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相煜个高腿长,穿咖啡馆的制服也好看,腰间系的纯色围裙收束得紧,让他看上去有几分贤惠。
他站在咖啡机前,手上的动作熟练,没一会儿,店员小安就端着骨瓷杯走了过来,让时栩享用。
时栩慢条斯理地端起杯子的手柄,摩挲杯口的鎏金镶边,打算细抿金钱的味道,仰头喝了一小口。
“咳。”
他差点吐了出来。
怎么这么甜!
咖啡味儿没剩多少了,口腔里都是果糖的甜腻。
他呛到了,气管收缩,咳了好几声才缓过来,喉咙火辣辣的,脸颊涨红。
时栩怀疑席相煜技术不精做错了,否则怎么会有这么难喝的咖啡。
谁给它的胆子卖五十九?他下意识地看向席相煜的方向。
席相煜成功接收到他的视线,愣了一下,时栩怎么光是看着他就脸红了?
对于自己的长相,席相煜心里有数,小时候秦英竹带着他出门,到哪儿都有人夸他长得好,长大一定是个大帅哥,读初中高中那会,向他告白的同学不少,有时候他仅仅是走在路上,也会被不认识的女生搭讪。
可时栩的反应还是有些夸张了。
有这么喜欢他?
不过时栩这张脸,故作端庄的时候最死板,白里透红的时候最生动。
他不由得去想,晚些时候他把话挑明时,时栩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时栩不能向店长告状,只能找其他店员要来一杯热水。
喝一口咖啡,喝一口热水,在唇舌间将味道中和。
秉着不浪费的原则,他硬着头皮把“蜜恋醇心”喝完了。
正好,席相煜换回了自己的衣服,从员工换衣间走出来,他身穿米色的风衣,身形颀长,像是刚下秀场的模特。
时栩先前几次见席相煜,他都是穿的卫衣或者运动装,符合学生的身份。他一直知道席相煜容貌出色,今儿第一次见他穿风衣,仍然有被惊艳到。
他心中泛起几丝得意,看来席相煜也很看重这次约会,并不是他一头热。
时栩穿的是工作室淘汰的衣服,他自个儿低价买回来进行了改造。
他将买手店淘来的茶褐色夹克改了版型,手工添上了刺绣,他擅长叠穿,敞开的夹克包裹着白色的衬衣,上面有细黑条纹,衬衣松垮,同样没系纽扣,内层的的T恤是V领,露出精致的锁骨。衬衣和T恤的下摆扎进了棕灰色的裤子里,两条裤腿的中央和口袋边缘缝上了串珠,构成设计形式上的美。
不过一眼望过去,视觉的中心仍是时栩的脸,他把头发往后梳,只留了两绺碎发,像是比平日要成熟。不过眼神骗不了人,席相煜总觉得,时栩看他的神情像极了某种小动物,亮晶晶的,含着渴望和期许。
自席相煜答应了约会以来,时栩就盼着星期六快一点到来。
他准备充分,还租了一辆宝马车,上车之前,为席相煜打开副驾驶座的门。
席相煜眉梢轻挑:“你的车?”
“不是。”
时栩头脑一热,差点就要点头,牙齿和舌头磕碰了一下,说了实话,“租的。”
他一手放上方向盘,装作潇洒:“不是我买不起啊,现在的车也不贵。就是澜城吧,总堵车,买了车上班也不方便,很多时候还不如坐地铁。”
“哦?”席相煜淡淡道,“你九点过才起床,我以为那会已经过了上班高峰期不堵车了。”
“……”
好有道理。
时栩无法反驳,索性转移话题,“对了,你有驾照吗?”
席相煜:“嗯。”
时栩:“敢上路吗?”
席相煜:“嗯。”
他刚应完,时栩就一个急刹车,惯性让他俩身体朝前倾。
“……”席相煜想,他的车技至少比时栩的要好得多,“我来开车吧。”
“不了。”时栩想,租一天车六百元,他不得开过瘾?嘴上体贴说着,“你刚下班很累,休息一会。我预订了西餐厅的位置,开过去需要大约半小时。”
车里放着歌,都是流行歌曲,旋律简单,节奏轻快,适合做短视频的背景音乐。
时栩的品味实在不怎么样,这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偏偏这人一边开车一边还跟着哼哼,唱歌水平一般,表演痕迹很重,唱着俗气的情情爱爱的词,眉毛和眼睛都会跟着音高变化动作,像是用五官在发音。
席相煜很想戳一下他的眉心,让他暂停,保持安静。
到了西餐厅,时栩报了姓名,服务员引导他俩入座。
他们到得早,坐到了窗边的座位,望出去是繁华的街景,视野开阔。
时栩认真翻了一会菜单。
服务员:“先生,需要推荐菜品吗?”
时栩微笑:“主厨今天有什么Off-Menu灵感菜吗?”
服务员:“抱歉,今天没有。”
时栩手指轻点桌子:“今天的鳌虾是挪威直运的吗?”
服务员:“不是,产地是新西兰呢。”
“哦。”时栩指着菜单,又问,“请问舒芙蕾是现烤的吗?”
服务员:“是的,您放心,我们餐厅没有预制菜。”
“好的,我考虑一下。”时栩说,“你先去忙吧。”
席相煜双手抱胸,后背倚在椅子靠背上,静静地观赏时栩一本正经地装逼,唇角往上勾了不易察觉的弧度。
服务员离桌后,时栩说他要去一趟卫生间,走到拐角处,他先去了前台。
他像个特务,压低了声音:“请问团购券可以使用吗?”
前台礼貌应道:“可以。”
他把二维码递过去,叮嘱说:“等会上菜品不要说是团购的啊。”
服务员随口答应了。
时栩想上菜还要一些时间,他便去卫生间洗手了,顺便琢磨待会要聊些什么。
他也算了解席相煜了,席相煜话不多,所以得他来主导这次约会。
时栩这人吧,平时和朋友在一起时点子多,是活跃气氛的担当,嘴上也没把门,想到什么说什么。
可在席相煜当前,他好面子,总想留下好印象,相处时难免局促,所以会考虑得比较多。
另一边,一个新上岗的服务员来到桌前,询问席相煜:“你好,先生,套餐里的甜点是现在上还是餐后再上?”
“套餐?”席相煜说,“你可能搞错了,我们还没有点单。”
服务员低头看小票:“嗯?你们不是点的388的团购两人餐吗?”
席相煜沉默:“……”
好一个388。
没记错的话,方才菜单上随便一道菜都要两三百。
看来时栩是打算让他饿着肚子进,空着肚子出了。
有这么追人的吗?
席相煜本来没想占他便宜,时栩请客看音乐剧,他就付这一顿的饭钱。到时候划清界限,也不算拿人手短。
哪知道,时栩去一趟卫生间,单已经被点好了。
真让他惊喜。
等时栩回到桌前,服务员已经离开了。
席相煜语气意味深长:“你去卫生间去挺久的。”
时栩不自然地抿了下嘴:“哈哈,我刚顺道搜了一下网上对这家餐厅的评价,根据网友的推荐去前台把单给点了。”
席相煜笑:“不问问我想吃什么吗?”
席相煜很少笑,平时越是习惯冷脸的人,笑起来就越是勾人。
时栩的心荡起层层涟漪,色令智昏,他上钩了,呆呆地问:“你想吃什么?”
席相煜好整以暇看着他:“我觉得新西兰产的鳌虾就挺不错。”
标价八十八块钱一只。
席相煜提议:“来二十只怎么样?”
“……”
时栩晕了,在心里计算那是多少钱,他的草呗还有多少额度可以用。
他想要找借口拒绝,但瞥一眼席相煜帅气的脸,又不忍心。
他耳尖泛红:“我不吃,来十只就可以了。”
席相煜不放过他:“我一个人也可以吃二十只的。”
席相煜:“我胃口比较大,吃四十只也是吃得下的。”
时栩:“……”
耳朵的红晕蔓延到脸颊,时栩陷入窘迫的境地,不知该如何接话,“呃……”
四十只?一顿饭就把他一个月的工资吃没了。席相煜是吞金兽转世吗?
见时栩喉结上下滑动,嘴角抽动,眼眸闪烁着无措。
席相煜舒坦了,好心地给了台阶:“算了,等你点的菜上了再说吧,避免浪费。”
时栩松了口气,眼珠子转了一圈,想着他少吃点,一定得让席相煜先吃饱。
席相煜将他的反应纳入眼底,无法抑制多巴胺的释放,心底那扭曲的愉悦感又飘了上来浮在胸腔,连心跳都快了半拍。
这顿饭,时栩顾不上讲究浪漫和情调,全程小心翼翼。
他吃了几块沙拉里的水果,舀了两勺焗土豆泥,胡乱地摆弄手机,假装很忙顾不上吃饭,想等席相煜先吃饱,以免要掏钱点八十八块钱一只的鳌虾。
席相煜猜中他的心思,心里发乐:“你怎么不吃?”
时栩:“其实我还不太饿。”
但他馋,盯着餐桌上的几样菜,情不自禁地咽了下口水。
388的套餐里只有一份牛排,席相煜左手执叉,右手握刀顺着牛排的肌理将之精准地切成小块,手腕动作控制力得当,没有发出声音,仪态优雅,像是豪门贵族的公子。
他手背凸起的骨节在吊灯下泛着光泽,尤其性感。
时栩一只手支在下巴处欣赏,猜测他去卫生间的时间里,席相煜一定悄悄做了不少功课。
席相煜将餐叉倾斜刺入肉块,轻抬手,齿尖咬住牛排享用。
毕竟价格摆在这儿,牛排的风味依赖黑椒酱,香气和嫩度都只能达到及格的水准。
用余光扫到时栩的眼珠子跟着餐叉上的牛排转动,席相煜觉得这时候他不像猫,也不像孔雀,像一只嗷嗷待哺的小狗。
时栩:“你觉得味道怎么样?”
“嗯。”席相煜说,“还成。”
时栩闻着香,舔了下嘴唇,柔软的唇瓣湿漉漉的。
馋成这副德性了还舍不得多加一份牛排,这人真逗。
席相煜将餐盘朝时栩的方向挪了挪,示意时栩吃。
时栩没忍住诱惑,叉了一块放入嘴里,慢慢咀嚼。
半分钟后,他拿着餐叉的手再次探向盛着牛排的餐盘。
席相煜:“要不再点一份?”
时栩立马缩回手:“不了吧,我觉得口感一般。”
时栩:“我更喜欢吃三成熟的牛排,肉质软汁水多。”
席相煜垂眸,唇角上翘,乍一看笑得克制温和。可如果时栩看清他的眼神,就会知道这个笑容有多不怀好意。
虽然是两人餐,但餐厅上架这个套餐就是为了引流促销量,套餐的内容对于两个二十几岁饭量大的男生来说显然不够。席相煜吃了个八分饱,时栩吃得更少,离音乐剧开场还有一些时间,他提议到附近散会步,实际上肚子发出了抗议,想要觅食。
可惜时候尚早,许多街边的美食店还没有开门。他们路过一家奶茶店,时栩停下脚步:“我买杯奶茶,你要喝吗?”
席相煜:“不了。”
席相煜不喝奶茶,觉得不健康,不过他没立场去劝时栩。
时栩在手机上下了单,点了一杯茉莉奶绿,然后加了珍珠、布蕾、青团、芋圆、奶冻、西米……
店员给他升级成了1L的超大杯,时栩捧着杯子,胖乎乎的杯身足以遮住他下半张脸。
他的鞋带突然散开了,他把杯子递给席相煜:“帮我拿一下。”
“嗯。”
杯盖是透明的,席相煜接过来一看——好一杯奶茶粥。
是用来垫肚子的?
席相煜忽然有了点负罪感,就好像是他害得时栩只能吃奶茶的小料来果腹。
不过负罪感没能持续太久,时栩直起腰来,头还没抬,伸出手要回奶茶,握住的却是席相煜的手腕。
席相煜无法界定他是否故意。时栩没有立即松开手,他拇指的指腹在席相煜的脉搏处轻轻摩挲。
像狗爪子或者猫爪子挠了两下,惹得席相煜那寸肌肤发痒。
“谢谢。”时栩像是很有礼貌,手上的动作却近似骚扰,指尖从席相煜的腕关节游走到手背,掠过五指,这才攥紧塑料杯。
席相煜收回手,放在风衣一侧的兜里,几番捏成拳头又舒展开。
时栩喝奶茶时,习惯性地用牙齿去磨蹭吸管,把吸管咬瘪了吸不上来小料,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很用力。
让人看着心急。
见席相煜偏过头看他,他问:“你要尝尝吗?”
说完才留意到被咬得歪歪扭扭的吸管边沿,他试图将吸管的头和尾调个方向,刚提起吸管,里面的液体就迸溅了出来。
“……”席相煜的下颚感受到微微湿润。
他和时栩或许就是磁场不合吧,所以时栩犯的蠢,总殃及到他身上。
时栩想找纸巾给席相煜擦下巴的奶茶渍,没找到,干脆直接上了手。
他的食指弯曲,捻过席相煜唇瓣下一厘米的位置:“不好意思。”
这个姿势宛若挑逗。
席相煜推开他的手,语气僵硬:“麻烦你注意点。”
他们慢慢走到剧场,检票入了场,赠票的座位在vip区中间,视野很好没错,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俩隔了一个过道。
“……”时栩想趁着光线暗来点儿肢体接触的计划落空了。
他没想在艺术的殿堂耍流氓,可他俩分开坐也太没恋爱前奏的氛围了。
开场前,时栩看席相煜,就像牛郎看织女,开场后,时栩望着舞台中央,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这场音乐剧演员的唱功极佳,低音婉转悠扬,高音激昂澎湃,故事链条完整,情绪起承转合到位,光影效果让人沉浸其中。
席相煜还以为时栩对音乐剧不感兴趣,多半会像来学校上课一样犯困打瞌睡,没想到余光里,时栩一直专注地盯着台上。
等到音乐剧结束,大家有序退场,时栩才站到了席相煜身边,找着机会开始发表看法,说得头头是道。
不巧的是,这出音乐剧的原班人马在其他城市表演过,席相煜有关注,也在评论区浏览过相关的评价,所以听到时栩一字一句地背诵网友的评价时,他铆足了劲儿才忍住不揭穿。
时栩背完了,又添上一句:“男主挺帅的。”
这句听上去倒是真心实意。
席相煜略微转过脸,辨清时栩的眼里带着笑意,冷笑了一声。
“嗯?你不觉得吗?”时栩站得挺拔,和席相煜并肩。
“没注意。”席相煜说。
离场的队伍缓慢前进,时栩发现他四周都是一男一女的组合:“周围都是情侣耶。”
“……”
席相煜今天应约就是想要和时栩说清楚他们不是一路人。
在学校人多口杂,单独见面更方便将关系挑明,不过考虑到一开口就谈“不要再见”,对时栩似乎有些残忍,他才捱到了现在。
意识到时栩此刻的这句话适合作为切入点,席相煜犹豫的时间可以忽略不计,问道,“所以你为什么不邀请女生来看音乐剧,反而是找我?”
他的语气像是在闲聊,可并没有给与时栩太多回答的空间。
时栩心中有了某种预兆,他不知道席相煜想要的究竟是哪一类答案。
是含糊暧昧的推拉,还是直接准确的偏袒?
他闻到的是自己身上淡淡的香水,可席相煜的存在感那么强烈,在人群里,他像是听到了他的呼吸声,像是被他的气息所笼罩。
时栩说:“我没有喜欢的女生。”
这是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回答,全看席相煜要怎么理解。
席相煜几乎百分百的肯定时栩是gay,却不满意这个模糊的答案。
“没有喜欢的女生?”他的目光锁定时栩,推着他继续往前走,“还是你压根不喜欢女生?”
第16章 就这么结束了?
时栩早过了对于性向扭捏的阶段,他认识太多同类,在时尚圈子里同性恋算不上一件离经叛道的事儿。可当下,他和席相煜并肩杵在很多对情侣中间,承认性向也就等于向席相煜坦白他对他有恋爱企图。
他短暂地丧失了主动权,心脏在胸腔里横冲直撞,在席相煜的视线中,喉头发紧,过了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嗯,是,没喜欢过女生,那你呢?你也一样吗?”
后半句话的语气还含着期许,时栩挑眼和席相煜对视,眼尾上扬,眸光闪烁,他紧张,却不胆怯。
同样的问题抛回给席相煜,席相煜下颚在一瞬间绷紧,又逐渐放松。他是来和时栩划清界限的,要想拒绝得果断,没有理由和时栩站到同一阵营。
他回答:“我不是。”
“时栩,我不是gay。”他的声线没有起伏,“所以,请不要在我身上花费时间,也不要有不切实际的期待。”
离场队伍在往前挪,时栩麻木地抬腿,整个人跨过门,回到了明亮的光线中,眼睛一时未适应,受到刺激微微泛红。
他的心脏好像没跳了。
不,是没乱跳了。
耳朵接收到了席相煜的话,大脑却迟迟不愿处理。
前面的男生和女生牵着手摇晃,约会顺利,眉开眼笑。他惦记的未来男朋友却变成了泡影,一切都是他在自作多情。
席相煜的态度一直不明朗,时栩无法确定他的性向。在街上随便捞一个男人,对方是gay的概率有多大呢?
说透了,是他抱着侥幸的心理,赌自己是一个好运的人。
席相煜的话说到这个份上,显然是看明白了他的心意,并且因他的接近感到困扰。时栩也没恬不知耻到要继续纠缠,他一只手插在裤兜里,将那张音乐剧的纸质票揉成一团:“我懂了,你放心,之后不会了。”
社会上大多数人的人生轨迹都是和异性恋爱、结婚、生子,选择其他的路需要很大的勇气,时栩从来没想过去招惹直男,他低着头,深呼吸几口气,将鼻腔的酸意憋了回去,“我送你回学校?”
“不用。”
席相煜盯着时栩发旋。他刚才见时栩的眼眶有点儿红,却没捕捉到更多的符合失恋伤心的表现。
预想中对峙的局面没有出现,时栩是平静的,似乎很快接受了这个结果,让人疑心他的追求究竟有几分真。
在阶梯上,席相煜往下走到某一层,忽而有种踩空了的感觉。
之后就不会再见到时栩了吧,他不会再做乱糟糟的难以启齿的梦了。
剧院的位置比较偏,离最近的地铁站也有段距离,时栩提出送席相煜回学校是出于成年人的体面,也没别的意思。
“那我走了。”
他想,席相煜大概是不想和他在同一辆车里久待,他也没必要自讨没趣,所以加快脚步,独自上了车。
坐上驾驶座,他的肩膀彻底耷拉下来,靠在椅背上,心情特别差。静坐了几分钟,他右手捏成拳砸在方向盘上,想发泄内心的郁闷,“砰”的一声响,他脑袋清醒了,记起这车不是他的,是他租的,手掌摊开改成温柔抚摸,凑近了看有没有不小心损坏。
怪不得他们被分到了过道两端的座位,时栩迷信地想,看来他和席相煜注定无缘。只是看音乐剧时他还挺高兴的,想着结束后带席相煜去兜风,看看晚上的大海,现在这段关系随着音乐剧一起落了幕,回家路上只剩他一个人,心中难免有落差。
后视镜里,席相煜的身影越来越小,成为一个黑色的点,直至看不见。
就这么结束了?
时栩选择导航到了海边,将车窗降下来,任海风扑乱他的发型,碎发挡住视线,身侧无人,他也不用在意形象,一会儿仰头找天上的星星,一会儿望着路边的行人发呆。
他认识席相煜的时间不算长,说有多喜欢就太假了,只是这种迫切想要靠近一个人的感觉恰好在他孤独的时候降临,让他差点以为种种皆是上天的指引。
除了难过外,漂浮在他心间的还有对于恋爱的迷茫。
想要有人作伴,想要去体验恋爱的酸甜苦辣,想要知道和喜欢的人翻云覆雨是何滋味,又不想降低标准,不愿陷入混乱的关系,他究竟该怎么做?
时栩离开后,席相煜在原地打车,来往的车不少,但总是一停下就载了人。手机叫车软件还在搜索周围的车辆,大概是看完音乐剧等出租的人多,迟迟没有司机接单。
他心生烦躁,握在掌心的手机开始振动,低头一看,是一串没有存入通讯录的电话。
席相煜接通,那头声音很大,像是生怕他听不到:“喂——”
席相煜冷声:“你谁?”
“……我靠,你听不出你明哥的声音吗?”明顺嚷嚷,“你把我号拉黑了?我刚打你电话都打不通,不是,席相煜你至于吗?”
席相煜不喜交际,但也有那么一个从小玩到大的哥们。明顺的妈妈和秦英竹是朋友,他和明顺从出生起,就经常被两位女士带出来一起玩,岁月积累,交情不浅。明顺比他大了一周,所以总喜欢自称“哥”。
明顺学习成绩一般,又不想出国留学,在澜城读了一所民办学校,离澜大有四个地铁站的距离,开学军训那会,明顺还时不时喊席相煜出来吃饭,就在席相煜向家里出柜后,他玩起了消失,有意识地躲避席相煜。
席相煜猜明顺接受不了好哥们是同性恋,但没办法,他又不可能改。
换位思考一下,哪怕明顺爱上一头猪要和猪过一辈子,他都不会因此和他绝交,所以对于明顺的态度,席相煜少不了恼火,索性将他拉入了黑名单。
“你打我电话做什么?有事吗?”
明顺多少有些心虚:“咱俩有段时间没见了,明天出来聚聚呗。”
席相煜取消了叫车的订单,重新匹配:“没时间。”
明顺听出他语气不善:“你生我气?我明天给你赔罪行不?”
“不稀罕。”
手机屏幕终于跳出来一句提醒“司机已接单”,那头明顺还在说话,席相煜注意力分散,没听清他在讲什么。
他觉得明顺很吵,“挂了,我要上车了。”
“你还在外面?”明顺诧异,随口问,“干嘛去了?”
席相煜:“看音乐剧。”
明顺:“这么有情调,和谁啊?”
席相煜没回答,他不知道该怎么定义这个“谁”。
说时栩的名字吧,明顺又不认识,就得再加上解释。可他和时栩也不会再有什么牵扯了,解释就显得多余。
网约车司机离剧院近,两分钟就到了指定的位置。
席相煜挂断电话上了车,车里很闷,有一股难闻的味道,像是汽油味和烟草味混杂在一起,压在他胸口,沉沉的,屏住呼吸也不管用。
他忽然想起来的路上,他坐在宝马车的副驾驶位,闻到的是时栩身上的木质香水和阳光的味道,干净、清爽、温暖。
【作者有话说】
攻受的朋友都只是朋友。
第17章 此人是gay
那日之后,澜城一连几天都是阴天,天空白茫茫的,周围的景色也失去两分色彩,如同时栩的心情。在感情里受挫不至于让他一蹶不振,只不过怅然若失的感觉萦绕在心头,他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儿来,懒散乏力,工作时勉强打起精神应对,一离开人群,就只想脑子放空地躺被窝里。
时栩吃得下、睡得着,脸蛋不见憔悴,可没精力再去维持外在的精致形象,不打理头发,不喷香水,穿着简单的卫衣加运动裤,低落的情绪由内向外扩散,常见他的人都能察觉到到他身上的反常。
用Jasper的话来说——omg,时栩你不像gay啦。
没了时栩在办公室和他说俏皮话,Jasper甚觉不习惯,也猜到时栩是失了恋,难得发挥了一下同事情,安慰他两条腿的男人到处都是。
时栩叹气,有气无力道:“可是像他那么帅的男人不多见。”
“……”Jasper噎了一下,“时栩你几岁了?看男人还看外貌。”
时栩虚心求教:“不然看什么?”
Jasper:“看能力。”
受学历崇拜驱使,时栩说:“他是澜大的高材生,以后毕业了一定能找一份好工作。”
“我说的是床上的能力,不性福怎么能幸福。”Jasper抛了个媚眼,“我也不是没找过帅哥,个子高,肌肉大,赖不住第三条腿不争气啊,时间短到我演都没法演,就那么两分钟,我敢叫,他敢信吗?我说好爽更像是在羞辱他。”
“……”
时栩没有经验,不确定忄生在恋爱里到底占了多大的比例,想了想,“我还是得找一个帅哥,要不然我怕他和我站在一起会自卑。”
“那你倒是振作起来,一副死了老公的样子,谁搭理你。”Jasper轻推他肩膀,“今晚和我们一起去Groove喝两杯?”
Groove是一家圈内有名的gay吧,消费高,客户整体的质量也不错,适合寻欢作乐。
Jasper和其他两个同事时不时会去那儿放松,时栩在实习生时期曾抱着见世面的心态跟着他们去过一次。
Groove一向热闹,那次十点钟不到就没座了,他们和另外几个男的拼了桌,时栩忙着吃牛肉干之际,Jasper借着游戏的名义和一个才认识不到半小时的陌生人激吻。时栩没看清,只当他们在靠近说话,因为人声嘈杂,还凑近了扯着嗓子大声问“你们在聊什么”,逗乐了在场其他人。
当初他目瞪口呆的模样像是见到了妖魔鬼怪,如今在时尚圈里见多了露水情缘和没节操的男男女女,时栩自认为不会再天真到犯蠢了。
时栩想喝酒解愁,去舞池里随着音乐痛快地蹦跳,发泄出不该留存的那点儿不甘心,奈何钱包空空:“不去。”
Jasper:“我男朋友请客,确定不去?”
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时栩很快改口:“不去……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