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浩宇见闻杨不说话,提醒道:“你必须跟着公关思路走,不要擅自行动。”
闻杨还是沉默,闫浩宇催促道:“听到了没?”
“闫总,”闻杨隔了一秒才开口,语气低落,带着半信半疑地迷茫,“您真的觉得,发个律师函,说几句不想占用公共资源,就能堵住大家的嘴吗?”
闫浩宇冷笑道:“这种话不是用来堵嘴的,是用来降温的。”
“可是之后呢?”闻杨冷静地反问,没等闫浩宇回答,便给出显而易见的结果,“大家不会相信轻飘飘的回应能证明什么,此后每一次提起‘闻杨’,都会跟随着他抄袭与否的争论。即便是综艺播出,我表现得再好,《见潮汐》也会被打上疑似抄袭的标签。”
闻杨顿了顿,即便只是想象这个结果,他也觉得难以接受。
这首歌是他和许见深共同完成的,是在闷热潮湿的风暴前夕,伴随着岛民们的欢呼声诞生。
也许闻杨还会有一万首歌,可是他们再也不会见到那天那么美的夜光海,也不会再有一次混合着风浪声的歌。
这是闻杨的歌,也是许见深的歌,凭什么遭受这些不白之冤。
闻杨定了定神,坚持道:“只有我知道这首歌背后的经历,我不能因为对面的准备更充分,就任由他们抹黑。”
闫浩宇见跟他说不通,拔高音量,气急地说:“对面掌握你那么多信息,我们怎么保证后面不搞出更多事儿?!本来创作就是很主观,现在这么多人说你抄,难道你想一个个骂回去?”
闻杨一时语塞,在组织语言回复。
闫浩宇没给他停顿的机会,以过来人的身份,继续规劝道:“每个创作者都得经历这道坎的。以前非晚也被人污蔑过,你看《磁暴》到现在不也那么多人骂吗?可那又怎么样呢?你只要有一个作品火了,那就什么黑料都不算料!”
“《见潮汐》不是黑料。”闻杨毫不犹豫地反驳,“它从词曲编曲到录音后期,都是高水准的作品,在今天之前有那么多人喜欢它,没道理就这么被泼脏水。”
“那你说怎么办!?”闫浩宇跟他说不通,急得口不择言,“所有人都不相信你没抄,怎么办?打官司?可以,好,我帮你打,可你知道一件官司要打多久吗?就算两年后你清白了,那现在呢?你怎么自证?!”
屋内静得可怕,闻杨缓缓坐到地上,推开阳台的窗。
胸膛平静地起伏着,呼吸声渐渐变大。
过了两秒,闻杨轻轻地问:“那要是,我能证明呢?”
闫浩宇睁大眼睛:“你说什么?”
“写这首歌的时候,我有录像。”闻杨握紧手机,看着不远处穿梭的车流,“它准确来说是一部合作作品,所以我录下了我们合作的全过程。”
闫浩宇一下子没憋住,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我草。”
闻杨补充道:“但视频还有别人出镜,我得征求他的意见。”
“你赶紧去问!!我现在就去找公关!”闫浩宇大声说,“闻杨,你真他妈是天才。”
倒霉的天才没接茬,挂断电话后,从自己的隐藏相册里,拖出来一条视频。
那是个暴风雨前夕的夜晚,海浪与无尽夏都出镜得恰到好处。
黑暗中有一盏昏黄的灯,灯下的许见深有全天下最好看的侧脸。而闻杨作为偷拍者,只有一双手出现,几乎全部的镜头,都属于那位“新人”编曲师。
二人过于忘我,讨论又次数太多,导致视频很多段。他们从和弦的走向,到歌词的韵脚,都字字斟酌。最后一则视频的最后,是窗外接连亮起的渔灯,还有独属于庆柏岛的唱晚小调。
影片和音乐,都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发明,闻杨一直这样认为。
现在最伟大的发明之二都出现在一个视频中,让那段风雨交加又暧昧横生的海岛记忆变得更加值得珍藏。
闻杨将进度条定格在许见深的脸部特写上,有些愣神地看着它。
卧室忽然响起拖鞋趿拉的声音,闻杨抬起头,看到许见深穿着家居睡衣,逆着客厅大灯的光,朝着自己走来,连头发丝都被打上一层光晕。
“又是谁家小朋友受欺负了?”许见深走到闻杨面前,在他面前留下一片投影,为了减少高度差,蹲下来跟闻杨面对面,挠挠对方的下巴,话里是温柔的笑意,“打回去,能打得过吗?”
闻杨抬起头,认真想了想:“不知道,还没打。”
许见深噗嗤笑出来:“那咱俩加一块儿,能打过了吧?”
“能吧。”闻杨盘算半天,低眉笑着,有些委屈,又觉得心安,“二打一还是有胜算的。”
第66章 《见潮汐》
闻杨跟闫浩宇对话时,称得上有理有据、思路清晰,也没觉得自己委屈在哪里,但是被许见深这么一喊,他突然大脑变得一片空白。
许见深蹲在他面前,眼睛里带着坚定的光,笑得很柔软。
闻杨皱了皱鼻子,低头说:“对不起啊。”
许见深虽然听不真切甘潮开会的内容,但毕竟今晚新曝光的事情跟他也有关系,所以他的好友圈也会给他发相关信息求证。
先是桑田质问他是不是跟闻杨暗渡陈仓,又是凌女士关心他心理状态,就连远在海岛的林晓山都给他转了一条热搜链接,让他小心这个营销号。
各类消息看多了,许见深八成能猜出发生了什么。
闻杨一改刚刚据理力争的模样,伸出左手,摊开朝上,低落地说:“是我影响到你了,你罚我吧。”
许见深疑惑地看着他,一动没动。
闻杨以为是只罚一只手不够,于是收回来,换成双手给他。
许见深这才明白闻杨要干什么,哭笑不得地摇摇头,正色,喊他名字:“闻杨。”
语气非常生硬,以至于闻杨真的会觉得他在生气,所以应得没什么底气:“嗯?”
许见深叹了口气,把面前的右手攥住,握到手心里。
闻杨抬起头,愣愣地看着他,像是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要说这件事对我没影响是假的,但现在我们要做的是解决问题,而不是翻账。”许见深捏捏他的手指,耐心道,“再说,又不是你的错,干嘛要罚你?”
闻杨撇了下嘴巴,心虚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因为……”
屏幕照了下许见深的脸便解锁了,刚才被闻杨反复观看的视频,出现在许见深的眼前。
“我没经过你同意,录了我们一起写歌的视频。”闻杨说完怕许见深真的生气,解释道,“当时没有想到会有今天,也没有想过要做什么,只是想留个念想。”
声音越来越小,终归偷拍行为不算光彩,当事人做什么反应都合该。
许见深把手机拿过来,推着进度条看了半天。闻杨紧张兮兮地抬眼看他,下巴离胸前很近。
没想到,许见深只是简单笑笑:“我说你当时一直支着手机在干什么呢,原来是在拍我。”
见闻杨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许见深笑得更开了:“还好你当时拍了,不然像今天这种脏水可怎么洗?”
再说下去,许见深颇有想给兖港的录音棚监控升级之意,万一哪天某位客户也遇到同样的事件,说不定清晰的创作过程还能算证据救人一命。
被原谅得太快,以至于闻杨说话都有点磕巴:“你同意用它来发澄清?”
“不是同意,是必须。”许见深见人不信,收起笑容,认真地把手心握紧,“那些人都欺负到咱们头上了,你手里又有能刚好证明清白的证据,难道我们还不反击吗?”
闻杨终于敢抬起眼睛,还是不相信似的眨了下:“可是这样,我们的关系会彻底公开。”
许见深无所谓地耸耸肩膀:“现在跟彻底公开好像也没有区别。”
闻杨觉得许见深是被自己拖进泥潭的,试图提出其他的解决方案,比如给视频进行人声处理,遮住脸,等等,都被许见深否定了。
经过明显剪辑的视频,可信度会大打折扣。而且,其中最有力的证据就是创作过程,如果都模糊处理掉,那证据链也会不完整。
如果连澄清都没人信,那后面再想发声就更难了。许见深不想拿这个赌。
见闻杨还是担心隐私问题,许见深干脆也坐下来,二人盘腿相对,目光相接,真诚而炙热。
“之前我不想公开,一来,是担心节外生枝,二来,确实是有一些心理阴影在。”许见深少有地提起上段感情给自己带来的影响,“以前跟陆非晚在工作上有太多重合,发生过很多摩擦,所以我刻意地想规避这些情况。”
许见深在闻杨面前一直是成熟的,理智的,游刃有余的,鲜少露出不完美一面,更不怎么提及不成功的感情。但是这次他坐在闻杨面前,把自己的担忧、失败、纠结和想法都剖出来,说给爱人听。
“但跟你在一起,我发现问题从来不在于是否公开或者工作圈子如何,而是在于我们要怎么解决。”许见深郑重地说,“所以,闻杨,再难也一起面对吧。”
闻杨的眼眶有点湿润,他把脑袋放在许见深的手心,闭上眼睛,点点头说:“好啊。”
甘潮的公关团队只有三个人,每次发生舆情都反应缓慢,回应的风格也千篇一律,多是模糊的套话加上律师函一类的警告。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也没见他们真起诉过几回,因为法务成本真的很高。
所以,当闻杨发出视频时,不管是粉丝还是对家都有点措手不及,还以为是哪个新的公关公司出的主意。
[@闻杨:《见潮汐》创作过程如下,我没有抄袭。已对@声波失重舱发布的不实信息做好取证,请停止恶意剪辑和污蔑。]
知道大众不会有耐心观看这么长的证据,闻杨将视频分成两部分。
一部分是要素提取版,用三十秒的竖屏讲明事情来由,将娱乐号里站不住脚的部分一一反驳,再加上最近比较火的转场滤镜和配音音效,以达到可被直接搬运转载的效果。
另一部分,则是较长的创作过程,几乎一刀未剪,保留了最原始的声音和场景。
摄影师拍摄手法比较青涩,但因有着对出镜人的一腔爱意,加上主角过于出众的形象,居然让运镜看出一些潮湿暧昧的氛围。
镜头中的许见深坐在光下,有一双很会笑的眼睛。他不知道对面是位偷偷记录的摄影师,只是不停地在纸上记录,倾听,修改,再记录。
两个人的声音非常契合,虽然是第一次合作,但许见深会默契地给闻杨和声。那天连海浪都很懂事,出现在每一个空白的节拍之间,是天然的、无可挑剔的伴奏。
许见深的眼被光照得温柔又明亮,像夏日里泛着波光的海面。他不厌其烦地修改、伴唱,给闻杨写的韵脚或歌曲提出意见。直到后半夜,这首歌才终于成型。
视频的结尾,闻杨也出现在镜头里。
二人并肩站在窗前,看向阳台外不断亮起的灯。
岛民们的吟唱声没能被收录太全,但隐隐约约能听到背景音。
窗外有一轮缓缓升起的皎月,在月色和海浪间,闻杨忽然转过头,看向许见深的嘴唇。
“靠近你,远离你。”
闻杨接着刚才已经结束的副歌,唱SoftOutro,声音减弱,像是重复又带着变奏。
“忍不住,亲吻你。”闻杨望着身边未曾注意到自己的人,很轻地唱,“只好怪作潮汐。”
闻杨发布的视频,全面记录了《见潮汐》的创作过程。
对于公众来说,一首被判作抄袭的歌或许没必要去听,但一段充满拉扯禁忌感的纪录绝对有必要去尝尝咸淡。
许多人抱着八卦和审判的心态点开视频,没想到许见深的特写着实美貌,海边交流音乐的二人居然着实有些好嗑。
大部分网民对音乐制作的过程不太了解,因此在视频中充分展现了创作才能和音乐素养的闻杨,因此阴错阳差地圈了些路人粉。
网络对拥有美丽皮囊的男人总是充满包容,从前被糊图、绯闻和陆非晚粉丝耽误的许见深,因为这次出镜,总算有了些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意思。
[@草莓味打榜机:你别说你还真别说,这首歌跟营销号那儿截的还真是两模两样,这么听,跟《磁暴》确实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哈?]
[@银河系马铃薯:请苍天辨忠奸/大哭,昨天我就说营销号恶意鉴抄,结果被陆粉追着骂/大哭]
[@蜜桃乌龙追星bot:是我看错了吗?闻杨在唱“亲吻你”的时候是不是盯的对面帅哥的嘴唇!!喉结还滚了一下!是不是是不是!]
[@小鹏今天营业了吗:你没看错!谁懂闻杨一边唱情歌一边往前走的含金量!!而且对面完全没注意到,一直在专心改歌/捂嘴笑]
[@3456专注自家:慢半拍成熟老板x攻击性新锐歌星,天呢,有点好嗑!!!]
[@陆非晚在逃CD机:楼上的到底在嗑什么?劈腿男和缝合怪的绝美爱情吗?真好笑,那啥配狗天长地久,锁死哈!]
[@全网第一妈粉:某人粉丝别太酸了,你蒸煮自己都说了单身单身,现在锤人家哪门子劈腿?那之前一直立单身人设的是谁啊?]
[@杨小甜豆:没抄没抄没抄没抄没抄,长耳朵的都知道完全就是两首歌哈!空口鉴抄等着律师函吧!@甘潮文化快别睡了起来干活!]
[@平平无奇吃瓜号(爬墙版):可以,这两个人对我眼睛很好,请以后炒CP的都按照这个颜值标准卷起来/星星]
第二天,甘潮的公关部动用了一些渠道,让几位有些声量的音乐博主发了段对比视频。
有闻杨先发声的舆论基础在前,这次专业博主的分析显得能站住脚许多,不再像之前少数为闻杨说话的账号那样被人人喊打。
博主们用跟营销号一样的方式,把《磁暴》和《见潮汐》放在一起分析,不过这次用的是真实选段。他们认为二者无论是歌词利益还是曲调走向,都相隔较远。
这次的发声无疑又给甚嚣尘上的事情添了一把火,“#闻杨我没有抄袭#”“#闻杨许见深#”“#音乐人说《见潮汐》没抄#”等话题接连上榜。
连带效应似的,又有许多音乐区内容创作者蹭这波热度,要么是跟风做对比视频,要么是趁热打铁做《见潮汐》的艺术性分析,要么是直接翻唱或二创,一时间,这首歌的热度竟比它刚发布时还要高,直接登上全平台的榜单第一位。
闻杨也因祸得福,粉丝量暴涨,虽然有关私生子和排挤前辈的“污点”仍然缠身,但至少比起寂寂无名和缝合怪的帽子,现在的境况已经算绝处逢生。
由于最近忙于各种流言,几乎一刻没停歇,家门口和兖港都蹲守着各路人马。
二人身心俱疲,还好许见深那边培养的新人都已经上岗,否则身体真的吃不消。
等事情算是短暂告一段落,许见深想到要给之前关心自己的朋友报个平安。
林晓山那自不必说,他几乎围观了小情侣相恋全过程。
可桑田就不一样了,大制作人差点一蹦三尺高,接连质问他究竟何时跟小朋友搞到一起。许见深无奈将那场风暴后的事和盘托出,这才逃过一劫。
“不过,阿许……”桑田一改平日的大大咧咧,担忧地说,“你有没有注意到,这个叫声波失重舱的营销号,好像特别了解你们的事情。”
许见深早就有所警觉:“嗯,不光是我们,甚至还有闻杨家里的事。”
“好吓人,连聚会照片都能弄到。”桑田小声问,“不会是陆非晚吧?”
“应该不是。”许见深自认上次已将话说的够明白,陆非晚不会为了出气或报复逞这个强,而且,闻杨的家事他没门路知道,“他拿不到那些线索,而且他最不屑这一套。估计他和他的粉丝,也是在被当枪使。”
“那就奇怪了,还能有谁啊,你人缘这么好,害你干嘛啊!”桑田愤愤不平,从微信联络人里的A开头开始念,想帮许见深挨个排除。
“好了好了。”许见深笑着说,“我们已经在准备诉讼了,到时候会拿到他身份信息的,不用猜了。”
桑田松口气:“那就好。许总,一定要幸福啊。”
“嗯。”许见深道谢后,又觉得她的祝福不单单只是一句祝福,笑着说,“已经非常幸福了。”
第68章 下雨知道回家吗
半月后,风波终于平息,许见深和闻杨有空喘口气,将上次的电影包场计划重新提上日程。
《雪乡》是部兼具悬疑和文艺色彩的影片,大导演出手,星光璀璨,原著也是大IP。
闻杨之前看过一点剧本,根据电影的主要元素写出来《雪火车》,特意留到今天才跟许见深一起看正片。
二人选择正中间位置坐下,刚落座,椅子就开始捶打顾客的腰间背部。许见深被椅子顶得一会儿上,一会儿下,苦笑着说:“它好像在揍我。”
闻杨也跟着笑,没一会儿,椅子终于消停了。
电影一共两个半小时,结局出乎意料,真正的凶手表面看已经浮出水面,但结尾特意留了个钩子,让人毛骨悚然。
女主角的脸在大荧幕放大,表情和情感层层递进,非常有感染力。
许见深看完久久没说话,坐了半天,才开始跟闻杨讨论剧情。
“你写的歌特别适合这个氛围,辽远,神秘,有时代气息。”许见深评价完,好奇道,“你之前真的没看过原片吗?”
闻杨摇摇头:“真没。特意留到跟你一起看的。”
许见深了然:“那怎么能这么贴啊,难道你真的是天才。”
别说曲中氛围和歌词,就连每一个重音、每一个音节恰到好处,衬得故事更加跌宕,立意又格外深远和悲伤。
影片结束后,许见深和闻杨没有立刻走,而是坐在位置上等最后的字幕放完。
因为是包场,直到亮灯也没人进来催,二人得以安静看到最后一秒。
被工作人员提醒,二人才从影院出来,天色渐渐暗下来,不远处压着几层云,看着像是要下雨。
今年的雨水过于丰富了,像是要下完五年的量。
许见深查看天气预报,提醒道:“晚上八点有雨,你是想回家吃饭,还是在这儿吃完再回?”
闻杨毫不犹豫:“回家吃。”
对他而言,家是私密环境,可以做很多事,比在外觅食浪漫许多。许见深倒是无所谓,正巧经过一家面包店,许见深看到闻杨常买的小蛋糕,问他想不想吃。
许见深不常吃甜食,近期仅有的几次破例都是跟闻杨一块儿。
年轻人长了张很会品鉴的嘴,各种在许见深看来都是甜味的蛋糕,在闻杨那儿可以分出好多种口味。
看闻杨发亮的眼睛就知道他的答案,许见深揽着他,往队伍的最末端排队。
甜品店网络宣传做得太好,以至于队伍里外绕了三圈,比隔壁景点收费处排得还长。
许见深陪着闻杨等了会,突然接到一个工作电话,是友司打来的,想跟他交流下业务。
周围都是人,许见深未免打扰其他顾客,跟闻杨比了个手势,快步走到旁边去接。
现在客源越来越多,原先做古典乐的公司现在也会过来沟通。许见深不会放过任何机会,即便是电话沟通也很认真。对面也确实有诚意,直接约好面谈的时间。
聊得久了,手机有些发烫,许见深瞥见远处的云,发现有滴滴点点的水落下来。
又下雨了。
许见深便伸手挡着头,快步走到旁边有避雨棚的店里,继续说话。
不知不觉间,天已经黑下来,雨落在地上,慢慢攒起小滩积水。
城市倒在水里,被路人一脚踩散。
许见深终于结束工作,挂断电话,摘下耳机,一边伸懒腰,想去找闻杨。
他回过头,猛然在身后的玻璃上,看到离得很近的、闻杨的脸。
“……!”许见深吓得后退一步,“你不是排队吗,怎么来这儿了?”
闻杨见自己吓到人,忙绕过玻璃门,跑进来:“我买完了。”
“那蛋糕呢?”许见深见他空空如也的手,奇怪道。
“……没排上。”闻杨说着,眼神往一侧飘。
许见深见他这副样子,猜了个七七八。
其实闻杨根本没有排队,在他发现许见深消失后,就走出了队伍。
他没看到许见深的手势,打了几个电话又一直占线,早就急得失去理智。
在跟许见深重逢的几个月里,他每天都在经历若即若离,不可避免被吸引,却得不到的痛苦,他已经尝够了。
在一起之后,症结不增反减,他担心许见深只是一时兴起,害怕像之前的两次一样再次错过,紧张许见深的离开。
可要是许见深真的要走,他甚至不会去阻拦,只会觉得自己究竟是哪里惹到他。
天人交战之间,他居然已经离开长长的队伍,来到许见深接打电话的地方——像个尾随者。
闻杨也知道“跟踪”行为不光彩,但是就是忍不住。
所以许见深动一下,他就跟着动一下,偷偷躲在不远处,盯着许见深的一举一动。看到许见深进门,他便跟上,站在玻璃门外看。
——没想到会被许见深抓个正着。
闻杨从门后走进来,眼神躲闪,但表情自然,一副知错但不知道怎么改的样子。
许见深看了他一眼,便转身走了。
闻杨担心,这是生气了?觉得自己跟踪行为太变T被吓跑了?
他一路快步走到停车场,许见深才停下脚步。
雨下得不大,但毕竟走了这么久,两个人的衣服都浸满了水。
许见深打开车门,坐好,摘下口罩,不言不语地看着闻杨。
闻杨低着头:“你说句话吧。”
许见深说:“不要一副被我冤枉的样子。”
“我没有。就是觉得刚才偷偷跟着你,吓到你了。”闻杨认错,“对不起。”
许见深笑道:“只是为吓到我道歉么?”
闻杨抬起头,心中自责又失落。
果然,许见深生气了,要责备自己的变T行为了。
然而许见深只是从后座拿出备用的毛巾毯,帮闻杨擦干净头发,温柔地说:“下雨也不知道进屋躲一下,真的很让人担心啊。”
三十五度天气加上大雨,让习惯了清爽干燥的北方人很崩溃。
闻杨把头发擦干,想说些什么缓解气氛,没头没尾地说:“好热。”
许见深专心发动车子,没理他。
闻杨戳戳他的肩膀:“雨好大,这天气就跟下开水一样,你没淋到吧?”
许见深凉凉地看他一眼,打趣道:“哦?那你刚才在外面是干什么?”
又被自己挖坑了,闻杨没底气地说:“起锅烧水。”
许见深这才笑了,摸摸他脑袋,让他赶紧擦干小心感冒。
闻杨擦完脑袋,将毛巾叠好,铺在后座晾着。
正好经过一家医馆,闻杨忽然想起来:“对了,好久没去陈老师家了,你想跟我一块儿去看看吗?”
闻杨只要人在国内,隔一段时间就会去陈钧家坐坐,每次去,他都会带一束陈钧喜欢的向日葵。自从他回国后,下次去就将上次枯萎的花换掉。闻杨从庆柏岛回来后去过一次,现在估摸着向日葵该换了。
许见深欣然答应:“行啊。”
闻杨便把帽子和口罩戴好,说:“那我们先去趟药店,他的常用药估计也快用完了,顺便带点过去。”
闻杨在陈钧家寄宿这么久,跟陈钧的感情已经远远超过普通师生,大到事业学业小到生活起居都联系颇深。
许见深表示理解,戴好口罩后跟着闻杨一起去药店。
闻杨翻出药单,轻车熟路地购买完毕,提着一大包袋子出来。
许见深翻开袋子探头往里看:“这么多?都是什么药啊?”
“大部分是止咳润肺的,陈老师支气管不太好。”闻杨解释说,陈钧有慢性支气管炎,所以上下楼都不太方便,走两步就喘。
许见深惊讶道:“严重吗?”
“现在好多了,我出国前他做过一次手术,医生说保持现状就行。”闻杨把药袋从左手换到右手,腾出来的那只用来牵许见深。
许见深担忧地看着药袋:“我说怎么上次他咳得那么厉害……”
二人走在路上一直没敢摘口罩,为了躲狗仔镜头,特意选了不常走的小路上车。
许见深开车来到繁音苑,在陈钧楼下停好,走进镜头拍不到的视角盲区,才敢把口罩摘下来。
“一会儿,我们谁先进去?”许见深知道陈钧爱看新闻,一定关注到闻杨最近的情感八卦,再考虑到自己的身份,他觉得有点尴尬。
闻杨捏捏他的手心,安慰道:“我先进去,气氛都对再叫你。”
许见深点头答应,站在闻杨身后,等他敲门。
闻杨拍了拍快上锈的绿色铁门:“陈老师,我来了。”
没有出现预想中的迎接,屋内没任何声音
许见深和闻杨面面相觑:“不在家吗?”
闻杨看了眼时间:“这个点,他应该在家的。”说罢又抬手重重拍了两下。
还是没人应,闻杨一时着急,拍门的频率越来越快。许见深摁下他的手,说:“打个电话吧,先别紧张。”
陈钧平时不怎么用手机,他嫌屏幕太小,看着眼花,顶多就接打电话,还把铃声设置得老大。
闻杨拨通陈钧的电话,在屋内听到一阵熟悉的铃声。
“手机在里面,陈老师肯定也在家。”闻杨一下子慌了,担心陈钧出什么事,着急地翻起包,“得快点进去!”
陈钧给过闻杨一把备用钥匙,不过那还是高中时候的事。后来闻杨出国,结束寄宿生活,就没再使用过那把钥匙。
把斜挎包翻了个底儿掉,才终于翻出陈年钥匙,闻杨赶紧拿出来开门,因为慌乱,两次都没对准锁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