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言喻坐在沙发边,双手交握放在膝上,脸色苍白得毫无血色,整个人透着股病态的疲倦,死气沉沉。
听到动静,也许是连着做了四天的检查实在有些累了。
温言喻蔫蔫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只是一眼,很快又没力气地耷拉下了脑袋。
傅寒川心疼地直皱眉,走上前在温言喻身边坐下。
自然地牵起他的手。
“冷吗?”
温言喻轻轻摇头。
双手却凉得吓人。
傅寒川也不继续追问,把少年的手握在掌中,轻轻搓了搓掌中冰冷纤瘦的手。
陶清玥整理完资料,转头看向二人。
聊了两个小时,温言喻无精打采地蔫着。
陶清玥柔和了神色,起身走向二人身边,温声道:“言喻,我现在要和你的家属单独聊一下,你在外面过道休息椅那里坐一会好不好,最多二十分钟,很快就好。”
陶清玥这话是对着两人一起说的,但目光始终停留在少年身上。
对上女人安抚的目光,温言喻点了点头,正准备出门。
傅寒川三两下脱去身上的长外套。
“过道有点冷。”
傅寒川弯腰把衣服裹在温言喻身上,又拢了拢大衣领口,确保他不会被寒风吹到皮肤后,才轻声嘱咐:“乖宝,我很快就出来,不要乱跑,等我出来我们一起回家。”
“嗯。”温言喻简单应了声,仍旧垂着眼帘,脑子雾蒙蒙的做不出太多反应。
直到被牵着在过道外的休息椅上坐下。
大脑依旧没有怎么反应过来。
秋日雨季,本就阴湿压抑,天气阴沉沉的心情也始终好不起来,走廊上一片压抑的寂静。
温言喻垂着眸子,有一下没一下地咬着口腔内的软肉。
该说不说这位医生亲和力十足,一点点引导让他几乎打开了心防,不自觉向对方阐述自己的日常,一些零零碎碎,勉强能讲出口的东西。
但被动回忆过去的过程实在是说不上好受,像是把陈旧的血痂全部揭开,内里腐烂到流脓的伤口被暴露在寒风中。
无数根由血肉汇聚而成尖针,在脑子与心口来回穿梭。
于他而言不算很痛,但细细密密的磨人,无法忽视。
大脑有时雾蒙蒙,有时单纯是睡眠导致的酸胀,有时又是一阵如同重锤砸下的剧痛。
那股沉闷又压抑的酸痛,从头顶一点点蔓延,扩散至全身,痛得他想要尖叫,痛的他想要结束一切。
可止痛药下肚之后并未消散的痛,又在告诉他,这是你幻想出的痛,你并没有这么痛苦。
温言喻,这是假的。
在逃出轮回之前,他想活下去,他没有精力去思考除了自由外的任何事情,自由与家人是支撑起他的绳索,是他活下去唯一的动力。
可在逃出轮回后,在他回到自己的世界之后,在那层由他亲手编织的幻境被他自己摘下之后,世界在他眼中渐渐变成空荡荡一片。
全身肌肉又酸又痛,手指不受控地颤抖,抖到无法在扶手上做出支撑。
神经系统受损后的内啡肽分泌不足,导致身体无法止疼的毛病,也让这股疼痛变得更加磨人。
湿冷的雨水一点点渗入骨缝,一点点绕入心尖,又沉又重,喘不过气。
温言喻恍惚间低头看着脚下,雨水透过了玻璃落入了他的脚边。
它们逐渐汇聚成一滩小湖,慢慢上涨,上涨,上涨……
一点点淹没了他。
一点点吞噬了他。
温言喻神情一阵恍惚,意识正在雨中被渐渐淹没。
“咯吱”一声响,面前的大门打开。
第69章 别安慰我,请放弃我,让我继续坠落
傅寒川从门内走出,一步步走到他身边,弯腰蹲下,温软了声音:“乖乖,饿不饿,你是想在外面吃点东西回家,还是我们一起回家,让阿姨做饭。”
温言喻仰头看向男人,下意识想去牵他,可手抖了太久,没有力气抬起。
傅寒川察觉到这点,立刻伸手握住他的手,一手穿过膝盖,一手越过腰腹搂住肩下,以公主抱的姿势,给人稳稳抱起。
怀里的人很轻,很轻,不说常年锻炼的他,换成一个有点力气的成年人都能毫不费力地轻松抱起。
傅寒川低眸,盖住眼底那片忧虑。
“想回家还是去外面吃饭?”傅寒川微微垂首,在少年耳边又问了一遍。
温言喻把头埋在男人肩颈处,声音很轻,带了点困意:“我想和你回家。”
“好,回家,我们回家。”
低调的黑色卡宴溅起路边一片水花,在湿漉漉的地面上留下一串串涟漪。
车内放着节奏舒缓的纯音乐。
温言喻垂下眸子,发了会呆,突然低低道:“对不起,给你添了好多麻烦……”
他的声音很小。
傅寒川眸色微微一沉,把他搂得更紧。
“你从来都不是我的麻烦。”
细密的雨滴落在车窗玻璃上。
哪怕医院距离家的车程并不遥远,温言喻还是不自觉靠在身旁的人怀里,缓缓闭上了眼。
也很累。
大脑努力想要转动,但每次都像被雾气笼罩了般,怎么也动不起来。
自从他在互联网上查到君常墨信息的身份之后,恐慌与焦虑的情绪就没有下去过。
只要一闭上眼,记忆里的声音,便会如浪潮般汹涌压来,在他耳边不断响起,无间断播放,不断吞噬着他。
那由他曾经无数次死亡,无数次痛苦与绝望汇聚而成的惨叫声。
唯一能让他心安的,让他还没有逃跑的。
只有每晚入睡时,系统总是会来到他的身边,告诉他傅寒川是安全的,告诉他自己是安全的。
他们会把君常墨解决。
还有司夜哥哥,洛什维尔,球球……大家都在,他们只是不在这个世界,他们都还记得你。
温言喻,我们会保护你。
你要待在傅寒川身边,待在他身边。
只有那样,你才能保护自己。
保护傅寒川。
不要害怕,不要逃跑,不要尖叫,捂住嘴,别尖叫,别害怕。
连续几天辗转各大医院到处体检,虽然傅寒川什么也没说。
但每次做完检查后,傅寒川那黑沉沉的脸色,还有忽然转变的态度。
虽然不知道他到底带回来了多少伤,但长久的病痛,也让他知道八成是检查结果不太乐观。
傅寒川之前对他,每天偶尔还会凶上那么几次,但这几天可谓是小心翼翼又温和。
也许是贱。
自己喜欢的人,对自己体贴入微又小心,正常人本应该会高兴的。
但他并没有产生什么高兴的情绪,相反,是一种快要把他压到窒息的愧疚与涩意。
自己是傅寒川重要的朋友,也只能是朋友,他做了错事,无法挽回的错事,傅寒川厌恶他,恨他,他都能接受。
但傅寒川无法舍弃他,无法放下他。
所以收敛一切情绪。
哪怕被他伤害,还是会凭借责任感,与那份割舍不去的重视,来爱护他。
放下了高傲自尊的照顾与担忧……
一想到这,负罪感与自厌就如山般朝他涌来。
看到傅寒川小心翼翼待他,为自己忙前忙后,本能想要逃离,想要落泪。
自责自己为什么会添这么多麻烦,自责自己为什么好不起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活着于他而言变成了一件痛苦的事情,忙着倒还好,但只要一闲下来,就会不自觉想要解脱,想要自由。
可一想到傅寒川做的那些事情,一想到若有天自己真的不在了,傅寒川会难过,又害怕自己真到离开那天,傅寒川要怎么办。
温言喻,傅寒川恨你,你已经把他害得够惨了,你怎么能这么贪心。
温言喻,你再也见不到你的父母与妹妹了,你没有家人了,你注定了是要为剧情烂掉的炮灰,你应该早点解脱。
温言喻,你对傅寒川很重要,你不能死,哪怕他也恨你,可你如今依然对他很重要,你不能死,你得熬到故事结束,你得熬到傅寒川找到下一个重要的人,下一个能陪伴傅寒川度过余生的人。
各种情绪与事情交织在一起,矛盾纠结,像是一颗旋转的刀球,在体内疯狂转动,一遍遍撕裂体内的血肉,钻心刺骨地痛。
温言喻眼睫轻颤,蜷进男人怀里,一遍遍在心底不停道歉。
身体与精神沉重得像是灌了铅。
他的心在告诉他,哭出来吧,他的医生告诉他,温言喻,你应该哭出来。
可眼睛又干又涩,泪好像早就随痛苦与绝望一起流干了,什么也流不出来了。
耳边有什么在嗡嗡嗡地不停鸣叫。
冷的雨滴不断打在玻璃窗上,不断打在心上,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他听到了……
雨在替他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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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室只开了一盏小夜灯,昏黄的暖光在整个房间铺洒开来。
温言喻窝在大床中央,身边数只毛绒绒被灯光晕的柔软又温馨。
傅寒川倚靠在床头,眼底看不出什么情绪,发呆一样地看着手中诊断报告单。
患者幻听严重,可能伴随轻微幻视,中度被害妄想症,有一定自毁倾向,中度睡眠障碍,思维迟缓,伴随一定程度的认知错乱。
经诊断该患者有重度抑郁倾向,较为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有轻微精神分裂表现,并伴有较为严重的躯体化反应,建议不要让患者独处。
傅寒川折起报告单,动作很慢,将它一点点撕碎丢入床头的垃圾桶中。
记忆闪回至白日。
陶清玥坐在办公桌边,借着开药的空档,对他说:“导致这种情况的原因有很多。”
“虽然他本人的戒备心理很重,并不愿意向我透露太多信息,但我推测他应该是过去遭受过长达多年的精神虐待,甚至可能遭受过危及生命的肉体虐待,所以渐渐演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这种情况可以通过药物和家人朋友爱人的陪伴缓解创伤。”
“但作为家属还是要做好心理准备,精神伤害本身是很难逆转的,就像一面已经破碎的镜子虽然可以被粘起来,但裂痕很难彻底修复,所以精神类疾病的治疗通常都是持久战甚至一辈子。”
“一个健康的人内心是绿洲,那么他的内心世界就是被烈火多次焚烧后的荒地,原本那些可以支撑一个人活下去的绿植都被大火燃烧殆尽了,精神自然就崩溃了,在这片平原我们可以种下新的种子,但想要恢复最初的样子需要很多很多的爱与精力,也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至于他现在的情况,你可以把他看成一只受伤后的小兔子,兔子痛了是不会叫的,所以我们很难发现兔子受伤了,相对地,这种情况其实比大哭大叫还要严重。”
“但要知道一点,能忍痛不代表不痛。”
“还能叫出来就是身体还在求救,但如果连叫都叫不出来了,第一种可能是他曾经的多次求救都没有得到过回应,时间一长就不敢发出声音了,第二种可能性是他没有了求救的念头。”
“当然也有第三种可能性,两者的结合体。”
“我和他沟通的这两天,我发现他对所有人都有一种很强的负罪感,和不配得感。”陶清玥配好处方药,侧头看了他一眼。
“虽然很多事情我并不清楚,但我知道他把你看得很重要,并且对你的负罪感和愧疚感很重,这是坏事,也是好事。”
“他会因为那股对你的愧疚感与负罪感想要结束一切,也会因为那股愧疚感而为你活下去,虽然两者都很痛苦,但……活着总会有希望的。”
窗外黄昏暖光被雨雾遮盖。
女人那无奈又感慨声音还在耳边回荡。
“说实话,他是我接触过的患者里情况最严重的一个了,不管是生理还是心理,曾经几个比他情况还要好上很多很多的,现在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他是个很坚强很坚强,坚强到甚至有点让我觉得有点……让人心疼的孩子。”
窗外雨声越来越大。
心情随着雨雾变得沉重又压抑。
傅寒川发了会呆,下意识想从床头柜拿烟,手已经伸了出去,刚触摸到柜沿,动作一顿,又收回了手。
傅寒川转身躺下。
温言喻呼吸匀称,窝在被窝之中,身边围满了陪睡玩偶,耳边两缕刘海耷拉在脸侧,像是两只柔软兔耳。
傅寒川缓缓靠近,把睡熟了的小兔轻轻搂入怀中。
心跳声交织的刹那,分不清谁是谁的依靠。
第70章 过度劳累狗狗,急需兔兔充电宝
秋日雨季来到尾声,温度逐渐向冬日靠拢,空气中弥漫着丝丝刺骨凉意,随秋风被一起吹入屋内。
风轻轻吹过,阳台上的风铃随风发出阵阵悦耳的铃声,风铃边上挂着的小狗和小兔摆件也随风而动,一晃一晃地追逐打闹。
宽敞的阳台上,摆满了各种可爱多肉,与开得正盛的各色月季。
稍微靠内一点,是两张柔软的靠椅,座椅前的画架上,放着刚由二人画了一半的狗狗兔兔数字油画。
阳光门的遮光窗帘被风撩起。
温言喻坐在客厅毛绒地毯上,一手抱着毛绒小狗,一手摆弄着新到家的超大版沙盘玩具。
向右矮桌边,摆着一大叠堆起快要到达30cm的文件与资料。
矮桌边,傅寒川低头批阅文件,看着上面有关于新品的一堆离谱营销方案与宣传词。
“让男人念念不忘”,“漂亮的女生才配拥有”,“男友爱你就会选择……”
傅寒川沉默了几秒,扶额闭了闭眼。
这是正常人类能想出来的宣传词吗,它们到底是怎么通过层层审核,被送到自己面前的。
温言喻放下玩具小人,慢悠悠移到了傅寒川身边,探头瞥向桌边那些文件。
察觉到身边的响动。
傅寒川转过头,立刻柔和了目光,温声道:“怎么不玩了,是不是饿了?”
温言喻摇摇头,坐在一边看着他桌上的文件。
以为温言喻是好奇,傅寒川干脆一把给人捞到了怀里来看。
温言喻相比起自己而言小小一只,抱起来也不碍事。
养了一阵身上的肉回来不少,虽然腰身依然纤细瘦弱,但比起前阵子都能感觉到骨头的瘦,已经多了几分柔软。
暖融融的。
傅寒川垂下双眼,不自觉就放下了批阅文件用的钢笔,将头埋在温言喻肩上。
少年耳侧的刘海随他的动作,在他脸上轻轻撩拨,偏软的发质像是某种柔软的耳朵在摆动。
因为个子较高,二人身量差距也较大,傅寒川只能微微弯着身子,下颚才能抵在少年的肩颈处,这是个不算舒服的姿势。
但他却很享受这疲劳后的片刻休闲。
要用什么来形容。
那就是累了一天的狗狗,紧急需要抱着他的小兔子充充电。
自从他把事业重心从国外转回国内之后,就有一大堆新的领域要尝试接触。
虽然作为股东他也可以选择把集团交给其他人打理,或是只处理主要事务,把权力让渡部分给其他人。
但家族给他的教训早就告诉了他,没有任何人能信任,只要有足够的利益诱惑,没有人会坚守底线。
所以哪怕很累很忙,他也是亲自把控集团下大大小小各项重要事务,集团百分之70多的股份全部集中在他手中。
虽然因为法律原因,他把其他20快30的股份,零零碎碎给了董事会其他成员。
不过因为三分之二以上的股份都在他手上,他早年在国外玩virtualcurrency和股票,集团能发展成今天这规模,一大半原因来自他手上的资金,直到今天也离不开他的资金支持。
所以集团里的绝对话语权和控制权都在他手上,只是相对的,强势威压之下。
如果他不细心过目这些项目,也难保有人想搞小动作。
身边的三位朋友也偶尔劝他,停下来休息休息,你的权力已经够大了,为什么要这么折腾自己。
单说财富,他的流动资金,不动产,以及随着集团发展而不断上涨的资产,已经到了一个只有数字意义的程度了。
可总是不够。
光有钱是不够的,钱保护不了被囚禁在异国回不去故乡的母亲,保护不了死在火海里的弟弟,保护不了当初快要残疾的自己。
保护不了他现在最重要的朋友。
自年幼起在心底诞生的空洞,没有随时间流逝,也没有他手上权利增多而逐渐消失,反而越来越大,不断贪婪地吞噬下更多的金钱与权利。
并非是所谓对世俗欲望的渴望。
而是一种对某种无法言说,无法被填满的安全感的渴望。
他的家族前身实在是有点脏,他自己的手段也干净不到哪去。
金身不沾泥,他不满足这个条件,并且人尽皆知。
政,走不了。
那就只能另辟蹊径。
合作军事,科研,医疗,食品。
商场上关于自己的流言他都知道,闻到利益就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咬住就不松口,冷血又无情,不惦念丝毫亲情的怪物。
他都无所谓。
利益共享,可以。
权力共享。
键盘敲击声响起。
“我学过这些,我帮你处理一点吧,我先做个备份,我在备份上给你处理,没弄好的话你可以直接把我这个备份删掉。”
听到询问声,傅寒川抬眸瞥了一眼,又无所谓地埋下了头。
“嗯。”
傅寒川抱着小兔轻轻蹭了几下,浅浅桃香混着温暖的体香在怀里蔓延,像是一款与猫薄荷相对应的狗狗薄荷,舒服得他不自觉闭上了眼。
紧绷的神经与身体慢慢放松,意识在纸张翻阅声,键盘敲击声中渐渐陷入黑暗。
已是深夜。
傅寒川看着和自己正对面的毛绒小兔玩偶,愣了好久,低头发现脑袋下垫着一块软枕,身上盖着温言喻最近买的小毯子。
虽然还没入冬,但家里已经开上了地暖。
家里另一位平时迷糊起来经常忘记穿鞋,活动区域基本都铺了毯子。
所以他虽然睡着了不知道多久,但身体也并没有什么不适,许久没有如此放松,甚至舒服得他还想再来个回笼觉。
客厅内灯光开得最低,不算明亮但也能看得清,像是上世纪的小酒馆,昏黄暖融。
傅寒川抬眼。
温言喻坐在小矮桌前,神情专注,左手敲击键盘挪动鼠标,右手握着根铅笔在文件上修修改改。
原本放在矮桌下右边的一大叠文件,被移动到了左边。
随着最后一个字符落下,温言喻长舒口气,把文件合拢在左边放下。
伸了个懒腰,往小桌板上一趴,顺手取下了脑袋上的发箍,两缕“兔耳”从脑袋上耷拉到了桌面。
要用什么词来形容眼前的画面。
大概就是。
累到软成一摊的小兔子。
傅寒川看了好半晌才起身,走到温言喻身边坐下。
听到动静。
温言喻猛抬头,脑袋啪一下正撞上男人的肩膀,生理性的泪水瞬间落了下来。
“!!!”傅寒川一下慌了神,连忙伸手揉揉小兔的脑袋,“疼不疼,是不是磕到眼睛了?”
“没事。”温言喻擦了把眼泪。
脑子转了一天,累得要命,好像回到了曾经在轮回里当“社畜”的时候。
见傅寒川终于醒了,温言喻蔫蔫地开口解释:“你上午睡着了,我看你太累了就没叫醒你,但我弄不太动你,就把你挪到旁边了。”
“知道知道,是不是磕疼了?”
傅寒川神色慌乱,心疼得不行,随便应付了几声。
又揉又看了好久,确认了温言喻表情没有异常,只是碰了一下,又揉了几下,这才放开了手。
傅寒川转头看向左侧一摞文件,随手拿起一份,翻阅了起来。
温言喻凑在男人身边小声解释。
“我看这些太多了,就帮你处理了,我是用铅笔写的,要是有什么问题的话,你说,我用橡皮擦掉就行,没问题的话你就签个字就好了。”
温言喻喝了口果汁,看着男人检查。
虽然一般这种文件,只是会审阅一下,把需要改的地方,重点,方向交代给秘书团队,部门负责人来具体起草就行。
但奈何东西实在太多,一个一个口头去说,或是开会去总结着说,工作量属实有些大,大部分情况下他都喜欢直接用钢笔在旁边写出来。
一次次修改后,再进行最终审核与批准。
他看傅寒川也是这种习惯,对方这几天为了他的事忙上忙下,干脆就帮忙批阅了。
他在轮回里由系统和死亡惩罚一起锻炼出的能力,足够他通过这些文件,迅速了解傅新集团的走向与核心战略目标,处理起来不能说得心应手,但大体绝不会错。
傅寒川简单翻阅了七八份文件,又看了眼电脑上的东西。
上面的修改和批阅,以他这种挑剔到有些离谱的性格来看,都只能用优秀来形容的处理。
还有文件上那和自己风格十分相似,各种修改后内容与处理方法,也没偏离集团核心战略。
傅寒川一页页翻过,瞳孔随逐渐加深的惊讶点点放大,又忍不住皱起了眉。
温言喻,什么时候……
会的这些……
温言喻还在小声叨叨:“电脑上的电子版本的那些文件,我是复制了一份出来,然后在备份上批注的,你可以挑一挑,如果不能用也不碍事,原版的我都好好放着没有动的。”
温言喻叹气。
当初进入小世界轮回后,他穿成各种各样的炮灰。
其中不乏有什么商业帝国的建立者啊,各种高位者的秘书,什么执行董事,技术员,搞科研的,只能用五花八门来形容。
只是,他过去时剧情往往都是已经走了一半的时候,他还得扮演那些角色待个几个月,甚至一两年。
他只是用了别人的身体,有了一个第一视角的记忆,但能力并没有拿到多少,最初那阵子只能用手忙脚乱来形容。
商业上的东西,还是坏狗手把手带着他,一点点教他。
他才勉强学到今天这副虽然不能说得心应手,但处理一下还是没啥问题的程度。
温言喻难得轻松,今天晚上又可以见到臭狗了。
他还是习惯在系统怀里睡觉。
忽然想到自家系统,温言喻眼神黯淡下去。
刚开始轮回那些年,每次结束剧情后,他和系统一起回空间,系统把他压怀里那副崩溃到快死去的模样,每次都让他不受控的说出伤人的话。
自己当时因为痛苦,无数次憎恨过系统,为什么什么能力也没有,为什么要把自己绑到那些世界,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数次死亡的痛苦被他化为诅咒,通通发泄在了系统身上。
它只是默默受着。
安静的看着他。
一遍遍道歉。
被他一次次踢开,一次次凑上来,一遍遍对他说。
“这里太冷了,生病会很难受。”
“对不起,我什么都做不到。”
“对不起,让你这么痛苦。”
直到第七个世界,司夜哥哥告诉自己,他的轮回与系统无关,系统与其说是系统,不如说是他的半身。
而那些死亡的痛苦。
都由系统为他分走了三分之二。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当时是什么表情了,也不记得那滔天的负罪感带来的痛苦是什么样了。
但他还记得那天,不管被他怎么骂,怎么凶,怎么打,都从来没有动过气的系统,第一次气的差点扑上去撕咬司夜。
不管怎么样都从来没有躲开过他的系统,第一次,那样不敢看他,不敢与他对视。
也是自那之后,他们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相伴而行。
它还是会傻乎乎的分走他的痛苦,傻乎乎的用自己的身体给他取暖,他们在那些世界里,相拥结束,一起在寒冷的空间里,相拥而眠。
那时,他才明白司夜哥哥为什么那么喜欢球球了,在寒冷的天气中,窝在暖乎乎的超大号毛绒绒怀里睡觉,实在是让人无法拒绝。
虽然球球与司夜哥哥的关系,和他与坏狗的关系不一样就是了。
记忆抽回,脑子转了一天,温言喻困地揉了揉眼睛,跟着男人的动作继续讲解。
傅寒川一边翻阅文件,一边听着温言喻细致又专业地梳理。
昏黄灯光洒下细碎阴影,糅杂进眼底那片晦暗。
第72章 娶能干兔兔,做幸福狗狗
再抬头,温言喻叭叭地还在和他讲着内容,但已经明显累得有些发蔫了。
傅寒川垂眸,遮盖住眼底那片复杂。
都不重要。
两人一起又是快一小时过去,所有资料被梳理完。
一轮聊下来,知道了温言喻对这些东西处理起来得心应手。
想到了那位医生说,得让患者觉得自己是有价值的,对别人是有帮助的,最好可以让他适当地忙起来。
傅寒川自然地开始谈论起了最近的营销。
近几年经济下行,各行各业都受到了不小的波及,所以食品与偏轻奢那块,也开始出现了些问题。
温言喻喝了口果汁,思索了下,提议道:“可以进行联名,进行一些合作设计,或者放一些联名周边来刺激消费。”
“找明星代言?”一想到那些塌房艺人,和忽然冒出黑料的艺人,傅寒川眉头直皱。
“不是明星。”温言喻摇头,“是二次元和虚拟角色。”
傅寒川:“?”
温言喻放下了果汁。
作为身兼过数职的他,在各个世界穿梭的时候就发现了,二次元的钱……是真好赚。
尤其是在他这个网络发达,但二次元才刚刚被兴起还未被彻底开发,没有品牌进行过小说,动漫,游戏联名的世界,简直就是一大块蛋糕在等着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