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后我拐了白月光师尊by辞寒
辞寒  发于:2025年09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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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口在冰蓝灵光下迅速愈合,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红痕。盛昭收回了指尖的灵光,也瞬间收回了那霸道探查的神识。
他缓缓松开扣住风溯雪下巴的手,动作冰冷而决绝,仿佛甩开什么脏东西。
风溯雪踉跄一步,脸色苍白如纸,颈侧的伤口虽已愈合,但识海被强行探查带来的眩晕感和灵魂被窥视的冰冷感,让他如同大病初愈,浑身发冷。
他看着盛昭,嘴唇翕动,想解释,想呼喊,喉咙却像被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师尊的眼神……太冷了,那是一种看透了一切、只剩下冰封戒备和浓重失望的冷。
盛昭后退一步,高大的身影在洞府幽暗的光线下投下浓重的阴影,将风溯雪完全笼罩。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风溯雪,那双刚刚恢复清明的眼眸里,此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寒潭和足以将人冻僵的审视。
“滚出去。”盛昭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平静得可怕,却比任何怒吼都更具压迫感,“看好你那个师弟。没有我的允许,你们二人,谁也不准踏入我的院落半步。”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刃,最后在风溯雪颈侧那道浅痕上停留了一瞬,仿佛在审视一件失败的赝品。
“风溯雪,”他叫出徒弟的全名,字字冰冷如铁,“别让我……再失望第二次。”
话音落下,一股无形的、冰冷的灵力屏障瞬间在风溯雪面前生成,将他与盛昭彻底隔绝。
盛昭不再看他,转身,玄色的衣袍拂过冰冷的地面,留下一个孤绝而冰冷的背影,一步步走向洞府深处那片更浓重的黑暗。
风溯雪僵立在原地,如同被遗弃在冰原上的孤鸟。
洞府内残留的狂暴灵力波动、玄玉墙壁上那狰狞的孔洞、空气中弥漫的淡淡血腥气,以及颈侧那仿佛依旧残留着师尊指尖冰冷触感的浅痕……都在无声地控诉着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
他看着师尊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心脏像是被那只冰冷的手彻底捏碎,只剩下无边的寒意和一片荒芜的空洞。
失望……师尊对他,失望了。

第11章 破碎的信任
风溯雪在自己的院子里焦急的待了几天,几年,时间越来越长,长到他的修为从筑基中期到了筑基巅峰,期间师尊一直没有出现过。
师尊洞府的禁制也一直未曾开启。
这让他不得不担心师尊现在的处境。
风溯雪撞破禁制的那一刻,全身经脉如同被烈火灼烧。
师尊设下的禁制岂是那么容易冲破的?但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洞府中,盛昭单薄的白衣在烛火下几乎透明,他跪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冷的石墙。
鲜血顺着他的额角流下,在苍白的脸上划出刺目的红痕。更可怕的是,他右手凝聚的灵力已经形成一团刺目的光球,正缓缓抬向自己的天灵盖。
“不要!师尊!住手!求求你住手!”风溯雪的声音撕裂了夜的寂静,他扑上去死死抱住盛昭扬起的手臂,灵力光球在他们头顶炸开,细碎的光芒如雨般落下。
盛昭的身体在他怀中剧烈颤抖,挣扎间那双赤红的眼睛对上了风溯雪泪流满面的脸。那眼神陌生而狂暴,没有丝毫理智可言。
“你不能这样!”风溯雪绝望地嘶喊,声音里带着痛楚,“你不能重蹈覆辙!我来到这里,不是为了再看一次你被锁链穿透!不是为了看你被他们诬陷折磨到绝望!不是为了最后看你…看你…自刎在那片废墟里啊!盛昭——!”
最后那个名字,他喊得撕心裂肺。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盛昭所有的挣扎和狂乱戛然而止。
他眼中的赤红如潮水般褪去,只剩下极致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锁链穿透”、“自刎”这两个词如同九天玄雷,狠狠劈在他的灵台之上!
这是他灵魂深处最黑暗、最屈辱、最不可能为外人道的秘密!
盛昭的手无意识地松开了。
他死死盯着眼前这个少年,仿佛第一次真正“看见”他。
拜师大会上看到他收林清羽时那悲恸的眼神,寒潭中奋不顾身的触碰,点点滴滴的守护,那句“这次不一样”的幻象低语……所有线索瞬间串联!
一个惊世骇俗、却唯一能解释一切的念头,如同破晓之光,刺破重重迷雾,在他脑中轰然炸响:他的徒弟,风溯雪,绝不止非此界中人这一个秘密,他……还知晓他的前世!
风溯雪突然感觉到怀中的人身体变得异常僵硬,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生气一般。他心中猛地一紧,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些什么。
那一瞬间,他的血液像是被一股寒流席卷而过,瞬间变得冰凉刺骨。他的手像是被火灼伤一样,迅速松开了怀中的人,踉跄着向后退了两步。
风溯雪的身体有些颤抖,他的声音带着几不可查的惧意:
“师、师尊……”他声音颤抖,知道自己刚刚,一不小心说出来那个秘密,犯下了不可挽回的错误。
盛昭缓缓站起身,月光下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的眼神复杂得难以解读,震惊、怀疑、愤怒、困惑……种种情绪在其中交织。
“你是谁?”盛昭开口,声音低沉而危险,“你到底是谁?”
风溯雪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他该如何解释?说他是一个异世而来的魂?说他脑海中有一本书?说他好像亲眼目睹了师尊的悲惨结局?说他其实……非常想改变这一切?
“我……”他艰难地开口,却在下一秒被盛昭一把扼住喉咙,抵在了墙上。
“说!”盛昭的声音冷得像冰,“谁派你来的?你怎么会知道那些事?”
风溯雪没有挣扎,只是闭上了眼睛。
他能感觉到盛昭的手指在颤抖,知道师尊此刻内心的混乱。
他宁愿承受这一切,也不愿再看到盛昭自毁的样子。
“没有人派我来……”他轻声说,“我只是……不想再看您受苦。”
盛昭的手松了一分,但眼中的警惕丝毫未减。“你知道多少?”
“足够多。”风溯雪睁开眼,直视盛昭,“足够多到让我不惜一切代价想要到您身边。”
盛昭猛地松开手,后退几步,仿佛风溯雪是什么可怕的怪物。“不可能……那些事除了我自己,没有人知道……”
“还有我。”风溯雪轻声说,“我一直都在。”
盛昭的眼神中满是狐疑,他死死地盯着风溯雪,仿佛要将他看穿。
“你究竟是人是鬼?为何会知晓这些连我都不愿回想的过往?”
风溯雪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师尊,我来自另一个世界,在那个世界里有关于您的一本书,我目睹了您前世的悲惨遭遇,所以穿越而来,只想护您周全。”
盛昭的身体微微一震,他从未想过世间竟有如此离奇之事。但……这确实对上了那句“非此界中人”。
只是……他没有想到,自己的过去,竟被写作了一本书。
他的目光原本如同寒星一般冰冷而锐利,但此刻却逐渐变得柔和起来,仿佛春日暖阳融化了积雪一般。
他凝视着风溯雪那张满是疲惫却又无比坚定的面庞,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风溯雪的眼神清澈而明亮,透露出一种无法动摇的决心。他的脸上虽然写满了倦意,但那紧抿的双唇和挺直的脊背都显示出他内心的坚韧和不屈。
他沉默了片刻,终于缓缓开口:“你……是此世的变数……?”
这句话说得有些迟疑,似乎他自己也对这个答案感到难以置信。
风溯雪没有丝毫犹豫,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像是要把这个答案深深地烙印在他的心中,“是的,一定是的,师尊。我不会再让您经历那些痛苦。”
他的声音虽然轻柔,但其中蕴含的力量却让人无法忽视。
夜风吹过庭院,带来一阵寒意。
风溯雪脚步微动,似乎想要靠近盛昭。
盛昭的脸色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苍白,额头的伤口还在渗血。风溯雪心疼地上前一步,却被盛昭抬手制止。
“别过来。”盛昭的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疲惫,“我需要……时间。”
说完这句话,盛昭转身离去,背影孤独而决绝。
风溯雪站在原地,感觉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一切都将不同。

宗门执事堂。
陈旧纸张与冷冽檀香的气息弥漫着,风溯雪站在那面巨大的玄色任务玉璧前,像一尊被遗忘的雕像。
玉璧流淌着灵光,无数任务文字明灭,他视线穿透了那些闪烁的字符,忽而落在一行字上:“青溪村,异事频发,疑有阴祟作乱,需筑基弟子三人以上探查。”那行字后面标注着令人心动的功勋点。
青溪村,很远,足够远。远到能暂时离开清霁峰那无处不在的、令人窒息的沉重。
“盛昭……”这个名字在唇齿间无声碾过,便带来一阵窒息的痛楚。
七天前,他以为自己递出的真相会是解药,结果却是更深的一刀,狠狠剜在盛昭已然溃烂的心魔上。
那洞府石门轰然关闭的巨响,至今仍在耳畔震荡,隔绝了他,也隔绝了所有自以为是的救赎。
盛昭那双被心魔灼烧、最后只剩下冰冷厌弃的眼睛,是风溯雪挥之不去的噩梦。
至于林清羽……那个名字本身就像一根浸透寒毒的刺。盛昭前世最惨烈的伤口,皆由那所谓的“爱徒”亲手撕开、撒盐。
作为林清羽的师兄,风溯雪甚至无法在盛昭面前理直气壮地斥责他,毕竟……
他现在也不过一个稚子而已,他还什么都没有做,也什么都不知道。自己又能对他做什么呢?
痛下杀手?他做不到。
自己知晓一切却无能改变的愧疚,比单纯的愤怒更蚀骨。
他只想逃开,远远地。
“就这个。”风溯雪的声音有些干涩,手指点向那行关于青溪村的字迹。指尖触及冰冷的玉璧表面,微微发颤。
执事弟子抬眼看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风师兄?这青溪村的任务,虽功勋尚可,但地处偏远,探查‘阴祟’……往往耗时费力,回报未必丰厚。峰主那边……”
弟子的话没说完,但未尽之意清晰:清霁峰首徒盛昭正在闭关,峰内事务繁杂,风溯雪身为亲传,此刻离峰是否不妥?
风溯雪下颌线绷紧了一瞬,硬生生压下心底翻涌的苦涩。
“无妨。师尊……需要静养。”他顿了顿,声音更低,几乎是在说服自己,“我也需出去透口气。”
执事弟子似乎还想说什么,目光掠过风溯雪眼下淡淡的青影和眉宇间挥之不去的倦意,终究是点了点头,麻利地录入他的身份玉牌:“好的风师兄。此任务需三人以上,您看是自行邀约同伴,还是由执事堂安排?”
“安排。”风溯雪几乎是立刻回答。
自行邀约?清霁峰上,他还能邀谁?盛昭洞府紧闭,林清羽……光是想到这个名字,胃里便一阵翻搅。他无法想象与那张脸朝夕相对数日。
玉牌灵光微闪,任务信息已然记录。执事弟子递还玉牌,补充道:“风师兄,任务小队其余成员,执事堂会尽快安排妥当,最迟明日辰时,于山门飞云渡集合出发。请师兄留意传讯玉符。”
“嗯。”风溯雪接过玉牌,冰凉的触感让他指节蜷缩了一下。他转身,再没有看那任务玉璧一眼
辰时的飞云渡,晨光熹微,薄雾如轻纱缭绕。巨大的渡口平台悬于山崖之外,云海在下方翻涌。
风溯雪到得不早不晚,玄色衣衫衬得他面色愈发苍白,眼底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
他安静地立在平台边缘,目光落在翻腾的云海上,仿佛那无尽的白色能吞噬掉所有纷乱的思绪。
“风师兄。”一个温和清朗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风溯雪身体几不可察地一僵,缓缓转过身。映入眼帘的并非预料中的同门,而是一位陌生的青年。
来人一身素净的月白云纹锦袍,玉冠束发,身姿挺拔如崖间青松。
他面容清俊,气质温润如玉,唇角噙着恰到好处的浅笑,眼神平和澄澈,不见丝毫锋芒。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背负之物——并非寻常刀剑,而是一卷古朴的暗金色竹简,以玄色丝绦系缚,隐隐透出内敛而精纯的金铁之气。
那份从容与贵气,是常年浸润于顶级资源与严苛教养方能沉淀出的底蕴。
“在下谢归忱,域剑峰亲传弟子。”青年拱手为礼,姿态优雅,声音如玉石相击,温和中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沉稳力量,“奉执事堂令,参与此次青溪村任务。”
风溯雪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
谢归忱……这个名字他听过。
四大世家之首,谢家板上钉钉的未来家主。金灵根天赋卓绝,拜入以剑道杀伐闻名的域剑峰门下,却难得地毫无骄矜之气,在年轻一辈中名声极佳。没想到执事堂竟将他安排了过来。
“风溯雪。”他微微颔首,算是回礼,声音依旧平淡。
谢归忱对他的冷淡似乎并不介意,目光在风溯雪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随即温和地移开:“此行有风师兄领队,想必事半功倍。”他语气真诚,并无客套吹捧之意。
风溯雪并未接话,只是目光越过谢归忱,投向渡口入口。
第三个人影正快步走来。是个身形微胖的年轻弟子,穿着制式外门弟子袍,圆脸上带着憨厚又有些紧张的笑容,气息在炼气后期波动。
他小跑过来,有些气喘:“抱歉抱歉!外门杂事耽搁了!弟子王硕,见过风师兄,见过谢师兄!”他对着风溯雪和谢归忱恭敬行礼,眼神里满是敬畏。
队伍凑齐了。
一个心绪不宁的清霁峰亲传,一个地位尊崇的世家少主兼剑峰翘楚,一个毫不起眼的外门弟子。怎么看,都透着一种微妙的、临时拼凑的怪异感。
“走吧。”风溯雪言简意赅,召出自己的佩剑“寒溪”。
剑身清冽如水,寒意弥漫。此剑还是他的师尊盛昭在他跨入筑基时专程为他寻来的。
他率先踏上剑身,化作一道冰蓝色的流光,朝着青溪村的方向疾驰而去,将初升的朝阳甩在身后,也仿佛要甩开清霁峰上那沉重的阴霾。
谢归忱看着那道决绝的、透着孤寂意味的遁光,眼底若有所思。
他并未多言,反手取下背后那卷暗金竹简。
只见他指尖在竹简上轻轻一划,一道璀璨的金芒骤然从简中迸射而出,凝成一把样式古朴、通体流淌着液态黄金般光泽的长剑。剑身嗡鸣,带着锋锐无比的金铁之气。他踏剑而起,金光追着前方的冰蓝而去,迅捷而稳定。
王硕慌忙祭出自己的飞行法器——一块灰扑扑的、刻着简单浮空阵纹的铁盘。他笨拙地跳上去,铁盘摇摇晃晃地升空,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然后歪歪扭扭地加速,努力追赶前方两道早已化为天际小点的流光。
数日御剑疾行,跨越了万水千山。
脚下大地从连绵起伏的灵山秀水,逐渐变为略显荒僻的丘陵和平原。浓郁的灵气变得稀薄,空气中开始沾染上凡尘的烟火与泥土气息。
风溯雪始终沉默地飞在最前,像一块拒绝融化的坚冰。谢归忱则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他话不多,却总能在需要调整方向或短暂休整时,以温和而不容置疑的方式提出建议。
他背上的金剑始终敛尽锋芒,但那偶然泄露的一丝精纯剑意,足以让下方山林间偶然感知到的低阶妖兽噤若寒蝉,默默蛰伏。
王硕则是队伍里唯一的声音来源,他努力想活跃气氛,絮絮叨叨着外门趣事或是坊间听到的奇闻,但回应他的常常只有呼啸而过的风声和自己铁盘嘎吱作响的伴奏。
他看向前方两位内门天骄的背影,尤其是风溯雪那拒人千里的沉默,眼神里既有崇拜,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和不安。
“风师兄……谢师兄,”王硕趁着短暂落地休整、补充灵力的间隙,鼓起勇气,从怀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泛黄地图,“这是我从山下坊市一个老货郎手里换来的,他说是青溪村附近最详细的地形图了,连几处老坟头都标着!”
风溯雪正靠着一棵枯树闭目调息,闻言只是睫毛微动,并未睁眼。
谢归忱倒是接了过来,修长的手指抚平地图的卷边,目光迅速扫过上面歪歪扭扭的墨线和模糊的标记。
他指着地图上代表青溪村的一个墨点周围,几处用细小的、仿佛颤抖着画下的圆圈:“这几处标记……王师弟,那老货郎可有说是什么?”
王硕挠挠头:“我问了,那老头神神秘秘的,直摇头,就说‘邪性得很,夜里少去’,再多问他就闭口不言了。”
“邪性……”萧砚轻声重复,指尖在那几个颤抖的圆圈上点了点,金铁般的眸子里掠过一丝锐芒,随即又隐没在温润之下。他抬眼望向远方天际,那里已能隐约看到一片地势低洼的盆地轮廓,“看来,我们快到了。”
风溯雪终于睁开眼,目光也投向同一个方向。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按在枯树粗糙树皮上的手指,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那盆地的上空,似乎笼罩着一层极淡的、不同于寻常山岚的灰白雾气,静止不动,像一块巨大的、不祥的裹尸布。

再次启程,距离越近,那股异常的寂静感便愈发沉重。
没有鸟鸣,没有兽吼,甚至连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都微弱得几近于无。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混合着潮湿泥土与淡淡腐殖质的沉闷气味。
当三人最终按下剑光,落在青溪村外唯一一条入村的黄土小路尽头时,眼前的景象印证了所有不祥的预感。
村子依着一条早已干涸龟裂的河床而建,几十户泥墙茅顶的屋舍歪歪斜斜地挤在一起。
死寂。绝对的死寂。
没有炊烟,没有犬吠,没有孩童的嬉闹,甚至没有一只家禽走动。
时值午后,本该是一天中最有生气的时刻,整个村落却像一幅褪了色的、被遗忘在时光角落里的画。
村口,一棵巨大的老槐树虬枝盘结,本该绿叶葱茏的树冠此刻光秃秃的,扭曲的枝干如同无数绝望伸向天空的枯爪。更令人心悸的是,老槐树下,一口布满青苔的古井旁,赫然垂落着一条褪色的、皱巴巴的红布条,在无风的空气中,诡异地轻轻晃动着。
风溯雪的视线死死盯住那条红布条,瞳孔猛地一缩!青铜古书中某个血腥而模糊的片段骤然刺入脑海——红布、枯井、扭曲的肢体……
那并非青溪村的故事,但这相似的意象,像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他的心脏,带来一阵尖锐的窒息感。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右手猛地按住了腰间的剑柄,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手背上青筋暴起,仿佛要将那冰冷的金属嵌入掌心。
寒溪剑感受到主人的心绪激荡,发出一声细微却凄厉的嗡鸣,剑鞘周围的空气温度骤降,凝结出肉眼可见的细碎冰晶。
“风师兄?”谢归忱敏锐地察觉到了风溯雪剧烈的气息波动和那声剑鸣。
他上前一步,目光锐利地扫过那条红布和枯井,最后落在风溯雪瞬间血色尽褪的脸上。他背上的暗金竹简,也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发出低沉的、如同金铁在鞘中震颤的嗡鸣。
那份温和内敛之下,属于域剑峰顶尖剑修的锋芒,第一次如此清晰地透了出来,如同沉睡的猛兽睁开了眼睛,带着审视与戒备。
“二位师…师兄?”王硕被风溯雪的反应和骤然弥漫开的刺骨寒意吓了一跳,声音都变了调,下意识地躲到了谢归忱身后,胖胖的身体微微发抖,惊恐地看着那条晃动的红布条和那口深不见底的黑井,“那…那是什么东西?”
风溯雪急促地喘息着,强行压下喉咙里翻涌的血腥气和脑中混乱狰狞的画面碎片。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强行将翻涌的惊悸压回眼底深处,只余下更深的冰冷与疲惫,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
“进村。”他吐出两个字,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他不再看那口枯井,率先迈步,踏上了通往死寂村庄的黄土路。
步履看似沉稳,唯有他自己知道,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薄冰之上,识海深处,书中文字化作血色的阴影与眼前死寂的村落重叠,冰冷黏腻的触感缠绕着四肢百骸。
谢归忱深深看了风溯雪紧绷的背影一眼,那过于急促的呼吸和按在剑柄上、因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的手,都清晰地落在他眼中。
他没有追问,只是对身后的王硕低声道:“跟紧。”随即握紧了手中那卷暗金竹简,迈步跟上。属于剑修天才的锋锐感知让他全身的弦都悄然绷紧,空气中稀薄得诡异的灵气流动,脚下尘土里不自然的干涸痕迹,都透着难以言喻的诡异。
王硕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小跑着跟上,几乎要贴到谢归忱背上,眼睛惊恐地四处张望。
村道狭窄弯曲,两侧是紧闭的、糊着破旧窗纸的木门和低矮的泥墙。
死寂无声,只有他们三人的脚步声在空荡的巷道里回荡,发出空洞的回音,显得格外刺耳和孤独。阳光似乎无法完全穿透笼罩村落的阴霾,光线黯淡而浑浊,在墙壁上投下扭曲拉长的影子。
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弥漫在空气里,比村口更浓——是陈年灰尘、木头霉烂、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类似于铁锈的腥气混合在一起的味道,沉甸甸地压在人的胸口。
“没人?都…都死光了?”王硕牙齿打颤,声音带着哭腔,紧紧攥着萧砚的衣角。
“噤声。”谢归忱低喝,目光如电,扫过一扇虚掩的门缝。门内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清,却给人一种强烈的被窥视感。他背上的竹简嗡鸣声更清晰了几分,如同金戈在匣中低语。
风溯雪走在最前,强迫自己忽略四周令人窒息的死寂和识海中翻腾的魔障。他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探查上:门楣上没有新的符灰痕迹,墙角没有驱邪的桃木钉,地上也看不到任何挣扎或打斗遗留的线索。
太干净了,干净得反常,仿佛所有活物都在某一刻凭空蒸发,只留下这腐朽的空壳。这份异常的“干净”,比满地狼藉更让人心头发毛。
村道似乎没有尽头。就在他们转过一个堆满废弃农具的墙角时,前方的景象让三人同时顿住了脚步。
灰白色的雾,不知何时,毫无征兆地弥漫开来,填满了前方的巷道,并如同拥有生命的活物,正无声无息、却又无比迅疾地向他们涌来!
它并非寻常山间水汽凝结的雾,浓稠得如同化不开的牛乳,翻滚着,吞噬着本已黯淡的光线。更诡异的是,这雾的蔓延,没有带来一丝风,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死寂,被这无声蔓延的浓雾推向了极致。
“退!”谢归忱厉喝一声,反应快到了极致,一把抓住还在发懵的王硕的后领,猛地向后疾退!同时,他手中暗金竹简骤然爆发出刺目的金芒,一道凝练如实质的金色剑气匹练般斩向涌来的浓雾边缘!剑气凌厉无匹,足以开山裂石,然而——
剑气斩入浓雾,如同泥牛入海,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那璀璨的金芒瞬间就被翻滚的灰白彻底吞噬、湮灭。
浓雾翻滚的速度骤然加快,如同张开了巨口的洪荒凶兽,带着一种冰冷粘稠的恶意,兜头盖脸地朝三人猛扑而来!
风溯雪瞳孔骤缩,在谢归忱示警的瞬间也已做出反应,寒溪剑清鸣出鞘,一道冰寒刺骨的环形剑气瞬间在身前布下。
那足以冻结溪流的寒冰剑气撞上浓雾,同样无声无息地消融,连延缓它半息都做不到!那雾带着一种无视灵力、吞噬一切的特性,冰冷、粘腻,瞬间就缠绕上了他的身体,隔绝了视线,隔绝了声音,甚至连灵识探出都如同陷入泥沼,被重重粘稠的阻力包裹、拖拽、吞噬!
“唔!”王硕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肥胖的身影瞬间被灰白吞没。
“王师弟!”谢归忱的喊声在风溯雪耳畔响起,近在咫尺,却又像是隔着千山万水,被浓雾扭曲得模糊不清。
紧接着,一只温热有力的手猛地抓住了风溯雪的手腕!是谢归忱!
那只手抓得极紧,带着一种不容挣脱的力道和温度,在这隔绝五感、冰冷粘稠的绝望之雾中,成了唯一真实的锚点。
“别松手!”谢归忱的声音穿透力极强,带着域剑峰剑修特有的、斩断迷惘的锐利与沉稳,清晰地刺入风溯雪混乱的识海。
风溯雪下意识地反手,也紧紧扣住了谢归忱的手腕。
肌肤相触的瞬间,那温热的触感和对方腕骨下沉稳有力的脉搏跳动,像一道微弱却顽强的电流,击穿了浓雾带来的、几乎要将人拖入永恒冰寒的粘腻窒息感。这触感将他从心底翻涌的混乱边缘猛地拽回一丝清明。
浓雾彻底合拢,最后一线天光被彻底掐灭。世界只剩下翻滚的、无声的灰白。视觉被剥夺,听觉被吞噬,灵觉被压制。
唯有手腕上传来的、属于另一个人的脉搏跳动,一下,又一下,透过冰冷的雾气和彼此紧贴的皮肤,清晰地传递过来。
那跳动沉稳而有力,如同黑暗深渊中唯一燃烧的火焰,微弱,却固执地宣告着生命与同伴的存在。
在这绝对的死寂与吞噬中,风溯雪死死抓住这唯一的触感,如同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
他强迫自己凝神,将识海中翻腾咆哮的阴影强行压下,寒溪剑冰冷的剑柄抵在掌心,带来一丝刺痛的真实。

浓稠如浆的灰白彻底吞噬了天地。
视觉、听觉、灵觉,一切向外延伸的触角都被这无声的、冰冷的粘腻狠狠绞断、吞噬。
风溯雪感觉自己像一颗沉入墨海底部的石子,被无形的重压碾磨着魂魄,唯有手腕上传来的那份温热和脉搏的搏动,是这片死寂绝望之海中唯一真实的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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