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恕:“……”
从吴且刚才吃饭的时候安安静静坐在他们隔壁、招呼都没打那会儿起,赵恕就觉得有点奇怪——
这个Beta平日里装模作样最有一套,所有人都觉得小吴老师温柔又和蔼可亲,像这样不理人的情况很少见。
但他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多嘴问东问西。
免得这个坏脾气Beta又不耐烦给他脸色看。
赵恕端起盘子去还,走的时候顺手抓走了放在桌子上的手机。
走出去很远了他才发现自己拿错了手机——
他的手机和裴顷宇是一起买的,一样的型号一样的颜色一样的没有手机壳,再加上最近裴顷宇看手机的频率反常地很高,一起放在桌子上不留神就拿错了。
赵恕“……”了下,很无语。
顺手用裴顷宇的锁屏密码解开了他的手机,想要打个电话给自己的号码,让裴顷宇带着手机跟自己换回来。
结果一解锁,发现手机屏幕停留在Picline界面。
是与一个小金毛头像名叫【W】的人聊天的界面。
赵恕当时大脑空白了一瞬。
世界上的小金毛头像千千万,但是这一只怎么看都和微信里被吹风机吹的歪嘴巴那只非常相像——
更何况他的名字还叫【W】,讲道理聊天列表里甚至还有一个【红铁篮球部指导W】,要非要信这俩不是一个人,除非他赵恕是个傻逼。
手指飞快往上滑动,两个账号加起来的聊天内容长到赵恕头疼。
粗略看了眼,从NBA篮球队到今日餐厅的饭好不好吃到后山的野猫,两人聊的内容五花八门。
吴且和裴顷宇。
这两天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暗度陈仓。
上午山顶时,黑发Beta突然凑过来说什么东西放在储物柜里这种话,也是对裴顷宇说的——
不是莫名其妙,所有的前情都在手机里。
赵恕深呼吸一口气,扶了扶身旁的墙,实在是气得站不稳,有一种拳头都痒的冲动……
今天在山顶上察觉到不对,对裴顷宇一番暗搓搓警告后,他还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过分。
现在他就恨自己说的不够直白——
他还应该直接给这个王八蛋两拳。
赵恕把手机开了飞行模式,毫不犹豫地进了距离自己最近的洗手间。
山庄洗手间二十四小时有人维护,柠檬味的空气清新剂喷的有些过浓,强忍着鼻子的不适,赵恕躲进了其中一个隔间里。
坐在马桶上,他从头开始翻阅这两天裴顷宇和吴且所有的对话——
看到一半的时候,赵恕内心五味成杂。
从一开始那种被未婚夫和好友双双蒙蔽的愤怒,至此他突然发现,吴且跟裴顷宇说了那么多,不是因为他想要跟他说话……
这些天,黑发Beta时不时凑上来对他说的莫名其妙的话都有了解释——
很显然,吴且以为对话框对面的是他赵恕。
“……”
放下手机缓了缓神,赵恕唉声叹气。
想要现在就回到餐厅去拎起Beta的耳朵问他,他们是不是有这么不熟,裴顷宇说话的方式和他十万八千里远,他居然这么久都认不出。
看着对话里裴顷宇追着吴且问关于是否喜欢的问题,赵恕换了个坐姿,虽然已经知道了吴且的回答,毕竟那天他当着面以凶神恶煞的语气就强调了一遍。
唇角不自觉的上挑。
心中的不愉快烟消云散,他甚至做好了准备要替吴且去找一找后山的那一窝野猫。
如果他喜欢的话,带回家养一养也不是不可以。
想要“抓奸”的想法消失的无影无踪,心情跟他妈坐过山车似的跌宕起伏。
后面的聊天记录赵恕看的很快,纯纯有一种在看热闹的心理……
看到裴顷宇指责吴且肤浅的时候,他甚至吹了个口哨,男人果然只在被说中的时候破防,他裴顷宇平日里装得再道貌岸然,原来也不例外。
唇角都快裂到耳根——
直到赵恕看到对话的最后。
——谁知道呢?
——或许我也跟视频里那个倒霉蛋Beta一样,曾经无比期望过有人能够向我伸出一只救赎的手,托举我逃离黑暗和苦难。
——裴同学,当时你只是来的太巧。
这是这几日,“W”与裴顷宇说过最长的句子。
赵恕的唇角落回了原地,他突然想到刚才不肯跟他们坐在一起,安静的缩在角落里发呆的吴且。
那种古怪的感觉再次袭上心头。
什么“他和裴顷宇聊Picline”聊了两天这件事突然变得不是重点。
赵恕突然意识到,晚餐前在多功能会议厅播放的那个十八禁视频,好像并不是他以为的那么无聊……
那玩意多多少少,居然对吴且产生了影响。
为什么?
赵恕百思不得其解。
他推开隔间的门,走出去,把手机关闭飞行模式,然后打电话给自己的手机,让裴顷宇来交换。
裴顷宇在被吴且拉黑后就没有再看过手机,显然也是才发现自己的手机拿错了,电话里他沉默片刻,言简意赅的问:“你看我手机了?”
赵恕懒洋洋的应了声:“你是指那些总结一下堪称‘Alpha一败涂地‘的对话吗?看完了。”
裴顷宇没说什么,挂了手机。
十分钟后,他们将手机换回来。
赵恕掂量着自己的手机,没有对裴顷宇大发雷霆反而显得有些若有所思,裴顷宇看他那么反常,问他怎么回事。
“他最后说的那些话什么意思?”赵恕问。
裴顷宇瞥了他一眼:“我要是看懂了,就不会问出最后那句话,不问出最后那句话,也不至于被拉黑。”
赵恕一脸感慨的拍了拍裴顷宇的肩膀。
——没办法,我的未婚夫就是很难搞定啊,你以前在桌子上的谁知道怎么就下桌了呢,现在,欢迎来到我的世界。
坐到孙迷面前的时候,赵恕又因为迟到被臭骂一顿,他“嗯嗯啊啊”地应着,完全不反抗。
因为他心思全放在了其他的地方。
在孙迷跟他复述今日的体测目标时,赵恕开始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走神。
他在想吴且最后的那几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裴顷宇来的时间怎么就算太巧?
赵恕的脑子时灵光时不灵光,但在猜谜游戏这方面他很有天赋。
突然他就把吴且的这番话与他刚才在餐厅时的反常冷漠联系到了一起,他所有的心不在焉,确实是从看到那个奇怪的视频开始的。
前方的孙迷开始不厌其烦的将赵恕的资料与历年来数得上号的球星同一时期做对比。
赵恕在桌子下拿起手机,开始查维赛双生子的出生年月——
这种公开信息动动手指就能查到,当他清楚的看到他们和吴且只相差一岁,甚至曾经就读一所美国的私立高中时,心中猛地“咯噔”了下。
他手机“啪”地反扣在桌子上。
正认真摆数据的孙迷吓了一跳,抬起头问他:“又发什么神经?”
赵恕嘴巴张张合合,脸上却是难得的写着被惊涛骇浪拍打而过的茫然与震惊,他没有理会孙迷怒斥,满脑子都是:吴且与那对双生子认识。
虽然已经是高中毕业六年之后的事了,但是视频里发生的事,吴且是否也有听闻……
视频里的那个Beta。
黑头发的Beta。
人种不明但绝对不是墨西哥人的Beta。
赵恕动了动唇,有那么一瞬间失去了语言功能——
为自己心中完全没有逻辑甚至离谱到天际边的猜测,他已然震惊到忘记呼吸。
孙迷不耐烦:“到底怎么了?”
“……”
赵恕舔了舔唇,喉咙紧绷,却在假装轻松。
“教练,我突然有事,这些东西明天再跟我说可以吗?明天你先按计划,想怎么操练我都可以,我不反抗,但今天我真的有事!”
他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往外走。
最后一个音落下时,人已经光速消失在了门外。
【恕:我突然有个疑问,你当时在美国读书读的好好的,专业那么冷门,怎么没读个博士再回来或者干脆留在那边?】
信息发送给吴且。
手机直接拨通另一个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被接起来,男人的嗓音低辞带着调侃:“我现在看见你的电话就头疼。”
赵恕却没空跟他开玩笑。
“哥,你当时做吴且背调时,有没有查到他为什么读书读到一半中途回国?”
第57章 【二更】你可以破碎,但绝不能枯萎(下)
【恕:我突然有个疑问,你当时在美国读书读的好好的,专业那么冷门,怎么没读个博士再回来或者干脆留在那边?】
坐在餐厅里,吴且垂眼看着微信里跳出来的这个疑问。
他拿起手机想了想,自己刚才表现得是否有不得体的地方被察觉?
【吴且:问这个干什么?】
【恕:哦,孙迷缠着我去国青跟队出国打两次比赛。】
【恕:说试试看你能不能帮忙跟以前认识的人搭个桥,打几场训练赛。】
吴且抿了抿唇。
半晌,才回复了言简意赅的四个字。
【吴且:恐怕不能。】
吴且至今还记得那一天每一分每一秒发生的事情,他如何将叉子插入莱茵·赛维的眼睛,那个特殊的手感让他很长一段时间厌恶西餐,做噩梦都是眼球的绵软与叉间碰到骨骼的坚硬矛盾触感。
从桌子上翻下来提起裤子时,当时还因为下在酒里的未知药物眼前发黑,酒是谁递给他的他已经不想计较了,反正和这对王八蛋双生子脱不了一点关系。
仓促间,他摸索着摸了一把自己的老二,抹去上面的唾液。
吴且那时候才知道自己也是有洁癖的,他的老二尊贵又纯洁,哪怕当时试图吸它的那张嘴是那种一辈子也没有趋于人下的嘴也不行。
跌跌撞撞地打车回家,路上司机不停的从后视镜打量从那戒备森严的高级山庄建筑群走出来的黑发年轻人,看他裤腰敞开露出里面的内裤,看他面色苍白,看他皱巴巴的白衬衫上有血,看他神情恍惚。
但司机一个字都没有问——
问什么呢?
刚刚从顶尖大学毕业的天之骄子,即将展开全新的美好人生旅途,只是在前一晚滥用药物以告别学海生涯罢了,这样的行为这个国家再常见不过。
从收到订单额外高昂的小费那一刻他就知道该闭上自己的嘴。
根本无所谓司机探究的目光,吴且头痛欲裂并疲惫,但连闭上眼靠在后座小歇一会儿也做不到。
他强撑着回到家简单收拾了重要的证件就拎着行李出门,在去机场的路上下单机票时他的手在抖,到了机场重新买一身衣服时手在抖,冲进洗漱室洗澡时他还是在抖——
当时他做好了根本走不出去这个国家的准备。
他每走一步,都设想好了也许下一秒就会有一堆黑衣人朝他冲来,将他脸朝下摁在地上然后塞进一辆没有车牌号的黑色轿车后备箱里。
然后从此世间查无“吴且”这号人。
每年无故失踪的人那么多,他不会是最特别的那个。
吴家再有钱,在东南亚如何吃得开,吴文雄的名字怎么样好使,跨了大洋彼岸,这里是洋人的世界。
那座金字塔就在面前,谁都能往上爬,可亚洲人在这却总有无形的天花板。
吴且买的是最快的离境航班,不挑选中转国不计较到达目的地所需要的时间……
只要不在那对双生子的势力范围内,哪里都可以。
过了安检,他蜷缩在角落,闭目养神,等待登机。
每一分每一秒都很难熬。
心脏在胸腔中时时刻刻以超负荷的力道跳动。
直到登机的广播通知响起,黑发年轻人捏着护照夹原本轻微抖动的手才不抖了,睁开眼看着停机坪,阳光已经完全升起,新的一天已经到来。
吴且拿出自己的手机,登录Picline,社交账号一切如常,在兵荒马乱之外,对任何人来说,其实这只是稀松平常新的一天——
除了有一个名叫「Hermit」的人在半个小时前给他发了一张手术室的照片,配上一个“(@·@)代表着头疼的表情包。
吴且没有回复比及塔·维赛哪怕半个标点符号,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发来的信息后出现“已读”的灰色字样……
甚至连“你们活该”都懒得说。
手机卡取出来折断冲进马桶,把手机扔进了隔壁同时登机的、即将飞往日本的航班的登机口前垃圾箱。
就这样,在研究生毕业晚会的第二天一大早,谁也没想到他们的优秀毕业生代表就这样头也不回的登上了回国的飞机……
从此号码空号,Picline再未登录。
吴且回到自己的地方,那是一个地大物博、人口众多、人际关系错综复杂且与大洋彼岸几乎毫不相干且自成一体的社会体系。
再也没有任何一个读书时期认识的人能够联系上他。
那是吴且的前半生中,最意义深远的三十四个小时。
连带着转机时间,从美国中转一个听都没听过的小国家,最后落地帝都,听见海关用母语例行公事的说出“欢迎回国”四个字,他一共用了三十四个小时。
三十四个小时,他几乎未合眼。
万米高空之上,他完成了一次史无前例的自我重塑。
最开始的五个小时是空白的发呆,接下来的五个小时他开始无穷无尽的思考自己的人生从哪一天开始出了问题,如同坏掉的机器,或者是瀑布一样飞流直下三千尺地向下狂泄——
好像,大概,可能,应该是从分化成Beta的那一天开始。
前面的所有努力突然全部成为了一场笑话。
早早评上四星球员时教练的欣赏,经纪公司找上门来让他考虑接下来应该去到的藤校,队友的倾羡,他的春风得意,自以为人生就会这样万事顺意……
一瞬间化为乌有。
他留在篮球队,坚持打完了高中生涯的最后一场球赛,周围的人叹息也好,惋惜也罢,私底下嘲笑他做无用的挣扎也没关系……
他已经完全不在乎。
就像是莱茵和比及塔在最后关头对友谊的背叛,或者是他一派天真没辨别出他们这两条疯狗的蓄谋已久。
他真的已经不在乎。
人生像是一本自动翻开的日历,机械的向前翻动,没有人能够任性停留在他喜欢的某一天。
半夜的时候,吴且跟分发冰棒的空姐要了一杯酒,一口闷下后他用毯子捂着自己压抑着声音开始颤抖,抽搐,为堪称“人类一败涂地”的前半生痛哭流涕。
眼泪弄湿了半条毯子,直到他觉得再哭下去他会瞎掉才勉强停止。
毯子拿下来后,他转过头,发现隔壁坐的白人老太太也没睡,正炯炯有神的望着他。
那是一个Omega老太太,穿着得体也很健康,吴且并不知道她为什么沦落到经济舱位……
一架飞机不应该有两名迪士尼在逃公主,还他妈肩并肩坐在隔壁。
老太太伸手拍了拍黑发年轻人的手,告诉他:「You can be broken,but you must not wither。」①
——你可以破碎,但绝不能枯萎。
老太太的最终目的也是帝都,于是吴且用了后面的二十四个小时跟这位心理学博士上了一门心理课。
后来他才知道他在无意中接触到一个心理学新概念,名叫「黑色生命力」。
黑发Beta认真复盘了前半生的崩塌,并试图重建。
在飞机落地之前,他决定坦然接受过去一切的崩溃与失望,但绝对不允许自己倒在那个泥潭里……
他可以躺着,趴着,不前进。
但他不会允许自己就此在半路烂掉。
「生命力掌握在你自己的手中,年轻人,也许你觉得人生不由你把控,是的,岁月无情,但它很公平——它不会停留在你最喜欢的那天,但也不会重播你噩梦一般的昨日。」
老太太就像是老天爷给予陷入绝望中的人一个神迹。
「往前走。」
她仿佛用一个眼神便洞悉了吴且的思想。
「生命是一场冒险,前方也许还有你会喜欢的明日。」
虚头巴脑的东西太过复杂,吴且将这个事概括一下,简单的来说大概就是——
你以为你死了,但是最终你活了下来。
你对新世界用了新的认知和新的适应力。
杀不死你的将使你变得更加强大。
槟城一年四季如春,江城潮湿闷热但也算不错。
落荒而逃回国的十几天后,从女佣多罗塔的手机上的Picline头版头条,吴且得到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莱茵·维赛永远地失去了自己的左眼。
坏消息是莱茵·维赛在经历了眼部严重的感染与许多天的昏迷后活了下来。
原本他会死的。
原本这才应该是最好的消息。
吴且将手机还给高呼“维赛家族会为此发疯”的多罗塔,一脸平静地转身,继续喝自己面前的绿豆汤。
家中园丁淘汰的国产手机,没有任何科技与狠活更别提定位系统的破旧国产新能源车,平平无奇的红铁中学教地理的那个Beta小吴老师。
——是维赛兄弟永远别想再找到吴且。
作者有话说:
①概念引用
有那么一刻,赵归璞确信自己若以后有了小孩,肯定会是个好爸爸。
——至少看看赵恕就知道他的教育多么的成功。
马上一脚迈入二十岁门槛的年纪,别的孩子都在忙着搞青春叛逆期,赵恕却只在平日里混沌,大是大非的事上总稳得住,知道第一时间找到信赖且可靠的人,而非自己鲁莽乱来。
赵归璞知道赵恕在这种时候问出这么奇怪的问题,大概率是发现了什么他无法独自解决的棘手事件。
“我没有做过那么详细的了解。”他淡道,“阿恕,他是你的未婚夫,不是赵家用钱买来的商品。”
男人的嗓音生硬,赵恕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他这边可能不太方便说话,于是说:“我是因为发现一点不对劲的事……有点急,你有空?现在可以说吗?”
赵归璞“嗯”了声,算是允了。
“给你三分钟。”
用不着三分钟。
赵恕三两句就说完了少年聚会中被公放的Picline里区视频,以及之后吴且的反常情绪。
“知道了。”
听完,赵先生抿着唇,依旧是面色冷淡的样子,惜字如金。
然后听着手机里陷入短暂的沉默。
诚然赵先生是过度自信地误会了什么,赵恕给他反馈了吴且的事,本质上这不是报告,而是他在需求一场男人与男人之间的探讨——
赵归璞的回答让他无言以对,所以当男人拖着懒洋洋的嗓音问他,还有什么事时,赵恕并没有立刻回答他。
所以并不是单纯的一群无聊的人聚在一起看了个禁片,把吴且看的感官不适,不想搭理他了?
赵归璞问赵恕,他们具体看到了些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赵恕从喉咙里发出“咕噜”一声含糊的声音,好半天又不说话。
“睡着了?”
显然赵归璞并不是个有耐心的人。
“要不等你睡醒了在打电话,反正你好似不太急。”
清冷暗含嘲讽的声音唤醒了赵恕。
赵恕尽量地用比较中性且合适与长辈交流的词汇,飞快概括了Picline里区今年播放量第一的视频大致内容——
淫靡昏暗的古堡,被下药的黑发Beta,插进Alpha眼中的银叉,血腥的挣扎……
最后,他没忘记重点强调视频主人公家族姓氏。
话语落下,这一回终于风水轮流转,换赵归璞不说话了。
如果赵恕与兄长视频,那么他将不会错过此时此刻男人原本挂着漫不经心神态的脸上,有一刻停滞……
但下一秒这种情绪的波动,就被他完美的掩饰了起来。
所有的后续,只是坐在沙发上男人交叠的腿放下了,重新调整了坐姿。
赵归璞言简意赅的说:“嗯。”
这反应出乎赵恕的意料。
“‘嗯‘是什么?我现在脑子有点乱,分辨不出来你是什么意思。”赵恕的声音通过电流传来,“你如果不忙的话,就抓紧时间看一眼那个视频,然后告诉我我的猜测是不是有些天方夜谭。”
否则他今晚将彻底失眠。
纵使赵归璞还没来得及看视频,但他还是真诚地说:“是有点。”
赵恕问:“为什么?”
因为把叉子叉进维赛家著名的恶魔双生子眼睛中的人,大概率不会相信我威胁他要把他喂鲨鱼这种鬼话。
对自己的对外形象还抱有良好幻想和一些误会的赵家掌权人淡淡反问道:“你如果不是自己也觉得荒谬,今天这通电话就不会存在。”
赵恕含糊地嘟囔了几句,大概是在抱怨,片刻后又不死心地问:“那你会去看的吗?事关你弟媳,你理解吗——我不想今后有一日,他被鬼佬碎尸万段,然后我必须得抱着一只公鸡拜堂搞冥婚。”
赵恕在问他要一个承诺。
他想说的话,应该不止明面上这几句。
赵归璞再一次抬了抬眼,扫视了眼办公室里多余的另一个人:一张茶几之隔的对面,金发碧眼的中年Alpha坐在那。
迪格特·维赛一边翻动手中的合同文件夹,一边饶有兴致似的看过来,像是好奇什么私人电话会让谈判中总是铁面无私的赵先生暂时放下工作,毫无怨言的接起来。
赵归璞确实不方便说话。
尤其是当他的对面坐着的,是电话中涉及的两位确认身份的男主角的亲叔叔时。
事实上,如果不是此时赵归璞并非一人待在办公室里,他可能不会错过这个嘲笑赵恕的机会——
比如问问他在患得患失些什么?
半个月前顶着鼻青脸肿的脸要解除婚约的人,现在已经变成哪怕吴家的少爷变成尸体,他也要抱着挂着“吴且”名牌的公鸡走完这个联姻流程……
这怎么不算是一种疯癫的感天动地呢?
或许为了这份感动,赵归璞收了收从刚才起话语中的敷衍:“会去看的。”
赵恕那边停顿了下:“你有里区的号吗?”
赵归璞说:“没有。”
他对picline里区的内容并不感兴趣,那里面大受欢迎的那些内容里,一半是等同于原始动物的交媾、看一眼都嫌脏眼睛的无聊内容;另一半则类似他的日常。
没人闲下来时,会以欣赏自己的日常安排行程表作为放松娱乐来打发时间。
赵归璞又说:“我可以去借,又不难。”
——毕竟我认识的变态比你想象中多的多。
赵恕思考了下,大概是认真想了想赵归璞本人以及赵归璞身边的人,随后便完全被哥哥的坦然说服,扔下一句“给我回电话”,他不再废话地挂断了电话。
电话里传来忙音,赵归璞随意把手机扔到一旁。
赵氏大楼的顶层,阳光从通透的玻璃射入,初冬难得也拥有暖洋洋的午后。
这座城市的冬季总是不太冷,历史上从未降雪,哪怕是温室效应如百年后的今日。
赵归璞盯着窗外大楼艺术造型突出的一角,突然想到,世界上是否真的存在完全不可能的事?
比如百年或千年之后,当生态平衡系统彻底崩塌,极寒末日降临时,江城的街道也会雪厚三尺。
「怎么,赵先生,是你的兄弟又来找麻烦了吗?」
迪格特·维赛打破了短暂的宁静。
「我就是因为害怕沦落到三天两头处理这种无法用铁血手段处理的琐碎事,才告诉我的妻子,在我金盆洗手之前我们绝对不能要孩子。」
赵归璞将视线从那折射阳光的建筑一角收回,扬了扬唇角,微笑起来。
“小孩子总是任性的。”他用中文不急不慢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或许结婚之后能省点心。”
「哈哈哈,我哥哥也是这么认为的,这些年一直在不停的给我的侄子们安排可能联姻的家族。」
迪格特摆摆手。
「但他们丝毫不感兴趣,大肆搞破坏,上周甚至挖掉了爱尔坦家族旁系一位美丽的Omega的腺体把人扔在了爱尔坦家族的一家公司楼下……文森特暴跳如雷,一夜间老了十岁。」
赵归璞搭在在沙发扶手上的指尖弹了弹,面上倒是看不出端倪。
「那两个混小子,钟情于学生时代的一个Beta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绝世痴情种……莱茵为他失去了一只眼睛,外头传闻他们已经将那个Beta大卸八块,事实上——」
迪格特耸了耸肩,显然是觉得省略的那部分有损家族声誉。
赵归璞对他的抱怨倒是不置可否,宽容地说:“人总要有所求才肯往前迈步。”
说到这件事,迪格特倒是认同的点点头,话锋一转,提到了下周双生子可能会到华国来,亲自接触这一次船只租赁项目。
毕竟从最开始准备的短租改做长租,赵氏还附加了一大堆长期合作的项目,这已经不是迪格特一个二当家能够拍案的规模。
华国永远会是他们鞭长莫及的土地,在大约五百年前,早到人类只有两种性别,曾经全世界范围内爆发过战争,当时,他们于战争中从这片土地撤离,曾经以为自己是胜利者……
实则自那以后,再也没有哪个古老的家族,成功将手伸到这片土地。
如今他们不得不无奈放弃企图掠夺这片肥沃的土地的计划……当有需要时,就乖乖在谈判桌边坐下来,商讨利益往来。
他们在这里,与亚洲人在他们的地盘上获得同等待遇,那便是困难险阻重重。
文森特·维赛有意历练继承人,便借着给爱尔坦家族赔罪的借口,将双生子一脚踢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