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如今天界最强的武神,应该算是华源真君了吧?”
“没错,太玄真君当年与江天旷交战时被鬼火灼伤了丹府,至今未曾痊愈,还得继续养着。而这三百年来华源真君一直相当进取,去年在东海斩杀巨鼋妖更是让他的香火空前旺盛。如今的天界武神中无人能出其右,法力自然也就不俗。”
“这么看来,鬼军如果真的攻上天界,华源真君与明光之间恐怕会有一战。以前他被明光压得死死的,这回应该能打一次翻身仗了吧?”
“应该没有问题。以前都是武神时,他的实力不如明光也就算了。如今……”
聚在一起高谈阔论的诸位仙官,习惯性地又把越君朴和明光相提并论。不过说这话的仙官突然顿住了,脸上挤出一个尴尬万分的假笑。
“华源真君,你怎么来了?”
以往听到这种拉踩式的比较时,越君朴总是憋着一肚子闷气避开,再怎么不爽也不愿意跟人起争执,觉得那样会显得自己很没修养。
不过这次他却没有选择回避,而是直接走进这群好扯闲话搬弄是非的仙僚中间。
因为在他的脑子里,不受控制地荡响了一个声音——要是被我听见这种拉踩式的比较,我一定冲过去怼死他们。
“你们几个文神是不是太闲了?我们武神的实力如何,轮得到你们这些外行来评价吗?嘴巴太闲就去把马桶舔一舔,也算是干点正经事。”
无间鬼域的入口,在剑南一带荒无人烟的万仞山。
这是一座草木不生的石山,到处遍布尖锐锋利的岩石,如同无数柄出鞘的刀剑,故此名曰万仞山。
凡人根本无法登山,稍有不慎就是遍体鳞伤。
夜色深浓的万仞山,锋锐如刀剑的岩石在月光下闪烁着凛凛寒光,令人望而生畏。
明光却宛如闲庭信步一般,轻轻松松就上了山顶,仰望着天空中那弯新月欣赏起来。
明月与繁星镶嵌的墨蓝夜空中,悄然出现了一队驾云而来的人马。领头那道惊鸿艳影,属于太清元君温且惠。
明光扬言要联合新任鬼王打上天界后,帝君英昊召来诸仙官商议对策。温且惠在殿上主动请缨,提出自己想下凡一趟去找明光劝和。
如果说云间仙境有哪位神仙能在明光那儿说得上话,那就非温且惠莫属了。
毕竟当年事发后,其他仙官要么众口一词地抨击明光,要么保持沉默,唯有她出面替他说过几句好话。
虽然不知道温且惠的劝说是否能成功,但试上一试也未尝不可。诸仙官都纷纷赞成,英昊也同意她去跑上一趟。
“太清元君,好久不见。”
明光含笑跟温且惠打招呼,她裙袂翩飞地飘落于他身前,玉骨冰肌,霞姿月韵,是天界神女独有的超凡脱俗的美。
“明光,三百年不见,真是好久了呢!”
温且惠定定地注视着明光,神色温和,声音温柔,唇角一弯弧度优美的浅笑令人如沐春风。
“是啊,一别已是三百年,太清元君你还是老样子,一点也没变。”
“明光,你看起来也还是老样子,不过这三百年里应该吃了不少苦,心境肯定不一样了。”
“没错,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太清元君,我约在这个地点这个时间见面,你居然也敢来,就不怕我抓了你当人质吗?”
温且惠莞尔一笑,“怕就不来了。明光,无论你现在变了多少,我都相信你绝对不会为难一个女人。”
之前得知温且惠想见自己一面后,明光虽然同意和她见面,时间地点却选在三更时分的万仞山,这让不少仙官心里犯嘀咕。
万仞山是无间鬼域的入口所在地,换而言之等同鬼界的大门。鬼王应长恨随时可以率领人马闯出门外,上演一幕捉仙甚至是诛仙戏码。
就连英昊都说了“此行恐怕会有危险”之类的话,但温且惠却坚持自己的想法不变。
“帝君请放心,我相信明光不会那么对我的。”
“既然太清元君一定要去,那我就多安排些人陪你过去,总之一定要护你周全。”
就这样,温且惠在一队天兵天将的护送下来到了万仞山,率领这帮人马的武神是冲元真君檀绍。
在天界武神中,檀绍虽是新晋,但是锋头甚劲。
这位年轻有为的仙官目前正处于人生的新赛道,铆足了劲想要干出一番新成绩。
护送温且惠来万仞山与明光见面,在某些人看来是苦差。檀绍却主动请缨揽下了这桩差事,并十分瞧不起那些掂轻怕重的同僚。
明光与温且惠交谈时,檀绍就站在不远处,神色高度警惕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右手一直按在腰间仙剑的剑柄上。
三百年前,灵曜天君明光不但是云间仙境最年轻的仙官,也是实力最强悍的武神。
三百年后,就算他已经沦为不入流的妖怪,依然是令人不敢小觑的对象。
尤其眼下还是在万仞山这个鬼地方,明光背靠无间鬼域这股大势力,随时可能有强力助攻上场,檀绍才不会犯大意轻敌的毛病。
瞥了如临大敌的檀绍一眼,明光一副熟络的语气笑道:“檀仙郎,又见面了!”
怔了一下后,檀绍脱口而出地问道:“我们之前见过吗?”
“嗯,之前在尚湖和你照过一次面,有幸目睹了阁下的风采,真是过目难忘啊!”
虞城尚湖——这个地点让檀绍恍然大悟,“原来你就是那个逃走的小妖,难怪速度那么快。威毅真君当时就疑心是你,他果然没有猜错。”
“是啊,钟离斐猜对了,不过我可没什么奖励给他呢。”
“我后来追去海禺山的山洞,也是与你失之交臂了吧?”
“你来得不是时候,我正赶着要走,只能恕不奉陪了。”
“这三百年里,你的其他功夫如何我搞不清楚,不过逃跑的本领显然是一绝。”
檀绍明明是在冷笑的挖苦,明光却是如遇知音似的一拍大腿。
“可不是嘛,这方面我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经验丰富得都能传道授业了。檀仙郎如果有需要来找我啊,我一定倾囊相授。”
“荒唐,我堂堂天界武神,怎么可能会有这种需要?”
第117章 三人成虎
檀绍是那种锋芒毕露的性子, 半点也不想给明光留面子,说出来的话刺耳得很。
温且惠在一旁听了感觉不妥,柔声道:“冲元真君, 你少说两句吧!”
明光却一点也不愠怒,脸上的微笑丝毫未变,仿佛檀绍刚刚骂的人不是他是别人一样。
“檀仙郎, 你说话这么难听, 上完厕所后一定擦过嘴了吧?”
这种骂人不带脏话的话, 檀绍怔了怔后才反应过来, 顿时勃然大怒。
“你敢骂我?”
“骂你怎么了?你骂了人家还不准人家骂回来吗?凭什么?就凭你是神仙?可惜我现在给谁面子都不给神仙面子。你要想继续打嘴仗我可以奉陪到底,而且肯定不会输给你。”
檀绍气得一把拔出自己的仙剑,脸红脖子粗地吼道:“打什么嘴仗, 有本事直接动手, 较量一番。”
温且惠此行是来劝和的,谁知明光三言两语就激得檀绍直接拔剑了,这事态发展可不妙呢。
“好了,你们一人少说一句吧!怎么火气这么大, 说着说着就呛起来了!”
温且惠先把斗鸡般奓着毛的檀绍拉去一旁,低声道:“冲元真君, 你可不是来跟明光较量的, 我还有正事要跟他说呢, 你且等在这儿消消气啊!”
走回明光身边后, 她歉然一笑道:“不好意思明光, 冲元真君年纪轻性子急, 才会一时出言不慎, 你就多包涵包涵吧!”
“行啊, 反正他说的那些话我已经听过无数次, 早就麻木了。可以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跟他一般见识。”
温且惠开始进入正题,“明光,你真的决定了,要和鬼王应长恨一起进攻天界?”
“嗯,决定了。这口恶气我憋了三百年,实在是咽不下去,一定要打上云间仙境出了它不可。”
“可是明光,你想过没有,如果真这么做了,即使三百年前你是无辜蒙冤,这么一来可就彻底坐实了你犯上作乱的罪名。”
“反正我不这么做也洗不白了,三百年前的事根本没法查清楚,与其枉担一个虚名,我不如干脆就这么干,至少心里头能痛快多了。”
明光的态度并不激烈,语气也很平和,声音中却透着一种毫无转圜的坚定。
温且惠还是努力劝说道:“明光,如果鬼军果真攻打天界,这场仙鬼大战将会导致三界不宁。你毕竟曾是庇护苍生的武神,你真想看到这种局面吗?”
无间鬼域要是跟云间仙境开战,仙鬼之间的战争也会涉及到人间凡界。
如果神仙们都要忙着应付鬼军,凡界信徒们的信香也就没人有功夫去管。倘若只是普通的祈愿也就罢了,可若是需要降妖伏魔之类的,那问题就大了。
当年皓宸帝君率军征伐无间鬼域,那场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惨胜,让天界武神凋零。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凡界的妖魔乘机出来为非作歹猛刷存在感,把百姓折腾得苦不堪言。
彼时要不是紫衡天君英昊接任帝君后,四处亲征斩妖除魔,想方设法稳住了局面,人间还不知道要乱上多久。
“太清元君,我不是武神已经很多年,庇护苍生不再是我的职责。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些问题就留给帝君去头痛吧!”
一瞬不瞬地注视着满脸无所谓的明光,温且惠轻声一叹。
“明光,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尚未飞升前,你就能为了阻止走蛟的洪水祸害百姓,不顾一切地独自跳入长江与之搏斗。如今你真要为了发泄自己的私愤而不顾百姓的死活吗?就算是天界的神仙们冤枉过你,百姓总没有比不起你的地方吧?”
明光唇角微微一动,露出一个况味复杂的冷笑。
“太清元君,你有所不知,在我遭贬下凡的三百年里,百姓中骂我的声音比天界那帮家伙更多,哪怕我曾经是他们顶礼膜拜的仙官也不例外。除了少年得志便狂妄自大想要取代帝君这种陈词滥调,他们还根据道听途说就给我安了不少莫须有的罪名。”
“什么飞升之前,在无极宗横行霸道,仗着少主身份压迫师门子弟;什么飞升之后,为了保证自己的天君地位,明里暗里一直打击仙僚;还有更离谱的说法是我好色成性,动手动脚调戏过不少神女,其中就包括你太清元君。你说可笑不可笑?”
温且惠都听得神色一僵,“这真是从何说起?”
“以前我不明白什么叫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现在可是深有体会。总之一个原本站在高处的人只要垮了台,什么脏水都可以向他身上泼,什么罪名都可以往他头上扣,哪怕再荒唐的说辞都有人信。理由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既然大家都这么说,那就说明你这人有问题。这种逻辑好像很有道理似的,可三人成虎就是这么来的。”
冷笑连连地说完这番话后,明光漠然又道:“所以太清元君,你不必再劝我了。我如今百无禁忌,已经横下心要一条黑巷走到底。”
墨蓝夜空中,温且惠一行人驾云而去的影子已然飘远,宛如一行雁影向天横。明光依然伫立于万仞山顶,身旁多了应长恨的人影。
明光之所以选择在万仞山和温且惠见面,并不是想要对她不利,而是为了保障自身的安全。
毕竟那位“紫衡帝君”一点也不可信,要是趁机设下圈套埋伏人马把他抓了甚至是杀了,那接下来可就没戏唱了。
明光能保证自己和应长恨都不会害温且惠,但天界那边却有可能对他动手。所以万仞山就成了最具安全系数的见面地点,没有之一。
尽管如此,应长恨都还是不太放心,以鬼王之尊亲自守在半山腰当保镖。只要情况不对,随时准备拔刀砍人。
“阿难哥哥,为什么天界的仙官那么多,那个死蛇精却偏偏派太清元君下凡来劝你?让她一介女流之辈冒这样的风险来到万仞山,陆衢难道也没有意见吗?”
“这方面他们都放心的。因为当年我被质疑与江天旷合谋犯上作乱时,只有太清元君替我说过话。”
“是吗?那太清元君的心肠真是好呢!听说江天旷当时虽然死在了陆衢手里,却也伤得他不轻。而她非但没有迁怒于你,还肯出面替你说话,这心胸格局比绝大多数男人都要强。”
“是啊,其他仙官都恨不得踩死的时候,唯独她肯相信我与此事无关。冲着这份难得可贵的信任,我如今也不可能会把她怎么样。”
“嗯,有仇必报,有恩必偿。阿难哥哥,将来打上云间仙境后,我也一定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太清元君的。”
“很好,我亦有此意。”
“太清元君好心来劝你也就罢了,那个姓檀的家伙看上去真是欠揍讨打。如果不是你说别对他们动粗,我真想用风雷怒好好招呼一下他。”
应长恨一脸忿然,明光却微笑道:“你犯不着费那个力气。檀绍年轻气盛,我怼上几句就能气到他跳脚,估计已经怄出内伤了。”
以前,明光在牙尖嘴利方面并不擅长。
然而,过去三百年的经历重新塑造了他。曾经宁折不弯的少年仙官,如今变得能屈能伸。
形势比人强的时候,他该服软服软、该认怂认怂,半点都不会含糊。
腰杆子能硬起来的时候,他怼人和撕人也是一把好手,半点都不会吃亏。
虽然清楚明光并没有吃亏,但应长恨还是愤愤不平。
“阿难哥哥,我知道,这三百年来你一定受了很多窝囊气。现在有我在,谁也不能再给你气受,哪怕是天界的神仙也不行。”
明光笑嘻嘻地拍着应长恨的肩膀道:“阿难弟弟,如今有了你这座大靠山,我感觉自己可以在三界横着走了。”
应长恨听得心头一酸,“很久以前,你就已经是能在三界横着走的灵曜天君了。”
“好汉不提当年勇,现如今你的名头要比我响亮多了。要不是我说会勾结你一起打上天界,就凭一个妖怪空口白牙地说大话,玉京子才不会当作一回事呢!”
“能打发太清元君下凡来找你劝和,这个死蛇精看来是真的很不想跟无间鬼域开战。”
“那是自然,一旦开战,他身为帝君岂能置身事外?还得身先士卒才行。可他毕竟不是英昊,外表虽然一模一样,但英昊称霸三界的剑术与法术他顶多只能学个皮毛,一上战场就要露馅不可。”
应长恨冷笑道:“难怪当年江天旷都杀上天界了,他还惺惺作态地说什么首恶已伏、胁从不问,其实是根本不敢让事态升级,那样只会暴露出他是一个冒牌货。”
“两千年前的那场仙鬼大战,让紫衡帝君英昊轻易不愿跟无间鬼域再启战端。玉京子冒充他后,继续沿袭这一规则合情合理,没人觉得不对,也就被他混过去了。”
“可是现在要不要开战却由不得他了。阿难哥哥,等咱们打上云间仙境后,当众撕下这死蛇精的假面具,让大家好好瞧瞧他的真面目。”
云间仙境, 玄清殿。
东侧殿的书房中,陆衢手持画笔独坐桌前,对着案上清供的几枝碧桃花泼墨挥毫, 一幅花色喜人的桃花图已然基本完成了。
一阵珠帘轻响,伴着莲步姗姗,是温且惠掀帘走入殿中。
“惠娘, 你回来了, 一切都顺利吧?”
陆衢立刻搁下画笔走上前迎接, 牵着妻子的手一起在长榻上坐下来说话。
“嗯, 很顺利,明光对我非常客气,一直以礼相待。不过我劝他的那些话, 都被他当作耳旁风了。”
“这很正常, 他从一介神仙沦落到如今这种地步,想要彻底发疯大闹一场一点儿也不奇怪。他要是肯听你的劝,我反倒要觉得奇怪了。”
“是啊,过去的三百年让他改变了很多, 性子和以前完全不一样。除了容貌还是熟悉的样子,他整个人都让我觉得陌生。”
温且惠把自己与明光见面的过程细说了一遍, 陆衢听得很认真。
“以前的明光从来不会逞口舌之快, 如今他在这方面居然还挺厉害。檀绍被他三言两语就气得失了分寸, 差点把劝和变成了引战。要不是我及时阻止, 恐怕当场就要打起来了。”
“虽然当场没有打起来, 但这一战看来是避免不了了。惠娘, 你劝说无果, 向帝君禀报时他是何反应?”
“帝君倒是没有说什么, 不过脸色有些难看。”
陆衢了然地道:“云间仙境与无间鬼域的和平局面一旦被打破, 帝君少不了要披挂上阵御驾亲征。当年皓宸帝君就是因为仙鬼大战神陨的,帝君如果不想重蹈覆辙,自然就要尽量避免战事重启。所以那天召集人马去紫衡殿议事时,他有意无意地暗示你出面劝说明光。你白跑一趟,他心愿落空,脸色当然不会好看。”
那日在紫衡殿议事,陆衢和温且惠都听懂了英昊有意让她前去劝说明光。
虽然夫妻二人完全可以装傻充愣,却在彼此的对视中心领神会,于是有了温且惠的主动请缨。
“我已经尽力了,帝君也不能责怪我。明光这三百年来吃尽苦头,如今满心怒气想要报复,岂是我说上一车话就能平息的,对吧?”
“对,当年是帝君要贬他下凡的,冤有头债有主,如今他的满腔怒火,也只能由帝君自己去承担。”
“五郎,还好你旧伤未愈,否则这场仙鬼大战一旦打起来,你也得跟在帝君身旁鞍前马后的效力。”
“可不是嘛!我旧伤未愈不能上战场,只能让其他人去协助帝君对抗鬼军了。”
陆衢露出一个十分愉悦的笑容,这一战对英昊来说是棘手的麻烦事,对他来说却是一个大好机会。
如果紫衡帝君步皓宸帝君的后尘,在仙鬼大战中神陨了,那么他作为帝君之下数一数二的资深大仙官,就能更上一层楼问鼎帝君宝座。
如果由其他仙官来坐这个位子,明光那边一定还不肯善罢甘休。但陆衢是温且惠的丈夫,而她是当年云间仙境中唯一给予过他信任的仙官。
到那时,温且惠再出面找明光说说好话,从中斡旋一番,化干戈为玉帛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五郎,看来你有机会当帝君了呢!”
温且惠看着陆衢嫣然一笑,他握紧她的柔荑深情又霸气地道:“惠娘,我若成了太玄帝君,你就是太清王母——你我将平起平坐,一起成为天界的双圣。”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无间鬼域向云间仙境宣战的消息,在人间凡界也传出了一点风声。
仙鬼大战对三界都不是什么好事,修真人士为此深感不安。而一手挑起这场战争的明光,再次成为万人唾骂的对象。
越城的一家酒楼中,一帮修士就坐在一起把明光骂得狗血淋头。
有人义愤填膺:
“这个明光简直太不是东西了!三百年前勾结江天旷犯上作乱失败了,如今竟又勾结上了应长恨想再来一遍。只因他的一己私欲,搅得三界不得安宁。什么谪仙啊,简直就是魔头好吧!”
有人愤愤不平:
“也不知道这家伙当年是怎么得道成仙的,所作所为没有半点得道高人的风范,而是一派利欲熏心,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
有人扼腕叹息:
“明光当年能霞举飞升,是因为凭一己之力阻止了走蛟,保住了长江流域两岸百姓的家园。那时候他还是心怀天下苍生的少年英雄,后来也不知怎么就失了初心。”
有人深表怀疑:
“有道是三岁看大七岁看老,像明光这样如此利欲熏心不择手段的人,初心就不可能会是好的。当年真的是他阻止了走蛟吗?该不会是冒领了他人的功劳吧?”
虽然只是一种毫无根据的揣测,却立刻有个穿葛袍的修士深以为然地脑补起来。
“搞不好还真是呢!毕竟当年明光与蛟妖是在水下搏斗,也没有人看见。彼时他是无极宗的少主,完全可以召来一帮无极宗的高手暗中下水协助,只要不被别人知道就行了。等到斩蛟成功后他再独自飞出水面,假装是自己凭一己之力阻止了走蛟。就这样,天赋异禀的修真奇才炼成了!不但受到了百姓感激涕零的膜拜,甚至还因此霞举飞升成为神仙。”
在各种流言和谣言中,阴谋论一向最有市场。
一些造谣式发言凭借看似合理的逻辑链,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就能让不少人深信不疑。
“这位道友说得很有道理呢!如此看来,明光当年的力阻走蛟肯定有猫腻。”
“没错,一定就是这样。他所谓的一人一剑力阻走蛟,其实是无极宗诸多高手暗中配合他搞定的。谁让人家有个当宗主的亲爹,一声令下莫敢不从。”
“我就奇怪他一个十八岁的少年怎么会有这等能耐,别人修炼了几十年都不如他法力高强,一个人就能斩蛟成功。敢情是这么一回事,全靠有个好爹爹为他保驾护航。”
“靠,我要是像他一样会投胎,有个天下第一修真门派的少主身份,现在搞不好也成神仙了。”
“我还一直以为我不如他是天赋不够,却原来是拼爹拼不过人家啊!”
不过片刻功夫,一段无中生有的脑补,就被人说得煞有介事,比真的还要真了。
有的人是头脑简单,听见什么就信什么;有的人是看热闹不怕事大,很乐意跟着起哄推波助澜。
还有的人就是存心恶意抹黑,哪怕他们与明光并不相识也无过节。
因为这个天纵奇才的少年,曾经站在所有人只能仰望的高处,令一些身居低位的人无法不羡慕嫉妒恨。
这样的羡慕嫉妒恨,当明光高高在上时无从发泄,但是在明光神台坍塌后,就宛如无数条毒蛇从暗处游出来,呲着毒信尽情噬咬。
而且他们还是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对一个“利欲熏心不择手段”的坏人加以抨击,更是没有半点心理负担。
这帮信口雌黄的修士坐在一起乱喷一气时,丝毫不知道被他们肆意诋毁的那个人,就在酒楼二楼的雅座里坐着。
明光不是一个人,他对面端坐着神色错综复杂的越君朴。
楼下传来的那些恶意揣测,听得越君朴都无法不皱眉,明光却是一派若无其事。
“这些人这样胡说八道,你怎么一点也不生气?”
“因为听得太多已经麻木了。如果每次听到有人造我的谣都要生气,我早就被气死八百回了。”
顿了一下后,明光又不无感慨地苦笑着摇头。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些造谣者的创新能力也是真强呢!我还以为自己不可能再被扣上什么新罪名了,没想到他们又带来了‘惊喜’。今天这类谣言我以前都没听过,亏了他们能说得这般煞有介事。如果我不是我,我都要信了自己当年斩妖之事有猫腻。”
越君朴下意识地问道:“你被扣过多少罪名啊?”
“太多了,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们编不出来的。在造谣这方面,估计没人比我更有见识了,我要是跟你细说能说上三天三夜。算了,不扯这些了,你今天约我见面有更重要的事,先说那个吧。”
上一次在太平岛意外见到越君朴时,明光没有急着跟他清算旧债,反倒把自己对“紫衡帝君”的怀疑告诉了他。
越君朴无比震惊,“什么?这怎么可能?你是不是看错了?”
“我和应长恨两个人四只眼睛都看见了,水鬼铜棺将军不但跟帝君撞了脸,还撞了头顶双旋这一特征,绝对错不了。”
顿了一下后,明光又自嘲地一笑道:
“当然,我们两个在神仙眼中都算不上可信证人,没准是狼狈为奸串通一气想要抹黑帝君。你如果不相信就当我没说过,我可以换个话题。”
越君朴当然不会轻易相信明光的话,毕竟他当年是被紫衡帝君贬下凡的,完全有理由为了报复英昊而无中生有的抹黑他。
但是越君朴有一点想不通。
如果明光想要报复英昊, 这种抹黑帝君的说辞为什么不大肆宣扬,而是私下告诉他呢?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应该也是他的报复目标才对呀!
“看你这一脸问号的样, 想不通我为什么要把这件事告诉你是吧?”
越君朴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惊讶地反问道:“你怎么看出来我在想什么的?”
“我如今察颜观色可是一把好手,而且你这个表情太好解读了!”
以前的明光从不察颜观色, 因为他从小到大顺风顺水, 既不需要看别人的脸色行事, 也不用在意别人的想法意图。
然而小妖阿难却是妖生艰难, 无论神仙还是修士都能得而诛之,甚至大妖也可以欺负小妖,他为了苟命必须解锁很多保命技能才行。
越君朴况味复杂地注视着明光, 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才好。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件事, 是因为那位帝君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我会对你透露这个秘密。毕竟你当年坑过我,他会觉得我找谁合作对付他都不可能找你。”
越君朴满脸意想不到的神色,“你想让我跟你合作对付帝君?”
明光强调道:“错了, 不是对付帝君,而是对付假冒英昊坐在帝君宝座上的蛇精玉京子。当然我现在口说无凭, 你没理由信我。这样吧, 等你回云间仙境好好观察一下他再做决定。”
将信将疑的越君朴默认了这一提议, 离开前, 他又踌躇回首看着明光发问道:“为什么你要找我合作?而不是找我算账。”
“越君朴, 因为你的品性并不坏。虽然为人处世的格局小了点, 但在大是大非面前, 我相信你绝对不会掉链子。”
三百年前“误开”畜生道坑了明光一把后, 在越君朴的想像中, 他一定恨毒了自己。再见面时,也一定会势若疯虎般地跟自己玩命。