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这是明晃晃的拒绝了, 帝王虽然宠溺王后,但当着忠诚下属的面被这么驳回面子,多少是有点不爽的, 于是他朝着时停煜招了招手。
时停煜沉默了一瞬,往前走, 立在帝王身侧垂下眼, 一副任听差遣的乖顺模样。
帝王声音少了几分温和, 冷淡地开口:“王后既觉得其他人的血脏, 那喝我最忠诚的下属的,总不会还嫌脏了?”
最后半句带着隐隐的怒气, 这一关显然是躲不过。
时停煜倒是松了口气, 喝他的还好, 毕竟他俩认识,要动小动作的话会比其他人方便多了。
陈最紧张到浑身僵硬,他没想到事情会直接拐到时停煜的身上, 更没想到帝王开口就是让他喝时停煜的血。
一时间两人都没动弹,帝王明显怒意更甚, 表面上却是平和地将手落在时停煜的肩膀上,温声说着:“王后不善用刀,倒不如你自己来。”
卜厌闻言上前两步, 递了一把干净的刀, 俨然是个为帝王操心的好下属。
时停煜看了她一眼, 抬手接过刀,迈步来到陈最面前, 手中的匕首灵巧地划过垂在身侧的手腕,再抬起手时那处已经有了薄薄的一层血色,他朝着陈最抬了抬手腕, 平静开口:“来吧,王后。”
陈最脑子糊成了浆糊,看着抬到自己面前的手臂才松了口气,时停煜下手不重,血液应该不是滴出来的,渗出表面的一点点。
对哦,帝王只是要让他喝下血而已,没强制要求要喝多少。
在帝王的注视下,陈最垂下头靠近时停煜的手腕抿掉溢出来的那一丝丝血迹,嘴里一片腥苦。
时停煜看到陈最这样子,垂着头强忍住笑意,他怎么感觉陈最真的信了,可这不是他的血,但让陈最舔掉怪物遗留的血液也确实有点不道德。
陈最两眼泪汪汪,兄弟都能为他做到这种程度,他这辈子要为时停煜上刀山下火海,只要他开口,他就无条件支持。
想到这里,陈最又默默补了一条,违法乱纪的不能支持,该举报还是要举报的。
时停煜并不清楚陈最心里绕了多少弯弯,只是在做完这件事后,将手中的刀递还给卜厌,重新退到帝王身后半步距离处。
暖黄色诡异的灯光照着,陈最嘴角还残留着抹艳丽的红色,脸色很惨白。
帝王伸出手抹去了王后侧脸上蹭到的血迹,这个行为除了抹匀了血迹,根本不可能擦干净。
冰冷黏腻跟蛇一样,陈最颈侧浮起一层鸡皮疙瘩,身体止不住地颤了下。
这个细微的动作同样引起了帝王的不满:“王后在不满我的安排?”
陈最深呼吸一口气:“你的手太凉了。”
已经做好准备的帝王却没想到是这样的回答,很快,它看到自己亲爱的王后主动牵起了它的手,温热的体温顺着触手一路上传。
眼球不断转动着,渴望着撕开这层薄薄的皮肤汲取内里温暖的鲜血。
陈最强压下本能的颤抖害怕,握着那截肢体,视线飘散到各处就是不去看那边。
时停煜沉默了下,陈最的反应有点出乎他的意料,很镇定。
半晌,帝王从陈最的手中抽回手亲昵地揽住陈最的肩膀:“我最亲爱的皇后,吃了药就没事了。”
时停煜上前一步,微微弯腰:“帝王,药方不一定是正确的,药房处暂未肃净,王后的病情只要不继续摄入毒物身体自然会慢慢好起来。”
再次打断了决定,帝王咧开笑容,转身看向时停煜:“祁侍从似乎对王后的病情很有把握,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做?”
卜厌不确定地皱了皱眉,她其实觉得这一幕能很好处理,只要陈最吃掉那颗心脏就好了,这一幕挺好处理的。
而且,她的视线轻飘飘地落在台下,观众只是想看人吃人,只要达到吃这个标准就好了,吃一口和吃完是没什么区别的,偏偏时停煜要插手这件事,除了会让难度不断上升,没什么好处。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时停煜为什么非要这么做,这一场开场戏剧还得热多久的场子。
阴郁的帝王将难办的问题抛给了时停煜,压迫的冷意在舞台之上蔓延开来。
陈最看着时停煜,脑子空白了一瞬,他不清楚时停煜会给出怎么样的答案。
时停煜抬眼看向面前扭曲的怪物,轻扬起唇角:“帝王,我认为奸细已死,倒不如——”
话音蓦然停顿下,帝王有点不悦地看向时停煜:“有话直说。”
时停煜余光扫过跪倒在地面上的康远,轻笑了声:“杀了最后一个奸细也算是给王后报了这仇,心中郁气散了身体自然也就好了。”
帝王喉间响起点沙哑的笑声,扯了扯衣摆,抬手从卜厌的手中拿过了刀,向前递给了陈最:“来吧,既然是为王后报仇,倒不如让王后自己来。”
时停煜缓了口气,抬眼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陈最抿紧唇,接过了那把灼人的匕首,手腕不自觉地颤了两下,转身看向了跪在地面上的康远。
康远费力地抬起头看向面前握着刀的沉醉,空洞的眼眶中鲜血还在一股一股地往外流。
场面逐渐焦灼起来。
时停煜站在原地,抬眼对上了卜厌的视线,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两下。
卜厌眼中闪过一抹疑惑,还没想明白时停煜这是什么意思,顿时背后传来一道无形的力道,她不受控制地被推着往前走了两步,愣是从帝王的身后走到了陈最的身边。
这两秒,卜厌眼中的情绪从惊恐迷茫到顿悟无语,她到底是为什么会觉得时停煜是个好人的啊,被这张脸骗的吗?这人能不能合作之前提前打个报告?
她背后一阵发凉,不回头也能感受到帝王带着压迫感的视线已经落到了自己的身上,情急之下,她被迫按照时停煜的预想沉稳开口:“王后病情正在好转,手上不宜沾染鲜血。”
话音还没落,她都没等帝王的回答,反手就抽出身侧的大刀,捅入康远的心脏,一击致命,鲜血飞溅而出。
骤然喷出的鲜血直接将冷下来的场子炒热到巅峰,欢呼声涌起。
“哐当。”
刀落地,卜厌被算计了一卦,现在冷着脸,俯下身伸手从胸口处伤口掏进去,攥住那颗仍在跳动的心脏,手腕一个用力,将那颗跳动的心脏从主人的胸口中掏了出来,放到了观众视线聚集之处。
卜厌纤细素白的手指跟鲜血形成鲜明的对比,她眉眼间似是带上了一抹厌烦,手中用力,这颗心脏在她的手中停止了跳动,鲜血飞溅到她的侧脸和身侧的陈最身上。
这种血腥的场面几乎是瞬间达到了观众需求的阈值,欢呼声迅速拉高,震得人的意识有了一瞬的恍惚。
怪物的欢呼声其实听不清到底在说什么,只有震耳的嘶吼和狞笑声,在鼓舞着舞台之上的演员更努力的表演。
帝王见状周身气息开始阴沉下去,它刚想做什么,但这时幕布已经落下,灯光暗淡下来,它被禁锢在原地,无法动弹。
灯光暗淡,但这种光线还足够他们看清身侧的人和物。
第一场戏剧,结束了。
陈最浑身一颤,像是突然苏醒一般来到了时停煜的身边跟人肩靠着肩,才从刚刚惊吓过度的状态中缓缓苏醒。
时停煜松了口气,垂在身侧的手松了松,活动了下僵硬的手指。
“大家好,本场戏剧已经结束,观众非常满意大家的表演,请有序前往后台稍做休整并熟悉新的副本,为下一场戏剧做好准备。”
管理员微笑着向大家解释,并做了个请的姿势,为他们引路:“本次的休息时间为一个小时,请大家抓紧时间哦。”
时停煜缓了口气,一抬眼对上了卜厌的视线,难得的,他有点心虚地转头看向陈最,伸手把人往前推了推,催了一句:“快走,先下场休息休息。”
陈最反应过来,连忙点了点头,脚步飞快还不忘伸手拽住时停煜的手腕,把人带着往前走,恨不得一秒飞离这个舞台,他根本不敢去想身后还摆着那具尚有余温的尸体和死不瞑目的头颅。
更不敢去想他不在的第二幕到底发生了什么,会是谁做的?
时停煜被强行带着回到了后台,这一路上,卜厌幽怨,愤恨的视线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他身上。
狭小的房门敞开,七人一下在第一场死了俩,只剩下五个人。
时停煜身体放松下来,抬手将手中的剑丢向道具箱,听到一声轻响,又不急不缓地脱掉染了血的外套放到一边。
他才不担心成苏那俩会对自己出手,这个副本就差明面上告诉他们观众喜欢看自相残杀的血腥场面,要是一开始死太多的话,后面两场戏剧她们更是不可能无伤通关。
陈最看着时停煜这套流畅的操作,不知道地还以为他回到自己家了,这么放松。
时停煜坐到宽大的椅子上,整个人陷入椅背,双腿一抬搭在化妆台上,双手交叉放在腹部,闭眼感受中强烈跳动的心跳缓缓平静下来。
啊,好吓人哦,好恶心的肢体,他的san值还挺稳定的,不然那地板要是变得软绵绵,他可是真站不住。
轻闭着的眼睛还能感知到后台准备室柔和的光线,这种光线倒是很轻易就抚平了焦躁不安的情绪,脑子嗡嗡的。
卜厌拉开时停煜身边的椅子坐下,懒洋洋地抬腿轻踢了下他的椅子,有点不爽:“喂,不打算给我个交代。”
时停煜眼睛都没睁开,慢吞吞地开口:“谢谢。”
卜厌气笑了,刚想抬腿再踹一脚,面前多了张黄符,她看着时停煜指间夹着黄符,带着点狡黠的笑容:“谢谢,这个给你,当做谢礼。”
卜厌骂人的话卡在喉咙里,开始认真打量时停煜手中的黄符。
时停煜眨了眨眼,他可是特意去搜过的,谷乙那个副本中,倒是没人这么胆大让Npc主动把这些东西弄成道具,所以这个东西,没有在市场上流传过。
卜厌自然没见过这个东西,一时被唬住了,伸手接过了这两张符篆,有点好奇:“这怎么用?”
时停煜轻笑着收回手, 挑了挑眉:“那我们算是抵平了呗。”
卜厌沉默着纠结半晌,才点了点头:“行吧,现在可以说了吧。”
时停煜往后一靠, 忍着点笑意开口:“符篆驱魔,很强哦。”
卜厌嘴角抽了抽, “啪”地一下把符篆贴在时停煜的手上, 咬牙切齿开口:“来来来, 让我看看这些符篆到底有没有用。”
时停煜被贴上了符篆, 脑子一晕,刚想开口刻薄两句, 结果连话都没说出来意识就散得彻彻底底。
一秒, 两秒, 三秒。
陈最和卜厌盯着晕过去的时停煜,似是想用眼神给他盯出一个洞来,半晌, 他俩对上视线,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疑惑, 震惊。
陈最伸手推了推时停煜,震惊地看着对方的手无力地垂落在一边:“你你你……”
卜厌举起双手,瞪大眼睛无力辩白:“我我我, 我没动手。”时停煜自己说这个符篆是驱魔的, 那拍在人身上本来就没有问题啊, 副本的道具不可能会有概念模糊不清的状况。
卜厌想了想试探性地伸手摘掉了时停煜手臂上的符篆,沉默了会, 拍在自己的身上,然后紧张地跟陈最对视了一眼。
几秒之后,卜厌意识依旧很清晰, 她摊了摊手:“看吧,这符篆正常的,不会是祁七自己有什么病吧?拍一下就晕?”
陈最拧起眉头,心里一阵焦躁:“不可能,祁七没有这种病史,等等——这个东西不会是一次性的吧。”
拍完时停煜就自动报废了?
提起这个可能,卜厌耸了耸肩:“那我也没办法了,他就给了我一张,而且就说了驱魔,谁知道这个东西对人也有用。”
陈最抿着唇,看着晕过去的时停煜,一种不可控的恐惧感涌上来,这里不是外面那个和平的世界,前一个小时之中,已经真真切切地死了两个人了。
不完成戏剧就无法离开这个副本,离不开死亡就是结局,他现在还没有任何的道具,也不知道怎么把时停煜唤醒。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陈最看向自顾自看剧本的卜厌:“你有道具吗?我可以给你划积分,欠条也可以,价格你来开。”
卜厌懒洋洋地剥开手中的棒棒糖,含进嘴里,视线依旧在剧本上,手上也在继续翻阅:“有道具,但不知道他是怎么晕的,乱用道具除了会让他的情况更糟糕一点,没什么好处。”
陈最看着沉睡着的时停煜,眼中焦虑的情绪几乎能溢出来,他垂下眼有点懊恼,如果他没有乱去搜这个游戏,就不会被拽进来,更不会出现这样的聚醚埃安。
半晌,他重新坐回椅子上,深呼吸冷静了下,从桌面上拿过剧本,准备先熟悉一会,前一场都是时停煜给他铺路,他这一场必须稳住。
一阵眩晕过后,时停煜扶额缓缓睁开眼,强烈的灯光集中在他的身上,垂下支撑着身体的掌心不断传来舞台冰冷的感觉,这种温度冻得他身体颤了颤。
眼睛缓缓适应这种冰冷强烈的光,他垂下头看向自己,他穿着一套素白的宽大衣袍,垂在身上,很轻薄。
脑子一片空白,时停煜站起身来,茫然地四处看看,他只记得前一秒卜厌开玩笑地把一张符篆拍他身上了,他就直接晕过去了。
不对——难道他是魔鬼?
时停煜难绷地捂唇,实在忍不住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现在无论发生了什么,这些东西都不足为奇了。
宽大的戏袍披在身上显得空荡荡的,时停煜平复下心情,四处看了看,台下宽阔的观众席全部空着,没有人,没有怪物,整个空间安静得不像话,就剩下他一个活人了。
时停煜皱着眉,不太清楚现在是个什么情况,首先,他应该算是个人,所以那张符篆不管拍不拍他身上都是一样的,他都会晕过去的。
为什么?
他跟别人做了什么不一样的事情,让他晕过去,然后来到这边。
怪事多了,他的阈值都高了,也不着急去探索地图了,重新盘腿坐下,一般来说,他现在并不在副本的现实中,也没有违反规则进入惩罚任务中,所以大概率不会触发什么死境,他休息休息也没事。
时停煜挽了挽宽大的衣袖,久违地点开直播间弹幕,在线的观众还是维持在一个非常高的水平上,只是这一次面前虚拟屏上划过的无数弹幕都被屏蔽成了口口口。
时停煜:“……”
得,这个途径压根没办法得到任何有效信息,全是口口口。
时停煜沉默了下,站起身转头看向那扇通往休息室的门,伸手用力一推——纹丝不动,很好,他接着心态平和地转过身,从高台上一跃而下。
风吹动着他身上宽大的素净衣袍,时停煜眉眼冷峻木然,一揽袖子往走,虽然他真的很想说这件衣服很碍事,从台上跳下来的时候差点被绊倒,但面子不能丢,只好装一装。
他刚拉起过长的衣摆,往前试探性地迈出一步,眼前一晃,他重新来到了舞台之上。
“……”
时停煜叹了口气:“冷暴力一点也不好啊。”
把他抓到这里到底是想干什么,到底要干什么。
时停煜满脑子问号,一扭头看到了那个在将死之境看到的清瘦身影,不知道为什么,这一眼,让他心脏骤停了一瞬,然后是汹涌的情绪往上涌,喉咙里像堵了一块酸涩湿软的海绵,说不出话来。
少年穿着宽大的白色短袖,上面还沾染着点血迹。
时停煜沉默了瞬,张口试探:“你是?”
这人跟他长得至少有8.9分像,但体型又不一样,他也没有之前的记忆作为可靠的参照物,自然没办法判断这人跟自己的关系。
那个身影慢慢反应过来,抬眼看着时停煜,愣愣地往前走,紧紧抓住了时停煜宽大的衣袖:“出去,要出去……出去。”
时停煜愣了愣,伸手稳稳扶住对方。
对方的手紧紧地握住时停煜的小臂,用力到骨节发白,费力地抬头直视着时停煜反复张口,一字一顿地说:“带他出去,带他出去,要出去,要出去——。”
“带他出去?”时停煜皱了皱眉:“谁?陈最?”
陈最的名字一出,他明显感受到对方的身体一怔,微微点头,又马上摇头,再次开口的时候变成了:“要,要带他们出去。”
第一句的“他”不是陈最,但陈最也很重要,所以都要带出去。
小臂上不断传来疼痛感,时停煜垂下眼,看着自己的手臂,上面搭着的手用力到指甲刺入皮肤,留下丝丝血迹。
“你是谁?”时停煜攥住他的手腕,似是怕他跑了:“跟我什么关系。”
停顿了会,他对上了那双澄澈的眼睛,耳边传来沙哑青稚的声音:“时停煜,带他们出去,一定要带他们出去。”
时停煜脑子更糊了,手臂上传来的力道更重了,指甲刺入血肉,素净的宽大袖子上沾染了血色,过于强烈的且陌生的情绪拽着他,连话都说不出来了,熟悉的感觉又蔓延上来,那种灼人的感觉从手臂传入心脏。
为什么要带他们出去,为什么要出去,这么强烈的情绪,可是他想不起到底发生了什么,过往的18年就如同被抹消了,他记不起来。
其实这种空茫的感觉很奇怪,他不知道来处,更没有追求或者想活下去的欲望,在那间出租屋刚醒来的几天,他还是浑浑噩噩的,一天睡19个小时,短暂清醒的几个小时就挂着跟六年的聊天框,开始翻开各种冗杂的法律法规。
他没有记忆,要想在这个社会活下去,首要的就是了解规则,免得他在无意之间触犯规则,从此跟自由说拜拜。
不过后面就走上正轨,遇到陈最,然后正常入学,偶尔会出去做做志愿,那也是为了学分,整个生活两点一线,家和学校。
“你是我。”
时停煜垂下头,不确定地问:“我之前留下了一个虚影?”
这个想法刚出来就被否决了,不对……,如果之前的他真的想要告诉自己,就不会制造好所有的一切,安排好足够的资金和去向,不会一点线索不留下。
他当时就差把那个出租屋全部拆开看看有没有漏掉的,结果就是没有,什么证明自己过往的东西都没有,留下来的东西作用都是在推着他走向正常的生活上。
席墨也不能告诉他——。
时停煜淡漠地垂下眼,紧紧掐着他手臂的少年身影开始透明,还是在不断重复着,重复着那句话:带他们出去。
不断重复的一句话加上空茫的大脑让时停煜平生了些烦躁之感,为什么,之前他到底想做什么,事情逐渐陷入迷雾之中。
他恹恹地垂着眼皮,任由那道身形越来越淡,也没挣脱那刺入手臂的指尖,他不清楚自己过去到底做了什么,是好人还是坏人,但总归走到这里了,之前的无论发生什么就当过去了,现在唯一的目标就是离开,离开循环。
他能出去一次,就能有第二次,就能带着陈最出去。
时停煜叹了口气,在那道身影淡到极致几乎消失时,他开口回答他:“好,我记住了。”
这句话落,他看着那道身影放松下来,一直以来青稚坚定的声音带上了一丝疲惫和茫然:“好,出去,要出去。”
四下无人,这片区域又只剩下他,手臂上还隐隐传来被指甲划破的疼痛感,时停煜视线在这边转了一圈,视线在角落里停了几秒,长舒一口气,算了,他真是欠的。
第146章
寂静无声的舞台, 冷意迅速蔓延,死死地压着他,让他半跪在冰冷的地面上, 身体的温度飞速流逝,那种灼人的温度又以体感最快的速度从右手灌进他的身体中。
从将死之境出来之后, 灵魂就像缺了一块, 整个人都凉凉的, 就算后面喝了酒, 在深沉的梦境中都会有寒冷刺骨的温度一点点从骨子里渗出来,他那一晚睡得并不好。
现在灼人的温度强行破开他的最柔软的内里, 将那点恼人的冷意硬挤了出去, 然后是一阵春暖花开的温热感流淌过每一寸灵魂, 安抚下那些焦躁的情绪。
下一刻,他被无形的力量当胸一脚踹了出去,猛地睁开眼, 对上了化妆镜中的自己,镜中的青年脸上带着点健康的红晕, 像是刚刚从一场美梦中苏醒。
可是只有他知道那冰冷刺骨的舞台,穿着大白衣袍的自己,那用力到刺入血肉的指甲, 那个陌生的人一遍又一遍的“带他们出去”。
他听到了那种坚定沙哑的声音, 在催促他将他们带出去。
时停煜刚醒来, 视线还有点涣散,面前骤然多了一张脸, 他木然地看看想面前的睁大眼的陈最,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抬起手, 朝着凑到自己面前的人挥拳。
卜厌抬手从陈最的身后,张开手用掌心接下了这一拳,她眨了眨眼,语气狡黠道:“怎么还有起床气呢?”
陈最震惊瞪着时停煜,后撤两步:“时哥你要谋杀我?”
时停煜动了动肩膀,重新闭上了眼睛,声音被那种灼热的温度灼得暖洋洋的,心情大好暂时没管陈最的问话:“中场休息还有几分钟。”
陈最盯着时停煜漫天绯红,脸色有点奇怪,半晌没说出话来。
时停煜懒懒掀起眼皮,将视线转到卜厌的身上,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中场休息还有多久?”
卜厌反应过来,也不太自然地扭开视线:“还剩下四十五分钟,你没睡多久。”
时停煜现在浑身发热,烫得浑身懒懒的,整个人舒服得不行,也不太想动,在家里的话他大概率会卷起被子继续睡俩小时。
刚准备继续闭上眼睛,就听到陈最开口了:“时哥,要不我们去换身衣服?”
时停煜扭头看向陈最,疑惑地抬眼:“什么?”
陈最咳了咳,视线直往时停煜的下半身飘,同时卜厌掩饰性拿着剧本坐到另一边,腿一撑,椅子转了半圈,背对着时停煜。
信息量太大,时停煜甚至在这瞬间想过自己尿裤子了,但一低头确定自己身上干干爽爽的,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更加疑惑:“你眼睛抽抽了?”
陈最脚一撑,带着椅子凑近时停煜:“哥,你看了看镜子,一脸春心荡漾的样子。”
时停煜:“……”
他难以置信地收回视线看向陈最,巨大的信息冲得他脑子嗡嗡的,什么鬼春心荡漾?不是,他荡漾个锤子。
时停煜拳头硬了,咬牙切齿:“你闭嘴,我不是!我没有!”
陈最点了点头,看着时停煜语重心长:“我都懂,我都是从你这个年纪过来的,不用害羞的。”
时停煜被气得头突突的疼,歘一下站起身,深呼吸,重复想起那个身影对他说的话,要带他们出去,要带他们出去。
陈最除了嘴贱一点脑子还是没问题的,人还是不错的,还可以救一救的,没关系的。
深呼吸,深呼吸,时停煜平复好心情,重新坐下,抬手从化妆桌上拿过剧本,直接无视了陈最揶揄的视线,揉着头开始看副本。
第一幕已经死了两人,这边自动缩减了两个成员,只剩下五个剧本。
时停煜靠着椅背,浑身放松,眸中透着几分慵懒,虽然他到现在都不清楚这种温度到底是什么,总之现在算不上坏的,遇到的几次全是这东西强行拽着他的意识,现在又主动填补了从将死之境回来的灵魂空缺。
【角色身份:你是想要赢取巨额奖励的玩家之一——祁七,你要活下去并独占巨额奖池。】
【剧本背景:AH公司举办了一场奇怪的游戏,面向社会的征集缺钱的人员来进行这场游戏。】
【第一幕(游戏开始):本场游戏为丢手绢。】
【第二幕(中场休息):你的任务,找到线索。】
【第三幕(游戏开始):本场游戏为镜像迷宫。】
【第四幕(游戏开始):本场游戏狼人杀。】
三场游戏只有第一场结束才有中场休息,时停煜合上剧本,在额头上轻敲了敲,垂下眼,快速理了理思绪。
剧本要找的线索是什么?
时停煜重新看了一遍,把手中的剧本轻轻一掷,放回到桌面上,拿出手机在这场戏剧院的网站中检索,去看这一场剧照。
不过这次倒不用花心思去才自己的角色站在哪个位置,因为所有的都是一样蓝白色条纹制服,整得跟从医院跑回来的一样。
时停煜关掉手机,双手抱在胸前,眉眼垂着,心脏重重地跳动着,将那些温暖的温度不断输送到全身,几个循环之后,温度一点点上升,蒸得他呼吸都有点快,脸色冒着红晕。
陈最也发觉有点不对,起身用手背试了试时停煜额头的温度:“时哥,你别生病发热了吧。”
“嘶,好烫。”
陈最反射性地收回手,眉头紧紧皱起:“不行,绝对发热了,要吃药,不然你得烧傻。”
时停煜做了个止住的手势,郑重地开口:“我没事,体温就是因为那张符咒的问题,所以很正常的,不用紧张。”
陈最眯起眼,认真地打量着时停煜,确定对方神色很镇定,不像是扯谎,这才放下心来,重新瘫在椅子里:“吓死我了,刚刚聊得好好的,你两眼一闭就晕过去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不是人。”
卜厌脚尖一点,转回这边,漫不经心地接过陈最的话。
时停煜不置可否,轻飘飘地盖过:“睡了一觉,这个东西估计还有安眠的作用。”
卜厌张了张嘴:“估计?”
时停煜不解地看向卜厌:“嗯,怎么了?”
卜厌挂着个哭笑不得的笑容,歪了歪头:“你还不知道全部作用就敢给我?”
时停煜哑然:“我……毕竟也没有找到相关的资料。”
卜厌饶有趣味地伸出手:“再给我来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