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反派洗白指南by煅庚
煅庚  发于:2025年09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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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去掰点漂亮珊瑚回来,还有他攒的几千颗珍珠和亮晶晶的宝石。
还得筑个巢,祁纠现在的这个隔水舱太小了。
国王迅速打定了主意,决心在今夜完成,把自己那一份狼吞虎咽吞干净,抱住祁纠:“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你自己要不要紧?”
他怕祁纠又不小心睡着,从椅子上掉下来。
“不要紧。”祁纠摸出他的声音,招了招手,把小鱼崽带到屋角,打开不起眼的折叠床。
国王立刻睁大了眼睛。
得到祁纠的允许,国王立刻伸手试着按了按。
小鱼崽甚至忍不住跳上去,抱着尾巴,替祁纠打了个滚。
很舒服。
甚至比气垫床还舒服,也没有寒气和潮气。
国王总算彻底放心,嘱咐祁纠:“累了就睡觉。”
“等不到我回来,也要睡觉。”国王说,“我听无线电了,里面说要多睡觉,身体就能好。”
他的人类很相信他,点了点头。
国王用力抱了抱他的人类,再三保证自己只是离开办点事,很快就回来。
他要去给他的人类筑一个巢。
没有人鱼忍得住,不在月圆的晚上,给一个家筑巢。
他想他的家是在这,他没把这想法说出来,祁纠当然就没法否定……所以他当祁纠是同意了。
只不过是弄一个不漏水的金属舱,明明就很简单,他怎么一直都没想到。
国王掀开沉重的闸门,暂时离开隔水舱。
人鱼的行动力很强。
喝了整整一大杯白葡萄酒,虽然不至于宿醉、但也不是那么清醒的人鱼,行动力就更强。
祁纠躺在折叠床上,等见底的能量条恢复,已经削减到只剩20%的听觉,都能听见外面叮叮咣咣的巨响。
“你的小鱼崽在拆船。”系统举着望远镜,吃祁纠吃不下的热汤蘸面包,“还有掰珊瑚。”
系统给祁纠转播:“他要用这艘沉船,加上那几架打下来的飞机,给你拼个大号隔水舱。”
……还别说,的确很合理,甚至很实用。
一个更大的封闭金属舱,同样可以起到屏蔽芯片信号的效果,也能防水。
国王可能暂时还没意识到,他是在给他的人类搭建一座初具雏形的海底宫殿。
沉船里还算完整的房间,都被保留下来,排不出去的海水,被国王暂时引到沉船的底舱——反正那里面又黑又冷,本来也不适合作为巢的一部分。
高强度合金在人鱼手中变成橡皮泥,重叠几层搭牢、彻底捏瘪,接缝的地方反复锤砸,海水就逐渐渗不进去。
国王把这座粗糙的宫殿修好,游了一圈,满意地插上装饰的珊瑚,又强行抓了一群灯笼鱼和荧光乌贼,让它们把窗户外面弄得亮闪闪。
完成这项工作,国王就赶回自己的住处,把所有珍珠和宝石全装进大包袱,抱着挑出来最漂亮的珊瑚,沉甸甸地一路游回来。
他回来得有些太快了。
这具身体的能量条还不够,系统扔下面包和汤,跑去蹬自行车发电,效果微乎其微。
但有些出乎意料的,是小鱼崽国王很乖,没有着急也没发脾气,发现祁纠在睡觉,就趴在床边等。
一会儿摸摸祁纠的手,一会儿把额头贴在祁纠的手背上,一会儿索性鱼鱼祟祟爬上床,用尾巴卷住祁纠,靠在祁纠怀里。
能像是掰橡皮泥一样掰合金的手,小心地碰祁纠的额发,把它们轻轻拨开,去亲祁纠的额头。
青涩到不行的年轻人鱼,光是壮着胆子亲一下,尾巴就打卷,整条鱼都红了。
……国王就这样等了整整三个小时。
人鱼一点也不急,看见琥珀色的眼睛睁开,被摸了摸脑袋,就立刻高兴起来:“你睡醒了。”
国王小心地抱起祁纠,他把力道放得极轻缓,避免让眩晕加重,让祁纠靠在枕头上。
国王把大包袱一把扯开,流光溢彩的珍珠和亮闪闪的宝石哗啦啦滚落一地,珊瑚礁五彩斑斓,能让任何一条人鱼挪不开眼。
国王抱起一大堆珍珠和宝石,全给祁纠,拢着祁纠的手,放在自己的喉咙上。
他已经察觉到了,祁纠现在要这样“听”声音。
“我等了你一小会儿,没多久,三秒钟,是为了和你告白。”
人鱼学着无线电里的口吻语气,清了清喉咙,仰起脸:“我带来了一些礼物,希望你喜欢。”
人鱼从不这么文绉绉说话,看上了就交尾……就尾巴缠尾巴。
祁纠今天都缠过了。
按人鱼的规矩,其实这就该算是同意了。
国王又有点紧张,因为这些天的习惯,下意识就想揪鳞片,察觉到不对才连忙刹住。
“我们成家,好吗?我筑好了巢。”
年轻的人鱼趴在床边,高高兴兴,问他喜欢的人类:“一起活一百岁,或者一百秒钟。”

国王跳进他的家怀里。
不像小鱼崽, 年轻的人鱼已经有了足够的耐心,可以等很久——但这也不妨碍他抱着祁纠等。
他们之间的时间,每分每秒都珍贵,不能再离得更远。
国王甚至非常清楚……这段等待的时间, 代表的意义是什么。
祁纠不是在沉默, 是在想。
这种思考认真郑重, 不把人鱼当成可以随便糊弄的小破鱼。不随口应承允诺, 是因为只要约定就会遵守,只要答应就会做到。
国王知道, 祁纠是在想, 他们能在一起多久,一百年还是一百秒。
平时口中没有一句实话的人类骗子, 每到这种事,偏偏就诚实过头,一句也不肯骗他。
诚实得气鱼,祁纠明明可以哄他,就成家, 就过一百年……哄一句就行了, 这些珍珠和宝石随便拿, 要多少有多少。
可现在祁纠不立刻回答。
这就说明,他的人类正在计算,他们能在一起的时间,比一百年少多少。
算得越久, 这个答案就越接近“一百秒”。
这是个严格到极点的人类, 只要不确定能留下, 不确定能一直活着,至少活到个差不多的年纪, 就不肯轻易答应领养一条人鱼。
……这样的等待其实不啻于拔鳞片。
国王不是没有耐心,他只是不想他的人类再想下去了。
这样会让冰雪气息变浓,祁纠身上的这种气息,每一次变浓,就会让他的人类更难醒过来。
“没关系。”国王抱住祁纠,钻进他怀里,“算不出,没关系。”
国王握着祁纠的手贴在自己喉咙上,又清楚地说了一遍。
祁纠揽住冰冷光滑的人鱼,触碰到手指传来的微颤,收拢手臂,把他的小鱼崽抱进怀里。
“人鱼不会殉情,也不会因为伤心掉光鳞片。”国王用尾巴卷住他的腿,“我骗你的。”
“我之前和你说,我怕死,所以不准你死——这也是骗你的,人鱼没什么害怕的东西。”
国王知道是什么拦住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年轻的人鱼仰着头,对祁纠说:“要是你死了,我就抱着你哭……光是哭,不干别的了,不拔光鳞片,也不去找二十头抹香鲸打架。”
“等哭够了,不伤心了,我就回去做国王。”国王告诉祁纠,“每天都护理尾巴,比现在还凶狠残暴,一口一个大军舰,抡着大王乌贼砸飞机。”
国王说到这,觉得真可以拎着触手抡起大王乌贼砸飞机,忍不住停下来,想了想这样作战的可行性。
祁纠低着头,眼睛里微微笑了下,摸摸他的小鱼崽:“这么厉害。”
国王不知道他的人类是在说“抡着乌贼砸飞机”厉害,还是在说“能哭到不再伤心”厉害。
很显然,后一个更难,国王甚至没把握能做到。
哭很简单,哭到不再伤心就难了。
但人鱼在人类面前,永远不可能轻易服软:“当然。说不定过段时间,我就把你忘了,忘了我成过家。”
国王伏在祁纠怀里,紧紧抱着这个人类,盯着自己的尾巴:“那个时候,我说不定……对着黑石头想,这是什么东西,是谁留给我的。”
“想不起来,砸了算了。”国王盯着尾巴,“有人告诉我,砸了它就能看电影。日子那么无聊,不如看电影。”
不如每天都看电影,每天从太阳升起看到月亮落山。
不如就住在电影里。
国王用尾巴用力扒拉那些珍珠,用它们把祁纠和自己埋起来,用这样杂乱的声响来掩饰自己的心跳。
这样乱响乱动,人类就发现不了人鱼在伤心。
“是很不错的计划。”祁纠回答。
他的人类的确被乱跑的珍珠干扰,祁纠的感知力在不停被削弱,小鱼崽这么乱扑腾,就很难被轻易抓回来。
所以祁纠伸手:“来,抱一会儿。”
国王在犹豫,他不想被祁纠发现,自己现在就已经开始想哭了……可他永远没法真正拒绝这只手。
小鱼崽离他一臂远,紧紧抱着尾巴,在祁纠伸过来的手上慢慢写字:为什么抱?
“为一百秒。”祁纠说。
国王的呼吸停了停,慢慢揪住鳞片,察觉到疼才松开。
他太性急了,他的人类并没把话说完。
“我们先成家,先给我一百秒,让我抱抱你。”
他的人类说:“然后我再想办法,活下一个一百秒。”
说不定很多个一百秒,就能凑够一百年。
他的人类说:“我再想想,看有没有更多办法,别怕。”
他的人类把手臂打开,等着一条人鱼自投罗网。
“回来。”他的家说,“别跑丢了。”
不成器的小鱼崽子连滚带爬,钻进人类的怀里,紧紧抱着他的家,大口大口喘气。
怎么可能跑丢,祁纠丢了他都不会丢,这个人类是不是看不起人鱼。
是不是看不起凶狠残暴的国王。
祁纠抱住凶狠残暴的国王,捞起人鱼的尾巴,把他的小鱼崽整个端进怀里。
那双手依然暖和,力道稳定地抱紧正微微发着抖的人鱼,流畅地逐颗解开扣子,褪下早在海水里泡透了的衬衫。
国王把从眼睛里不停涌出来的咸涩水汽,也归咎于这件衬衫滴的水:“我没哭,我湿透了。”
他的人类摸摸他的头发:“嗯。”
国王立刻被提醒,找到更合理的借口:“是头发滴的水,我去拿毛巾,你帮我擦擦。”
人鱼的动作很快,扎进那个小小的浴室里,抓了毛巾回来,跳上床,折叠床被砸得咯吱咯吱响。
国王不太敢乱动了,怕把祁纠的床弄塌:“要不要紧?”
“要紧。”祁纠说,“今晚睡地上。”
国王:“……”
坏心眼的人类轻声笑了,捻净国王湿淋淋的发梢,把人鱼身上的水也擦干,重新把一条干净清爽的小鱼崽抱回怀里。
年轻的、在今晚有了家的人鱼,紧紧抱着他的人类,脸颊贴着祁纠的胸口,尾巴缠着祁纠的腿,不留一点缝隙。
祁纠任由他缠着不放,唯一能活动的半边胳臂抬起来,抱着他的小鱼崽,轻轻拍着哄:“吓唬你的,不睡地上。”
小鱼崽国王咬了咬他的手指,轻轻衔着,不舍得用力,只是不准它们摸还湿透的眼睛:“我要抱着你睡。”
“好。”祁纠说,“抱着睡。”
在没做决定之前,不确定的问题,他不轻易给出答案。但现在做了决定,就不再迟疑。
国王已经了解他的脾气,于是也清楚地知道,这不是随口唬弄。
——他知道他的人类的每句回答都严格,都可以完全相信。祁纠不允诺做不到的事,所以只要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
这让人鱼的胸口酸胀,吸不进空气……那里没有多余的空位,已经被最幸福的快乐和最彻底的悲伤填满。
国王亲了亲祁纠的手指,放这只手自由,蜷起尾巴,整条鱼藏进温暖安静的巢穴。
那只手拢着他脑后,慢慢揉了揉。隔了一阵,沿着颈后向下,指腹抚触人鱼冰冷的身体……那触感实在温柔暖和。
实在温暖,让人鱼想起夏天趴在岸边晒背,懒洋洋晃着尾巴时,淌过身体的阳光。
属于人类的温暖淌过肩颈,浸泡过绷紧的脊背,在胸肋间微停,隔着胸腔屈指安抚,慢慢哄那颗要撞出来的心脏。
国王在不自觉的放松里,忽然意识到祁纠是在干什么。
人鱼心虚,立刻伸手按住尾巴,抓紧时间用力抹了好几下,试图按平不小心揪翘起来那几块鳞片。
祁纠只要不被他干扰,敏锐得和常人无异,有时国王甚至忘了他几乎看不见也听不见……任何一点动静都能被这个人类察觉。
正在检查小鱼崽身上有没有伤的那只手,因为人鱼的不打自招,准确地落在那几块鳞片上,抚了抚:“疼不疼?”
国王茫然地摇头,想起祁纠未必能看见,又实在不想说话,就仰起头,轻轻咬祁纠的喉咙。
不疼……硬要说的话,就这么一点疼。
像一条学会了怎么“慢慢喝汤”、“轻轻咬人”的人鱼,小心地用毕生最轻的力道,咬上人类喉咙,含着那一小块不松口的感受。
人鱼锋利的尖牙,在人类脆弱到极点的皮肤上,连红印都留不下,只有一点点喉咙里呼出的、带有海水气息的冰冷潮气。
年轻的人鱼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仰头看着祁纠,看着毫不警惕、全不设防的人类,慢慢想明白了自己要做什么……他不是要咬祁纠。
他是没懂这种冲动,他不是要咬祁纠,他是想亲亲他的人类。
这片皮肤下是鲜活的生命气息,离得越近越明确,越让一条人鱼清醒地知道……自己说了谎。
人鱼才是骗子,被人鱼囚禁的人类,因为实在太诚实、太正直、太相信他,完全被他骗过了。
人鱼不会殉葬,人鱼会用一辈子殉丢了的家。
国王用力闭紧眼睛,他收起尖牙,改成用嘴唇去轻轻碰那一处皮肤,碰人类温暖的脖颈……他在祁纠怀里翻了个身。
完全不顾折叠床咯吱咯吱抗议,人鱼抬起手臂,抱紧祁纠的肩膀。
他的人类可能是稍微怔了下,但并没把一条凶残的人鱼扔到地上,或者抛回海里。
他的人类只是抬手,回应地揽牢他发着抖的脊背,屈膝让他离得更近,单手在他背后安抚。
国王感激那只手,在它慢慢脱力滑下来的时候,就用尾巴卷紧不放,更多鳞片争先恐后变得柔软,想请那只手也多摸摸它们。
一条毫无经验、年轻过头的人鱼,胡乱亲着他的人类,亲微弱跳动的脖颈,亲下颌清瘦过分的轮廓,亲人类总是抿着的唇,强迫它们稍微分开一点。
国王趁祁纠无法发现,借着这样的掩饰,把咬破舌尖的一点点血送进去,又去亲他的人类渗出来的冷汗和无知无觉的眼睛,大颗眼泪涌出来。
他的人类睁着眼睛,在几分钟后慢慢恢复意识,视线落点仍然涣散,却已经恢复清明。
琥珀色的眼睛对他笑了笑,揽了揽凶残的小鱼崽子:“亲吧,闹钟还没响。”
闹钟还没响,这个晚上还没过完,还有很多个一百秒。
国王不凶了,小心地抱着他,一下一下轻轻亲他淡白的嘴唇:“很难受?”
“一点点难受。”祁纠说,“小问题。”
祁纠的脸色很苍白,神色却仍旧平静,好像这个回答的确是真的……只是这种苍白实在不容忽略,衬得那些睫毛深极了,琥珀色的宝石比平时更好看。
国王忍着天性里的不舍得,不去看这个房间里最漂亮的宝石。
国王亲他的眼睛,在睫毛上磨蹭,强迫自己的人类闭眼休息:“我亲我的,你睡你的。”
他的人类闭着眼睛,轻声笑出来,仿佛这是什么很好笑的话。
恼羞成怒的小鱼崽拍尾巴:“不准笑,不准笑。”
“不笑。”祁纠哄他,“再亲一会儿。”
国王其实一点也不会亲,被人类抱进怀里,摸一摸脖颈脊背,整条鱼就软了,闷闷不乐哼哼唧唧:“你咬我一口。”
祁纠不咬他,借力撑起手臂,稍稍翻了个身,把一条很没安全感的小鱼崽藏进身体和墙壁间。
这次国王舒服了,蜷着尾巴缠住他,伸手抱紧祁纠的肩膀,闭着眼睛,乖乖顺着按在颈后的力道仰头。
人类在这件事上……简直可恨地擅长。
国王保持尊严,又不想被发现咬破了舌头,努力闭紧了一会儿嘴,就忍不住因为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分开。
……然后立刻失去主动权,被仔细检查了那个伤口。
祁纠像是有很神秘的力量,又或者这种神秘力量源于亲吻,那个伤口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愈合得不剩半点痕迹了。
国王实在忍不住,伸手抱紧他的人类,把祁纠往自己身上托了托,代替祁纠支撑身体的那只手。
国王心甘情愿地被困住,意识乱飘得像是吃了个毒水母……一会儿在想很多年以后,他们能不能手拉手幸福地老死在海滩上,一会儿在想假如这就是最后一秒,是不是以后他做什么,祁纠也不会知道。
这些念头让他一霎高兴、一刹痛苦,混合着那种轻飘飘的恍惚快乐,快要超过一条人鱼能承受的极限。
超过了……大概也不会怎么样。
国王抱紧他的家,气息奄奄,软伏在祁纠怀里,仰着头一动不动。
也不会怎么样,就像如果有天失去祁纠——这也超过他能承受的极限,但也不会怎么样。
他就好好做国王、好好护理尾巴、继续冲大星舰龇牙,打跑所有人类,把被掳走的族人都要回来。
总有一天不打仗了吧。
国王想,总有这么一天,他不用靠黑石头电影过活,也不用抱着祁纠留下的衬衫睡觉。
到那个时候,他就去找祁纠,要吃大餐,吃红螃蟹、甜糖水和渔夫海鲜炖汤,要棕榈叶折的小礼物,机械零件做的小人鱼。
这也是不错的日子,国王想,这艘沉船那个底舱不错,他睡那,不会弄坏祁纠的床。
下一次战斗在一天后来临,这次不是试探性进攻,是正式交战。
人类的星舰其实没有表现出应有的战斗力——主要原因,大概还是总指挥没能找到关闭自毁程序的办法。
这样的结果,严重影响了指挥的及时性和有效性,战况由原本预估的胜率对半,变成了人鱼占优势的一边倒。
系统去打探情报回来,战况的确喜人,但又有点可惜:“要是能找到办法多好,咱们也关了它。”
“它被设计出来,应该就不考虑关闭。”祁纠回了缓冲区,和系统开碰头会,顺便出了张红桃A,“怎么样,东西能不能买到?”
“能,就是挺贵,这东西现在都快绝版了。”系统翻出几个辉光管给他,“你要这个干什么?还不如弄几个LED……”
祁纠托他买辉光管,其实就是会让气体发出瑰丽的耀眼光芒,能显示0到9数字的亮晶晶玻璃管子。
系统自己念完这个设定,也觉得这话问得多余:“……”
因为人鱼最无法抗拒瑰丽光芒,和亮晶晶的玻璃管子。
祁纠托系统买的这一款,是有个科技树点歪了的钢铁星系生产的。个头不小,耐用且寿命长,赠送了蓄电池,据说能亮一百年。
这个世界也有辉光管,星舰里的少部分计时器也在用,所以“意外在沉船里发现神秘巨大辉光管”这种解释,硬说也能说得过去。
系统藏起又打输了的扑克牌,跟着祁纠一起离开缓冲区,看着他准备材料:“你要做个计时器?”
祁纠点了点头,摸到一把小锯子,就顺手抄起来,把桌面锯掉一半:“解一解闷。”
——想也知道,显然不是祁纠自己在隔水舱里待得太无聊,要做手工解闷。
国王给他弄得这个海底宫殿,面积实在相当大,上下两层,每层都有近百平米,十几个还没装修的空房间。
祁纠在附近绕了绕,系统忍不住完整走了一圈,差点被困在未知的神秘地图里,找不着回来的路。
“给国王解闷?”系统也被那种相当瑰丽的红光吸引,过去仔细看了看,“还别说……是挺漂亮。”
尤其是黑漆漆的背景下,放电的辉光像是在燃烧,又像永远不会冷却的岩浆,永远红亮着灼烧,永远不停跳动。
是人鱼抗拒不了的那种漂亮,看见这东西的人鱼,甚至能挪不开眼睛地一直看一天。
诡计多端的人类,顺便把亮晶晶的宝石镶上去,又用好看的珍珠做了个底座。
系统:“……”
现在别说是人鱼,它都有点不太能抗拒了。
遥远的轰鸣声透过封闭金属板,让他们所在的房间也轻微震动。
“你家小鱼崽吃了第三艘船了。”系统帮祁纠转播,“还没吃出物资船,看起来不太高兴,于是抡起……”
“……抡起大王乌贼。”系统说,“大王乌贼吐了指挥舰一船,现在指挥舰变黑了。”
祁纠靠在椅子里,轻轻笑了一声。
系统帮他找国王临走前洗干净的毛巾,塞他手里,方便他擦汗:“指挥中断了,应该是被攻击干扰了精神力。”
讲实话,看国王这么率领人鱼打架,实在很难联想起……今早临走前,一只小鱼崽子躲在浴室,抓着香皂吭哧吭哧搓毛巾。
国王把毛巾都洗得又白又干净,学着人类的样子,一本正经挂起来晾好,等着被祁纠表扬。
可惜他们那时候能量实在不够。
祁纠甚至考虑弄个头悬梁锥刺股的临时清醒BUFF,但这具身体连这个也承受不了,睁了睁眼,就又把祁纠弹出去了。
小鱼崽也不难过,抱着祁纠的手,放在自己尾巴上摸了摸:“我去给你打猎。”
小鱼崽国王趴在床边,亲了亲那双眼睛,慢慢晃着尾巴,小声感谢它们肯睁开,又轻轻咬了咬祁纠的手指。
那些手指依旧很放松地蜷着,没有反应,这也很好,说明祁纠睡得很沉。
人类多睡一点觉,就是会对身体好的。
战事在即,国王必须离开了。
从家里出门的人鱼,就已经不再像是刚才那样的一条小鱼崽。
安宁快乐、满足到极点,仿佛只要每天这么碰一碰亲一亲,就能什么也不想地过一辈子。
海面上的战斗极为剧烈,炮火连天,不停有星舰拉响尖锐的警报。
这一切嘈杂经过海水过滤,来到海底的沉船时,就已经微乎其微。
祁纠做他的计时器。
这东西完全不费脑子,原理比修无线电简单太多,难度差不多相当于剥螃蟹。
系统看了一会儿,发现他这边差不多快要做完,就又回去看了看战况。
大王乌贼的攻击很平等,正在把战场搅得一团乱。
……因为被甩得头晕目眩到处吐墨,人类和人鱼都一身黑漆漆,也都受到了同等程度的影响。
但影响的效果不同——人类受到精神力的震慑,注定要被削弱,严重的甚至可能会短暂无法集中意识。
对人类来说,无法集中意识,意味着无法思考。
人鱼就不一样了,人鱼本来也不思考。
因为这种影响,人鱼彻底释放本能,忘了在各自的配偶面前保持风度,把星舰当抹香鲸追着咬。
此消彼长,还没到天黑,这场战斗就仓促结束。
人类政权的战线回退收缩,留下了再飞不起来的五艘星舰、十余架飞机、俘虏若干。
国王检查了战场,确认了不再有什么遗漏隐患,把剩下的任务交给作战参谋,一头扎向深海。
扎进深海、游到沉船边上,只需要十分钟。
国王修正了这个想法——这已经不是沉船了,这是他们的巢,是他和祁纠住的家。
扎进深海回家,只需要十分钟。
但停在门口,徘徊紧张……要的时间就长。
国王扶着那个厚重的隔水闸,心里只剩祁纠的手,他在心里祈祷,回家的时候,那只手至少要动一动。
动一动,他就知道祁纠醒来过。
这种恐惧原本被控制得很好,极少会吞没理智,但使用大王乌贼作为武器……就难免有些代价。
代价是值得的,这种武器的攻击力度刚好。
人鱼不需要死了的人类,需要活着的俘虏,这样就能换回族人。
最有经验的老人鱼,已经要求人类展开谈判,要不了多久就会有结果。
国王双手撑着门,第一次在海里呛水,翻天覆地咳了半天,吃力按紧胸口乱跳的心脏。
他对祁纠说了谎,他还是怕死。
一想到祁纠可能会醒不过来,这种在人鱼的概念中,只有死亡可堪比较的绝望和恐惧……就汹涌到灭顶。
“怪大王乌贼。”国王低声说,“不怪我,怪乌贼。”
他不是故意骗祁纠的,他平时没这么害怕……平时能控制得很好。
他可以留下或许醒不过来的祁纠,去打一场不知胜负的仗,可以完全不受影响地率领族人战斗。
这种被控制得很好的情绪,在家门前爆发,让一条人鱼忘了该怎么游泳。
……但也没关系。
因为“家”这种东西,是会有人开门的。
回来晚了,就是会有人开门,有暖光从里面溢出来。
国王愣怔着浮在水里,被最熟悉的手抱进来,海水迅速被等离子膜隔住,他像是被抱过一层水帘。
打架打得脏兮兮,头发烧焦了一点、身上擦破了好些块,尾巴上还有洗不干净的墨汁的小鱼崽子,下意识往后挪。
“我忘了。”国王立刻恢复沉稳,把还有两个血窟窿的手藏在背后,“我得先去洗一洗。”
他盯着他的人类,根本挪不开眼睛。
发现祁纠现在还好好的、意识到那些担忧实在太过的喜悦,加上仍未褪尽的余悸,混合成仿佛踏空的失重恍惚。
国王踉跄了下,想要退回海里去,还没等出门,就被他的人类抱回来,摸了摸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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