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后我拐了白月光师尊by辞寒
辞寒  发于:2025年09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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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魔族何在?”声音冷冽如刀。
谢归忱身体猛地一颤,仿佛被那目光刺醒。
他艰难地收回望向温亭晚消失方向的目光,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干涩得厉害:“他……温师弟……他走了。”
说出“温师弟”三个字时,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艰涩。
“走了?”盛昭眉峰微蹙,一丝更加冰冷的杀意弥漫开来。他正要追问,空间再次传来波动,玄胤真人与几位气息强大的长老也强行破开镜域法则,脸色凝重地降临此地。
“盛师弟!”凌霄真人带着其它长老到来,看到盛昭在场,又扫过现场情形,心中稍定,但看到地上明显的魔气残留痕迹,脸色依旧沉重无比。
“此地不宜久留,速带所有弟子出去!镜域有变!”
问道台上,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所有弟子都被安然带出,赵莽等人被带去详细问询。风溯雪、谢归忱则被带到了掌门与各峰首座面前。
玄诚子面色沉肃如水,目光锐利地扫过风溯雪和明显心神不属的谢归忱:“镜域内发生的一切,水镜术已如实呈现。温亭晚之事,宗门自有公断,必会追查到底,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当务之急,是处理后续影响。溯雪师侄,归忱师侄,你们二人首当其冲。”
他看向风溯雪,语气稍缓,却带着深意:“溯雪,你为护同门,力战魔傀,识海封印,已露不稳之相。”
他锐利的目光仿佛能穿透风溯雪的识海,“尤其是最后直面那魔裔……虽非你之过,然魔气侵扰,道心蒙尘,需及时涤荡,否则后患无穷。”
风溯雪身体微不可察地一僵,薄唇抿紧。
掌门的话,像冰冷的针,刺中了他竭力压制的隐患。
识海深处那蛰伏的阴影,似乎又躁动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如同风雪中孤峭的寒松。
盛昭站在风溯雪身侧半步之后,冰冷的视线一直落在徒弟略显苍白的侧脸上。当听到“道心蒙尘,后患无穷”八个字时,他周身的气息骤然又寒了几分,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玄诚子目光转向谢归忱,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归忱,我知你与那魔裔……关系匪浅。此番变故,对你冲击极大。你眼中神光涣散,道心已乱,若不能勘破此障,恐生心魔,修为再难寸进。”
谢归忱猛地抬头,眼中布满血丝,嘴唇翕动了几下,想说什么,最终却只化作一片苦涩的沉默。
他紧握的拳头微微发抖,温亭晚最后那复杂的眼神,如同烙印般灼烧着他的心。
他知道的,他的心,确实乱了。可是,那是温亭晚啊,在他来到御剑峰后被排挤时第一个出现在他身边安慰他的温师弟。
他,还用曦光对着他。
谢归忱垂下眸,他想,他或许该去历练了。
掌门又将目光投向一直沉默的盛昭,语气郑重:“盛师弟,溯雪师侄乃你亲传弟子,其道心之疾,非猛药不可医。谢师侄亦是宗门栋梁,断不可因此沉沦。本座思虑再三,唯有一法。”
他顿了顿,声音沉稳有力:“命你二人,即日下山历练!溯雪需寻回澄澈道心,谢归忱亦需勘破情障迷惘!此行非为降妖除魔,乃为问道本心。
行走红尘,体悟世情,于万丈软红中寻得己身之‘道’!风溯雪,由你师尊盛昭亲自护持引导;至于谢归忱……”
谢归忱立刻站出来,扬声道:“弟子愿下山,游历人间,望师尊,掌门和各位尊者应允。”
掌门闻言,颔首,域剑峰首座也点了点头,“你可传信回谢家,前段时间你家中来信,催你归去了。”
谢归忱点头应是。
最后,掌门看向盛昭,眼神中带着担忧,“昭华,我不知这些年你是发现了什么,才会道心破碎,不问世事。但溯雪是你的徒儿,现在溯雪的识海出了问题,关乎其未来道途,再加上……他体内那隐患。此行,你务必要小心一些,如果可以,师兄希望你能修复昭明,重铸道心!”
盛昭冰冷的眸光微动,视线落在风溯雪挺直的背影上。
他没有看玄诚子,只是极其轻微、几乎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
风溯雪感受到身后那道如有实质的目光落在他肩头。
他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侧过脸,眼角的余光似乎捕捉到师尊玄衣袖口下,那紧握到指节发白的手,似乎……松开了那么一丝。
一丝难以言喻的、微妙的暖意,如同细小的火星,猝不及防地在他的心底,极快地跳跃了一下,旋即又被更深的冰寒淹没,只留下一片茫然的悸动。
下山……与师尊同行?
没有林清羽。
这个认知让他紧绷的神经莫名地一松,随即又陷入更深的、连自己也无法理解的茫然与一丝……隐秘的期待。

问道台上的喧嚣散去,沉重的压力却并未消失,只是沉淀在高层的心头。
掌门玄诚子看着盛昭裹挟着风溯雪化作一道冰蓝流光消失在天际,目光投向那终年积雪的清霁峰,心中五味杂陈。
镜域风波,天魔现世,桩桩件件都透着山雨欲来的不祥。
但此刻盘旋在他这位掌门心头的,除了宗门安危,更有一份深藏已久的、对小师弟盛昭个人的忧虑。
“昭华……”玄诚子无声地叹了口气。
盛昭道心崩毁、心魔缠身,来得太突然,也太彻底。他始终觉得,这绝不仅仅是修为瓶颈那么简单。
这个他从小看到大、曾经光华璀璨的小师弟,定是在某个无人知晓的时刻,在清霁峰那冰封孤绝的峰顶上,独自背负了什么,钻进了某个解不开的死胡同。
二十多年了,盛昭像把自己冰封在清霁峰顶,拒人于千里之外,连他这个师兄也再难窥见其内心分毫。
那份曾经的信赖和依赖,早已被厚重的寒冰阻隔。
玄诚子心中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怅惘。
他多希望这次下山,红尘万丈,人间烟火,能稍稍融化师弟心头的坚冰?哪怕只是让他皱紧的眉峰舒展一刻,也是好的。
好在……玄诚子的目光仿佛穿透空间,落在那道飞向清霁峰的流光上。
好在,昭华并非真的心如死灰。
他还有在意的人——
那个叫风溯雪的弟子。
那孩子,也是个好苗子,就是性子太冷太孤,像极了他师尊现在的样子,却又背负着更沉重的东西。这次魔气冲击,或许正需要这场红尘历练来洗涤。想起那个孩子眉心的朱砂痣,他又不得不担心。
至于另一个弟子,林清羽……玄诚子微微蹙眉。
收徒大典那日,盛昭的状态就明显不对。而收下林清羽后,更是几乎不闻不问,仿佛那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名字。
他也曾旁敲侧击过,但盛昭的反应只有更深的沉默和冰寒。
罢了,昭华既无意,他这师兄也不好强求。
如今昭华带着溯雪下山,离那林清羽远远的,玄诚子内心深处,竟诡异地觉得……挺好。
清霁峰顶,万年玄冰折射着清冷的月光,寒意刺骨。
风溯雪回到自己那间的石室,默默地收拾着几件换洗衣物和一些必备丹药。
他的动作很利落,仿佛只是准备一次寻常的宗门任务,只是眉宇间凝着的一丝挥之不去的冷寂,泄露了镜域之变,并非没有在他的心中留下的痕迹。
他的思绪很乱。
魔傀的嘶吼,温亭晚掌心升腾的魔气,谢师兄失魂落魄的脸,还有……师尊撕裂境域空间,裹挟着滔天杀意降临的身影。
尤其是最后一点。
当那股熟悉的、却比以往狂暴冰冷千百倍的威压降临,当那双燃烧着心魔红焰、却死死锁定在自己身上的寒眸出现时,风溯雪的心跳,曾在那一瞬间完全失控。
师尊扣住他手腕探查时,指尖那冰冷到几乎冻结血液的触感,以及那份不容置疑、不容抗拒的关切,都让他有种灵魂都被攫住的战栗感。
这感觉陌生而汹涌,让他下意识地想逃,却又在那份绝对的强大与专注下,动弹不得。
他很快收拾妥当,一个轻便的包裹放在桌上。
走出石室,盛昭已在庭院中等候。月光如水银般流淌,将他颀长的身影拉得很长,更显得孤绝清冷。
“师尊。”风溯雪走到近前,垂首行礼。
“嗯。”盛昭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目光在他肩头的包裹上掠过,算是确认他准备完毕,“走。”
没有多余的言语,盛昭转身,玄色的衣袂在夜风中划过一道利落的弧线,率先向山下走去。
他没有选择御剑,而是选择了步行下山。
风溯雪沉默地跟在他身后半步的距离。
离开了清霁峰终年不化的积雪范围,空气似乎不再那么凛冽刺骨,带着草木和泥土的气息。月光透过稀疏的枝叶洒下斑驳的光影,照亮了前方师尊的背影。
盛昭没有束发。如瀑的银发随意披散在肩背,随着他平稳的步伐,在月华下流淌着清冷而柔和的光泽,仿佛汇聚了漫天星河。那光泽纯净得不染尘埃,又带着一种拒人千里的孤高。
风溯雪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被那片流淌的月光银发吸引。
他见过师尊束发时的冷峻威严,却从未见过他如此……近乎不设防的随意模样。
那银发柔顺地贴着玄色的衣料,在夜风里偶尔轻轻拂动,像极了最上等的冰蚕丝,又带着一种近乎虚幻的美。
他看得有些出神。
脚步下意识地放得更轻,生怕惊扰了这片月光下的静谧,惊扰了前方那个仿佛与月色融为一体的身影。
一种从未有过的、细微的异样情绪,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他冷寂的心湖里漾开一圈涟漪。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只觉得心口的位置有些微微发紧,目光却像被无形的丝线牵引,固执地停留在那片银辉之上。
盛昭的脚步忽然顿住。
风溯雪猝不及防,差点撞上去,慌忙稳住身形,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盛昭并未回头,清冷的声音在寂静的夜色里响起,清晰地传入风溯雪耳中:
“看路。”
只有两个字,听不出喜怒,却让风溯雪的脸颊在无人看见的阴影里,倏地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热意。
他猛地垂下眼睫,盯着脚下的山路,耳中只听见自己骤然加速的心跳,如擂鼓般在胸腔里回荡。
方才那点隐秘的、因那片月光银发而起的悸动,瞬间被一种做错事被抓包般的窘迫取代,烧得他指尖都微微发麻。
彼时,太虚门。
清霁峰顶的寒气似乎也压不住林清羽心头的邪火。
他站在自己那间明显比风溯雪精致华美许多的弟子房窗前,死死盯着山下早已空无一人的方向,月光落在他扭曲的俊脸上,一片铁青。
“系统!”林清羽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淬毒般的恨意,“为什么会这样!师尊带着姓风的那小子离开了!他们去哪?去多久?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透给我?!”
他精心策划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拜入盛昭门下,结果呢?
这个师尊就像一块捂不热的千年玄冰!
别说悉心教导了,连正眼都没给过他几个!
反倒是那个冷冰冰的风溯雪,那个在原著里本该早早陨落、成为他林清羽崛起踏脚石的炮灰!凭什么?!凭什么他能得到师尊那样毁天灭地般的关注?凭什么师尊撕裂空间也要去救他?现在,竟然还要单独带他下山历练?!
嫉妒如同毒蛇噬咬着他的心,几乎要将他仅存的理智焚烧殆尽。
冰冷的机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带着漠然:【宿主,检测到你的情绪波动剧烈,建议平复心境。盛昭与风溯雪下山,是掌门玄诚子的命令,旨在为风溯雪涤荡道心,助其突破瓶颈。】
“瓶颈?他有什么瓶颈?!他不过是走了狗屎运被师尊看中罢了!”
林清羽低吼,一拳狠狠砸在窗棂上,震得窗纸簌簌作响,“那我呢?我算什么?我也是清霁峰首座的亲传弟子!凭什么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冰天雪地里不闻不问?!”
系统沉默了一瞬,似乎在分析他的情绪和诉求,然后才道:【宿主,你也可以跟着一起去的。】
“跟?怎么跟?!”林清羽猛地转身,眼中闪烁着疯狂和算计的光芒,“师尊明显不待见我!我若贸然跟去,只会惹他厌烦!那个风溯雪,肯定也会从中作梗!”
【根据当前人物关系与剧情逻辑分析,】系统冷静地陈述,【宿主作为盛昭名义上的亲传弟子,担忧师兄安危,关心师尊辛劳,主动提出随行侍奉左右,合情合理。盛昭虽性情孤冷,但明面上并无正当理由拒绝弟子随侍。】
林清羽的眼睛瞬间亮了。
对啊!他可是名正言顺的弟子!关心师兄,侍奉师尊,天经地义!
他就不信,当着外人的面,盛昭还能直接把他这个“弟子”轰走不成?至于风溯雪……哼,他总有落单的时候!
一丝阴冷的笑意爬上林清羽的嘴角,方才的狂怒被一种扭曲的兴奋取代。
“系统,定位他们!立刻!我要追上他们!师尊……呵,你休想甩开我!”

山风彻底褪去了清霁峰的凛冽,裹挟着草木清香和湿润的泥土气息。
师徒二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在蜿蜒的山道上。月光被逐渐茂密的枝叶切割得更细碎,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
风溯雪强迫自己将视线牢牢锁在脚下崎岖的石阶上,不敢再越雷池一步去看前方那片流淌的月华银发。
然而,越是压抑,心跳如鼓的感觉就越是清晰,如同烙印般挥之不去。
夜风吹在脸上,带来一丝凉意,却丝毫无法冷却他脸颊残留的微烫和耳根持续不断的热度。他只能尽量将呼吸放得轻缓,试图掩饰内心的兵荒马乱。
盛昭的步伐依旧平稳,玄色背影在夜色中显得孤高清绝。
他似乎并未在意身后弟子那点细微的异样,又或者,他也默认了这一切。
不知走了多久,山势渐缓,前方隐约透出几点昏黄的灯火,伴随着隐约的人声和犬吠。一座依山而建的小镇轮廓在夜色中显现出来。
盛昭的脚步终于在一处看起来还算干净整洁的客栈前停下。
客栈门口挑着一盏气死风灯,昏黄的光晕在夜风中摇曳,照亮了门楣上“悦来居”三个略显褪色的字。
“今夜在此歇脚。”盛昭的声音打破了长久的沉默,依旧是没什么起伏的调子,却惊起了风溯雪心间的一片涟漪。
“是,师尊。”风溯雪低声应道,暗自松了口气。
终于不用在寂静的山道上继续那无声的煎熬了。
客栈掌柜是个留着山羊胡的干瘦老头,正打着瞌睡。
盛昭上前,并未多言,只轻轻敲了敲柜台,轻轻放下几块碎银子在柜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掌柜惊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到眼前气质卓绝、银发玄衣的男子和他身后容貌清俊却带着一身寒气的少年,睡意顿时吓跑了大半,忙不迭地堆起笑容:“哎哟,贵客临门!二位是要住店?上房还有两间!”
“一间。”盛昭淡淡道,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清冷。
掌柜一愣,飞快地瞄了一眼两人,一个冷若冰霜,一个沉默寡言,瞧着就不像是好相与的。他不敢多问,连忙点头哈腰:“好嘞!一间上房!天字二号房,清净!小的这就带路!”
风溯雪跟在后面,听到“一间”时,心口莫名地又是一跳。
他自然知道师尊此举是为了就近看护,以防他道心不稳或魔气残留出现意外。
可,只要一想到要与师尊同处一室……他下意识地攥紧了袖口。
房间不大,但收拾得还算干净。
一张不算宽敞的木床,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仅此而已。窗户半开着,能闻到后院厨房飘来的淡淡柴火味和隐约的饭香。
盛昭径直走到窗边,负手而立,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只留给风溯雪一个清冷的背影,仿佛与这人间烟火格格不入。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似乎只是换了个地方静立。
风溯雪站在门口,一时有些无措。
他环顾了一下这间小小的客房,目光最终落在那唯一的一张床上。他沉默地走到桌边,将自己那个小小的包裹放下,然后安静地站在床铺前,似乎在衡量着什么。
片刻后,他俯下身,动作利落地开始整理床铺。
不是为自己准备,而是将那唯一的、略显单薄的被褥仔细地铺平整,又将枕头放在最舒适的位置。
做完这一切,他默默地退到房间角落里,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垂着眼睫,像一尊沉默的冰雕,准备就这样站上一夜。
清霁峰上的弟子房虽然简陋,但也一人一间。这是他第一次与师尊如此近距离地共处一室,且是在这样狭小的空间里。
守护师尊安寝,是他此刻唯一能想到的、也是他认为理所当然的事情。
房间内一片寂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虫鸣。
盛昭依旧立在窗边,仿佛并未察觉身后弟子的动作。
月光勾勒着他颀长孤绝的轮廓,银发在微弱的灯火映照下,流淌着一种近乎虚幻的光泽。
时间一点点流逝。
就在风溯雪以为师尊会这样站到天亮时,盛昭缓缓转过身。
那双深邃的寒眸,如同最澄澈的冰晶,越过昏暗的光线,落在了角落里的少年身上。
风溯雪察觉到师尊的视线,身体瞬间绷紧,垂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盛昭并未说话,只是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后移向那张被他整理得一丝不苟的床铺。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带着一丝极淡的不赞同?
接着,盛昭做了一个让风溯雪完全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走到桌边,袍袖随意地一挥。
一道冰蓝色的灵光闪过,桌面上瞬间凝结出一块长约六尺、宽约三尺、厚约三寸的、晶莹剔透的玄冰!那玄冰散发着丝丝缕缕的寒气,将桌面的油污和尘埃瞬间冻结、推开,变得光洁如镜。
盛昭看也没看那张木床,直接在那块凭空凝结的玄冰上盘膝坐了下来,姿态端正孤高,如同坐在清霁峰顶的万年寒玉上。
他缓缓闭上双眼,声音清冽如碎玉相击,不带一丝情绪:
“你睡床。”
三个字,简洁明了,毫无商量的余地。
风溯雪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错愕。
他看着那块散发着凛冽寒气的玄冰,又看看闭目打坐、仿佛已与周遭隔绝的师尊,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瞬间涌上心头。
是惊诧,是茫然,还有一丝……酸涩?
师尊宁愿坐在寒冷的玄冰上打坐,也不肯睡那张他整理好的床?
是因为嫌弃?还是……
他看着盛昭那张在冰寒雾气映衬下更显清绝出尘的侧脸,长长的银色睫羽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薄唇紧抿,仿佛隔绝了世间所有温度。
风溯雪张了张嘴,喉咙有些发紧,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他默默地走到床边,动作僵硬地坐下。床铺带着他刚刚整理过的、略显生硬的平整感。他躺下,拉过那床薄被盖到胸口。
被褥上有一种劣质皂角和阳光混合的味道,并不好闻。
他睁着眼,望着头顶有些发黄的帐幔。房间里安静得只剩下他自己略显急促的心跳,以及……角落里那无声弥漫开的、属于玄冰和师尊的冰冷气息。
那股气息强大而稳定,如同无形的屏障,隔绝了外界的一切,也笼罩着这小小的房间。
风溯雪能清晰地感觉到它的存在,冰冷,却并不刺骨,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安定感,悄然抚平了他识海中因魔气冲击而隐隐躁动的阴影。
他僵硬的身体,在这冰冷气息的包围下,竟一点点放松下来。
眼皮渐渐变得沉重,呼吸也趋于平缓。在彻底沉入黑暗之前,他眼角的余光,最后一次、飞快地瞥了一眼窗边玄冰上那静坐的身影。
月光透过窗棂,在那如瀑的银发上流淌,勾勒出孤绝清冷的轮廓,仿佛一幅凝固在时光里的画卷。一种难以名状的、混杂着安心与某种更深沉情绪的暖流,无声地淌过他冰冷的心湖,留下细微却清晰的涟漪。
他闭上眼,将自己更深地埋进带着皂角味的被褥里,隔绝了视线,却无法隔绝那萦绕在鼻尖、萦绕在心头的,清冽如霜雪般的冷香。

清晨的阳光透过客栈糊着棉纸的窗棂,在地面投下模糊的光斑。
空气里还残留着昨夜劣质皂角的味道,混杂着后院飘来的、刚蒸好的馒头香气,是人间烟火特有的温暖。
风溯雪几乎是惊醒的。
意识回笼的瞬间,他立刻警觉地感知四周。
而后猛地转头看向窗边。
那块晶莹剔透的玄冰依旧在,散发着丝丝缕缕的寒气。
而盘坐其上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睁开了双眼。盛昭背对着窗户,晨光在他银色的发梢镀上一层极淡的金边,将他整个人笼罩在一层朦胧的光晕里。
他并未看向风溯雪,只是望着窗外小镇渐渐苏醒的市井喧嚣,那双寒眸深处,是万年不变的沉静与疏离,仿佛昨夜那短暂的温情只是风溯雪的错觉。
风溯雪迅速起身,将被褥整理得一丝不苟,恢复到昨夜未曾动过的模样。他走到桌边,垂首静立:“师尊。”
“嗯。”盛昭应了一声,并未回头。
他的声音如同清霁峰顶的晨风,带着浸骨的凉意,却又奇异地驱散了风溯雪心头最后一丝因陌生环境而产生的茫然。
短暂的沉默后,风溯雪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师尊,我们……此行欲往何处?”
他需要知道方向。
不仅仅是地理上的方向,更是这趟旨在涤荡道心、勘破情障的历练,究竟要走向何方。
突如其来的心魔阴影,温亭晚身份揭露的冲击,还有昨夜那莫名的窘迫与心悸,都让他心底如同蒙着一层驱不散的迷雾。
盛昭缓缓转过身,晨光勾勒着他清晰的下颌线,银色的睫羽下,冰寒的眸光落在风溯雪身上,带着一种洞悉人心的穿透力,似乎看穿了他平静外表下的迷茫。
“天枢州。”盛昭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风溯雪耳中,“天机阁。”
天机阁?
风溯雪心头微震。
那是十九州以推演天机、卜问吉凶而闻名的神秘之地,阁主更是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
师尊要去那里?见谁?
仿佛是为了解答他无声的疑问,盛昭薄唇微启,清冽地吐出两个字,带着一种无比郑重的意味:
“故人。”
风溯雪心中疑惑更甚。
师尊的“故人”?
清霁峰首座盛昭,性情孤冷,几乎不与人结交,能被他称为“故人”的存在……他实在难以想象会是何等人物。但师尊显然没有进一步解释的意思。
盛昭不再言语,径直走向房门。风溯雪立刻跟上。
小镇的清晨远比夜晚热闹。
狭窄的街道两旁挤满了各种摊位,热气腾腾的包子、油条香气四溢,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孩童的嬉闹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充满生机的洪流,扑面而来。
这与清霁峰上永恒的寂静氛围截然不同。
风溯雪跟在盛昭身后半步,行走在这喧嚣的人流中。
他下意识地保持着警惕,身体微微绷紧,寒溪剑的剑意虽未外放,却在体内无声流转,随时准备应对任何可能的突发状况。
周围投来的目光各异——
惊艳于盛昭惊世容貌与银发的,好奇于这气质迥异的师徒组合的,还有被他身上那无形寒意所慑而匆匆避开的。
盛昭的步伐依旧沉稳,对周遭的一切视若无睹。
玄色的衣袂拂过清晨微湿的石板路,不染纤尘。他那披散的银发在晨光中流淌着柔和的光泽,像一道隔绝尘嚣的清冷屏障。
就在这时,一个举着糖画、跑得飞快的小男孩莽撞地从斜刺里冲出,眼看就要撞上盛昭的后背!
风溯雪瞳孔微缩,几乎是本能地就要上前一步格挡。
然而,盛昭仿佛背后长了眼睛。
他并未回头,只是极其细微地向侧面滑开半步,动作流畅自然,如同微风拂过水面。那小男孩擦着他玄色的衣角跑了过去,带起一阵风,吹动了他几缕垂在肩前的银发。
风溯雪伸出的手僵在半空,随即有些尴尬地收了回来。
他看着那几缕被风吹起的银丝,在阳光下跳跃着细碎的光点,心口那点微妙的异样感又悄然浮现。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却恰好瞥见街边一个卖饰物的小摊。
摊子上琳琅满目,多是些鲜艳的绒花、粗糙的珠钗。然而,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静静地躺着一根发带。
颜色是极为素净的月白色,材质像是某种丝麻混合,没有任何繁复的绣花,只在末端用极细的银线勾勒着几片简约的竹叶纹路。在一片花红柳绿中,它显得格格不入,却又异常干净。
风溯雪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目光在那根发带上停留了不过一瞬,却像被那抹月白和银线竹叶熨帖了一下。
这颜色……像清霁峰顶的月光,也像……师尊的头发。
这个念头让他指尖微微蜷缩。
前方的盛昭似乎并未察觉他这瞬间的失神,径直穿过了最拥挤的街口。风溯雪连忙收敛心神,快步跟上。
小镇的喧嚣被渐渐抛在身后,前方的道路延伸向更广阔的天地。
风溯雪沉默地跟在盛昭身后,清晨的阳光将两人的影子拉长。他看着师尊那依旧披散在肩背的、流淌着月华般光泽的银发,在微风中轻轻拂动,偶尔掠过玄色的衣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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