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后我拐了白月光师尊by辞寒
辞寒  发于:2025年09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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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仆失踪。
这一切都太过巧合!难道……
“走!”柳闻筝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转身便走,紫袍带起一阵凌厉的风。风溯雪毫不迟疑地跟上。
柳闻笙所住的听雨轩位于柳家核心区域边缘,环境清幽雅致,却莫名带着一种挥之不去的冷寂。
此时听雨轩外院门紧闭。
“砰!”
柳闻筝根本没有任何通传的打算,直接一脚狠狠踹在紧闭的院门上。
沉重的木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门栓断裂,轰然洞开!
院内,柳闻笙正站在一株开得正盛的素心海棠下。他背对着门口,身形单薄,听到巨响,身体猛地一颤,如同受惊的小鹿,仓惶地转过身来。
依旧是那张苍白脆弱的脸,此刻更是毫无血色,眼中充满了惊惶和不知所措,长长的睫毛剧烈颤抖着:“兄……兄长?你……你这是做什么?”声音细弱,带着明显的恐惧和委屈。
柳闻筝大步踏入庭院,眼神如同淬毒的刀子,狠狠剐在柳闻笙脸上,声音冰冷刺骨:“做什么?我倒要问问你!那个哑仆呢?你安排他住进西院废屋,人呢?!”
“哑仆?”柳闻笙像是被吓懵了,身体微微发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后背抵住了冰凉的海棠树干,花瓣簌簌落下。
“他……他今早说家中有急事,向我告假……我……我就准了……兄长,这……这有什么问题吗?”他眼中迅速蒙上一层水雾,显得无辜又可怜。
“告假?不知所踪?”
柳闻筝步步紧逼,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讥讽和厌恶,“柳闻笙,收起你这副可怜相!你什么样我还不知道吗?那废屋里残留的东西,跟你脱不了干系吧!说!那哑仆到底是什么人?噬灵蛊是不是你搞的鬼?!”
“噬灵蛊?!”柳闻笙猛地瞪大眼睛,脸上血色褪尽,仿佛听到了世间最恐怖的词,身体抖得如同风中落叶,泪水瞬间夺眶而出,“兄长!你……你怎么能这样污蔑我?!我……我根本不知道什么噬灵蛊!我……我只是可怜那哑仆无依无靠,才让他暂住……我什么都不知道!呜呜……”
他掩面啜泣起来,肩膀耸动,哭得伤心欲绝,仿佛受了天大的冤屈。
“不知道?”柳闻筝冷笑,根本不吃这套,他猛地探手,快如闪电般抓向柳闻笙掩面的手腕!“那就让我看看,你袖中究竟藏着的好东西!”
“住手!”
一声带着惊怒和威严的厉喝,如同惊雷般在院门口炸响。

柳玄霜带着几位闻讯赶来的长老,脸色铁青地站在门口。
她显然听到了柳闻筝最后的质问,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怒和深深的失望。
“闻筝!你疯了不成!”
柳玄霜快步上前,一把将哭得浑身颤抖、摇摇欲坠的柳闻笙护在身后,如同护崽的母兽,目光凌厉如刀地刺向柳闻筝,“他是你弟弟!你怎么能用如此恶毒的语言污蔑他!还欲行不轨?!”
“污蔑?”柳闻筝的手停在半空,看着被母亲牢牢护在身后的柳闻笙,看着他躲在母亲臂弯后、那双泪眼中一闪而过的、近乎怨毒的得意光芒,一股冰冷的怒火夹杂着嘲讽和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涩然,瞬间席卷了他。
他收回手,抱起双臂,脸上重新挂上那副玩世不恭却冰冷刺骨的笑容,声音拖得长长的,充满了嘲弄,“我亲爱的家主大人,您护着的这位’好弟弟‘,他安排进府、又恰好失踪的哑仆住处,可是刚发现了和噬灵蛊同源的’好东西‘!您说……巧不巧?”
柳玄霜身体一僵,护着柳闻笙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但看着怀中儿子苍白脆弱、泪流满面的样子,那点惊疑瞬间被更深的维护取代:
“仅凭一个失踪的哑仆和莫须有的东西,你就敢如此构陷血亲?!闻筝!你太让我失望了!此事到此为止!闻笙,我们走!”
她搂着依旧啜泣不止的柳闻笙,冷冷地瞪了柳闻筝一眼,带着长老们转身离去,留下柳闻筝和风溯雪站在狼藉的院中。
柳闻筝看着母亲护着柳闻笙远去的背影,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最终只剩下冰冷的漠然和一丝深藏的疲惫。
他嗤笑一声,声音低得只有旁边的风溯雪能听见:“看吧,小狐狸,我们的家主已经被愧疚捆绑住了,真相……永远比不上那张楚楚可怜的脸。”
风溯雪沉默地站在一旁,看着柳闻笙消失在回廊转角前,那微微侧头、投向柳闻筝的一瞥——那眼神深处,哪里还有半分委屈和恐惧?只剩下冰冷的、淬毒的恨意和一丝扭曲的快意。
压抑的气氛在柳家持续发酵,直到家主柳玄霜的寿辰到来。
这场寿宴,被赋予了冲散阴霾、凝聚人心的意义,筹备得格外盛大隆重。
悬壶堂今日张灯结彩,撤去了肃穆的画像,换上了寓意吉祥的灵植屏风。
巨大的厅堂内,珍馐美馔香气四溢,灵果琼浆流光溢彩。
柳家核心子弟、依附家族的门客、以及与柳家交好的东域大小势力代表济济一堂,觥筹交错,笑语喧哗,竭力营造着一派和乐融融的景象。
丝竹管弦之声悠扬悦耳,舞姬身姿曼妙,试图驱散那萦绕不去的血腥阴云。
盛昭作为贵客,被安排在柳玄霜主位左下手首位。
他依旧是一身玄衣,与周遭的喜庆格格不入,神情淡漠,仿佛置身事外,只有偶尔掠过场中某处的目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风溯雪坐在他下首,位置靠后些,穿着柳家为他准备的、较为正式的青色常服,脸色依旧带着病态的苍白,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盛昭的位置。他知道这段时间师尊几乎夜夜离开,如今看师尊的样子,应该是有发现了。
柳玄霜端坐主位,身着华贵的暗金绣青鸾纹礼服,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接受着各方宾客的敬贺。
然而,那笑容深处,却难掩一丝强撑的疲惫和挥之不去的忧虑,眼下的青影即使用脂粉也难以完全遮盖。
柳闻笙今日也精心打扮过,穿着一身崭新的月白云纹锦袍,更衬得他面如冠玉,只是脸色依旧苍白,带着一种易碎的脆弱感,安静地侍立在柳玄霜身侧,低眉顺眼,如同最乖巧孝顺的儿子。
寿宴进行到高潮,气氛愈发热烈。
就在这时,柳闻笙越众而出。
他手中捧着一个用红绸覆盖的紫檀木托盘,步履轻缓而恭敬地走到柳玄霜面前,脸上带着孺慕而羞涩的笑容,声音清朗悦耳,瞬间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母亲大寿,孩儿无能,无以为报。幸得机缘,得了千年延寿丹一丸,此丹有洗髓伐脉、滋养神魂、延寿千载之效,今日特献予母亲,聊表孝心,惟愿母亲福寿安康,仙道永昌!”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千年延寿丹?!”
“那可是传说中的八品灵丹!其中有几味药材早已失传!”
“闻笙少爷竟有如此机缘?孝心可嘉!孝心可嘉啊!”
赞叹声、恭维声瞬间如潮水般涌起。
柳玄霜看着儿子捧到眼前的托盘,听着满堂的赞誉,眼中也流露出真实的欣慰和动容,多日来的阴霾似乎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冲淡了几分。她伸出手,想要掀开红绸,亲自看看这珍贵的寿礼。
“慢着!”
一个慵懒中带着刺骨凉意的声音,如同冰锥般骤然刺破了满堂的喧哗与热切。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去。

第88章 八十八
只见柳闻筝斜倚在厅堂一根巨大的雕花立柱旁,不知何时已站直了身体。他依旧穿着那身张扬的紫袍,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浅琥珀色的眸子却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如同盯住猎物的毒蛇,牢牢锁在柳闻笙和他手中的托盘上。
他无视了瞬间安静下来的大厅,无视了柳玄霜惊愕不悦的目光,无视了柳闻笙骤然僵硬苍白的脸,更无视了所有宾客疑惑、探究、甚至带着看好戏意味的眼神。
他慢悠悠地踱步上前,步履从容,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一直走到柳玄霜的座前,站在了柳闻笙的对面。
“千年延寿丹?”柳闻筝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毫不掩饰的嘲弄,他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指尖捻着一根闪烁着幽蓝寒芒的定魂针,针尖在厅堂璀璨的灵灯光芒下,闪烁着不祥的微光。
“好一个孝心可嘉,好一个延寿百载。”他笑着,目光却锐利如刀,直刺柳闻笙躲闪的双眼,“不如……让为兄,替母亲……验验这神丹的成色如何?”
话音未落,不等任何人反应,柳闻筝手腕一抖,那根幽蓝的毒针化作一道细微的流光,快如闪电,精准无比地刺向托盘上那枚被红绸覆盖的丹药。
“不要!”柳闻笙发出一声惊恐到变调的尖叫,下意识地想护住托盘。
然而,晚了。
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热油滴入冷水的声响。
幽蓝的针尖瞬间穿透了薄薄的红绸,刺入了那枚龙眼大小、通体浑圆、散发着柔和温润光泽的丹药之中。
下一刻,令所有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发生了。
被针尖刺入的丹药,非但没有碎裂,反而如同被投入滚油的活物一般,猛地剧烈抽搐了一下。
紧接着,那原本温润如玉的丹体表面,以针尖刺入点为中心,瞬间蔓延开无数蛛网般的、令人心悸的紫黑色细丝。一股极其浓郁、令人作呕的腐朽恶臭和血腥气息,如同被打开的潘多拉魔盒,猛地从丹药内部爆发出来。
同时,幽蓝的针体接触到丹药内部的东西后,瞬间爆发出刺目的、妖异的深紫色光芒。
那光芒如同活物般扭曲、蔓延,将整枚丹药映照得如同一个散发着污秽邪气的魔物。
整个悬壶堂瞬间被这股恐怖的邪恶气息笼罩,丝竹声断,舞姿凝滞,所有宾客脸上的笑容僵在脸上,化为极致的惊骇和恐惧。
柳闻筝猛地抽回毒针,针尖上赫然沾着一点粘稠的、暗红色的、仿佛活物般微微蠕动的物质。
他将毒针高高举起,让那妖异的深紫色光芒和针尖的污秽暴露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下,声音如同九幽寒冰,带着雷霆般的怒意和彻底的冰冷,响彻死寂的大厅:
“睁大你们的眼睛看清楚,这根本不是什么延寿丹!”
“这丹壳里面包裹的,是噬灵蛊的虫卵!”
“柳闻笙!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母亲寿诞之上,献上此等吞噬生机的邪物!”
“跪下!”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丝竹管弦的余音彻底消散,舞姬僵在原地,脸上精致的妆容也掩盖不住极致的惊恐。
所有宾客脸上的笑容如同破碎的冰面,寸寸龟裂,只剩下惨白和难以置信的骇然!
空气中弥漫的浓郁丹香,被那股骤然爆发的,令人作呕的腐朽恶臭与血腥味彻底吞噬。
丹药表面紫黑色的纹路疯狂扭动,散发出妖异的深紫色光芒,邪气冲天。
柳闻筝举起的毒针针尖上,那点暗红色的、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的粘稠物质,更是让所有人头皮发麻。
“我在上面抹了恢复生机的药,母亲,还看不明白吗?”
“不——!!!”柳闻笙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仿佛被那针尖刺穿的是他自己。
他脸上的所有血色瞬间褪尽,那张精心修饰过的、楚楚可怜的面具彻底碎裂,只剩下极致的恐惧和扭曲,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骨头,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瘫软在地,身体筛糠般剧烈颤抖,涕泪横流,语无伦次地哭嚎:
“不是我!母亲!不是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里面是……是虫卵!是……是那个哑仆!是他给我的!他说这是真的延寿丹!他骗我!他骗我啊!呜呜呜……”
他匍匐着想去抓柳玄霜的裙角,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柳玄霜整个人僵立在主位之上,如同被最凛冽的寒冰冻住。
她脸上那强撑的那点子欣慰,在柳闻筝揭露真相的瞬间就已寸寸崩塌。
她看着地上那枚散发着污秽邪气的丹药,看着针尖上蠕动的虫卵物质,再看向瘫软在地、涕泪交流、疯狂推卸责任的亲生儿子……
一股被至亲背叛的锥心之痛、以及深不见底的恐惧和绝望的洪流,狠狠冲垮了她的理智堤坝。
她精心维持的体面,她试图用寿宴掩盖的家族危机,她内心深处那点对儿子残存的、不愿深究的希冀……在这一刻,被这赤裸裸的、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的邪恶献礼,彻底撕得粉碎。
柳玄霜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仿佛承受不住这灭顶的打击。
她一只手死死捂住心口,脸色瞬间变得金纸一般,另一只手颤抖着指向地上崩溃的柳闻笙,嘴唇剧烈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有大颗大颗的泪珠不受控制地滚落,砸在冰冷的地面上。

“噬灵蛊卵竟敢献于家主寿诞!真是!丧心病狂!”
短暂的死寂后,如同油锅滴入了冷水,整个悬壶堂彻底炸开了锅。
惊怒的斥责声、恐惧的抽气声、难以置信的议论声瞬间淹没了柳闻笙的哭嚎。
所有宾客看向柳闻笙的目光,再无半分同情,只剩下极致的鄙夷、恐惧和愤怒,柳家几位核心长老脸色铁青,眼中怒火熊熊,几乎要喷出来。
柳闻筝冷冷地看着眼前这场闹剧,看着崩溃的柳闻笙,看着痛不欲生的柳玄霜,看着乱作一团的宾客。
他脸上那冰冷的戾气稍稍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和一丝深藏眼底的疲惫。
他缓缓放下举着毒针的手,任由那点污秽在针尖蠕动。
就在这时,柳玄霜抬起了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柳闻筝,声音嘶哑破碎:“闻筝!你……你如何知晓?!你怎会知道……这丹……这丹内有异?!”
这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支撑她摇摇欲坠心智的疑问。
若非柳闻筝当众揭穿,后果……她不敢想象。
柳闻筝的目光,越过混乱的人群,越过瘫软在地的柳闻笙,越过悲痛欲绝的柳玄霜,最终落在了主位下手、盛昭身边那个进了堂内后就表现得格外安静的身影上——风溯雪。
他嘴角勾起一抹极其复杂、带着点自嘲、又带着点看透世情的凉薄弧度,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喧嚣,响在柳玄霜耳边,也响在风溯雪的心头:
“我如何知晓?”
“呵……”
“自然是因为……有人长了只比狗还灵的鼻子。”
风溯雪在柳闻筝目光投来的瞬间,目光也看了过去。
悬壶堂内的混乱、那令人作呕的邪气、柳闻笙的崩溃、柳玄霜的绝望……都让他心神不宁。
时间回到宴会开始前。
听竹苑。
竹舍内,盛昭静立窗边,负手望着窗外摇曳的竹影,风溯雪坐在蒲团上调息。
“师尊,”风溯雪结束调息,睁开眼,带着一丝犹豫开口,“弟子有些心神不宁。总觉得今日寿宴,恐有异动。”
这并非空穴来风,自那日符箓线索指向温亭晚,加上此前柳闻笙的种种可疑,以及身体对阴邪气息的天然警觉,都让他感到不安。
盛昭闻言,缓缓转过身。他深邃的目光落在风溯雪脸上,并未斥责他胡思乱想,反而问道:“何处不安?”
风溯雪蹙眉,努力捕捉着心头那丝若有若无的悸动:“弟子也说不上来。只是……方才途径主厅附近,远远瞧见闻笙少爷捧着那贺礼锦盒时,盒内似乎逸散出一丝让弟子十分厌恶的气息……很淡,混杂在诸多贺礼的灵气药香中,若非弟子对此类气息格外敏感,几乎无法察觉……”
他描述得有些模糊,带着不确定。
盛昭静静地听着,眼神没有任何波动。
但,盛昭却迈步,走到了他面前。
高大的身影带来无形的压力,风溯雪下意识地仰头。
盛昭垂眸,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如同寒潭,清晰地映出风溯雪略带不安的脸庞。他看了片刻,忽然开口,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近乎直白的信任:
“为师信你,我们去看看吧。”
风溯雪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一股滚烫的热流瞬间从心口涌向四肢百骸。
师尊信他?
明明只是什么证据都没有的感应而已,师尊却毫不犹豫的信了。
不待风溯雪回神,盛昭已转身,朝竹舍外走去。
“随我来。”
风溯雪几乎是下意识地跟了上去。
盛昭并未带他前往悬壶堂,反而朝着一个截然相反的方向——柳闻筝的丹房走去!
当盛昭推开丹房那沉重的黑铁石门时,柳闻筝正对着一堆冒着诡异绿烟的矿石皱眉,看到不请自来的盛昭和他身后一脸茫然的风溯雪,明显愣了一下,随即挑起眉,露出惯有的、带着刺的慵懒笑容:“哟,稀客啊,剑尊大驾光临我这腌臜地方,有何贵干?总不会是带你这宝贝徒弟来试新药……”
“闻笙所献寿礼应是有异。”盛昭直接打断了他的调侃,声音冷冽如刀,没有丝毫铺垫。他甚至没有看柳闻筝,目光自然落在风溯雪身上,言简意赅,“溯雪感应其内蕴邪祟之气,应与噬灵蛊同源,你可提前做好准备,我不会轻易对柳家人动手。”
柳闻筝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浅琥珀色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猛地站直身体,周身那股慵懒的气息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锐利和骇人的戾气。
他也看向风溯雪:“小狐狸,你说真的?!你能确定?!”
风溯雪深吸一口气,迎着柳闻筝凌厉的目光,轻轻点了点头:“我虽没有窥视盒内,但那丝气息确实极其阴冷腐朽,柳少主或可用生机强盛的药物进行试探一二。”
柳闻筝沉默了。
他脸上的戾气翻涌,眼神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晦暗不明。
他死死盯着风溯雪,似乎在评估他话语的可信度,又像是在进行激烈的内心权衡。最终,他猛地扯出一个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笑容,眼神锐利如刀地射向盛昭:
“剑尊,自己不出手,把这烫手山芋丢给我?”
盛昭神色不变,深邃的眼眸平静无波,仿佛柳闻筝的质问只是微风拂过。他的回答只有一句,却重逾千斤:
“吾答应过一日,不会轻易插入柳家之事。”
柳闻筝脸上的冷笑更深,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疲惫:“好,我会处理的,如果事情超出我柳家的控制,还请剑尊出手。”
盛昭表情不变,只微一颔首,“自然,事关天魔,我自不会袖手旁观。”

回忆的画面如同潮水般退去。
风溯雪站在喧嚣混乱的悬壶堂内,感受着四面八方投射而来的、复杂难辨的目光——有震惊、有探究、有恍然大悟,甚至……还有柳玄霜那带着巨大痛苦的视线,落在他身上。
他下意识地看向身侧的盛昭。
盛昭依旧端坐,玄衣如墨,神情淡漠,仿佛周遭的惊涛骇浪与他无关。只有那深邃的眼眸深处,一片沉静。
但在风溯雪看来,那沉静之下,是师尊对他毫无保留的信任,是明知此举会将他卷入风暴中心,却依然选择让他成为破局关键的那份沉甸甸的托付。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和巨大的勇气,瞬间充盈了风溯雪的心房,冲散了所有的不安和忐忑。
柳闻筝那带着凉薄嘲弄的话语,此刻在他听来,竟也悦耳无比。
他迎着柳玄霜绝望而痛苦的目光,迎着柳闻笙那如同淬毒般怨恨的眼神,背脊依旧挺直,脸色虽然依旧苍白,眼神却异常坚定。
真相已揭,血亲离心。
悬壶堂的喧嚣与狼藉如同隔世的噩梦,被厚重的黑铁石门彻底隔绝在外。
丹房内,只有月光石幽冷的光芒,中央丹炉底部残余炭火发出的微弱噼啪声,以及一种近乎凝固的死寂。
柳闻筝背对着门口,站在那张堆满矿石和毒草的石案前。
他褪去了在寿宴上那副冰冷尖锐、咄咄逼人的外壳,此刻的背影在幽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单薄而疲惫。那身张扬的紫袍仿佛也失去了颜色,沉沉地压在他肩上。
他手里拎着一个开了封的酒坛,浓烈的酒气混合着丹房特有的奇异气味弥漫开来。他仰头灌了一大口,辛辣的液体顺着下颌滑落,浸湿了衣襟,他却浑然不觉。
风溯雪默默地站在门口,看着那个与平日判若两人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他不知该说什么,也不知是否该离开。
“呵……”一声低哑的、带着浓浓自嘲的笑声打破了沉寂。柳闻筝没有回头,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带着酒气和难以言喻的疲惫,“风溯雪,是不是觉得……我像个跳梁小丑?也是,连她都说我是个六亲不认的疯子。”
风溯雪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柳少主……至少揭穿真相,也阻止了大祸。”
“真相?”柳闻筝猛地转过身!浅琥珀色的眸子在幽光下灼灼逼人,里面翻涌着压抑的愤怒和悲凉,以及一丝近乎疯狂的偏执,
“什么是真相?!真相就是柳闻笙那个废物!那个从根子上就烂透了的玩意儿!他嫉妒!他怨恨!他恨我鸠占鹊巢占了他柳家嫡子的位置!恨母亲对我……对我这个假货的看重!”
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刻骨的讥讽,“可他也不想想!当年若不是他亲娘为了保住她这病秧子儿子的命,趁着小姨闭关冲击瓶颈的关键时刻,狠心把她刚出生就先天不足、眼看活不过三日的病秧子儿子,和小姨的孩子掉了包!柳家这嫡长子的位置,轮得到我柳闻筝来坐?!”
风溯雪猛地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柳闻筝!
柳家真假少爷的秘辛!竟是如此?!
是柳家家主亲手换子?!
柳闻筝实际是柳家主的侄子。
柳闻筝似乎完全陷入了自己的情绪风暴中,他猛地又灌了一大口酒,辛辣的液体呛得他剧烈咳嗽起来,眼角都咳出了生理性的泪水,却依旧死死抓着酒坛,指节泛白。
“咳咳……小姨……她什么都不知道!小姨出关后只看到儿子活蹦乱跳……她欣喜若狂!把所有的爱、所有的愧疚、所有的补偿……都倾注在那个孩子身上!她待柳闻笙视如己出,甚至比亲生的还好!”
柳闻筝的声音哽咽了,带着一种撕裂般的痛苦,“母亲对我,从来都是愧疚。她教我医术,传我家主才能学的不传之秘,包容我所有的离经叛道……她给了我一个母亲能给予的一切!仅仅是因为愧疚,因为小姨因为柳闻笙而死!”
他猛地一拳狠狠砸在坚硬的石案上,砰然巨响中,瓶瓶罐罐哗啦倒了一片。
“小姨死了,而我……只是一个卑劣的,占了别人位置的冒牌货!一个永远无法宣之于口的……错误!”
他嘶吼着,声音充满了绝望的自厌,“柳闻笙恨我?他凭什么恨我?!他才是那个被精心保护起来的柳家血脉!母亲换了他活下去的机会,而我的生母……那个可怜的女人,她到死……到死都不知道!母亲以为我不知道,殊不知,我早就知道了。”
巨大的信息量和柳闻筝话语中那汹涌澎湃的痛苦、怨恨与无奈,如同巨浪般冲击着风溯雪。
他看着眼前这个平日里狷狂不羁、此刻却脆弱得如同濒临破碎的紫衣青年,第一次真正触碰到了他那张玩世不恭面具下,深藏的、鲜血淋漓的伤口。
忽而想起这个少年扬名的同时就伴随着的亦正亦邪,不服管教的坏名声。原来,他那么早就知道真相了吗?
他那时多少岁?十五,还是十六?
或许更早。
他扬名太早,风溯雪那时还没有出生,未曾见过他肆意风流的样子,但如今他的痛苦绝望,却被他看到了。
像一张痛苦麻木的脸,被涂抹上脂粉,一层又一层的脂粉下,是一层被笑意掩盖着的悲哀与无力。
风溯雪忽然想起来盛昭。世人都知道清霁峰首座是当世剑尊,但他同样没有见过盛昭意气风发的样子,书中也只写了他百劫加身,成为笼中之雀的样子。
一旁,烂醉如泥的柳闻筝还在说着什么。修真者不易醉,即便是最烈的酒,但柳闻筝醉了。
“柳家……”柳闻筝喘息着,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无尽的疲惫和嘲讽,“呵……好一个医仙世家,悬壶济世!骨子里流的血,比我这玩毒的更脏!”
他颓然地靠在冰冷的石案边缘,酒坛脱手,“哐当”一声摔在地上,碎裂开来,浓郁的酒液流淌了一地。
他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仰头望着丹房穹顶幽暗的月光石,浅琥珀色的眸子里一片空洞的茫然。
“所以……你一直知道?”风溯雪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涩然。
“知道?你是说知道我不是她亲生的吗?”
柳闻筝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十岁那年,无意中闯进了我那位好母亲的密室……看到了她的秘密……还有她留下的、关于换子的全部真相和对我生母的忏悔。”
他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剧烈颤抖着,“从那天起……我就知道了。我是一个顶着柳闻筝的名字,享受着本属于柳闻笙的一切……小偷。”
他睁开眼,看向风溯雪,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痛苦,有自嘲,也有不理解:“风溯雪,你说……我该怎么做?你要我如何做,这些年的宠爱是真的,她要认回自己的孩子,但柳家家主怎么可以是一个小人呢?所以柳闻筝不能是柳家的孩子,更不能是柳玄霜的侄子。”
风溯雪沉默了。他无法回答,这其中的纠葛、痛苦、两难,沉重得让人窒息。
风家嫡系只有他一个继承人,清霁峰上师尊也只认他一个徒弟,前世他又是一个孤儿,他没有这样的体验。
“我不能说……”柳闻筝的声音低哑下去,带着深深的无力感,“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扮演好这个’柳闻筝‘。再用我的方式,守住柳家,也……守住她心里那点虚幻的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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