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反派洗白指南by煅庚
煅庚  发于:2025年09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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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他们做了易容、伪装了身份,正坐在军官休息室里,跟着庞大的母舰前往战场核心。
直播画面引发的讨论,也集中在这种强烈的焦虑里:「快去搜,这个西德罗上校是假的!」
「在这里喊也没有用,演习期间,参与的人一律关闭外网,看不见我们说话。」
「人被换了,怎么也察觉不了,没有和这个上校熟悉的人吗?」
「Beta冒充alpha,怎么也没人怀疑?」
「是不是用什么手段作弊了?」
「还真不是作弊……这个叛徒好歹也曾经是帝国舰队的负责人,肯定了解这些高层军官。
西德罗是个C级的alpha,本来就已经和beta差不多,官方登记的信息素又是锻造金属和硝烟的味道。
在演习里,最不缺的就是金属和硝烟了,没人会怀疑他。」
「不止是这样,能做到上校的C级alpha,信息素天生孱弱,就一定有点别的手段,比如天生就是个没人敢冒犯的刽子手。」
「你说对了,他的外号是屠夫。‘帕洛马尔绞肉机’那场战役就是他打的,赢得非常漂亮,那个星系在我们的舰队下简直不堪一击。」
「怀念那个时候的荣光,我们的舰队什么时候能恢复那时的强大?」
「可惜提尔·布伦丹是个畏战的懦夫,这样优秀的人才,居然被浪费在后方的运输舰上。」
阿修抬起头,看着这个帝国舰队的前任负责人。
有关提尔·布伦丹的指控,大部分都没能找到证据,还需要进一步调查审讯,只有“畏战”这一条相当确凿。
毕竟这用不着调查,这个受万众瞩目的beta元帅,曾经击败了无数顶尖alpha,本该是令整个帝国骄傲的战神。
可这位战神在任期间,却没能拿出任何像样的战绩,甚至用一场叫人难以置信的惨败结束了元帅任期,成了有巨大叛国嫌疑的重刑犯。
提尔·布伦丹的个人能力,即使仅考虑展现出来的部分,也绝不应当仅仅是这个水准。
……阿修握着刀,沉默地盯着这个自讨苦吃的犯人。
提尔·布伦丹正在保养一柄枪。
这柄枪本来不在这,在西德罗的私人收藏里,9mm口径,银灰色,弹匣容量十三发。
这位“屠夫上校”难以置信地瞪圆了眼睛,冒着烟被判定出局之后,装备和办公室也就顺理成章被他们接收。
那双手的动作从容得像在泡茶,有条不紊,拆卸、擦拭、组装、校准,每个步骤都流畅得不带半分赘余。
祁纠立起枪,看了看膛线,把枪放在桌上。
阿修问:“这本来是你的枪?”
“嗯?”Beta犯人抬起视线,笑了笑,“不是。”
阿修怔了下:“那你为什么要找它?”
祁纠说:“我看它漂亮。”
阿修:“……”
少年特工显然不算相信这个回答,漆黑的眼睛盯着他,脸色又格外严肃地板起来。
他张开口,刚要说话,忽然握着刀起身,跃到门后。
有人在门外敲门,请西德罗上校在运输清单上签字。
在他眼前的提尔·布伦丹,戴上墨镜起身的时候,就已经变成传闻中的“屠夫”,冷淡傲慢、目中无人,握着笔的手势都像捏着柄足以将人生剖的手术刀。
西德罗在战争中受过伤,右腿落下了轻度残疾,他眼前的人连这一点也模仿逼真,走路时带有轻微拖曳。
没人看得出端倪,就连阿修自己,如果不是全程寸步不离,多半都会跟丢。
这是个相当擅长伪装、擅长欺骗,能够从容掩饰一切的犯人。
来敲门的中士根本不敢抬头,等运输单被签完,敬了个礼,就飞快跑得不见人影。
阿修稍松了口气,想要关门,却发现祁纠仍站在门口。
他握着军刀过去:“怎么了?”
祁纠说:“景色不错。”
阿修皱着眉,一言不发看着他。
这回轮到祁纠问:“怎么了?”
阿修无法理解这句话。
——这场演习,对军部人员而言是为了实战预演,对政客来说是筹码,对观看全程直播的民众,是狂热、是发泄、是仿佛参战的感同身受。
只有提尔·布伦丹,只有对这个人来说,这是真正的战场,数不清的人等着毁掉他,或者要他的命。
“我知道。”这个beta犯人又像是有读心术,点了点头,揽过他的肩膀,“但是景色不错。”
这只手上的力道不重,很放松,在他背上轻轻一推,就把他送到走廊的舷窗边。
阿修紧锁着眉头,沉默了半晌,妥协地低头向下看。
少年特工一言不发地看着所见的景象。
这次的演习场地在一片已经没有人居住的废弃星系,可以使用任何武器,不用担心对民众造成影响——十三个小时,已经足够运输舰离开主星很远。
很远,他们正在经过一个不算大的星球,看起来这个星球正在过春天。
庞大的运输舰下方,是看不见尽头的绵延群山,山下是盛开的花海,山顶有白雪,一侧山体被阳光照成金色,亮得耀眼。
漆黑的山,白的雪,金色的光。
他盯着这些陌生的景象,不自觉地站了半晌,一直到云层遮住视野,才回过神。
他回头看了看祁纠,这个叫他去看景的人,自己反倒不看,已经回了军官休息室,又在椅子里闭目养神。
阿修回到休息室,关上门。
祁纠问:“怎么样?”
“是不错。”阿修说,“如果你愿意配合审查,等审判结束,说不定可以到这里服刑。”
祁纠忍不住笑了。
阿修皱眉:“你笑什么?”
“没什么。”祁纠睁开眼睛,慢慢撑起身,“是这个道理。”
这几颗星球都是荒芜的废星,的确是用来流放重刑犯的。
运气最好的情况下,提尔·布伦丹的审判结果,的确可能是被押送到这里服刑。
这话由军事法庭的人来说,就难免带了威胁暗示,甚至有种相当明显的嘲讽。
但初出茅庐的少年特工一板一眼,严肃认真,硬邦邦说这种官方辞令……就很适合留个影。
祁纠倒了杯茶,把到处钻空子黑内网的系统拉回来,录了段像作纪念:“还有三十分钟到核心区,准备一下,四十五分钟后落地。”
阿修还是更喜欢这种对话,快步过去收拾东西。
演习要模拟交战,落地的时候自然有拦截。只不过这种“拦截”更多是表演,通过这个过程展示火力,任何一份都不算是敌方。
祁纠带的东西很少,多的行李是西德罗的,这个出身帝国贵族、嗜好是杀人的屠夫上校,甚至还随身带了把相当昂贵的小提琴。
阿修低着头,看了一会儿那把小提琴。
祁纠端着那杯茶,靠在椅子里:“喜欢这个?”
阿修摇了摇头,他只是觉得遗憾:“要真是打仗就好了。”这东西就是战利品,归他们所有,能卖上不少钱。
植入身体的耳机同样有监听功能,这种话不能随意说出口——但不说也一样,反正会读心的beta犯人也能知道意思,用不着非得听。
祁纠笑得有些咳嗽,喝了口茶,把喉咙里的咳意压下去,伸出手。
阿修把小提琴拿给他:“你会拉?”
“会一点。”祁纠看了看这把琴,西德罗附庸风雅,想要弄出些贵族风度,其实从琴身到琴弓都是崭新的,没有半点用过的痕迹。
现在还不是拉琴的时候,祁纠把小提琴放回琴盒,看了看时间:“走吧,去露个面。”
这样漫长的旅途,所带来的枯燥和无所事事,很少有人能熬住,运输舰上的大小军官们都在舰底。
舰底没有监控,不需要展示什么军纪,这些alpha军官饮酒、打牌、聊天,阿修去查看过一次,乌烟瘴气,吵闹得很。
阿修握着刀,盯着那只苍白的手。
他忽然觉得提尔·布伦丹这双手,拿小提琴和琴弓的姿势很好看、也很合适,比拿枪更优雅,更有风度。
这样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让他转过来,给他整理军装的衣领。
“你不舒服吗?”阿修盯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他看不出端倪,但这双手在碰到他之前,就稍稍避开。
他猜这个beta犯人的手很冷,握住摸了摸,发现并没猜错:“怎么回事?”
“正常情况。”祁纠说,“经常会这样。”
阿修皱紧眉,看着这个人把手收回去,戴上手套。
他已经逐渐摸索出这个犯人的脾气——这种语气,代表这段对话应当就此结束,即使强行继续,也只会得到些完全不相干的回答。
阿修把话咽回去,沉默着跟在祁纠身后,来到运输舰的舰底。
还有二十五分钟到达核心区。
一片暗沉的乌烟瘴气里,这种无序的狂欢正接近尾声。
有人喝酒、有人打牌,有人甩着钞票赌飞镖,也有人抱怨连天地发着牢骚。
Alpha天生厌恶拘束,偏偏舰队是个必须令行禁止的地方,也就演变出了“舰底”这么个供发泄的区域,能屏蔽任何外界的监视。
“西德罗上校”的到来让这片区域短暂规矩了几秒钟,毕恭毕敬的问候过后,又恢复震耳欲聋的嘈杂。
还有二十二分钟到达核心区。
阿修看着祁纠,视线落在“西德罗上校”瘦削苍白的侧脸上。
他猜测药剂的某种后遗症正在发作,可能是眩晕,也可能是别的什么影响,但无法判断,惟妙惟肖的伪装掩盖了一切异样。
这让他有些没来由的心烦,阿修皱了皱眉,把注意力移开,转而听着附近的说话声。
运输舰即将降落,该收的摊子差不多都收了。
玩牌的不再玩牌、玩飞镖的也捡了飞镖,剩的酒被水一样往嘴里倒,这些人边喝酒边大声说话,时而大声哄笑,骂的都是提尔·布伦丹。
这不奇怪,毕竟西德罗上校最恨提尔·布伦丹,下面的人哪怕是为了叫顶头上司听着舒心,也要多说几句。
有人骂这个胆小鬼简直懦弱至极,只配给上校擦鞋,旁边立刻就又有人骂这么个累赘居然还活着,把仗打成这样,就该自杀谢罪。
嘲讽辱骂变成诅咒,肆无忌惮的诅咒越说越恶毒,阿修握紧军刀,向前迈了一步,手臂就被按住。
他侧过头,看见这个beta犯人神色不变,墨镜后的眼睛微阖着,神色甚至有些很符合“西德罗上校”的满意。
阿修垂着视线,从牙缝里低声问:“他们这么说,你也听得下去?”
他看见这个beta犯人笑了笑:“我听得比这个多。”
阿修盯着他,沉默下来。
“去喝杯酒。”祁纠说,“这些人的酒不错。”
西德罗的副官好酒,在这种环境里,不可能只是硬邦邦地杵着,一杯酒都不喝。
阿修一动不动站了半晌,还是走过去,拿了杯没被人动过的酒回来,喝了两口。
度数很浅,舰队里不会放醉人的酒,只不过是借个酒味,用来消遣无聊。
靠在椅子里的“西德罗上校”调整了下姿势,副官的口袋里就多出块糖:“好喝吗?”
“不好喝。”阿修单手撕开糖纸,把水果糖加进酒里,喝了两口,“比你的酒差很多。”
他开始想念那个小木屋里的小麦啤酒。
还有十二分钟到达核心区。
这些人高谈阔论,开始说起“帕洛马尔绞肉机”。
这场战役是西德罗的得意之作,在帝国当中的评价也非常高。帕洛马尔是颗山峦叠嶂的星球,矿产异常丰富,帝国因此获得了海量的稀铁矿资源。
战争结束后,那个星球几乎没剩下任何成年alpha,连beta也死伤殆尽。
西德罗本该凭这样显赫的战功顺利升迁,可帝国舰队的负责人换成了提尔·布伦丹,他就被调回后方,塞进了枯燥透顶的运输舰。
“什么‘帝国最强beta’,简直是笑话!”有人吐了口唾沫,“一个不敢看死人的胆小鬼,看见西德罗上校,是不是要吓到尿裤子?”
一群人的哄笑几乎掀翻舱顶。
阿修低着头,站在祁纠身后,一言不发地喝着酒。
他想起十几个小时前,祁纠随手解决掉西德罗的那几秒钟——之所以说是“几秒钟”,是因为这位“屠夫上校”从震怒到惊恐、再到魂飞魄散连滚带爬,花了大约几秒钟。
祁纠是怎么让西德罗出局的,他并没看清,这才是这个beta犯人真正的本事。
不是拿巧克力枪打人。
阿修慢慢松开拳头,看着自己手里多出的巧克力豆。
……他不知道这东西是怎么到自己手里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想起把自己轻轻推到舷窗边,让自己看风景的那只手。
这个人明明知道那些风景好看。
明明知道,却不过去,只是让他看见,自己回到什么也没有的地方。
阿修把酒喝干净,吃掉那颗巧克力豆。
他不想给提尔·布伦丹献花。
一朵也不想。
还有五分钟到达核心区。
这些人已经开始整理装备,残局不用管,自然会有任劳任怨的beta勤务兵收拾。
“就该罚提尔·布伦丹也来干这个。”有人咧嘴笑道,“我绝对调一杯‘好酒’,让他享受享受。”
“你以为他少享受了?”边上人说,“执法处的招待够他受的……”
说这话的是个贵族少校,家里有亲戚在执法处,知道的很多,见感兴趣围过来的人不少,当下边收拾边滔滔不绝。
这里有些是机密、有些不为人知,有不少连阿修也从没听过。
这些人大声讨论着残酷的刑罚审讯,因为折磨而兴奋异常,阿修听着嘈杂的声音,盯着祁纠的黑眼睛里,慢慢透出困惑。
浅寐着养神的人靠在椅背上,又仿佛用不着眼睛:“怎么了?”
阿修问:“你为什么还没变成反派,毁灭世界?”
这话不知道哪好笑,阿修皱紧眉,看着笑到轻声咳嗽的人,正要说话,原本平稳的庞大运输舰却骤然重重一震。
舰底吓得哗然,舱顶迅速响起人声。
有人跑动、有人高声询问,阿修调动精神力,听了听外面的声音。
“地面拦截。”阿修向祁纠转述,“演习的常规交火流程,你头晕,先坐在这。”
他看着这个beta犯人,心里其实清楚,自己是被这些早已过去的刑讯描述干扰——提尔·布伦丹就算头晕到站不稳,也能解决掉任何威胁。
但干扰也有用处,他在演习前六天的任务,都是争取提尔·布伦丹的信任。
阿修提着刀,盯着那几张丑陋面孔,走向最嚣张、最肆无忌惮的几个人。
他这是在执行任务。
地面拦截,正常交火,打漏舰窗掉下去几个人,怎么不是常规流程。

系统带着数据回来:“你这只狼崽子下手够狠, 军部气得够呛。”
祁纠对着穿衣镜,整理好军装衣领,遮住颈侧的电子镣铐。
帝国配发的正装相当威严,挺括板正, 气势的确有了, 就是对提尔·布伦丹这具身体来说, 实在不算好受。
大量注射审讯药剂作用于神经系统, 会留下相当多变复杂的后遗症,在这具身体上的表现, 就是感官过度敏锐, 几乎无时无刻不在过载。
像这种硬过头的衣料,拘束在这具身体上, 磕碰摩擦,不亚于用刑。
系统以毒攻毒,把感官屏蔽又调高了一格:“对了,你为什么要叫他狼崽子?”
虽说祁纠是在找自己家的狼崽子……但在系统看来,阿修倒是更像条训练有素的军猎犬。
这是个被执法处教得一板一眼的少年特工, 严肃冷峻, 忠诚刻板, 哪怕这几天有被提尔·布伦丹软化的趋势,也不会影响执行任务。
系统观察了这些天,还是多少有点怀疑,祁纠是不是找错了人。
祁纠:“我看他好看。”
系统:“……”
祁纠笑了笑, 正要说话, 听见推门声, 就把系统变成的钢笔插回上衣口袋。
推门而入的少年特工紧握着军刀,手臂用力, 叫人以为他下一刻就要拔刀,左手却已倏地掣出配枪。
这一手是昨晚降落时学的。
“西德罗上校”用这办法,轻描淡写,随手就解决了两个看见副官徒手行凶,往外运输舰外扔人的目击者。
……可惜“教会徒弟,饿死师父”这种古地球谚语,在这不好用。
阿修手里的枪刚抵上这个beta犯人眉心,手腕上就被冰凉划过——他盯着祁纠手中持刀似的握住的钢笔。
如果这支笔是把刀,他现在的手筋已经断了。
琥珀色的眼睛朝他笑了笑。
Beta犯人抬手,在抵着额头的枪上轻拍了下,没看出怎么动作,弹匣就落在那双苍白修长的手里。
那只手摊开,把弹匣还给他,里头的子弹已经换成了巧克力豆。
阿修一言不发盯他半晌,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低头吃了颗巧克力:“看来你今天状态不错。”
“我每天状态都不错。”祁纠的手搭在他肩上,“来,放松一会儿。”
阿修跟着他走到窗边:“你的放松就是喂鸟?”
祁纠把面包撕成小块,均匀摆放在微开的窗沿,等着麻雀和鸽子来啄。
“也有别的。”祁纠说,“你要是有兴趣,找个时间,给你拔个火罐。”
阿修:“……什么?”
“拔火罐。”祁纠说,“古地球的一项技能,对身体好。”
其实还有打扑克和吃火锅,但提尔·布伦丹实在没那么容易昏迷,他在这个世界待了三年,还没怎么打开过缓冲区。
系统已经无聊到自制扑克牌了,如果阿修愿意接受一支钢笔会打扑克,他们三个今晚就能玩几局。
“……”阿修盯了他半晌,决定不相信这个满口谎言的犯人,转回视线去盯那些鸟。
这是个很荒芜的星球,编号139,这附近的星球都很荒凉,不适合人类生存,被叫做“废星”。
“废星”是专门用于演习的场地,也用来流放重刑犯。
来抢面包的鸟倒是不少。
“接下来,有什么计划?”阿修盯着窗外问。
“你同意参加演习,是不是有别的目的?在民众面前展示能力,换取豁免权,还是趁机逃亡?”
阿修说:“告诉我,我可以协助你。”
身旁的beta犯人微微低头,少年特工握着刀,站在这双温和懒散的琥珀色眼睛里,不自觉攥了攥手掌。
离开舰底的屏蔽,耳机恢复联络,就又要做回服从命令的特工。
他收到一级命令,要弄清提尔·布伦丹接下来的计划和动向——这种级别的命令不需要问目的,不需要问缘由,只需要执行。
阿修强迫自己保持镇定,避开那双眼睛,去看飞落的鸽子。
……他相信这个beta犯人已经看穿了这句话的意图。
“有。”祁纠说,“逃亡。”
阿修慢慢攥紧手指,不等开口,余光扫见琥珀色眼睛里的调侃:“……”
少年特工握着军刀,站得也像把刀,绷了脸色硬邦邦抬头。
“骗你的。”祁纠忍不住笑出来,“任何人落到我这个地步,都想抓住点什么机会,想办法自救翻盘,是不是?”
阿修盯他半晌,松了口气:“我帮你。”
这话里掺进不由自主的真心,琥珀色的眼睛望着他,轻轻笑了下,回到桌前,盘子里留着给他的早餐。
“吃饭吧。”祁纠说,“这儿的面包不错,还有果酱。”
还有牛奶,十九岁的特工在长身体,应当多喝一点。
阿修去洗了手,坐下吃面包,他吃得很快,视线还落在这个beta犯人的身上。
祁纠靠在椅子里,正侧头看向窗外。
那里有不少扑腾着翅膀落下吃面包的灰鸽子,居然很讲礼貌,不争不抢,甚至知道要排队。
这个beta犯人大概永远用不着回头:“怎么了?”
阿修摇了摇头,拿过杯子,几口把牛奶喝干净。
他只是在想,如果提尔·布伦丹决心展示实力,这个筛子一样的松散军部,或许没有任何挣扎的余地。
如果这个犯人有机会被豁免,他很愿意带着土豆、星兽肉、番茄罐头和零食去做客,去吃那个小木屋里噎死人的干面包。
这样的推测很快就变成现实。
接下来的四天,“西德罗上校”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升迁,进入了军部的总指挥所。
提尔·布伦丹仿佛对执法处的存在全无所觉,把一切手段毫无保留地教给他,事无巨细。
怎么利用黑夜的掩饰,用无法掩饰的信息素做局,无声无息解决掉一个加强排的顶尖alpha。怎么引得几个营昏头昏脑,调动不清挤成一团,谁都动弹不得。
怎么利用双方阵营的信息差,挑起原本不存在的摩擦,怎么利用摩擦让一方深陷险境,怎么找准时机出手,怎么博取获助方的信任。
千钧一发出手,让整个指挥部免于颜面扫地、让将军不至于在演习中途狼狈出局的“西德罗上校”,就这么成了功勋卓著的座上宾。
这四天里,阿修在他身上学到的东西,比过去四年的特工训练还要更多。
阿修还学会了打扑克。
可惜“一支钢笔会打扑克”这个设定太离谱,一板一眼的少年特工不相信,系统含恨作弊,给祁纠剧透:“他藏了王牌,要打你个措手不及。”
祁纠笑了笑,喝了口热橙茶,一条龙走干净了所有的牌。
这下连少年特工也含恨,抓着慢慢一手的牌磨牙,盘腿坐着瞪他,连冷冰冰的面具也有裂开的趋势。
餐桌上的酒精锅在灯下煮开,热腾腾冒着白气,香味溢出来。
演习的环境虽然恶劣,但总指挥所的物资总比别处丰富,十几个罐头就能凑出一锅不错的火锅。
祁纠收起扑克:“先吃饭,有时间再玩。”
“我不该藏着王牌。”阿修说,“我有机会堵住你,但我错过了。”
对付提尔·布伦丹,不论任何时候,都不能有半点犹豫。
祁纠站起身,揉了下他的脑袋,走到餐桌边。
阿修没对这个动作提出异议。
他跟着这个beta犯人,在餐桌边坐下,对他说:“情况很好,有很多人开始对你改观。”
“军校生的外网没被关闭”这种借口,骗不过帝国舰队的前负责人,但“军校生”这个伪装身份本来就骗不过,所以隐瞒的必要也不大。
祁纠打开一盒星兽肉罐头,加进滚沸的红汤里,慢慢搅动,香气更浓:“是吗?”
阿修点了点头:“Alpha喜欢强者。”
即使这个强者是个beta——是个已经被扣上了叛国罪名、被认定了是胆小鬼和懦夫的重刑犯。
在这种规模的演习里,轻易把实力雄厚的双方全员玩得团团转,和在军校当个卡着学生不给毕业的教官比起来,自然是前者更体现实力。
阿修打开外网,看了看讨论区最新滚动的内容。
在对军部这些alpha军官的愚蠢、懈怠、好糊弄……徒劳暴怒了四天以后,观看直播的许多民众,已经不知不觉换了立场。
「麻烦了,我开始觉得这个beta有本事。」
「我现在也理解,提尔·布伦丹为什么能做帝国舰队的前负责人了——他为什么不能就保持这个样子?」
「不说别的,是真有点帅啊。」
「冷淡、傲慢、目中无人,手不沾血的优雅刽子手……你们看见他拉小提琴诱敌了吗?」
「闭嘴!别提那个,还能保持一点清醒立场……」
「他身后的alpha副官也不差,不知道是什么身份,也是犯人吗?」
「也没准是负责监视他的特工。像这种高危重刑犯参加演习,执法处不会不派特工。」
「算了吧,你没见他看提尔·布伦丹的眼神……我打赌,这个小alpha已经被那个beta犯人迷得神魂颠倒了。」
「我觉得他不像特工,倒像是提尔·布伦丹的同党,是从犯。」
「就算是特工,也不是他的错,让我去,我也要被迷倒。」
「你们都清醒一点!这是个犯了叛国罪的重刑犯,还在审查,说不定是别国的内奸!」
「执法处审了三年,不还是什么结论都没出来嘛……说不定就是当年怯战,这三年终于想明白了,决定好好干了。」
「Beta就是容易有这个毛病,不逼一逼,就看不出真本事。」
热腾腾的鱼丸落在碗里,打断了阿修的思绪。
祁纠问:“在想什么?”
阿修在想自己看他是什么眼神。
他只是在监视提尔·布伦丹,并趁着这个机会,学会更多的技能和知识,没想到会被误会成“迷得神魂颠倒”。
……虽说这些人讨论中,提及到的拉小提琴诱敌,的确让这个beta犯人显得有魅力过了头。
他也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在战火、硝烟和废墟里拉小提琴。
小提琴的作用是诱敌,但“诱敌”这种事只不过是需要声音,打几枪、弄出点噪音,找个喇叭喊两声也一样。
拿起那把小提琴的时候,提尔·布伦丹相当坦诚地承认,自己是在耍帅。
“要博取观看者的好感,动摇他们的立场,这是不错的方法。”
Beta犯人的军装穿得比礼服优雅,琥珀色的眼睛覆着薄薄的一层笑影,声音很温和:“是不是?”
……那一刻,初出茅庐的少年alpha特工承认,自己忘了怎么说话。
阿修低头默默扒着碗里的食物,把它们塞进嘴里,灌下一大口啤酒。
祁纠其实提议过番茄锅底,但他不甘心服输,坚持选择了这个beta犯人口中的“美味红油辣锅”。
是真的辣过了头。
他觉得那支钢笔在嘲笑自己。
“喝点牛奶?”祁纠提议,“牛奶解辣。辣是种痛觉,啤酒的气泡其实有反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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