来点上,抽了一口道:“拍摄周期应该要拉长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沈易琮额前的头发全部捋到了后面,英俊成熟的眉眼全部露了出来,平日里随意温和的气质淡了许多,极其罕见地展现出夺人眼球的锋锐和冷意。
刑霁没忍住看了他一眼。
“怎么了,”注意到刑霁的注视,沈易琮不明就里,失笑道:“为什么这个表情?”
刑霁没说话。
沈易琮刚才的意思很明显,他不会再让故意黑他的姜恺霖留下来跟他同一个剧组,虽然不知道是打压还是封杀,但拍摄到一半突然更换演员,自然会导致戏份重拍,拍摄周期拉长。
对于旁人来说或许很困难的事,在沈易琮这里不过是打个电话说几句话的事,他相信不论姜恺霖背后那位叫陈先生的金主是谁,都比不过沈易琮这三个字在娱乐圈里的含金量。因为他不止是影帝,更是能让人人都礼让三分的资本。
刑霁当然不至于因为沈易琮替他料理这些而觉得没面子,相反……他是真的很迷恋沈易琮流露出这种冰冷神色的样子。对什么都不在意,向来情绪稳定的人,偏偏为了他动怒,为了他亲自出手去对付姜恺霖这样上不了台面的废物。
天知道刑霁这一刻多想把沈易琮再次从浴缸里捞出来,再跟他狠狠干上一场。
但显然这有点不太现实,毕竟之前已经够过火了,于是刑霁用了很大力气才将这种来势汹汹的冲动按捺下去。
因为刑霁一直没说话,沈易琮又问了一遍怎么了,然而话还没说完,余光突然瞥到刑霁下半身蓄势待发的某个部位,他嘴角一点点往上扬起来,又是无奈又是震惊:“我的天,你来之前是吃药了吗?”
“……没有,这个问题你问过好多遍了。”刑霁终于伸手将人拉到自己面前,将细细密密的吻落在他嘴唇、脸颊跟眼睑,爱不释手道:“而且你都说了我是你的小狗,小狗看见你就发情是正常现象。”
“好了,”两人又亲密了好一会儿,沈易琮伸手把刑霁推开,“去把手机拿过来,别漏掉什么消息。”
虽然这次的黑热搜比起上辈子规模小了不少,算不上什么大事,但这辈子刑霁毕竟才刚刚起步,还是要持续关注舆论风向,以确保能及时配合公关部门动作。
他们一见面就滚到一起,折腾到现在都下午了,连午饭都没吃,白日宣淫导致沈易琮到现在都觉得后面有点异物感,总之……他们两个仿佛永远天雷勾地火,实在耽误正事。
刑霁虽然搂着沈易琮舍不得撒手,但还是乖乖应了。
结果当他走到客厅去把正在充电的手机拿起来,还真看到了一连串未接来电跟新消息,还没来得及细看,手机又嗡嗡震动起来,刚接下来就听到赖英的声音响起来:“你看热搜了吗?”
“还没,怎么了,”刑霁拧了下眉头,想到今天热搜上关于自己那些乌烟瘴气的词条还有网友跟风的吐槽跟咒骂就觉得有些烦躁,“姜恺霖那个煞笔又找狗仔爆了什么料来黑我?”
听到“还没”这两个字,电话那头的赖英猛地噎了一下,刚想问他这么长时间手机都不看一眼是在干嘛,话到嘴边又想起刑霁现在跟谁在一起,默默把质问的话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