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拿了妖怪剧本by蓝黛青
蓝黛青  发于:2025年06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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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光道:“太玄真君,我与你无冤无仇,干吗要对付你?太清元君当年还帮我说过话,我可不是玉京子那种恩将仇报的小人。”
应长恨亦道:“是啊,我们这次打上天界,只为对付那个死蛇精。这个仇已经报了,朱颜悔的债再一清就可以打道回府。只要你们不搞事情,我们也不会无事生非的。”
温且惠神色和婉地微笑道:“明光和鬼王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我相信他们,五郎,请你也相信我的判断。”
陆衢点头道:“好,弘文真君,现在就看你怎么了结与朱颜悔的这笔旧债了。”

陆衢对郦子微说了这句话后, 又扭头看着明光和应长恨,加重语气问道:
“二位,这件事一了, 云间仙境与无间鬼域就彻底两清,再不会有什么恩怨情仇要掀起仙鬼大战,对吧?”
“对, 没有了。”
明光点头后, 应长恨附和道:“他说没有了, 那就没有了。”
入主幽府成为新任鬼王后, 应长恨这个鬼界至尊一直当得威风八面。但在明光面前,一身王霸气场的他却总是言听计从,宛如长兄与幼弟。
温且惠留意到了这一切, 暗中忖道:
真不知明光前世与应长恨究竟有何夙缘?不但能让应长恨生前心甘情愿以命相殉, 死后当了鬼王,也愿意率领鬼军杀上天界帮他讨公道。
墨蓝的夜空中,一钩眉弯似的新月正缓缓升起,月色清明如水银, 为世间万物镀上一层皎洁的银光。
白云前关附近的白云海中,云海神舟静静停泊着。
华美非凡的船舱内, 一桌精致的酒宴刚刚开席, 温且惠正陪着明光和应长恨用晚膳。
“鬼王, 明光, 临时准备了几个菜, 希望能合你们的口味。”
明光微笑道:“挺好的, 很久没吃天界的美食了, 今天托太清元君的福, 可以一饱口福。”
“太清元君, 多谢款待,这杯酒我先干为敬。”
端起酒杯一口饮尽后,应长恨赞不绝口地道:“唔,这酒好,甘冽醇香,不愧是仙家玉液。”
“这是仙露酒,鬼王若是爱喝,回头我送你几瓮带回去喝。”
“多谢太清元君,天界这些仙官中,只有您对我们鬼域中人没有恶意,一直态度和气,真是人美心善。”
“虽然我们是仙,你们是鬼,但神仙中也有如吕翊周那种丧尽天良的败类,鬼域中就未必没有高风亮节的侠义之士。所以我不会因为双方阵营不同,就轻易对人恶语相向,总要先观察一下对方的品行再说。”
顿了一下后,温且惠又含笑道:“虽然今日与鬼王初见,对你了解不多,但是明光会与之交好的人,我相信就肯定不是坏人。”
“太清元君,其实你我今日并非初见,前两年在华城我们曾经见过一面,只不过当时我的外形是一个小鬼,也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
在应长恨的提醒下,温且惠想起了自己曾经为了信女蕙儿生病下凡前往华城,结果遇上一个厉害的小鬼,直接赶走了那几个作祟的夜啼鬼。
“原来那个小鬼就是你呀,当时你想要找的哥哥就是明光吧?”
应长恨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他不想在明光面前说这些,因为一切都是他自己心甘情愿的付出,不需要邀功讨赏来索取回报。
明光也没说话,只是端起酒杯跟应长恨碰了一下,然后仰起脖子一口气喝干。一切尽在不言中。
“明光,原来你前世和鬼王做过兄弟啊!”
明光笑而不语,没有解释太多,而是换个话题道:“太清元君,我原本还以为太玄真君不放心你独自留下,也要陪着你呢。”
“五郎是这么想的,但我劝他先回去。冲元真君是因为救他而死,于情于理他都该亲自护送他的灵柩返回云间仙境。玉京子害死帝君冒名顶替的事,他也该尽快召集所有人交代清楚。”
“紫衡帝君已经不在了,蛇精玉京子也被铲除了,云间仙境以后就是太玄真君当家作主,很多事都需要他亲自出面处理,接下来他可就有得忙喽!”
明光声音平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是好是坏。
温且惠一脸同情的神色叹道:
“明光,如果当年你没被贬下凡,如今就该由你接任帝君之位,你心里一定不好受吧?”
“是啊,难受死了,心痛得无法呼吸。”
明光夸张地揉着自己的胸膛,应长恨却没有被逗笑,两道剑眉反而紧蹙起来。
“阿难哥哥,都怪那个该死的蛇精。如果不是他处心积虑要害你,你就不会从神仙沦为妖怪,现在也没法重返仙班。对了,还有那个越君朴,他死哪儿去了?咱们还要找他秋后算账呢!”
“放心,越君朴没打算赖账,他跟钟离斐一起抬着檀绍的灵枢回了云间仙境。走前和我打过招呼,说是送完檀绍最后一程再来找我,到时候任由我处置。”
温且惠不禁又问:“明光,你打算怎么跟华源真君清算这笔账?”
“太清元君,你觉得我们这笔账该怎么清算才好呢?”
“当年华源真君对你落井下石,小节有亏;不过今日他又帮你揭露了玉京子冒充帝君一事,在大义方面还是毫不含糊的。或许可以将功补过一下?当然华源真君终究是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如果你不能原谅他也很正常。就算你恨不得也把他一脚踹下畜生道,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应长恨在一旁道:“太清元君,你一向与人为善,我原本还以为你会苦苦相劝阿难哥哥高抬贵手放他一马呢。”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明光有过怎样的痛苦经历,我虽然没有亲身体会,但换位思考一下一点也不难。如果换作是我,也很难在这件事上做到宽容大度,又怎么可能去要求他呢?”
温且惠发自肺腑的一番话,明光听了端起酒杯道:“多谢太清元君,我也敬你一杯。”
太清元君温且惠,素来有着三界第一女菩萨的美名。
以往明光只认识到她人美心善这一众所周知的优点,如今才发现她除了人美心善外,还是一个绝顶聪明的女人。
今日在白云前关发生的一切,桩桩件件都惊心动魄。
而温且惠的表现可圈可点,彰显出她不只是能给陆衢当贤内助,还可以和他一起并肩作战。
在明光当众指证蛇精玉京子假冒帝君后,是她的一番话打破僵局,成功让诸仙官都一致认同陆衢做出的决定——同意先由鬼王出手打到蛇精显出原形。
在朱颜悔单独进入天界安全系数没保障的情况下,也是她挺身而出再次打破僵持局面。
就算她当年帮明光说过话,鬼王应长恨却是令人无法不心怀忌惮的人物,她敢这么做足可见其胆识过人。
谈及明光与越君朴的旧怨时,她既批评了越君朴的小节有亏,又肯定了他的大义可嘉,对于明光无法轻易原谅他的心情也完全能够理解。
一番话方方面面都说到了,没有谁能比她说得更好了。
美貌与智慧并重的温且惠,以前或许还会有人觉得她不过是丈夫的陪衬。然而她今日的种种表现,却足以让人意识到她完全可以独当一面。
陆衢正式成为帝君后,她晋位王母将会是众望所归。
一口饮干杯中酒时,明光暗叹道:娶妻如此,夫复何求?太玄真君能娶到太清元君这样完美的妻子,上辈子一定拯救过天下苍生吧?
白云峰顶,前生镜。
今日不是月圆之夜,前生镜中只会重复上演郦子微曾经照出来的画面。
第一幕状元御街夸官,是朱颜悔已经看过的。第二幕景略与公主的大婚,让她无法不气咻咻地用力瞪了郦子微一眼。
“你带我来看这个的,是不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
“琼瑛,接下来的画面,才是我想让你看见的内容。”
第三幕画面,是景略独自在琼花观仰望着一树琼花久久出神,眉宇间一片感伤万千。
“刚开始看到这一幕时,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对着这棵琼花树满怀酸楚。后来相关记忆渐渐恢复,才明白自己是在睹物思人。因为我们就是在这棵花树下初相遇,那年你才十五岁,琼花虽然开得很美,但是花荫掩映下的你更美,端的是人比花娇。我对你一见倾心,从此难忘不能忘。”
朱颜悔忆起前尘往事,恨恨然地咬牙切齿不已。
“如果早就知道那天去琼花观上香,会遇上你这个狼心狗肺的负心汉,就算打死我也绝不出家门一步。”
她的话音未落,第四幕画面出现了。
景略已经到了年近而立的岁数,书童墨生跪倒在他面前,哭哭啼啼地不知在说什么。
听得他面无人色,甚至连站都站不稳,身体摇晃着跌坐在椅子上。
“这就是墨生告诉我真相时的画面,我当时听了如雷轰顶一般。”
朱颜悔冷笑道:“谁知道他在说什么,没准是告诉你你爹死了,所以你才流露出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
第五幕画面,是景略独自坐在书桌前挥案疾笔,神色凄怆地写着一封信。
“琼瑛,这是我在给你写信。墨生告诉我真相后,我才知道你当年因我而死。虽然不是我约你殉情的,但你用生命殉了这段感情,我也必须陪着你才行,否则就辜负了你的一片痴情。所以写下这封信在你坟前烧化后,我就在秋狩中假装意外坠马跳下了山崖。”
朱颜悔出乎意料地一怔:“你不是意外坠马,而是自己跳崖的?”

郦子微神情苦涩地点了点头。
“对, 这场迟到的殉情我不能直接自杀,否则会连累景府上下,也会让公主伤心难过。成亲十年来她一直对我很好, 又为我生下了两个孩子,我死于意外会比死于殉情更令她能够接受。”
景略写给已故贺兰琼瑛的那封信,在前生镜中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他是如何从墨生口中惊闻她当年身亡的真相, 又是如何感到痛彻心肺, 最终决定赶赴这个晚了十年的殉情之约。
在这封信的最后, 景略含泪写道:“琼瑛吾爱, 如有来世,再续前缘,愿许卿一生白首偕老。”
朱颜悔上前两步, 仔细盯着景略笔下的书信看了起来。刚刚看完, 画面就又切换到了另一幕。
这是最后一幕画面,千骑卷平岗的皇家狩猎场上,景略一人一骑离开了大部队,独自策马上了山。
来到一处无人的山顶时, 他让马儿留在一旁吃草,自己纵身跳下了高达数丈的悬崖。
跳崖前, 景略从怀里掏出一个香囊, 细心地把它拴在了自己腰间的玉带上。
这是当年贺兰琼瑛绣给他的定情信物, 多年来一直被他珍藏着。
最后的画面就定格在景略伸出双臂跃下悬崖的时刻, 看似轻盈的飞落, 却注定是血肉模糊的收梢。
在贺兰琼瑛自缢殉情的十年后, 他虽迟却到地也踏上了黄泉路, 用生命回报她的深情厚爱。
所有画面都看完了, 朱颜悔的脸颊上, 悄然无声地滑落两行泪水。眼睛却亮起了特别的晶光,像漆黑夜空中有烟花粲然绽放。
“景略,你当年没有辜负我,我也没有看错你。”
“琼瑛,对不起,是我爹他……”
朱颜悔打断道:“只要不是你,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多年来,她心头有一团怒焰始终无法熄灭。
只因为接受不了自己误信一个虛情假意的渣男,不但一片真心喂了狗,还显得她既愚蠢又可笑。
如今得知真相并非如此,景略其实对得起她付出的真心实意,那团熊熊燃烧多年的怒焰,就如同遇上清水般瞬间熄灭,整个人也变得平静澄明起来。
明月升上中天时,朱颜悔独自返回,在云海神舟与明光、应长恨会合。一照面,他们就都发现她变得不一样了。
以往朱颜悔的眼神总是阴郁的,有一种深情被辜负了、真心被践踏了的强烈怨恨与不甘。
哪怕是媚靥深深的笑容,也透着骨子里戾气满满的狠劲儿。
如今她整个人却像一樽清洗过后晒在艳阳下的白瓷,干净又透亮,再没有一丝一毫的阴郁感。
温且惠神色明了地微笑道:“朱将军,看来你和弘文真君的前世夙仇已经了了。”
“对,我们之间恩怨已了,从此以后再无纠葛。”
朱颜悔这话说得干脆利落,没有一点拖泥带水,倒是让温且惠有些意外。
朱颜悔和郦子微前世是一对有情人,如今误会已经澄清了,如果她对他旧情未了,理应还会想与他再续前缘才对。
就算他们的身份眼下一个是仙,一个是鬼,仙鬼殊途不可能在一起。可她要是不甘心,赖上郦子微不肯放手,无论天界还是鬼界还都不好处理她呢。
同为女子的缘故,让温且惠不禁低声多问了一句话。
“朱将军,你真的就此放下他了?”
“我心里有个死结,今晚彻底解开了,一切也就不难放下了。当年我爱景略,爱到可以为他牺牲生命,只要他没有辜负我,我就无怨无悔。今世的郦子微只是郦子微,不是当年的景略,我不可能与他再续前缘,唯有放下才是正理。”
“朱将军能挥慧剑斩情丝,真乃女中豪杰是也,可敬可叹。”
温且惠对着朱颜悔盈盈一拜,给予了这位鬼姝最大的礼遇。
“多谢太清元君。”
朱颜悔回礼一拜后,注视着仙气飘飘的温且惠,眼里泛起一缕藏不住的艳羡。
“太清元君,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吗?同样身为女子,我出身商贾之家,一直得不到景略父母的认可;而你出身皇室,贵为金枝玉叶的公主,无论下嫁谁家都是他们的荣耀。我姻缘路坎坷,不但无法与心爱的男子成亲,还因此断送了性命。而你却嫁一个深爱你的夫君,还和他一起飞升成仙,做了一对名符其实的神仙眷侣。这天底下的女子中,真是没有比你更命好的人了。”
温且惠垂下长睫微微一笑,似乎是因为自己在姻缘方面的幸运,而感到有些愧对朱颜悔。
“能够遇上五郎,确实是我的幸运。但我的命还是不够好,在身怀六甲的时候不慎早产,不仅失去了孩子,也从此无法再生育。”
“是吗?我倒是不清楚这一点呢。不过你现在是神女,完全可以再和太玄真君一起孕育神胎吧?”
“那个失去的孩子就是我唯一的孩子,我绝对不会再生一个来代替他。”
温且惠声音淡淡的,微笑浅浅的,语气却坚定得如磐石无转移。
朱颜悔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无论如何,你还是比绝大多数女人要幸运,虽然失去了唯一的孩子,却拥有一个真心爱你的丈夫。做人哪有十全十美的,能这样就很不错了。我要是能有你这样的运气,已经做梦都要笑醒了。”
“其实你也不必羡慕我,上辈子你能和弘文真君倾心相爱一场,也强过许多女子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盲婚哑嫁了。”
“或许吧!”
神女与鬼姝之间最初亦是最后的谈话到此为止。最后看了温且惠一眼,朱颜悔扭头询问一旁的应长恨。
“鬼王,我们可以走了吗?”
“当然,那就一起走吧。太清元君,多谢款待,就此告辞。”
朱颜悔跟着明光和应长恨离开时,温且惠不自觉地走到船头前,两道目光一直目送着她远去的身影。
白云峰顶,独自伫立的郦子微,也始终远眺着朱颜悔红裙翩飞的身影。
右手中握着一支缀着珍珠流苏的金步摇,这是他当年赠予她的定情信物,她离去前从云髻上拔下来还给他。
“你我缘尽今夜,后会无期。”
郦子微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琼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与你之间的债清了,但我还欠了别人的债,必须用命去偿。”
目光深深地看了郦子微最后一眼,朱颜悔就转身飘然远去,再也没有回过头。
而他的眼神却始终追随着她,直到那袭红衣的身影完全消失于云海之中。
从天界返回人间的途中,朱颜悔对明光和应长恨坦白了一件事。
“明公子,你出身无极宗,眼下也在保护无极宗的门人。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过你,其实我之前害死过一个无极宗弟子,他的名字叫晁定武。”
和应长恨对视一眼后,明光回答道:
“这事我早就知道了。我曾经去过瀚海沙漠,在那里见到了被精魅变成尸蘑菇的晁定武。他通过书写的方式,把自己遭遇的一切都告诉了我。”
朱颜悔意想不到地怔住了,好半天才吃吃道:“你早就知道了,为什么没杀了我替他报仇?”
“因为晁定武是阴有苓的情郎,她说这个仇她要自己报,让我别插手。”
“好,你把她安顿在哪儿?我现在就送上门去让她报仇。”
顿了一下后,朱颜悔又强调道:
“你们放心,就算她还不是我的对手,我也愿意命丧她手,因为这是我欠她的。我还欠了很多很多遇人不淑的不幸女子,那时候我因为仇恨而偏激极端地杀害了她们,这些仇也都由阴有苓一起报了吧!”
应长恨道:“所以,你现在是打算以死赎罪了?”
“对,这是我应该做的事。我因为个人私愤害死了那么多无辜的人,这条命理应用来赎罪。这样其实远远不够,但是我也付不出别的代价了。无论阴有苓想怎么处置我,千刀万剐还是挫骨扬灰,我都认了。”
化解了心头累积多年的怨憎不甘后,朱颜悔不再是以往那个乖张偏执的疯批美人。
她不但放下了曾经执着的一切人与事,也为自己这些年的错误行为感到愧疚,愿意以死赎罪。
明光点头道:“好吧,我正好要去见阴有苓,可以带上你一起。”
敦山雪谷,雪花宛如无数洁白的蝴蝶四处飞舞。
夜已经很深了,阴有苓和任天真却都还没有睡。这一天何等重要没人比她俩更清楚,自然是没法安心入睡。
两个人一起并肩站在洞府门口,两双眼睛始终仰望着头顶的星空。
“阴姐姐,你看,你快看,是阿难哥哥他们回来了。”
任天真的目光更加敏锐,比阴有苓更早发现夜空中飘飞而来的几道身影。不过当她把来者看得更加清楚后,神色不禁为之一变。
联袂而来的三道身影,并没有一袭白衣的厉无情。除了灰衫的明光,黑袍的应长恨,就是红裳艳如枫叶流丹的朱颜悔。

厉无情为什么没有出现, 答案显而易见。
虽然他答应过阴有苓会在复仇之战中努力活下来,但是他看来是食言了。
“真真,是我没看清楚, 还是厉无情确实没和阿难他们在一起?”
任天真虽然很不想回答这个令人难过的问题,但也只能如实相告。
“阴姐姐,我也没有看见厉无情。”
阴有苓沉默着一言不发, 似乎是没有反应过来, 又似乎是已经失了神。直到明光落在她面前, 她才注视着他重新开口。
“厉无情呢?”
从怀里掏出那枚小金兔吊坠, 明光默默地递给阴有苓。什么也不用说了,她就清楚他永远也不可能再回来了。
漫天柔和的星光,仿佛瞬间全变成了一根根尖利的针。尽管阴有苓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 依然被刺痛了, 痛得两行泪水夺眶而出。
阴有苓不是那种动辄以泪洗面的女子。
之前明光把晁定武葬身瀚海沙漠一事告诉她时,隔窗听见过她无法自抑的恸哭声。如今因为厉无情,她再一次伤心落泪。
任天真一边给阴有苓递拭泪的帕子,一边难过地追问。
“阿难哥哥, 厉无情怎么死的?是跟太玄真君决斗时被他杀了吗?你们怎么没出手搭救一下呢?”
“当时情况特殊,我们都没看清楚怎么一回事, 他就已经被太玄真君打得魂飞魄散了。”
明光详细解释了一下当时的情况后, 阴有苓已经恢复了镇定, 脸上的泪水也擦得一干二净, 只是眼圈仍然泛红。
看着站在不远处的朱颜悔, 任天真很是忿然地一指道:“这个魅鬼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是主动送上门来让阴有苓替晁定武报仇的。”
“她会这么好心?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成?”
朱颜悔款款上前道:“阴真人, 晁定武是我杀的, 如果你要为他报仇, 我引颈待戮。”
“你跟我来。”
阴有苓一句废话都没有, 直接转身走向梅林。朱颜悔毫不犹豫地跟在她身后,两个女人一前一后地消失在漫天飞雪中。
“阿难哥哥,咱们要不要跟过去?”
任天真有些不放心,明光摇头道:“不必了,她们之间的事就让她们自己解决吧。”
“可阴姐姐还不是魅鬼的对手,万一她反悔了不肯引颈待戮怎么办?”
“就算是朱颜悔反悔不想死了,也不会动手杀阴有苓的,你就放心吧。”
梅林深处,有阴有苓为晁定武修的一座坟茔。
明光带回来的那盒染血的黄沙,就被她埋葬在了此处,因为他和她一样都喜欢梅花。
“你为什么要杀害师兄?”
“因为嫉妒你们的情比金坚。那时候我就是一个心理变态的疯女人,自己得不到的东西看到别人拥有,就嫉妒得发狂,一定要毁掉才肯罢休。”
“那你现在怎么不疯了?”
“因为我突然发现自己其实也得到了想要拥有的东西,根本没必要去嫉妒别人,因此害死了那么多人更是不应该。是我的错误我就认,该怎么处置都由你,我绝对不会还手。”
“朱颜悔,你倒也敢作敢当。既然如此,你在师兄坟前自裁吧,我就不动手了。”
站在积满雪花的坟前,朱颜悔定定地注视着墓碑上晁定武的名字,眸底闪过一丝深切的懊悔。
几百年的魅鬼生涯中,她刻意引诱过无数男子,几乎所有人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唯有晁定武是个异数。
他对师妹阴有苓情有独钟,矢志不渝,即使她出尽百宝,他始终不为所动。
那些见异思迁的男子,让朱颜悔深恶痛绝。
但这个不见异思迁的男子,却更令她气急败坏:如此深情不移的男子,我要是得不到,谁也别想得到。
所以她出手毁了他,怀着满腔嫉恨,毁得相当彻底。让他死后都不得安生,被迫沦为精魅操控的尸蘑菇四处害人。
“晁公子,当年你出面搭救我是一片好心,却好心喂了驴肝肺,反而遭了我的毒手。我这一生对不起很多人,但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今日愿以死谢罪,让你安息于九泉之下。”
朱颜悔在墓碑前跪下来,驱动了自己的青丝阵“缠绵意”。
无数黑漆漆的头发从地底往外冒,将她整个人层层缠绕,最后缠成了一个巨大的黑茧。
青丝阵是由被朱颜悔逼死或杀害的怨女的长发炼制而成,承载着她们强烈无比的冲天怨气。
以往她操控此阵时需要时刻小心不被怨气反噬,但是今日她不再这么做。
闭上双眼,朱颜悔强忍剧痛任由怨气噬咬自己。
这是她应得的结局,所有被她害死过的女子,通过不再受控的青丝阵一起向她复仇,是再合理不过的天道轮回。
黑色发丝形成的巨大黑茧,只持续了一刻钟左右就突然散成满地乱发,原本被裹在里面的朱颜悔已经不见了。
鬼魂之死,就是魂飞魄散彻底消失。
始作俑者死了,那些怨女的发丝也不再怨气冲天,因为她们通过反噬报了仇,怨气自然而然就消失了,变回了普通的发丝。
目睹了这一切的阴有苓,一动不动地伫立于梅林间。
雪花是冷的,月光也是冷的,一颗心更是冷的——冷得如残月下的雪中寒梅,带着凄清的余韵。
梅林那边的动静,瞒不住洞府这边的人。
无论明光、应长恨还是任天真,都能感知到梅林方向有股强烈的怨气从有到无的过程。
“好强的怨气,只能是朱颜悔出手了,阴姐姐不会有事吧?”
任天真满脸不安,明光安抚道:
“真真你放心,阴有苓虽然不是朱颜悔的对手,但也不是几招之内就会被她弄死的弱鸡。如果朱颜悔真要翻脸杀她,她不会傻得不来找咱们求助的。”
“那这么强的怨气是怎么回事?”
“阿难弟弟,这方面你是专业的,你说说看?”
“这么强的怨气,应该是朱颜悔驱动了她的青丝阵。此阵由无数死在她手里的怨女的发丝炼成,怨气冲天,煞气十足。虽然是杀人利器,但操控不当也会遭到反噬,就要引火烧身了。”
明光听得目光一凝,“如果我没猜错,朱颜悔驱动青丝阵是甘愿被怨气反噬。”
任天真已经听说了朱颜悔今晚一反常态的原因,不觉叹了一口气。
“如果真是这样,这个魅鬼还算有担当,这种死法等于是让所有被她害死的女子一起来索她的命。”
冲天怨气彻底消失后,他们自然都清楚那意味着什么。
当年的痴情少女贺兰琼瑛,后来的无情魅鬼朱颜悔,就此香消玉殒,彻底消失于天地间。
一夜之间,厉无情与朱颜悔先后魂飞魄散,应长恨心里很不是滋味。
尽管最初他们是你死我活的斗争关系,可最终他们却选择了互相信任与合作,并一起达成了各自的心愿。
阴有苓拖着满身雪花的身子回到洞府时,看见明光、应长恨和任天真都还站在门口等她。
“阴姐姐,你没事吧?”
“没事,朱颜悔死了,师兄的仇终于报了。”
回答完任天真后,阴有苓扭头看着明光问:“一切都结束了,我们可以返回无极宗了吗?”
“当然,如果你愿意,明天就可以回去。”
“那就明天走。我要把摩宵宫的匾额重新挂回它该在的地方,历代宗主的牌位也要放回去重新供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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