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斐然不是任人揉捏的性格,见一个下人敢这么对自己说话,面色微冷:“这就是你们纪家的待客之道吗?”
管家嘴角弧度依旧是那个恰到好处的模样,语气温和如常:“如果夫人对纪家的行事有意见,我们立刻离开。”
意思就是:你算什么东西敢对纪家有意见。
这桩婚事已经使魏斐然和景云昭得意了很久,还没正式敲定就已经开始大肆往外宣扬了。
景家这些日子几乎门庭若市,日日都有人来提礼攀附。若是废了,那他们做的一切也就跟着白费了,而相当于被退货两次的景宁,就真的再也没有价值了。
尽管心里再怎么不忿,魏斐然也分得清轻重,软下了语气:“您言重了。只是景宁到底是景家的孩子,纪总不亲自过来,我们心里总是不放心的。”
他们怎么想的管家这种过来人门儿清,没有戳穿她的那点小心思,皮笑肉不笑道:“夫人信不过纪家,也应该相信我们少爷的为人。”
管家明知道纪秉臣在外臭名昭著还非要这么说,就是想要告诉魏斐然,纪家的行事没有旁人插嘴的资格。
景宁并不知道他们的这番对话,只知道等他换完衣服再被佣人几番催促下来后,看到的就是魏斐然和景云昭黑如锅底的脸。
景琰面色不虞,景樾更是难得跟鹌鹑似的站在一旁。
只有纪家过来的那个管家笑意盈盈的,大约是听到了他下楼的声音,抬眸朝他看过去。两人对视上,管家还笑着朝他点了点头。
景宁心中揣揣,捏了捏衣角,僵硬的走下去。
景宁感觉自己就像是古时候包办婚姻里嫁去豪门大宅的妾。没有什么繁冗复杂的仪式,就那样草率的和家人告别,然后上车离开。
景家人站在门口目送着他上了车,景云昭和魏斐然临走前还对他敲打了一番。话里话外都在提醒景宁不要只想着自己,就算不想着家族,也要想想唐锦容。
景宁一言不发,头也不回的上了车。
纪家派过来的车是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商务车,商务车后座只有景宁和管家,两个保镖一个在开车,一个坐在前面的副驾驶。
景宁现在就像是一个已经一脚迈进深渊的人,过于长久的绝望以及让他陷入麻木的漩涡。
阴阳负面的情绪早就在他出生那一刻牢牢将他包裹住,也许这就是一个私生子出生的代价。
“景先生,您不用太紧张。”管家似乎发现了景宁不太正常的情绪,安慰道:“二少爷虽然有时候脾气确实不太好,但人并不坏。”
这种话根本安慰不到景宁,他只当是管家安抚他的托词,强颜欢笑道:“谢谢您。”
见自己安慰过后景宁的面色反而更不好,管家也怕自己说错话,不再多言。
车子行驶了两个多小时,这两个小时景宁都在煎熬中度过。
他不敢睡,一直望着窗外,看着车子驶过闹市又来到人迹罕至的深山林区。
管家解释说:“景先生,从这里开始就是纪宅了,大约二十分钟,就能到正门。”
景宁点了点头,收回了一直望着窗外的视线。
当商务车缓缓驶入了纪家庄园的第一道大门时,景宁开始焦虑,脸色隐隐发白,甚至不敢往窗外看看这个即将要锁住他的地方长什么样,一直到管家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景先生,到了。”
景宁从恍惚中回过神,僵硬着下了车?
管家帮他拎着行李带他往里走。
纪家庄园的正门很大,像是古欧世纪的城堡,□□的牢笼。
管家没有直接进去,站在门口的摄像头前站了会儿就有两个佣人一左一右过来打开了大门。
景宁紧跟在管家后面往里走,眼神一直盯在地面,根本不敢乱瞟。
让景宁意外的是,纪家的内饰远没有外表看上去那样富丽堂皇。
明明外部是欧式复古设计,到了内里却一下成了现代简约风。内部装饰很少,很像是买来什么样子就一直什么样,明明这里头的人不少,却并没有带给人生机的感觉,冰冷简单。
“二少爷,人带回来了。”
管家的脚步在客厅拐角处站定,景宁也跟着停住,屏住呼吸抬头朝前看去。
客厅里坐着人,那人姿态闲散的看着什么文件,从景宁的视角只能看到他半边脸。
他莫名觉得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来是谁。
这份文件应该看得他很是头疼,眉毛拧得很深。
“知道了,都下班吧。”
低沉的嗓音带着浓重的不耐和烦躁,听得景宁内心一紧。
管家立刻道:“好的。”
正要走的时候管家看到景宁,又想起什么,问纪秉臣:“二少,景先生今晚住在哪里?”
纪秉臣停下了翻文件的手,景宁的心也跟着揪住,咬着牙垂着头,希望今晚的纪秉臣并没有兴致对他做什么。
结果纪秉臣却挥了挥手,说:“再说。”
管家:“那景少爷的行李呢?”
纪秉臣似乎才想到这一茬,啧了一声说:“拎我哥旁边那间客房吧。”
管家忙道:“好的。”
说完他就神速驱散了客厅里的其他人。
不过几分钟,这操场一样大的客厅就只剩下景宁和坐在沙发上文件还没看明白的纪秉臣。
景宁本以为纪秉臣会晾自己一会儿。像是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新娘嫁过来的第一天就要立规矩给下马威。
不过管家和佣人们消失之后没多久,纪秉臣就将手头的文件随手扔在了茶几,站起身朝景宁看了过去。
在景宁的想象里,纪秉臣应该是那种个子不高,五官扭曲的外形,并且性情残暴喜怒无常,和傅峥那群人没有什么两样只会更甚。
然而站在他面前的这个男人,剑眉星目,五官英俊,甚至带着尚未退却的少年气,比景宁足足高了一个头,身形比例趋近完美。
如果不是刚才管家喊了他“二少”,只怕景宁要以为面前的人是纪秉臣养在家里的moneyboy了。
“是你……”
景宁慢慢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人。
那个不久前在包厢里被他要联系方式的男人……
居然是他!
“景宁?”
男人语调懒散,目光带着一种凌厉的侵略在景宁身上打量,犹如能穿透人心的激光,让人莫名寒毛直竖。
“二、二少爷。”
他想起面前的人是谁,下意识跟着管家这么喊。
纪秉臣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突然道:“上个月碧涛阁,你在一间套房里面睡了一晚,还记得吗?”
这件事情害惨了景宁,至今让他都心有余悸。听到纪秉臣提起,还以为他是来质问流言,要是换做之前景宁或许会辩解,但景宁早已经明白辩解是最没用的东西,垂下眼闷声道:“记得。”
纪秉臣问:“那你知不知道你那天进的是谁的套房?”
景宁哪里知道,那天晚上的后半段他早就已经忘的干干净净,第二天醒来房间里面空无一人,以至于他一直以为这是景樾故意安排的。
他僵立着,摇了摇头。
纪秉臣的面色骤然变冷,漠然道:“上去吧,管家会在二楼等你,带你去你的房间。”
景宁愣了一下,抬眸愕然看向他。不明白他怎么刚才还笑意盈盈的,转瞬间就又变了个脸色。
果然阴晴不定,喜怒无常。
不过听纪秉臣的语气,今天是没有什么兴致了。
景宁生怕纪秉臣反悔又让自己留下,小碎步迈得飞快,如果不是鞋子不给力,踏在地上会咚咚响,他一定会跑起来。
庄园实在太大,二楼的房间多的让人眼花撩乱,景宁上了二楼正思忖去哪里找管家,没想到拐个弯就看到管家正站在那里,像是早知道他上来了似的。
“您的行李我已经放到您的房间了。”
景宁点点头说:“谢谢。”
往里走的路在静谧中变得漫长,这条长廊明明很宽,却叫人有种一眼望不头的深渊之感。
长廊尽头大约也是一间房,典型的法式复古巴洛克风格的原木大门,典雅奢华,让学建筑的景宁忍不住盯着看了一会儿。
管家察觉到他的视线,以为他是好奇,面色凝重了些许,压低声音说:“那是大少爷的房间,没有大少爷的允许,谁也不能进去。”
景宁忙收回视线,点了点头。
纪家有两兄弟,景宁是知道的。
只不过纪家大少似乎自一场车祸后就沉寂了,有人说他变成了植物人,有人说他变成了残废,有人说他半身瘫痪,还有人说其实他早就已经死了。
景宁对这个不感兴趣,他现在自顾不暇,自然也不会多问。
景宁的心却始终无法放下来,他总觉得纪秉臣估计在憋什么大招。
毕竟没道理把他接过来了却什么也不做,还好吃好喝供着的道理。
直到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一个星期过去,景宁都快躺平了都没再见到过他。
纪家很大,但纪秉臣并没有约束他的自由。
这里有游泳池、后院、花园、健身房……管家说他都可以去,但不要乱跑,担心他迷路去了不该去的地方。
景宁安分守己,每天吃吃喝喝,实在无聊到发霉了才跟着管家一起去浇花修草,甚至利用专业知识对花园和后院的植物布局进行了建议。
管家还夸他眼光独到。
景宁本来就是个性格很好的人,这几天没见着纪秉臣,倒和管家还有家里的厨师、佣人、保姆认识的差不多了。
这让他不禁怀疑自己究竟是来受辱的,还是来享福的。
他也会忐忑不安,偶尔旁敲侧击的向管家打听纪秉臣究竟是个怎样的人,把自己带回来到底是干什么。
后两个问题管家都回答不清楚,但第一个问题管家总笑着说:“二少爷面冷心热,吃软不吃硬,真的不是外界传闻的那样。”
景宁心不在焉,半信半疑。
他来到纪家的的九天,纪秉臣终于回来了。
在一个中午,景宁正和管家一起修剪花园里的草坪。
管家早知道他今天会回,提前和景宁打过招呼,一看到车辆从外侧大门进来就立马带着景宁回大厅恭候了。
景宁装作隐形人跟在管家身后,心里盼望纪秉臣不要再想起自己,哪怕是让他留在纪家当佣人都行,他觉得这里待遇还挺好的。
但他没想到这次回来的并不只是纪秉臣一个人。
景宁起初并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一副如临大敌的紧张模样,大门提前被大大敞开。他望向门口发现院子里乌泱泱的一堆商务车,车上下来的个个都是身型健壮的保镖。
第一个从车上下来的就是纪秉臣。他下来以后却没有马上上台阶进门,而是站在车门前,躬下身体放下了一块车上的踏板。
景宁疑惑的探头张望。
很快一个坐在轮椅上从车上下来的男人进入了景宁的视线里。
隔得太远,景宁看不清楚男人长什么样子,只能隐约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不知道为什么,景宁觉得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又想不起来具体在哪里见过了。
男人没有让人推,纪秉臣也和人正常闲话般,一边跟往里走,一边低头笑着和男人说话。
这会儿的他完全褪去了身上的野性和燥气,那股模糊的少年气在此刻变得清晰。
所以只不过是从纪秉臣的神情,景宁就猜测出了那个男人的身份。
他应该就是那个五年前出车祸后销声匿迹的纪家大少爷——纪温庭。
景宁不明白的是,纪秉臣既然把自己当作一个玩物一样看待,为什么还要把他带回家,甚至毫不避讳自己的哥哥。
不过很快他就彻底明白了。
纪温庭观察力一流,从进门开始就注意到了站在管家身侧的陌生青年。
只是当下并没有看得特别清楚,直到走近了,才看清了景宁的脸。
上次碧涛阁醉醺醺坐在他身上扒都扒不下来的年轻人。
纪温庭的记性很好,一看清人便立马对上了事。
他不知道为什么景宁会出现在这里,而且看他疑惑好奇的神态,应该并不记得自己了。
纪温庭皱下眉,在客厅停住,看向纪秉臣:“他是谁?”
纪秉臣坦荡笑答:“上次在碧涛阁差点吐你一身的人。”
景宁脑袋空白,一脸震惊。
碧涛阁。
难道……上次他闯错的套房其实是……
相比起景宁的骇然,纪温庭淡定很多,神情也冷漠许多:“所以呢?”
纪秉臣继续说:“他是这些年以来,哥唯一没有推开过的人,所以我替哥找过来了。”
空旷的客厅如冷气侵袭,男人英俊的面容转瞬变得冰冷阴沉,张口便如沉重长钟,让人压迫难以喘息。
“跪下。”
纪秉臣跪得笔直从容,没有一点反抗和辩驳。
除了一脸震惊的景宁外,其他人似乎对这样的情景见怪不怪了。
“哥,你怎么罚我都可以,但是他我一定要留下。”纪秉臣认真说着,毫不退步和畏惧。
旁边的管家都为他捏了把汗。
两人的父母去世很早,兄弟俩在阿谀我诈中长大。纪温庭既是的哥哥,也算是纪秉臣半个父亲一样的存在。
纪秉臣在大哥的庇护下长大,被纵容的同时纪温庭也给他立了不少规矩。所以大哥在纪秉臣心中的威信自然不必多说。
不过再怎么生气,纪温庭也不会当着众人的面下弟弟的面子。现在的纪秉臣是纪家的掌权者,需要尊严和颜面。
“跟我去书房。”
纪温庭留下这句话就头也不回的乘坐电梯离开了。
纪秉臣也乖乖的起了身,路过景宁身边时,低声对他说:“哄好了我哥,景家那边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景宁愣住,回过神来的时候纪秉臣已经离开。
“跪下。”
纪秉臣的脚才踏进书房,就听到他哥冷冰冰的嗓音。
他跪在正中,咬牙不语,但面上明显含着孩子气般的不想悔改。
纪温庭从小肩负重任,被家中长辈当成继承人培养,严格遵循家族家规,他得到的是最顶尖的教育。尽管外界传闻他们兄弟有多么不近人情心狠手辣,或许纪秉臣的半真半假,但关于纪温庭的的传闻,基本都是空口假话。
他少时就是豪门贵族女子心中的梦中情人。俊美、绅士,待人温和,对待另一半必定也是极尽呵护,他有古族继承人罕见的出尘品质。最多也只是在名利场中不留情面雷厉风行罢了。
可偏偏纪温庭就是太有责任感,乃至于二十五六了还没有娶妻,据纪秉臣所知,他哥连个床伴或暧昧对象都没有。
在淫.乱奢靡的权贵圈里,像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冰莲,高傲、清冷。
纪秉臣知道他哥只是不屑于把自己的时间和精力浪费在这种事情上。在这一点上,谁也拗不过他,谁的面子他也不给。
自打纪温庭出了车祸后,更是一直萎靡在家里外人都不见,这种事情就更加不上心了。
他不愿意看他哥这样颓废下去,那么就由他这个弟弟给他的生活添点盼头和乐趣好了。
纪秉臣没有他哥那么高尚的品格,他就是个冷血无情的人。
对于他来说,景宁确实只是物件一样的存在。
只要他哥能开心,就是天王老子他都敢绑过来给他哥唱曲。
纪家的家法是一根用料结实的木棍。
祖传的家棍,千年古木制成,从百多年前的纪家就开始代代往下传。
纪秉臣看到它就像看到了老熟人。
他就是从小被他哥罚大的。
只是在纪温庭阴沉着脸要开打前,他还是忍不住贴心的补上一句:“哥,你别动手了,让管家来吧,等下你手酸。”
纪温庭冷冷瞥过去一眼,纪秉臣心中一凛立马闭上了嘴,跪在地上被罚。
他那么说也不全是为了他哥。
管家伯伯从小看着他长大,下手肯定会轻一些,但他哥即使是残废了也会定期做康复训练和日常健身,手劲非同寻常。
纪秉臣的背生生挨了二十棍子。
偏偏纪温庭是个练家子,知道打哪里最痛却不会伤到人。能让纪秉臣疼得发狂,疼上十天半个月,又不伤到基底。
虽然疼,但终于能在纪温庭身边找个可心人儿,也算是值了。
这二十棍打下去,纪秉臣面色煞白,满额头的汗,差点要跪不住。
纪温庭在教训他这件事情从不留情面,将家法放回后,转过头面无表情凝视他时,甚至连一滴汗都没有出。
“把人送回去。”纪温庭面无表情的警告他。。
纪秉臣忍着疼,哑声道:“哥,我棍子都挨了,再把人送回去我也太亏了吧。”
纪温庭不为所动:“那你就再挨二十下。”
“……”
纪秉臣老老实实受罚就是为了把景宁留下,怎么可能还会把人送回去。咬咬牙说:“哥,如果你真想他死的话,我就把他送回去。”
纪温庭沉下脸,漆黑的眼眸如墨色天际下的深海,让人一眼心悸。
纪秉臣忍着疼说:“他是私生子,母亲病后才被接回景家,景家人以他母亲治病为要挟,要他傍大款,给景家铺路。才上大学不久景家就为他安排了一段婚约,可惜对方并不喜欢景宁,经常和朋友一起欺辱他。他那个妈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估计是想借着他再次攀上景家的门槛,所以以此推波助澜,常常落泪卖惨,要景宁忍辱负重……”
说到这里,纪秉臣看到他哥的面色已经不太好看,又紧接着加了把火:“上一次在碧涛阁,我和你遇见他的那天,就是他被他的未婚夫及其那群狐朋狗友灌了两三瓶四十度以上的白兰地,跌跌撞撞下闯入了我为你订下的那间包房。得亏他是遇到了你,要是个别的什么人,他这辈子算是完了。”
那天本来是纪秉臣带纪温庭去医院复查,从医院出来后纪秉臣接到了朋友的电话,邀请他来碧涛阁喝酒。
他本不想去,又想到纪温庭自身体不好后除了医院就是待在空旷冰冷的家,于是自作主张把他哥绑到了这里开了间包房,兄弟两人在一起放松一下也好。
那天纪温庭瞧着心情不错,就是被五音不全的他唱得头疼,没过多久就说要回家。
纪秉臣私心希望他能多外边待会儿。
在医院在家里纪温庭都像一个冰冷的没有生命的机械,但在包房里他给纪温庭唱歌的时候,他能看到他眼中放松下来的笑。
纪秉臣想着先下去和朋友打个招呼再走,又不放心让纪温庭待在包间,所以在顶层开了间套房让他先去休息一下。
纪温庭难得容忍他这么胡来,竟也没说什么。
他陪纪温庭在套房里面待了会儿朋友就打了电话过来催他过去,纪秉臣就先离开了。
出去的时候他大意没有关紧套房的门,等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一个醉醺醺的人趴在他哥身上。
纪秉臣真是魂都要吓飞了,如果不是怕伤到纪温庭,当时景宁绝对会被他踢飞!
然而他没想到向来不怎么近人情的纪温庭,居然抬手阻止了他要粗暴将人扔在地上的提议,格外温和地对他说:“把人放到床上去吧。”
纪秉臣愣了下,又听他说:“我们也该回去了。”
那天离开后纪秉臣就查清楚了景宁。
景宁实在是个太好查的人,人际关系和家庭背景明明白白,看上去就很好拿捏。
纪秉臣早就起了把他弄过来的心思,只是中间因为某些事情耽误了些时间。
不管纪温庭现在态度如何,总之人是已经明明白白到了他的身边了。
纪秉臣破罐子破摔的想。
见纪温庭沉默不语,神色难辨,纪秉臣心里也有些打鼓,尽量忽略着背上的疼痛,膝行到纪温庭面前,装可怜说:“哥,这个景宁一身的把柄在手里,没有任何依靠和背景,有什么心机也使不出来,你就把他当个玩意儿摆在身边也好。而且怎么说他也是因为那天晚上误入我们的包房才被造谣污蔑,他未婚夫也因此和他退婚。”
纪温庭看着他,眼里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表情也没有任何变化,薄唇轻启:“我不是什么慈善家。”
纪秉臣哀求道:“哥,就这一次,就这一次行吗?”
纪秉臣是怕纪温庭的,尤其是纪温庭发火的时候,一个眼神就能要了他的狗命。
他知道自己刚才那些话无异于一种威胁,可不这么说纪温庭说不定会真的把人再送回去。
而纪温庭偏偏是个君子。
要不然在碧涛阁的那天晚上,他就不会让景宁安全地在他们开的套房里待着了。
“跪一晚上。”
纪温庭冷冷丢下这句话就转身离开了书房。
纪秉臣喜不自胜,明白这是他的妥协,几乎要忍不住笑出声来。
“哥,我肯定好好跪!”
回答他的是“砰”得一声震耳欲聋的关门声。
因为纪秉臣的话。
他到刚才才明白原来纪秉臣把他带回家不是为了满足自己,而是让他来照顾他的大哥——纪温庭。
而刚才纪温庭进来的时候甚至连个正眼都没给自己,显然对自己很不满意。
不满意的话会不会……要把自己送回去。
景宁心里很明白自己被二次退货的下场会是什么。
没等他搅着手指忐忑难安的寻找和纪温庭求情时的措辞,听到一旁的管家说:“景先生,大少爷找您。”
他愣了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话里的大少爷是谁。
管家耐心解释:“大少爷刚才给我发了通讯信息,让您上去找他。您知道大少爷的房间在哪里的。”
景宁白着脸问:“大少爷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他怕纪温庭是来劝退他的。
管家显然会错了他的意思,宽慰道:“这个我也不知道,不过您放心大少爷不是会乱来的人。大少爷身体不便,所以把房间分成了两个区域,平时办公、休闲也都是在房间里,所以才喊您去房间。”
他现在都无暇关心这个了,毕竟如果要留下来纪温庭真的要对他做什么他也只能受着。
景宁现在只怕纪温庭赶自己走,下意识问:“您不和我一起吗?”
他来纪家这几天做什么都有管家提点和陪伴,便下意识的有些依赖他。或许管家还会为自己说几句话呢。
管家失笑道:“大少爷没有让我一起去,是想单独找您聊聊呢。您放心,大少爷比二少爷脾气温和,绝对不会伤害您的。”
景宁半信半疑的点了头,明白迟早要面对,没有再多说,慢慢上了楼。
他的房间就在纪大少爷房间的旁边,之前他还没有想过这样安排的用意是什么,现在终于明白。
景宁上去的时候纪温庭房门半开着,他站在门口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敲了门。
很快里面便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请进。”
景宁忐忑的走进了纪温庭的房间,进来的时候听到纪温庭说:“门不用关。”
景宁的心沉了沉。
他轻手轻脚的往里走,拐过一个橱柜才看到了纪温庭的身影。
这个房间大概有一百平方米,和这座庄园的外部建筑一样,全复古欧式巴洛克设计。整体格局很像景宁曾经看过的某部俄国影视剧,是这座庄园里他唯一觉得花了心思的装修。
这个大房间被隔断为卧室和书房,卧室的门是关上的。
他进来时纪温庭正坐在书桌前等他。
景宁小声喊:“大少爷。”
“叫我纪先生就好。”
纪温庭语气还算温和。
景宁乖乖道:“纪先生。”
气氛沉默两秒,景宁能感觉到纪温庭在自己身上打量的目光,但那却并不是令人不适的,没有带着审视或是其他淫.秽的意味,就像是在认认真真的观察他这个人。
景宁紧绷着身体,在纪温庭的目光中终是没忍住,硬着头皮问:“纪先生,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纪温庭突然问他:“你多少岁了?”
景宁愣了下,回答说:“二十二。”
“还在上学?”
“嗯,不过现在没有读了。”想到这个景宁眸色微暗。
纪温庭说:“休学还是退学?”
“休学。”
“自愿的?”
景宁默然无言。
纪温庭看到了他神情里的不忿和悲伤,想到了纪秉臣对自己说的话,心里一动,问面前的青年:“还想回去读书吗?”
景宁怔愣片刻,反应过来纪温庭话中的意思后眼睛亮了起来,迷惘且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的男人,期许里带着小心。
像是一只得到主人爱抚的小猫,惹人怜惜。
纪温庭的心倏地软了一下,语气也不自觉的放轻缓:“如果你想的话,明天就可以回去上学。”
景宁当然很想毫无顾忌毫不犹豫的说出“我想”这两个字来,摇摆不定之际又猛地清醒,想起了景家人的警告和纪秉臣的提点。
他是为了讨好纪温庭来的,如果把纪温庭伺候好,届时纪秉臣估计不会再对他留什么情面。
要是得不到纪温庭喜欢自己的机会,那么自己被再次送回去只是早晚的问题。
他眼眸下的光芒黯淡了下来,好一会儿才低声说:“还是不去了吧。”
书什么时候都可以读,现在最要紧的是他的未来还有唐锦容的命。
景家都是一群唯利是图的小人,他不敢赌也不敢拼,只能先顺从他们,等找到突破口再慢慢从那狭窄的小道里钻出来,不至于死的无声无息。
纪温庭是个很擅长察言观色的人,清晰的看到了景宁的神色变化。
他看得出来景宁想要上学,又不知道为什么出口拒绝了回去的机会。
不过大学的这学期也快结束了,不急在这一时,总归人暂时只能留在这里了,慢慢来吧。
纪温庭叹了口气,揉了下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