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四年的时候,浮舟县几乎不会用到朝廷的赈灾粮了。
虽然苦,但在浮舟县的日子也是江青玉这一生最快乐的日子。
大部分官员都是土生土长的浮舟县人,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都知道江青玉是京城来的好苗子,但不知道能不能吃苦,最开始他们也颇有微词,但后来发现这京城来的年轻人一股干劲,而且真的富有成效。眼见浮舟县的日子一天天变好了。
官员们也全权配合江青玉,上下一心,努力减小每年的灾患涝洪对浮舟县的影响。
浮舟县,再也不是雨水过后,房顶如同小舟都漂浮在水面上的县了!
浮舟县被治理的井井有条,好事传了千里。
一直身陷政治泥潭的萧珝看见了机会,他按下浮舟县的治理成果没有上报,反而夸大了水患,恳请皇帝让自己前去治理。皇帝正因为虚假的涝灾而头疼,大手一挥,让萧珝去看看。
萧珝就这样来到了浮舟县,抢夺功劳。
江青玉并不认识他,只知道是三皇子。
也未曾将萧珝何自己这么多年遭受的苦难联系在一起。
萧珝对江青玉说,自己是被贬来的。
江青玉好奇:“究竟是何事?”
萧珝故作有苦难言,说自己原本在调查贪官污吏的案件,结果被人陷害,沦落至此。
这勾起了江青玉的回忆,四年前,他也是这样被贬谪到浮舟县。往日苦楚,悲伤,只有眼前这个人能够理解。天之骄子,一朝人人喊打。江青玉灾萧珝讲述自己故事的时候,哭了出来:“殿下,您也受苦了。”
萧珝递给江青玉一杯酒:“一饮而尽,往事莫要回首。”
两人从此成为了知己好友,当然,是单方面的,知己。
萧珝发现,这个被自己陷害的小状元真有点能力,浮舟县百姓安居乐业,欣欣向荣。若是这些功劳都归于自己,他就可以灾皇帝面前挺直腰背脊梁。
后来,萧珝假装偶然得知江青玉之前发生的陷害案件,帮他陈情,信誓旦旦说绝对会翻案的。
江青玉没有释然,但对于这件事情早已麻木,点点头:“多谢你。”
萧珝在浮舟县呆了整整一年,和江青玉同吃同住,两人情同手足。萧珝也和浮舟县的官员打成一片,那些人都说他堂堂一个皇子愿意前来,是大神仙,大好人。
后来有一天,萧珝兴奋的告诉江青玉,皇帝下令严查当时江青玉被诬告一案。虽然当初证人已经失踪或者病逝,但这也算个好消息。
江青玉激动得落泪,不顾身份,抱住了萧珝。
那天两人喝了很多酒,江青玉年仅二十四岁,但用历经沧桑的语调,提起了曾经自己畅想的美好未来。
如果能证明清白,那真是太好了。
那夜,两人在一起了。
萧珝知道,他获得了江青玉的死心塌地,从此这个江青玉就属于自己了。
爱是捆绑住这样才子的唯一方式,当然萧珝也不得不承认,江青玉是一个很好看的人,即使风霜雨雪,衣衫之下仍然让人流连忘返。
其他官员也看出来两人的感情更进了一步,虽然在他们看来男人娶妻生子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但他们同样默默祝福这一对新人。
江青玉驻在浮舟县的第五年,政绩终于传到了京城。
皇帝没想到那里的水患居然真的被解决了,在朝堂上大笑起来,往事一笔勾销。萧珝在皇帝站直了腰板,得到重用,江青玉也重新回到了阔别五年之久的京城,一切都没变,但已经物是人非。
一部分浮舟县的官员也因为整治有力,调入京城,从此成为了萧珝的党羽。
萧珝告诉江青玉,当初的结果有了,但苦于没有证据。
是二皇子萧珣嫉妒江青玉的才华,想让自己的侄子考上状元,所以出此下策。但此事,只是庞大贪官污吏暗间的一个小事,五年之变,那侄子要已经飞黄腾达,怎么可能让萧珝再查下去?
江青玉皱眉:“别查了,是我命不好。”
萧珝握着他的手:“这不是的命,你的命本就该状元及第。是他萧珣偷走了你的命!”
江青玉落泪。
后来,那些浮舟县带出来的关于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这件事,表示找到证据,上书弹劾萧珣。
风雨之变,拉开了序幕。
那些质朴的浮舟人根本想像不到庙堂之争的残酷,江青玉亲自从浮舟县带出来的县丞死于这场灾难,那时他刚刚当上父亲,刚刚吃完儿子的满月酒。
江青玉的痛苦撕心裂肺,以县丞之死,秉雷霆之势,彻查此案。果然,被他们发现了证据和端倪。顺藤摸瓜,终于找到了二皇子萧珣犯案的证据。
江青玉在朝堂上声声泣血控诉,二皇子萧珣及其党羽被打入监牢。
三日后,二皇子被发现自缢在狱中。
据说,二皇子死前,对天长笑。
江青玉给县丞烧了纸,告诉他大仇得报。
三皇子萧珝从此成为了夺嫡之争中最炙手可热的人选。
从此,一路顺风顺水,如他所愿,登基继位。
那年,江青玉二十九岁,回首初到京城这十年前,彷佛经历了整整一辈子。
萧珝登基后的第一件事,是迎娶皇后。
虽然,萧珝告诉江青玉,在他心中,皇后之位用于是属于他。历经了那么多风雨,江青玉看淡了,默许了这件事。因为当年在浮舟县太过操劳,后来又为了三皇子登基前所需要的政绩奔波,现在身体已经大不如从前,江青玉总觉得,自己的身体活到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
毕竟说一句玩笑话,天才就是在燃烧生命而活着。
萧珝大婚当日,江青玉没有去。
因为那日,也是县丞的忌日。
他要去看故友。
自从县丞死后,他一直帮忙照顾县丞家眷。
所以,江青玉早早就告了假,快马加鞭,跑了三天三夜,回到了浮舟县。县丞家的老房子和以前一样,看着县丞年迈的老母亲,心里苦得发疼。明明在此之前,他承诺他们去京城是做大官的,会好好的把他们带回来,但这么多年,病的病,死的死,有回来的,也有回不来的。
县丞的妻子给江青玉热了一壶酒,没有责怪他,只是轻轻感叹了一句:“这都是命。”
是命啊。
“大人,若是您也累了,就歇歇吧。”
江青玉没说话。
返回京城,江青玉染了一场大病。
御医说,这是心病。
因为愧疚而淤堵在心间。
萧珝派人送了些名贵的药材,但从来没来看过。
独自一人的时候,江青玉躺在偌大的府邸常常在幻想,如果当初自己状元及第,眼下的境遇会不会不一样。
其实对于江青玉来说,爱情也不是很重要。对于这么多年的大起大落,他早就看淡了这一切,皇帝娶皇后巩固势力本来自古以来皆有为之。他辅佐帮助萧珝这么多年,看着他梦想成真,野心勃勃,也觉得算是报了当年的知遇之恩,翻案之恩。
让他心力憔悴的,只有这么多年,对于浮舟县官员的愧疚。
萧珝上位后,雷厉风行,诛杀萧珣以及其他皇子的党羽。
这些江青玉都没有再过问。
直到一个雪夜。
跌跌撞撞闯进来了一个人,身受重伤。江青玉正要将人交出去,那人却说:“江青玉,你怎么还有脸活着!若不是你,我家殿下不至于在狱中被杀!”
萧珣的死,不是自杀。
是因为萧珝不能让他活着,不能让他翻身咬自己。
江青玉愣了一瞬,鬼使神差将那人留下来。
那是萧珣的侍卫,自从萧珝对萧珣赶尽杀绝后,他便逃命,但现在仍然被萧珝找到了藏身之地,走投无路,想起了这个自己殿下曾经帮助过的人。
一个,忘恩负义的人!
在侍卫眼中,萧珣是天下最好的殿下,虽然身体孱弱,不染尘埃,但为人谦和,体谅下士。
从他口中,江青玉知道这么多年,自己就生活在一场骗局中。
贪污受贿案的始作俑者,诬陷自己的主谋,根本不是萧珣。
而就是因为自己那封诉状,让萧珝觉得他不知道天高地厚,索性让自己长长记性,所以派人绑到了青楼。所谓的高门大户,正是萧珝的党羽,他怎么可能让自己的诉状,搅得天翻地覆?
萧珣不是一个喜欢拉拢结交的人,因为身体原因时常大门不出,所以当初两人并不相识。江青玉也并不知道无人说出口的故事。
“我们家殿下倾慕你的才华,知道你的难处,根本不可能陷害你落井下石。你以为自己去浮舟县当县令是皇帝开恩吗?怎么可能!是我家殿下求来的!”
当初,江青玉名声已经臭了。
所有人避之不及。
“翰林院修撰从六品,你当县令是从七品!那榜眼也是七品,这对你来说是贬谪?是我家殿下认为你有不白之冤,找皇帝求得情!”
江青玉大惊:“从未有人与我说过!”
侍卫冷笑:“我家殿下想让你安心度过最困难的时期,见你是个人才,总有一天要回到京城的。你到浮舟县的第三年,水患治理早已见了成效,为什么京城还不知道?若是知道你的政绩,你早就回来了!还不是因为有人暗中使坏,压下了消息,自己前来!你真是天真又愚笨,枉费我家殿下一片苦心!”
江青玉细细一想,果然发现了端倪。
当初,无论是萧珝的出现还是言语,都是冲着自己来的。
为了巩固地位,为了抢走政绩。
回来之后,萧珣想要和江青玉见一面,但江青玉早就恨上了他,所以也没有当年澄清的机会。
当初,即使萧珝回到京城,和萧珣也刚算是势均力敌。那贪污受贿的事情本来就是他做的,怎么可能还找得找证据?所以,萧珝就瞄上了那个可怜的县丞。
他知道县丞和江青玉关系不错,忘年之交,于是下手杀死县丞,嫁祸萧珣,贼喊捉贼。
江青玉以及他的朋友们全部成为了这件事情的棋子。
直到萧珣死在狱中。
如今,那些始作俑者仍然活跃在朝堂之上贪墨横行。
买卖官职、沆瀣一气,同流合污。
侍卫身受重伤,临死前笑道:“你以为自己还了庙堂一片清明?你才是那个始作俑者,是你毁了一切!”
江青玉的天塌了。
他一直以为萧珝是个清明廉洁的好皇帝,但当他开始案子调查时,发现萧珝的心黑得可怕,侍卫所言不是诬告,是事实。这么多年,他为了仇人奉献了一切。
愧对谁呢?
他愧对所有人。
江青玉觉得,他所经历的苦难和那些人相比,不值一提。
江青玉重新打起精神,彷佛是为了对得起年少时的自己和那些死去的无辜人。
斯人已逝,翻案谈何容易?
他不是心中小情小爱之人,被抛弃被背叛都不足以击垮他,他不会哭唧唧跪在地上哀怨质问萧珝有没有爱过自己。
这都无所谓。
他要联合百官,要肃朝堂之清明!
他发现很多证据,当今皇后背后的势力,就是漩涡中心的风眼。
他挺着脊梁,一如当年会试时写得那篇策论中提到的弹劾告官贪污之事而被迫落狱的前朝功臣那样。
昂后阔步,高声弹劾。
“臣有要事禀报!”
眼神坚毅,如烈焰燃烧。
声音洪亮,铿锵有力。
所说之言,如同潮水,在庙堂间翻流覆去。
坐在龙椅上的萧珝脸色越来越暗,还没等江青玉说完,萧珝连一句解释都没有,让人拖下去了,关押大牢。
说来也巧,关江青玉的牢房正是当初关押萧珣的那间。
同样的一杯毒酒,一条白绫,摆在江青玉面前。
江青玉讥诮:“我不会死,我要见萧珝。”
但他知道自己见不到萧珝,因为这来的人,本来就是来杀他的。
白绫绕住了他的脖子。
越来越紧。
他被吊死在了牢房中。
全剧终。
旺仔播放完,黎麦一直没有说话。
江青玉从来没有因为情爱被绊住脚,他甚至没有那么在乎爱不爱这件事情,而是他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是一幢幢惨案的始作俑者。
黎麦:然后呢?
旺仔将世界线后挪,发现江青玉的死引发了一场百官之争,那些尚有廉耻的,有政治追求和抱负的官员集体上书要求彻查此案,而这引发了江青玉死后的第一场血案。
尚有良知,铁骨铮铮的官员怎么都斗得过大权在握的萧珝,一个个抄家流放,此事不能再提。
浮舟县的人知道江青玉去世之后,家家白花,祭奠曾经的县令。萧珝闻之大怒,将浮舟县的官员撤了一番,不解气,又杀了带头闹事的。
所谓闹事,不过就是祭奠而已。
至此,江青玉死后三年,余波仍未过。
江青玉可怜,浮舟县无辜,萧珣也算错了时运。
黎麦骂了一句:“什么垃圾玩意。都得死,都得死,都得死。”
旺仔:【当麦老师这句话说了三次之后,他应该就会死了。】
所以,当黎麦和司律弦见面,其实就是江青玉和萧珣见面,两人统一战线,便可以避免之后的惨剧,无数官员的命运从这一晚上开始改变。
这是功德值产生的理由。
黎麦笑:“看来你是个好人。”
司律弦笑了笑:“夜深了。”
黎麦枕在司律弦的肩膀上,翻了个身,下巴抵在他的胸膛上:“这样不好,我们还只是战友关系。”
“睡。”
司律弦拉上被子:“否则,一会儿我就该走了。”
毕竟没有人想看见在夜宴第二天,状元郎就躺在二皇子怀里了。
司律弦果然离开了。
黎麦睡了个好觉。
舒爽的很。
皇帝还记得昨晚夜宴上说的是,让萧珝去恒县彻查春香的案件。
于是,萧珝和黎麦踏上了前往恒县的路。
有皇帝和百官盯着,萧珝无法在这件事情上动手脚。在原始世界在线,皇帝根本不知道本案,江青玉的名声就已经臭了,所以更不可能派人督办。
黎麦这次主打一个先发制人,让萧珝没有招架之力。
春香担心的官官相护的事情并没有发生,有江青玉坐镇,谁都不敢放肆。这三元及第的身份一摆出来,别管是要当浮舟县令还是要去翰林院,谁都不敢妄言。
萧珝心疼,自己这势力一落狱,他就少了一大笔资金。而且,这家人从今以后不可能东山再起,因为担心他们招供自己,说不该说的话,索性全部赐死。
忏悔值涨了10点。
是真的肝疼。
春香的父兄被救了出来,确实狱卒也是观照了他们,也没生病,也没有饿着。春香扑到父亲的怀里痛哭流涕,这件事终于尘埃落定。
当一家人突然跪在地上道谢的时候,黎麦吓了一跳。
他们甚至没有想过会翻案,他们以为一家人只有黄泉相见了。
这简直就是天上下凡的大恩人!
他们跪完黎麦,又跪萧珝。
萧珝脸都绿了,还堆着笑容。
旺仔:【啧啧,这都能涨忏悔值】
远在京城的司律弦:还顺利吗?
黎麦:你别过来啊,坏我好事。
司律弦:嗯,不去。
黎麦:你怎么这么听话?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旺仔没说话,抿了抿嘴。
黎麦眯起眼睛:我怎么觉得?有点问题,你俩背着我干什么了?
旺仔默默发送了司律弦的地理位置。
人在浮舟县。
黎麦:……
司律弦:软一点的床铺虽好,但是损伤脊椎,不过还是让人准备好了。
黎麦沉默了。
旺仔嘻嘻:【嘿哟!你们越来越厉害了!】
离开恒县那天,春香扭扭捏捏找到黎麦,又跪在了地上:“大人!”
黎麦:“我比你大不了几岁,比你哥还小三岁呢,你叫我哥就行。”
春香鼓足勇气:“哥,我……我不想留在恒县,我想跟您一起!我会洗衣服做饭会打扫屋子!”
旺仔:【哟,司律弦的竞争对手出现了。】
春香生怕黎麦拒绝自己:“我想给您当丫鬟,丫鬟的事情我都会做!大人,您给我这个机会吧!”
黎麦问:“离家那么远,可能三年都回不来一趟,你愿意跟着我?你家里人放心吗?”
春香点头:“我爹说,您是我们家的大恩人,我们全家都是您救的!”
黎麦笑笑:“那就跟着我吧。”
春香激动得痛哭流涕:“多谢大人!”
【功德值到账,1币】
又有人的命运被改变了。
原本,春香早就死了。
黎麦拍拍她脑袋:“收拾东西去吧,我们要去浮舟县了。”
“好!”
浮舟县路远,官道也修得坑坑洼洼。
萧珝是不可能跟着黎麦去浮舟县的,他怎么可能去那种穷苦的地方,他甚至想不出来要去哪里的理由。哪里都可以获得政绩,为什么非要去灾患之地?皇帝高兴的时候称赞两句,若是发大水了,死人了,洪涝了,这办事不利的还会报应在江青玉身上!
他不信,江青玉能有多大的本事?
但自己上了贼船,现在只能依仗江青玉事情办得漂亮。
不过,面子上的事情还是要做足的,萧珝送了黎麦一百里路,给他带了不少值钱的玩意。
黎麦道谢:“山高路远,殿下,咱们后会有期。”
旺仔:【找小情人去了!】
黎麦给了春香绝对的权力,小姑娘聪明,也有魄力,从她独自上京城告状就能看出来胆量和胆识,只不过没有背景还缺少锻炼。
路程无聊,黎麦让旺仔给自己发送了一本地府的小学语文课本,帮春香学认字。学写自己的名字,学习菜谱、药材,以后最好还能学会对账,省得被人蒙骗。
春香学得勤勤恳恳,半夜里还在马车内躲着学习,一遍遍按照黎麦教的壁画学字、认字。
黎麦身边的家仆有自己找来的,也有萧珝安排的。他都分得清清楚楚,也让春香多多留意。
春香不明白:“哥,二皇子不是咱们的恩人吗?”
黎麦不置可否:“要留心眼。你真以为**未遂这件事情犯得着让一家子人自尽?说实话,那当事人砍头也就算了,其他人为什么会死?”
春香反问,指着头顶:“难道不是替天行道?”
黎麦又问:“哪里有天?”
春香:“举头三尺有神明。”
黎麦:“因为你去了京城,因为你遇见我,因为我考了状元,这一环环都是事在人为。若真的有天,只可能是让我顺利遇见了你。”
春香点点头,若有所思。
确实,如果单单是**未遂,打三十大板然后放人是常事。即使这件事情又和其他欺压的案件混杂在一起,也不至于这么重。
难道说,有人在借题发挥,隐瞒什么事情?
“是不是……”春香眼睛一亮。
“嘘,不可说。”黎麦笑笑,“你知道凡事不是你看到的那样简单就好。”
春香长了个心眼,记下了。看来,二皇子也不一定是好人,不过她敢肯定,把自己从沼泽中拉出来的江青玉,一定是这个天底下最大的好人!
虽然看起来大人并不信神佛,但春香觉得如果神佛仙灵,一定是县令在大人的身上了。
因为黎麦的提点,春香一路上当起了大管家。
她是黎麦身边的红人,也不会有人使绊子。
春香兢兢业业,让黎麦得以偷懒,一路晃晃悠悠去了浮舟县。
和依附在这具身体上江青玉的魄所回忆的一样,浮舟县什么都没变。洪水刚刚退去,正是救灾的时候,空气中弥漫着泥土腐烂的味道和水汽。
浮舟县人都听说,三元及第的状元郎指名道姓要来浮舟县治理灾情,早就准备好了县令府邸,一个个翘首以盼,等着这位大人物。
黎麦刚一下车,众人都一愣,以为是个四五十岁的人,没想到眼前之人看起来也十几岁的模样。那双眼睛尤其给人印象深刻,明亮得如同火炬一般。
黎麦和仆从加起来也就不到十个人,这个京城其他官员动辄百十号人的大阵仗相比,简直太过朴素了。
“恭迎江大人。”
年仅三十五的县丞肖勇,人高马大,壮实得很,站在黎麦面前如同一堵密不透风的墙。
不过在原来的世界线中,就这样一个糙汉子,最后竟然也被这磨得瘦骨嶙峋。
肖勇笑得憨厚:“江大人,浮舟县居然来了您这样一位县令,是百姓的福啊。接风宴我们已经准备好了,因为正值旱涝,饭菜稍嫌寒酸。”
黎麦大笑:“无事,我也给你们带了一些见面礼。”
春香一挥手,就像演练了多次一般,一个个包装好的礼物被呈了上来。
黎麦说:“我托人问过浮舟县的情况,如有礼物不合时宜,可以直接讲出来。”
众人发愣时,春香已经派发礼物了。
一人一份,每人不同。
肖勇身体壮硕,但他的妻子身体不好,因为常年在涝灾时给正在救灾他和官兵们送饭,双脚长期浸泡在水中,寒症入体,生育也困难一些。肖勇和他夫人关系好得很,他也想好以后不要子嗣也没关系,夫妻俩把一辈子都奉献给浮舟县。
直到肖勇死前,他们第一个儿子才刚刚出生。
肖勇打开礼盒,是一副副已经包裹好的中药。
黎麦将肖勇拉到一处:“我了解你们家的状况,夫人一到冬天总是格外艰难,浑身疼痛。这是宫里御医开的药,红色盒子里的用来喝,早晚各一副。棕色盒子用来泡脚。药方一起给你。这个病不难治,但要每天坚持。等水患治好了,夫人也不需要淌水送饭了。”
肖勇愣了一秒,倏然泪如雨下。
这浮舟县的大夫都说治不好夫人,每每看见爱人痛苦打颤,他的胸口就像插入了一百根钢针。这活生生,都是要了自己的命。
居然有人特意让京城御医开了药方!
黎麦又说:“等过段时间,路好走了,我让人把京城的好大夫也请来给大家瞧瞧病。”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活儿要干,但身体也要健康。
在黎麦说话的时候,功德值默默又涨了一个。也许是因为这副药的关系,肖勇可以多几个孩子,国家多几个人才。
这都是不可知的,但是很好的变量。
第240章 刚正不阿的落魄状元郎8
接风宴轰轰烈烈,因为晚上还要查看涝灾损失的账簿,以及讨论下一步对策,大家都没喝酒。
几个大老爷们簇拥着黎麦,一个个都激动得红着脸说浮舟县终于又来了一位好官。
抗灾、救人、振兴。
这是黎麦必须完成的使命。
他早就做足了功课,凭藉上辈子江青玉的记忆,罗列了完整的救灾计画。
黎麦侃侃而谈,甚至拿出了不少数据。仅此一个晚上,束手无策的官员们就啧啧称奇,就连肖勇的眼睛瞪得像是两个铜铃:“好像真的可行……”
和上辈子的反应如出一辙。
今日早休息,还有很多任务作。
新官上任,总得做出江青玉当年的政绩。
黎麦没有住在县衙的内院,毕竟那里还在漏雨,所以安排在其他宅院。
也算是个府邸。
清净自在。
子时三刻,天黑得不像话。
古代也没有电灯,家家户户都睡下了,头顶着月光和星辰。
春香早就安排好了县令府邸的一切,讲吃穿用度都统计得整整齐齐。和江青玉第一次见面也就仅仅过去了两个月的时间,春香脱胎换骨,人出落得更加自信。小小的个子,爆发极大的能量。
见黎麦议事回来,春香快步走上去:“哥,我都安排好了。但是,有个人说要在这里等你,告诉我你见到他就知道了。他也不说自己是谁,就等着。现在还在会客堂呢?看起来也不像浮舟县人,倒是个锦衣玉食的公子哥。”
黎麦一听就知道是谁,推门一看,果然司律弦坐在会客堂内。
这房子瓦片不齐整,屋顶漏雨,地板浸透着水渍都快长了青苔。就这么破破烂烂的一间屋子内,司律弦坐在那里,把档次提升了不少,像是故意装潢成这样的。他身上流露着那种天皇贵胄的气质,就算春香不认识眼前人,也不敢妄动。
司律弦抬眼:“终于回来了?”
春香一愣,也没听过有人敢这么和他们家大人说话?
黎麦笑嘻嘻:“让你等几天也没什么不好,往日都是我在等你在找你。等人的滋味不好受吧?”
司律弦抿着温茶,算不上什么好茶,甚至是去年的,但这已经是浮舟县准备得最好的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么算下来,也有十年了。”
春香睁大眼睛,十年?
十年她还是个小乖乖呢!
难道他们是一起长大的同乡?
黎麦看春香不解,又解释了一番:“算是同窗好友,以后他就住在这里,吃穿用和我一样。”
春香又瞧了瞧司律弦,点头说:“那我去给这位公子准备房间。”
司律弦:“也叫哥吧,公子太生分了。”
春香又狠狠点点头。
旺仔笑着说:【叫什么哥,叫嫂子。收拾什么屋子啊,反正哥哥和嫂子都是要睡在一起的。】
黎麦没问司律弦怎么来的,毕竟他自有办法。这人一来,这浮舟县的日子就有了指望。
毕竟工作和边工作便恋爱的感觉不一样。
卧房内弥漫着一股霉味,好像空气中都飘散着黄绿色的孢子。因为他们下午刚到,阳光不充足,就算春香让人晒了被子,但被子也是潮湿的,不太舒爽。外面淅淅沥沥下了小雨,滴滴答答顺着房檐往下落,在青石板地上溅起一片片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