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墨扬起唇角,朝她挥了挥手,语调依旧散漫:“借你吉言,一路顺风。”
吴灵抿唇推开了门,结束了自己的这个副本。
席墨垂头看着手机,手机页面还停留对话框上,上面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当时他跟时停煜说,他让吴灵过来送个东西,对方回了个“好”。
想了想,席墨从一堆表情包中随便选了个小恐龙表情包发过去,等了几分钟,没有回应,他才按下了脱离按钮,离开副本。
头晕,时停煜随手把手机丢在一边,紧闭着眼睛休息,等待共生把脑子修补到能正常使用的程度,一会还有一场硬战。
谷乙很快抱着衣服回来了,盯着地上瘫着的时停煜,要不是这人的胸膛还在微微起伏着,他真能以为他刚刚那两下给时停煜弄死在这里了。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时停煜懒懒地睁开眼跟谷乙来了个面对面,平静的语气略显疲惫:“不要妄图吓死我,这种死法也会连累岑老板的。”
“……起来,换衣服。”
谷乙想踹一下装死的时停煜,又怕伤到岑为被迫只能忍下,太阳穴一突一突的:“赶紧的。”
耳鸣好多了,时停煜靠着墙慢慢站起来:“你下手真狠,那一下至少给我砸出脑震荡。”
谷乙扯了扯嘴角:“我应该接受你的夸奖吗?毕竟练了这么多年了。”
时停煜慢吞吞地走到一边,开始清洗脸上,手上身上的血迹,脖子上被匕首划出的那道伤口还在突突的疼,血液被水冲成了浅淡的红色液体从下水管道中流走。
真该去精进一下,连镜子都不用照,他就能知道自己现在多狼狈了,想着他转向谷乙,眼神简直像是要隔空把谷乙给杀死在原地。
谷乙一抬头正好对上了这道要杀人的目光,思考了下:“害羞,需要我出去?”
时停煜镇定到:“嗯,跟你在同一个空间中会让我难受得如出水之鱼,活不久。”
谷乙转身出去,顺便带上了门。
时停煜双手在身前交叉将浸染了血迹的衣服,露出清瘦的身体,惨白的肤色上一块青一块紫的,还有大片红色,这些血迹在腰腹部展开像一幅诡异的诅咒图案。
冰凉的水划过身体,时停煜快速清理好自己,水滴从过长的额发一点点滴落,他伸手插入头发,把略长的头发撩到后面,眸中神色冰冷漠然。
谷乙不担心时停煜会跑, 他虽然没办法对他出手,也绝对不会让他这么轻松地离开。
时停煜收拾好出来,侧了侧头看向守门神一样的谷乙:“走吧。”
谷乙跟着他走了半天才纠结着重新开口:“你到底想做什么?”
时停煜抱着手, 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的路,还是那个回答:“一会再说。”
谷乙加快两步, 停在了时停煜的身前, 强行阻止了时停煜地步子, 皱着眉看着时停煜:“你到底想怎么样。”
时停煜也跟着停下步子, 看着谷乙,面容冷峻, 语气中毫不掩饰地嘲讽:“现在给你两个机会, 第一:我可以帮你把真正的岑为灵魂给弄回来, 好好道个别;第二:我现在就离开,之后你就继续深陷在这个泥潭里,你知道的你留不住我。”
他的脸色冷着, 定定地看着谷乙继续说:“别忘记了你刚刚已经得罪我了,二话不说给我揍一顿, 所以你现在没得选,只能看我心情好不好,你如果再吵, 我现在就走。”
时停煜现在身上还带着一身伤的罪证, 没直接走已经是算他非常有素质的了, 当然还有那3%的进度值,让他留在这里等着解开。
真正的岑为这几个字像一把重锤狠狠在谷乙的脑海里敲了一下, 慢慢凝结成了一个结论——时停煜能让他见到真正的哥哥。
“那阿玲姐呢?”谷乙匆忙看向时停煜,眼中的希冀溢于言表。
时停煜干脆利落地回答:“做不到。”
谷乙眼中亮起的光又一点点暗淡下去,声音沙哑:“我……。”
时停煜重新抬步往前走, 没听到跟过来的脚步声,这才轻声回头补了一句:“他还挺多话要跟你说的,你不想听听看吗。”
“经历了这么多次轮回之后,我还以为你已经接受了事情总是不完美的这个事实。”
在听到跟上来的声音后,谷乙像是下定了决心,他很快想清楚了,以自己烂到泥地里的运气,错过了这一次,他还要再等多久,才能等来这样的机会,又一个十年,二十年,又或是更久,久到他失去自己的意识,被那只黑色眼睛所完全控制。
越靠近禁区的那扇门,谷乙反而越迈不动步子,嗓子里泛上来一片苦涩,明明是一直期盼着的重逢,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岑老板知不知道他做的这些事,要是知道的话在见到他后,会不会对他很失望,会的吧——。
家里一直都是很好的,只有他像个怪胎,杀了这么多人,可是他不杀这些人,岑老板和阿玲姐就没有活路了,谷乙低着头看着地上疯长的草,敛眉不语,在脑海中飞速幻想着一会见面了怎么办,他该怎么做?
如果岑哥表示再也不认他了怎么办,岑哥和阿玲姐一定觉得很失望,可是他没办法,他只能这么做,但也不该是这样的。
这条路很熟悉,小时候被岑为和程玲带着走,现在长大了,一个人走了很多遍,倒是第一次是这种惶恐的心情,他即将面临自己小心翼翼维护的泡泡被戳破的场景了。
还没走到进去,时停煜的脚步就停下了。
谷乙有点慌张地攥住衣角,紧张地抬头却没看到来人,他疑惑看向时停煜:“怎么了?”
时停煜盯着谷乙,表情没什么变化,直愣愣地开口:“让我打回来。”
“啊?”谷乙表情呆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什么。”
时停煜平静重复:“我要揍你。”
这是个陈述句。
“这一路上,我想了很多,我总不可能给你白打工,又不欠你的。”时停煜边说着边转了转手腕,放松关节,已经开始计划着怎么下手了,没办法做其他的报仇,揍谷乙还是可以的,刚准备继续说,就被谷乙打断了。
谷乙看向时停煜,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试探性地问:“我可以把那些祭品弄成道具让你带出去,这样你就能带走全部的了,这样够了吗?”
时停煜嘴边的话硬生生地拐了180度,甚至声音都带上了温和:“当然,这件事可以商量,动手多不好啊,还是要遵纪守法的。”
谷乙对上了时停煜贪婪的目光,眼中神色复杂,原本紧张焦虑的情绪在这一刻全部变成了无奈:“走吧。”
时停煜兴致很好,毫不掩饰自己的迫不及待:“我们先过去收拾道具吧,来得及的。”
“……,好。”
谷乙看着时停煜,觉得如果可以这人甚至想把这边所有的东西都搬空,他顺着时停煜的视线看过去,心里一凉:“你想把这个祠堂带走?”
时停煜捂唇掩饰性地咳了咳,被看穿了呢:“可以吗?”
谷乙嘴角抽了抽:“当然,不能!你到底想干什么。”
前一个小时前,谷乙伸手慢慢关掉了禁区的门,现在是时停煜果断推开了这扇朱红色的大门,脚步飞快,他要去收道具去,这么大数量的道具。
谷乙过来帮他一块收拾,指尖还有点颤抖,现在一墙之隔,就是哥哥和阿玲姐,他一会要怎么说。
时停煜站在原地,怀里全是谷乙因为紧张一股脑塞过来的东西,金灿灿的纸张都差点把他淹了:“等等等,我找找怎么装。”
他这边不断闪出道具收获提示,连背包都没打开。
谷乙满脑子都是阿玲姐和哥哥失望的神色,手上的动作自然止不住,只好藉由帮时停煜装东西这件事掩盖下无助慌乱的自己。
时停煜还不太熟练,生疏地把这些东西一口气全部打包,还借了谷乙的手薅了两把符篆这才带着人来到那扇门前,一回头身后的人不见了,
谷乙先去洗了手,回来的时候还认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又在时停煜要打开门的时候慌乱地按住他的手腕:“不——等等,我,我还没准备好,我衣服怎么样?你也要进去吗?”
刚刚去给时停煜找衣服的时候,他也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宽松的黑色T恤和烟灰蓝的牛仔裤,身上的衣服每一个褶皱都恰到好处。
时停煜的手还搭在门把手上,整个人还浸润在大赚一笔的喜悦中,压根没听清楚谷乙叽里咕噜地在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认真上下打量了一下他,假装自己听到了:“我觉得非常好。”
“是吗?”谷乙自言自语,按着时停煜的手下意识放松了,耳边突然响起一声。
“吱呀——”
门被时停煜推开了,不过他没进去,等在外面,人俩兄弟叙旧,他在那里干什么。
面前跳出共生的技能的虚拟屏,上面跳出选项是否确定要使用?
时停煜想也没想点了确认,往台阶上一坐,开始算自己能赚多少钱。
谷乙死死低着头,不敢去看坐在位子上的岑为,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一味地盯着鞋尖,好像只要他不抬头就不用面对那些可能袭来的失望。
岑为眼中逸散的光线聚了聚,定了心神站起身,来到了谷乙身前,原本整理好的无数话语在这一刻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面对着年幼的弟弟,他见证着这个弟弟一点点的成长,却触碰不到。
谷乙感受到自己的脸被小心翼翼地碰了起来,岑为的手很干燥,但没什么温度,他顺着力道跟岑为对视,下意识咬唇,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岑为坚定地抱住谷乙,伸手捏了捏谷乙的后脖颈,又继续往上把人的脑袋按向自己的颈窝,嗓音一如之前温和而极具力量:“对不起,哥哥没保护好你。”
谷乙用力咬着唇埋在岑为的颈窝中,嘴里全是血腥味,眼泪啪嗒啪嗒地湮没在岑为的衣服上,从一开始压抑的声音到最后控制不住的抽泣,声音沙哑地厉害:“我就是觉得不公平,哥哥,阿玲姐也死了,我没办法,我真的没有办法了。”
“它说可以把你们救回来,我,哥哥,对不起,我做错了。”
谷乙用力回抱住岑为,抽抽噎噎地说话,就好像重新回到了小时候,他还不是这个杀伐果断的副本Boss,他还是个遇到了一点委屈就趴在哥哥怀里大哭的孩子。
岑为垂下头和谷乙额头相抵,这是他们小时候经常用的动作,可以快速安抚谷乙的情绪,同样的痛苦,他也跟着谷乙一点点地受着:“我知道,我都知道,我看到的,没关系的。”
“在这漫长的十年里,哥哥都陪着你——”
看着幼小的谷乙执着地躺在他早已冰冷的尸体边,看着一个孩子跌跌撞撞地把自己碎了一地的幸福拼凑起来,站在虚假的阳光下,为自己吹了个梦幻的泡泡,就这样还不敢让自己得到这些虚假的幸福,小心地避开自己的特点,捏造了一个幸福的载体。
“哥哥一直都在,阿玲姐也在”谷乙垂下头,眼泪还在啪嗒啪嗒掉:“如果我早点,早点死……”
岑为眉头一压,不赞同地捂住他的嘴,嗔怒道:“不准乱说话,我和你阿玲姐一直陪着你的,不要害怕停止,小乙,你一直有选择的。”
“停下来吧,过往事情不再追究对错,在尚未抵达的幸福未来停下好不好。”
谷乙强忍着情绪,抬头看着岑为,想像之前一样肆意顶嘴,出口却只剩下了带着哭腔的一个字:“好。”
这十年,他执着地困住了自己,困住了岑为哥哥,困住了阿玲姐,独独没有困住那些凶手,真正痛苦的永远只有他们,他们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这条路上,从来都不是他一个人在走,他只是忘记了。
忘记了这条路上,他从不孤单。
时停煜脑海中突兀地听到这么一声,紧接着面前的血红色屏幕跟中了病毒一样不断弹出,层层叠叠地不断往上加直至遮挡住了所有视野可及范围,带着绝对压迫的警告意味。
【这是一条遗憾的通知:由于您的不正确地使用技能,个人数值判定失败,积分目前为负三百万,经系统评估后做出以下决定:抹杀玩家时停煜灵魂(进行中),平台直播解约(进行中);感谢您的游玩,期望与您在下一次的时间长河中再见~】
冰冷的机械音一字一句地重复着这条通知,其中还带着点幸灾乐祸?应该是这样的情绪。
等等等等……时停煜满脑子加红加粗一号宋体的“WC”飘过去了,什么鬼!
将时间调回早上,他被席墨紧紧揽着胸腔中的空气被压缩,活活给他憋醒了并严重怀疑这人是不是想趁着睡觉暗杀他,挣扎出来之后,他再次清对了技能使用准则,使用对象和预计积分。
在下楼进度厨房加糖之前他再次认认真真地看了预计使用积分,给出的一直都是500+积分的数据,负三百万是什么意思?负三百万是什么意思?
时停煜木着脸,觉得这条路干脆别叫黄泉路了,叫诈骗路,缅甸直通路,这是他被骗的第几次了?这种东西难道没人投诉吗。
脑海中还在不断嗡嗡嗡地响着着通知刺耳的警告声,周遭场景迅速褪去他整个人被投入一片寂静的黑暗之中,视觉被完全剥夺,时停煜站在这片黑暗中,没有任何参照物让他知悉目前自己所在的方位,刺耳的警告声在此刻反倒成了让人心安的依托。
他没有原地等待的习惯,便下意识地往所认为的前踏出一步,脚下的路很平坦,意外地平坦,甚至有点光滑,时停煜皱了皱眉,还没想明白这种东西的材质,就听到很轻微的一声摩擦声,然后是——“噌”。
一道强烈的冷白光源自上而下亮起,瞬间驱散了所有黑暗,时停煜快速闭着眼,却感受到了一种心慌的感觉,身体中的热量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流失,带来令人忍不住战栗的冰冷感顺着心脏处沿着经脉蔓延到四肢。
他要控告,控告,控告这个循环TM的骗人的,预计五百积分翻了六千倍到三百万。
直播弹幕自动展开成六个大屏幕,360度围绕在他的身边,似乎是想用他死前最后的惨态取悦观众再圈一次积分,也像个大型的拍卖,有人看中他的价值,就可以一掷千金救下他的命。
体温散得太快,时停煜想站起来的动作被强行压下,跪在镜面之上,但他并没有如大家所想那样去看直播弹幕,而是低垂着头看着镜中自己的倒影,这不是镜子,镜子中的人是个更青稚更瘦削的身影,那张脸跟他很像,薄唇绷得平直,眼中却带着难以想象的情绪?
他看不懂那是什么东西,镜中人缓慢启唇,似乎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跟他交代,在说什么?时停煜张了张口,想跟他说,他看不清,生命力飞速的消逝让他无法正常思考。
镜中的青年眼中依旧饱含那种热烈的,看不懂的情绪,但下一刻,他伸出了手碰在镜面上。
时停煜花了足足五六秒才想清楚对方的意思,于是抬手跟镜中人的指尖相触,镜面特有的凉意传来,他努力张开口:“什么?”
【我靠,三百万欠债积分,直播间有没有大佬一掷千金?】
【完蛋咯,这种积分数,除非是公会高层亲自来捞,不然的话,基本没人能救回来。】
【那就快欣赏一下美人濒死吧,会不会痛哭流涕求求我们打赏积分呢。】
【叫点好听的,说不定我们能伸出援手。】
脑海里嗡嗡嗡地响着,时停煜说完便抬起头来,视线有些涣散,不太能看清楚高速划过的弹幕,但也能捕捉到一些关键词,大概就是让他磕两个头或者叫点好听的,再有甚者让他自己断了自己的手,并保证会打赏多少积分。
心脏在胸腔中的跳动开始变得缓慢,思维速度慢慢往下降,一股灼热感却蓦然从指间袭来,迅疾地蔓延至四周。
时停煜意识逐渐混沌,无意识地捂住胸口想让呼吸更顺畅一点,脑子迟钝地想着,上一次,好像是在沉入水中,也是这样,这种灼热的温度,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可是总能一次一次地把他的意识拽住。
肺里像塞满了吸满水的湿软棉花,紧紧卡住他,让他没办法正常呼吸,也没办法思考,眼泪从眼角不断滑落,脑子里慢慢只剩下最后一个想法,他要看看镜中倒影。
这么想他也这么做了,深呼吸将自己从糟糕的状态中抽离片刻,看向镜中,那个瘦削稚嫩的年轻人身影开始扭曲了,他是谁?为什么会在将死之境看到他。
生命力抽离的冰冷感不断在体内和陌生的灼热感相较争锋着,毫不停息地撕扯着他濒散的意识,直到他听到了震耳的声音。
【玩家席墨打赏积分5万。】
【玩家席墨打赏积分5万。】
【玩家席墨打赏积分5万。】
【玩家席墨……】
打赏通知硬生生地把所有不好发言给压了下去,只剩下某个顶着飘金昵称的打赏消息快速刷着屏,打赏积分直线飙升。
时停煜彻底脱离倒在地上,后知后觉地想,他这条命在循环价值三百万的积分,分成之后需要五百万,一次打赏积分最高5万,五百万的积分打赏通知只需要一分零九秒刚好可以轮换完。
席墨打赏的积分跟循环分成后,可以恰好还完欠债。
不断流逝的温度一口气全部灌进身体,时停煜被烫得指尖不断轻颤,面前的景象渐渐褪去又变成那朱红色的传统建筑,他看到自己的直播打赏飞跃到本场副本的第一,看到顶着五百万积分的飘金玩家昵称叫席墨,
脑海中那一点不解被解开了,难怪当时席墨说脱离副本就脱离副本——。
账户上的积分迅速被划走,紧接着一张欠债合同缓缓落下,落入他手中的时候,周围的场景也全部替代完成,他被带回了副本之中。
时停煜劫后余生有点恍惚地看向面前的这张合同,这张合同价值五百万,席墨真的刷了五百万的积分把他从将死之境给捞了出来。
甲方:席墨。
熟悉的名字,69级,五百万,时停煜抿唇,一种怪异的心思涌了上来。
时停煜三个字落上去,合同无火自燃,剩下点点星光,随着一阵风,消散在天地之间,无形的枷锁穿过时空的限制落到了他的身上,将他和另一个人的命运紧紧绑在了一起,躲不开,散不掉。
这个副本要开始进行封锁了,时停煜心里空荡荡地却蓦然想起当时灼热的感觉涌上来,那是一种极致的希望,可是他为什么会抱有这么强的希望?换句话说,那个倒影真的是他吗?
时停煜沿着长廊缓缓往前走,一幕幕记忆从脑海深处涌上来和这里重合,他其实不太知道自己为什么现在不登出副本,总觉得缺了什么东西,要找回来。
是什么?
他如是问自己。
步子迈出祠堂的大门口,他回头去看,这个地方埋藏了谷乙,岑为和程玲的十年时间,方方正正的布局,却让所有人走不出来。
他继续往前走。
小镇两边浮着盏盏明灯,照亮着小镇寂静的夜晚,把晚归人的身影无期限地拉长,再拉长。
时停煜的脚步停在了旅馆,这才想起自己忘记了什么,席墨之前好像跟他说有东西忘记在了旅馆。
二楼房间中,一张被刻意折好的纸张因为时停煜的动作而轻飘飘地飘落在地面上。
【哈!我就知道你要回来,这是礼物!】
那是个熟悉的红丝绒盒子,打开后,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枚徽章——循环新星排行榜no.1。
一种莫名喜感涌上来,如果席墨本人还在这里的话,脸上绝对是那种牛气哄哄的样子,就差把“我厉害吧”这几个字写在脸上。
想到这里,时停煜刻意压了压上扬的唇角,镇定地合上盖子,带上这枚“被遗漏”的徽章,沿着长街,在盏盏明灯的照耀下走向了副本的尽头。
身后的场景开始分崩离析,宣告着这里发生的一切从现在开始将被抹消。
这个副本,结束了。
【副本《弥散的大雾》剧情探索度100%,主线任务已完成。】
【副本主线任务通关积分:1000】
【副本剧情探索全解积分:900】
【两次逃生任务奖励积分:150】
【直播间观众共计打赏积分:6987965(单次副本直播打赏排行榜no.7)】
【达成成就:初露锋芒,奖励积分1000。】
【本次副本累计收获积分:6991015;道具:纸船×13000,元宝×13000,纸人×2,纸伞×100,符篆×96。】
【奖励已下发背包,本次副本排行榜no.1,新星主播排行榜:no.1,请玩家再接再厉,在循环中共创辉煌。】
“我靠!这个69级是TM谁的小号!”
封南把抓了抓蓬乱的头发, 随手把手机扔到一边,臭着一张脸把自己埋进正倚在躺椅上晒太阳的男人怀里。
楚牧身上有一股被晒暖的柑橘气息,很令人放松。
封南还没蹭两下, 脑袋上就挨了一下,他委屈地捂着后脑勺, 抬头看着楚牧, 语调委屈地能拐一百八十弯:“楚会长~就在刚刚, 我的一百多万可是打水漂了, 不打算给我点点补偿吗?”
楚牧放下那本砸封南砸顺手的书,伸手不轻不重地推拒了还妄图往自己身上贴的封南, 表情很淡:“查过了吗, 是小号?”
封南笑眯眯地看着楚牧, 阳光下青年身穿着宽松深蓝色睡衣的青年,皮肤白净,五官精致昳丽, 唇瓣还有些红肿,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曾经发生过什么, 一种诡异的矛盾感在他身上融合得几近完美。
谁会想到面前这个放松柔软,脑袋上还顶着因为睡觉弄乱翘起呆毛的人是循环第一大副本黎明的会长——楚牧。
琥珀色的眸子只扫了封南一眼,就知悉了对方的想法, 楚牧垂下眼, 伸出两只手指抵住封南的肩膀, 不紧不慢地往下滑动着停在左胸第五肋间,指腹感受着那里传来的震动, 语气淡漠:“把你那点上不得台面的小心思收回去,现在去把这位69级的资料拉出来给我,顺便筛选一下可能是谁的小号。”
封南呼吸粗重了点, 一把抓住了楚牧恶意挑逗自己的手,死死盯着他,记忆中对方可是身穿着禁欲正装永远高高在上的楚会长,面前的人哪怕落于下风面上依旧看不出情绪,似乎什么情绪就无法透入,他的视线甚至是作为嘉奖投落到别人身上。
这种动作带着明晃晃的暗示,神情又是这么高高在上理直气壮地指使他去做事。
封南克制地握住楚牧的手腕亲了亲,再开口时嗓音已经带着极致压抑地沙哑感:“楚会长,工作是做不完的,在那之前,我提前要点好处,不过分吧。”
视线中的场景慢慢清晰起来。
时停煜捂着头坐起来,周围熟悉的冷色调装修让他心安不少,这种安全感让他暂时忽略了额头和掌心的疼痛。
他摊开手,掌心中躺着那个红丝绒的盒子,脱离副本时无意识地用力攥紧它,硌得手心生疼,至于额头,时停煜垂眼看着那床上的作案凶手——他的手机正在静静地躺在那里。
进入副本之前他正躺在床上,举着手机看论坛,然后想都没想直接点了进去,结果也很明显了,手机直接砸脑袋上了。
时停煜木着脸坐起身来,他现在一睁眼就想到自己还欠了五百万,未来无望,遂躺倒身体一转,把自己埋进了松软的被子中,享受被熟悉气息包裹的感觉。
生命力当时是真真切切地被抽走了,哪怕后面十成十地补回来了,那种虚弱感也不能忽视,现如今回到安全的境地,几乎是马上就陷入了深度睡眠。
华灯初上,这片小区已经是一片寂静了,这也是当初时停煜选择这边的重要原因,偏远,入住率不高,隔音优秀,换句不好说的,就像陈最说的,在这里臭了都没人能发现。
“滴答,滴答,滴答。”
雨水顺着伞面点点滴落到暗色的地板上,留下一串水痕,冰冷的光线照着这个颀长的身影,他的步子很大,行走间纯黑的风衣下摆被带起。
房间中窝在床上深眠的时停煜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茫然地睁开眼,盯着天花板,从床上坐了起来,突然从深眠状态中清醒,心跳异常的快,全身紧绷着,看了看周围确定这里不是副本中,这才缓了口气。
房间的地灯亮着微黄的光线,给这个冷色系的房间增添了点温馨的意味。
喉咙里一阵干涩,时停煜坐到床边缓了缓,太阳穴突突直跳,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他刚到客厅准备给自己倒杯水,就听到一声轻微的电梯抵达的声音。
时停煜皱了皱眉,下意识抬眼看向客厅上挂着的表,上面显示当前时间晚上七点半,这个时间点,会是谁。
还没想明白,他就听到了一阵敲门声,很规律地三下。
时停煜皱着的眉瞬间舒展开来,能来找他的就两个人,一个陈最,他有钥匙,不需要敲门;一个是他的新晋债主——席墨。
虽然他很好奇,这人是怎么从循环摸到他家的,不过这不是关键问题。
时停煜脚步停在门前,并不着急去开门,外面的人似乎也知道他就站在一门之隔的地方,没再继续敲门,两人就这样隔着门板面对面站着。
半晌,他听到对方的一声轻笑:“学长,为了给你打赏,我可是变卖了所有家产,现在可是无家可归了。”
时停煜轻嗤一声,打开门,语调带着点戏谑:“69级先生,您之前的家产还挺丰富的。”
裹挟着雨水湿意的席墨眉眼弯着,向前一步,抱住了时停煜,理直气壮:“略有实力,但没办法,为爱一掷千金,现在真穷光蛋了。”
“我都为爱一掷千金了,就是不知道学长愿不愿意收留我?”
时停煜没挣扎,视线扫过席墨的腕表,虽然他不是很了解这款表,但瞎猫遇到死耗子,陈最之前跟他提过一款一模一样的,目前市值二百七十多万,结果这样的人还理直气壮地跟自己说没地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