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且说。
但听上去实则一点没觉得这哪里糟糕。
裴顷宇为他的话发出轻声嗤笑。
“一般Alpha沾染上Omega可以要求对方清洗永久标记,甚至给他一笔钱让他切除腺体,但‘阿芙洛狄忒之眼‘是双向的,可能是从感情层面上,没那么容易剥离。”
“……”
吴且没说话了——
主要是不知道说什么。
他当然不需要裴顷宇给他上什么生理课。
身为Beta,他完全不关心Alpha与Omega之间的“阿芙洛狄忒之眼”有多重重锁死,他的重点是后半句……
清洗永久标记就像是将一个人的灵魂和身体双重从原本所在位置强行剥离,对于美丽、珍贵、脆弱的Omega来说,是非常残忍的行为。
至于切除Omega腺体?
这完全不像是印象中,叫“裴顷宇”的人会说的话。
“怎么?吓到了?”
有一瞬裴顷宇捕捉到了黑发Beta的错愕,不禁蹙了下眉,他停顿了下,随后意识到刚才说的话哪怕是对Beta可能也有些过度了——
早就听说吴家的独子和他们这些耳目熏染乌七八糟事长大的世家子弟不一样。
除了性别是个Beta,这些年他一直中规中矩,读书时私立学校都没念,后来出国就变成单纯的“篮球小子”……
圈子里的狗血八卦他不太沾腥,骨子里干净的很。
裴顷宇换了个坐姿,慢吞吞“啊”了声:“随便说说而已,我只是觉得如果非要找个Alpha联姻,小吴老师倒是可以考虑下别人……相比起一般的Alpha,拥有‘爱神之眼‘命定Omega的赵恕不那么适合你。”
考虑谁?
传统如钢铁直A,坚决AO拥护者的你吗?
我是可以的,直掰弯而已,撇开道德我也可以没有素质。
吴且动了动唇,正想说什么,突然从不远处距离他们最近的酒水台传来一阵骚动,“哗啦”一声。
吴且和裴顷宇双双转过头,就看到似曾相识的一幕——
不远处放香槟塔的桌子被撞歪,酒杯尽数倾倒,琥珀色的酒液倾洒一地。
“你搞什么?!”
站在那一堆酒液与玻璃的废墟中,是一个脖子上戴着最便宜的那种开架月抛防咬颈环,一脸苍白色Omega。
身着侍从经理西服的酒店员工大步向前,一把拎起他,Omega像是吓坏了,正疯狂的对着面色难看的经理道歉,而经理此时更是已经魂飞魄散,拽着那个Omega破口大骂,道还好现在大人物都不在场,一边拉扯着他往偏门那边走——
那闯了祸的Omega吓得早已面无血色,踉跄着任由这个力气很大的Beta拽走,他看上去完全也是丢了魂似的。
当两人拉拉扯扯从他们这个角落经过,吴且认出来,被侍从经理拎在手里准备拖去大卸八块的那个Omega,居然这是他们学校的学生。
段白芮,A班,成绩中游,平日里会戴着眼镜坐在角落,性格胆怯,说话也很小声,很斯文。
是因为成绩好,拿了全额奖学金破格录取的,来自下城区的特招生。
在教室中,他就坐在裴顷宇的侧后方。
裴顷宇不可能不认识他。
思及此,吴且下意识的看向裴顷宇——
然而意外的是,Alpha坐在原地一动不动,仿若对此插曲闻若未闻。
当吴且看向他时,他歪了歪脑袋,语气淡然地问他:“怎么了,小吴老师,想多管闲事吗?”
「在我像狂躁的狂犬病问遍身边人你到底是那条路边冒出来的拦路狗时,是裴顷宇告诉我,你姓吴,槟城吴家那个吴。」
「正如他不会怜悯真正的路人,也不会注意到一个不起眼的Beta。」
赵恕的声音非常不合时宜的在吴且脑海中响起。
以至于他错过了段白芮被那个经理拖走的瞬间。
脚底像是突然无形生出一些根系,困住了他,垂落在身侧的手动了动,吴且眨眨眼,突然出声,轻声问面前面对同学的困境完全无动于衷的Alpha:“赵恕说,上一次你会在酒会帮我,是因为你知道我父亲是吴文雄。”
裴顷宇平静地回望他。
“如果我只是一个路过的普通人,你其实也会像今天一样坐在这冷眼旁观,对不对?”
吴且问。
过了很久,裴顷宇勾了勾唇角,那张英俊而让人心神向往的脸在这一刻呈现了一种让Beta觉得全然陌生的神情。
“不用做这种假设,小吴老师。”
裴顷宇依旧是那般不动如山的模样,他注视着他,缓缓开口道。
“你是吴且,没有必要做跳出现实之外的其他预设。”
空气悬停一瞬。
吴且再也没说什么,他收回了目光,追着段白芮消失的方向迈开大步离去。
裴顷宇认真想了下黑发Beta最后看他的那一眼,奇怪的是,他好像在他的眼中看见了失望,有什么东西如潮水般,在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中急流勇退。
第43章 赵先生的休息室
赵恕去上了个洗手间出来,发现香槟台那边一片混乱,随手抓了个侍从问发生了什么。
那人原本举着拖把还不耐烦,抬头一看发现面前臭着张脸的少爷显然比他更不耐烦,一下子认出这是赵氏小公子。
唯恐这位脾气炮仗似的小少爷怪罪,那侍从颤颤悠悠地解释说,说有个侍从撞翻了香槟台,说完一脸忐忑的望着他,等他破口大骂。
没想到赵恕只是淡定的“嗯”了声,放开了他,评价了声“笨手笨脚的憨货怎么到处都是”,双手插兜转身走了。
侍从:“……”
这就没事了?
少爷这不像你。
赵恕站在宴会厅中央左右看了看,最后目光定格在角落,裴顷宇坐在那,身边一张椅子是拉开的,赵恕确定在他去洗手间前,那里还乖乖坐了个黑发Beta。
他就撒泡尿的功夫,人没了?
赵恕蹙眉,走到裴顷宇旁边,抬脚踢了踢正靠在椅子上玩手机的Alpha,问他:“人呢?”
没等裴顷宇回答,他想了想,有点震惊的问:“不会又是他把香槟台给撞了吧?”
裴顷宇抬起头,看着他宛如在看智障,薄唇动了动言简意赅地说了声“不是”,看赵恕一脸放下心来的样子,又觉得他挺幽默。
“你要操心他,为什么不能自己盯着?”
赵恕脸色变了变,不知道这话从哪说起来。
他在躲吴且。
不能直视他眼睛的那种躲。
从联姻关系存在至今,他一直觉得这是除了两边家长一厢情愿,剩下的都是他和吴且自己的问题……
直到今天下午,与赵归璞在墓园的暴雨中的谈话,让他看到了另一个层面的事实。
——吴家有实力雄厚的百年家业,不幸的是吴且只是一个Beta。
吴文雄与李君碧夫妇当然不会嫌弃自己的儿子,但什么事不能光靠唯心主义就万事大吉,事实证明Beta对Alpha具有的天生服从性……
这意味着,今后吴且可能会主导的商务场合,必然需要一个顶级的Alpha坐在谈判桌边“垂帘听政”。
——另一面是拥有很多个顶级Alpha的赵家。
赵秋实的前车之鉴,让赵归璞对于Alpha与Omega之间那种互相的制约与束缚深恶痛绝,在他看来,赵恕的婚姻对象只能是一个不会让Alpha色令智昏的Beta。
而吴家从各方面和赵家堪称顶级绝美门当户对,吴且是个Beta,实属天选……至于婚姻的忠诚,Alpha与Beta并不稳定的这段关系对吴且来说是否公平,赵归璞不在乎。
人知道太多确实对身体健康有害。
比如现在赵恕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坦然面对吴且,他现在连撒尿都在惦记这个事差点瞄不准……
他知道自己的操心纯属多余。
他都能想到当他一脸纠结跟吴且提出他哥这个毫无道德的联姻本质目的,那个Beta只会沉默,然后说:哦。
他才不在意他今后会不会偶尔跟别的Omega出个轨什么的。
妈了个巴子的。
但赵恕一想到这种事,还是觉得别扭,所以下午开始他就有点儿躲着吴且。
不出意外的吴且看出来了,但也只是看出来,奈何赵恕在他眼里可能和一个喜怒无常的狗崽子没有任何区别——
在酒店门口抓着他问了一嘴没有得到答案后,之后哪怕再身处同一空间,吴且也没有再凑上来追问多哪怕一个标点符号。
严格来说他看都没看他一眼。
有点像“狼来了”的故事。
这个故事若是告诉裴顷宇,他可能会幸灾乐祸地告诉赵恕:这才知道错了是不是很后悔毕竟之前如果能少抽点风也不至于等真的有事了也被无视。
现在只有自己挣扎在道德与法治(*婚姻法)边缘沉浮,赵恕觉得吴且很没良心,这个黑心肝的Beta。
顶层宴会厅只有三个门,两个消防通道,一个正门,服务生进进出出也是走正门旁的小门,为了不再造成更大的影响,经理直接把惹事的Omega拖到了消防通道里。
这是什么日子?
赵家的白事。
在这种日子上犯错,等赵先生知道这件事,可能挥挥手就能将这个Omega本人、招他进来的人、今日当班经理等从上到下一条龙一齐撸掉……
这真的是相当晦气了。
吴且推开防盗门时,听见Omega瑟瑟发抖的哭腔与道歉声,还有那个经理在咆哮:“看你是Omega才给你这个机会——结果你这算哪门子的Omega!Omega的细心、灵活、聪明,你他爹的沾了哪样?!告诉我?!啊?!”
“对不起对不起,我今天不太舒服……”
“不舒服?!我现在想到我还有三十年房贷但明天可能就会被炒鱿鱼心脏病都要发作了算不算不舒服?!不舒服你上什么班啊,回去躺着别出来祸害人啊?!”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经理我可以去跟赵先生道歉的……”
“你别了,你见得着他人吗你就道歉?!你现在就给我滚蛋,就从消防通道走下去,路上哪怕碰到一位客人多问一句‘怎么了‘我就立刻报警!知道你撞倒的香槟墙多少钱吗,光那些杯子就够要你命了!赔不起坐牢!!!”
“消防通道走下去……这、这里是七十三楼——”
“怎么!你还想大摇大摆的维持现在这个尊容,穿过整个宴会厅然后坐专属电梯下去吗!”
经理的咆哮声可谓惊天动地,吴且觉得空荡荡的消防通道好像脚下的地都在震,绕了个弯看到了正在遭受狂风暴雨的学生……
啊,他浑身上下都湿透了,白色的衬衫上全部是黄色的香槟酒液,可能还有一些葡萄酒也被带倒了,那样的斑驳,走出去遇见谁,都会好奇问他一句:怎么了。
——这还不让他牢底坐穿啊?
吴且轻咳一声。
看着缩在角落里的Omega狠狠一抖,猛地抬头,和转过身来的经理双双望过来。
被那两双情绪迥异的眸子盯着,吴且有些不自在,一根手指轻轻拨弄着另一只手手腕上的表盘:“你好,这里交给我来处理好吗?”
值班经理借着一点点昏暗的光打量着面前的黑发年轻人——
一个年轻的男性Beta。
外貌毫无攻击性,整个五官融于黑暗之中依然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温和感,他微笑着,给人一种很容易亲近的错觉……
但观察他身上的西服与脚上的鞋,一看便知道是价格不菲的。
更勿论此时此刻,被他一只手把玩着的那只表,蓝钻在昏暗光线下又闪烁着奇异的璀璨宝石光彩。
“怎么,请问您是什么人?”
经理的表情古怪地问。
大概意识到面前的人是今晚的宾客之一,他总算不再咆哮了。
但脸上却出现了另一种微妙的神情——
这个可恨又笨手笨脚的员工再怎么着也是个Omega……这年头拐卖Omega放到黑市贩售的案子可不少。
大多数都是看上去人畜无害、社会地位不低的Beta干的。
眼前的人完美符合罪犯人群画像。
值班经理满脸警惕,这时候,段白芮从角落里挪出来,看清楚了来人,微微睁大眼,喊了声:“老师!”
吴且摸摸鼻尖,对经理说:“是的。我是他的老师。”
十分钟后,身着白衬衫,拎着一件沾满酒渍的廉价侍从暗色西服外套,吴且默默从消防通道走了出来。
十分钟前,好不容易哄好了值班经理,好说好歹让他不要计较今天的事,正常给段同学发工资——
《公共卫生与特殊第二性别人权管理法》第四章第一百七十三条:当Omega出现有疑似或者确认情热期症状,导致身体不适,需立刻终止工作,用人单位需照常发放当日薪资。
……为了五百块钱站在酒店消防通道面无表情背法条这么蠢的事,吴且事后怎么想都觉得羞耻又魔幻。
打发走了经理,他立刻发现段白芮的情况确实不是很好,可能是属于Omega的情热期真的快到了,这位同学整个人呼吸都是滚烫的,基本不可能从七十三楼靠两条腿走下去。
吴且把自己的外套留给了段白芮,让他穿上外套遮住内里衬衫的浪迹,低调点,出去走正常员工电梯下楼。
段白芮知道这时候再推托也是浪费时间,害人害己,不停的道谢后,就穿上了黑发Beta的西装外套——
Omega那张脸不知是窘迫还是发热,烧的通红,他吭哧吭哧的和小吴老师道谢,然后说自己的外套上可能有Omega的味道。
吴且笑了笑道:“有什么关系,我是Beta,这个困扰不到我。”
于是就有了此时此刻,站在消防通道外,吴且拎起手中沾满酒水黏腻的外套看了看,指尖弹了弹衣服胸前别着的姓名牌——
段白芮(Ω)。
他记得学校的全额奖学金其实发的不少,下城区的孩子铆足劲来这个学校除了为了更好的师资甚至可以用部分奖学金补贴家用……
不知道怎么,这段白芮居然还要跑到酒店打工。
有个好赌的爸?生病的妈?废物的哥哥?破碎的他?
吴且盯着天花板发散了一会儿想象力,等到Omega打开消防门出来,两人对视一眼,Omega又像小鸡啄米似的说:“谢谢,吴老师,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感谢您……”
说着好像又要哭了。
看着面前满脸写着“礼貌”与“恭顺”的学生,小吴老师微微眯起眼,真的想让赵恕来看看什么叫为人子弟,恭顺谦卑。
“衣服我会送去干洗店处理干净还给您……我的、我的您不用管!周一拿到学校去给我就好!”
吴且停顿了下,“哦”了声,那句“我家有人会处理我的外套你不用管啊”到了嘴边,没说出口。
他亲眼目送段白芮往灯火通明的宴会厅走,在大厅的尽头,角落里就是员工电梯。
一切看似正常,今日行一善的小吴老师松了一口气,事到如今,西装外套没了,脖子上原本好好挂着的领带自然也不再必须,他索性扯开领带,取下来,随意塞进口袋里。
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也差不多该回家了,他通知自家司机在楼下等。
脚下一转,拎着那块和抹布没有什么区别的侍从衣服,黑发Beta飞快地往外走,准备在上车前找个隐蔽点的垃圾桶直接丢掉——
他是不信赵归璞还能因为一件目测不超过三百块的廉价西服来问责他。
顺着宴会厅阴影处往外走,领带都摘了索性衬衫袖扣也解开捞起袖子,很不喜欢正装束缚感的小吴老师今日直到此时才感觉到松了一口气。
还没等他来得及再次拿出手机,发信息跟裴顷宇说一声自己要提前走……
“喂,你穿成这样在这偷什么懒?”
从身后横插来的陌生声音钻入耳朵。
吴且脚下没停,事实上他压根没意识到身后的人在叫自己。
直到身后传来匆匆的脚步声,有人从后面赶上来给了他一脚,吴且踉跄了下,震惊地回过头,就对视上一双陌生的眼睛。
来人显然也是当天值班经理之一,此时此刻手中捧着一盘尚未开封的高级洋酒,蹙眉问:“大家都忙得两条腿不沾地了,你哪个单位的,穿成这样,跑到这个地方偷懒?”
吴且想说我不是我没有。
然而刚发出一个“我”字,就顺着对方的目光落在自己手上拎着的外套上,段白芮的名牌就翻在外面。
“还是个Omega?你的防咬颈环呢?”那经理微微眯起眼,片刻后,明显猥琐的笑了笑,“自己打针了是吗?”
吴且:“打什么针?”
经理呲了呲牙:“短效防标记针和避孕针呐,哟,看不出来你还挺有想法……知道今晚有很多大人物?”
吴且心想老子钢铁Beta打个屁避孕针,下一秒眼前一黑,他条件反射伸手,手臂沉甸甸往下一坠,那经理已经把手中的托盘塞给了他。
“喏,去吧,方才有人打碎了香槟塔,全都乱了套了,下面的人把楼上要的酒送这层来了……真是一群该死的蠢货——唔,段白芮是吗,好好把酒送上去,既然你都做好了准备!”
“什么?”吴且想也不想,“我不是段白芮。我只是有他的外套。我送不了酒。”
他声音斩钉截铁。
然而面前的经理只是“嗯嗯啊啊”地笑着,敷衍地应着:“还害羞么?都打了针了……行行行你不是段白芮,那劳烦这位不知名的大胆Omega先生去楼上送个酒,这样我就不会把段白芮的薪水扣光光!”
吴且:“……”
因为他身体摇晃,手中的托盘酒瓶碰撞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推搡他的经理“哎呀哎呀”地叫:“你可小心点儿,这一瓶是那位要的,一瓶够你端上三十三年的酒了!”
吴且:“我又不是专业的——”
经理:“看出来你不是专业的了,嫩的很,中学刚毕业吧?长得没有特别惊艳,但是皮肤够白眼睛也漂亮,也不算白日做梦,白白浪费钱打那些个贵得要死的违禁药……若是今晚飞黄腾达了,别忘记是达哥给你这个机会!”
吴且:“达哥是谁?”
经理:“你爷爷我。”
吴且:“……”
吴且:“顶楼又是哪?”
达哥:“赵先生的私人休息室嘛——今晚的大人物们现在可都在上面了,你在这下面磨磨蹭蹭能捞着什么好的?上去吧,上去吧,快去!”
另一边,赵恕抓着裴顷宇满宴会厅乱晃,找吴且。
裴顷宇晃得不耐烦了,让给吴且打个电话,赵恕不肯,说是还没想好应该怎么跟他说话。
裴顷宇看这人纯情的突然基因突变成了一张白纸,真诚的赏他一个“你有病”的评价,就在这时余光一闪,他突然看见一个眼熟的身影一晃而过,匆匆在往电梯那边走——
身为顶尖Alpha,篮球校队的篮球手,Alpha腿长迈步大,裴顷宇率先两步向前一把扣住那人的肩。
被抓住的人吓了一跳,惊叫一声转过身,一回头就看见两名Alpha像是门神似的立在自己身后,正双双蹙眉望着自己。
段白芮吓得脸蛋发白,死死地咬住下唇,正处于敏感期的身体也因为Alpha的触碰开始颤抖起来。
赵恕莫名其妙问裴顷宇:“干什么?你找他有事?”
裴顷宇动了动唇,此时鼻尖却嗅到特别的味道,最开始他以为是自己的信息素外溢——但很快发现并不是,那股寒冷的信息素气息来自眼前的人,大雪覆盖后的梅花香,带着一丝丝Omega专属信息素的甜。
是眼前人散发出来的信息素。
他不抗拒。
很少会出现他不抗拒的Omega的信息素。
裴顷宇微微蹙眉,收回了手,看了看手掌心,又抬头看看段白芮:“他身上的衣服。”
赵恕莫名其妙转头,上下打量了一番段白芮后,突然变了脸色:“你他妈谁啊??身上衣服哪来的?!吴且人呢?!”
气势迫人三连问,声音一声比一声响。
段白芮正在特殊时期,此时遇见两个S级Alpha,他腿都在发软,这会儿被赵恕一吼,浑身都抖的不像话,他一张脸从无血色至憋的通红,眼看着要背过气去——
超市里买来的开架等级防咬颈环不能很好的隔绝信息素。
他要完蛋了。
当段白芮陷入绝望时,忽然感觉到一阵清新的信息素迎头盖下,就像是闷热的剩下在松林雪海里落下了一场鹅毛大雪……
“赵恕,他是我们班的同学,现在正在情热期前奏,你再吼他他就要坐地上上去了。”
清冷的声音从面色逐渐恐怖的Alpha身后传来。
裴顷宇上前,一只手拎着段白芮站稳,而后迅速挪开了自己的手:“我们在找吴老师。”
段白芮终于可以呼吸了,在裴顷宇面前,鼻翼轻轻煽动,贪婪地汲取着空气中另一股信息素……目光不经意与裴顷宇撞到,后者面无表情:“你闻得到我的信息素。”
“不、不是你释放的吗?”
裴顷宇的表情说明,显然并不是他主动。
赵恕却不耐烦听他们两说废话,又问了一遍段白芮看见吴且了没,Omega小心翼翼地望着面前的两位他绝对得罪不起的Alpha:“我的外套和衬衫都弄脏了,经理要扣我工资还要报警,老师和我换了外套,让我快走,然后……”
“谁他妈管你干嘛?”赵恕不耐烦了,“我问的是他在哪?”
段白芮“呜”了声,抱头蹲下。
裴顷宇“……”了下,转头看智障一样看向赵恕,礼貌的评价:“你真的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此时此刻的吴且在整座酒店大楼真正的顶层。
那是一整个酒店横截面直接阔开打通的地,三千多个平方米,楼下是开阔地,像酒吧又不像的舞池,还有一个单独的玻璃房,在二楼。
整个地方合起来被称作“赵先生的休息室”。
三千多平的“休息室”,每天早上在一亩地的床上醒来。
——赵先生可能是绿巨人,霸王龙,哥斯拉,或者秦始皇。
昏暗的灯光,曲调怪异悠长的音乐,戴着面具穿梭在人群的成熟男女宾客,场面一度复杂到吴且以为自己穿越了……
穿越到商末亡国前的酒池肉林。
放眼望去也没有像楼下宴会厅那样穿着正常得侍从。
兔女郎和性感小猫的年轻侍从来来往往,脚下踩着十厘米的恨天高,托着酒盘,他们却如履平地,稳稳当当如犹如贯穿游离人群……
第一性别不限,第二性别却绝大多数是带着颈环的Omega,零星几个长相特别出众的Beta。
Omega是稀有的,是脆弱的,是被珍贵的。
这辈子没见过那么多Omega带着商品属性浓郁的标签同时出现,吴且眨眨眼,有些不知所措地后退一步。
想走的。
段白芮被扣工资关他屁事……
了不起被扣的钱他补贴给他。
黑发Beta打定了主意这里不太对劲他得走,结果一转头,便看见角落里,一个戴着铁质面具的西装革履的男人将一沓钞票塞进一个Omega的皮质内裤边缘,后者笑着倒入那人的怀里,手一抬,解开了自己的防咬颈环。
男人取下面具,露出一张平平无奇的中年模样,他从善如流掰过Omega的后颈脖,对准那红肿的腺体一口咬下。
Omega浑身抽搐,攀附着Alpha,发出痛苦却快乐的尖叫。
周围的音乐声音好似因此变了调,舞池中央射灯摇晃,猛然暗了下来,周围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只有时不时晃过脸上的光——
钞票,珠宝首饰,信息素夹杂浑浊成一片……
什么人能在父亲火化下葬的当日,上午烧香念悼词,晚上聚众开party?
变态的气息直冲脑门。
恨自己不是执法者,就现在站在舞池中央喊一声“扫黄”,那业绩量,明天裴顷宇他老爸就要从自己的位置上下来换他吴且上。
捧着那一瓶据说够他端几十年盘子的洋酒,站在舞池边缘,误入此地、格格不入的吴老师感觉到自己的头发在一根一根竖起来……
周围离谱的事一件件在发生——
Alpha左拥右抱,男女不忌。
Omega献出自己的腺体任人啃咬。
Beta肆无忌惮解开了取悦对象的皮带,金属搭扣发出比音乐鼓点声更刺耳的碰撞。
人们推搡、纠缠着跌入每一个阴暗的角落。
而身着衬衫、捞起袖子、敞着衬衫领口的吴且是全场穿的最保暖的那个。
白花花的肉体刺得他眼睛很痛,茫然得不知道该把酒瓶先扣到谁的头上……
但他很快有了目标。
捏着盘子边缘的手背突然在某一瞬骤然青筋暴起,黑发Beta眼中的茫然一晃换作凌厉,转过头,他面无表情地对身后贴上来的陌生Alpha说:“把你的猪爪从我屁股上拿下来,我数到三……三。”
那瓶足够段白芮端上三十三年盘子的酒,今晚还是不幸在送到赵先生手上之前,先敲裂在了一个愚蠢的Alpha脸上。
第44章 摸了个遍
酒瓶在那个又高又壮的B级Alpha脑袋上爆开花时,清脆的玻璃炸裂让吴且有一种相当亲切的感觉。
吴且会打架吗?
他当然会。
七八年前在那个民风放飞的西海岸,巷子里、桥洞下、野球场边到处都是嗨大了的白男和黑人——
他们终日成群结队,聚集在街道上游荡,黑皮肤的家伙们天天闹着要人权,实则黄种人反而真正的在食物链底层。
吴且高中的时候就喜欢跑去野球场跟人打斗牛,刚开始是纯粹的为了打球,如此单纯就像小白兔掉进狼窝,难免受到歧视和欺负,这种时候除了打球,就还要打架。
事情的转折是某次当他试图上篮被人恶意推倒撞到篮筐架流了满头的血,在周围人嘲笑的哄笑声中,他冷静的转身把篮球放回了球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